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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浮白点一点头。
“那好,”她二度抽出繁花剑,“再比一场吧。”
月光皎洁,铺洒一地。两道剑影辗转腾挪于地上,一道影子明丽绚烂,另一道影子中间则有水光隐隐。这两道影子紧紧纠缠在一起,难以拆分。忽然间绚丽剑影直直平移到池畔石舫上,水色剑影随之而上,中间几无罅隙。
绚丽剑影又一展,转到碧明池面,夜色下幽黑清澄的水面霎时仿佛撒上了一层七彩的星星碎屑。
那些七彩缤纷的碎屑在湖面上跳荡不休,倏南倏北,倏东倏西,仿佛于水面上展开了一场盛大的烟花盛宴。只是无论烟花开到哪里,中间总是少不得银光一点,那是方才带着水波的影子,仿佛一把小小的银色匕首,一扎,便扎到了烟花的心脏深处。
烟花也有心么?也许,真的有。
当那只银色匕首一般的光影刺入烟花的心脏之时,碎集在水面上的烟花猛地一颤,随即一同消失,恢复成原先那把明丽的剑影。
再然后,倒映在水中的影子忽地变成了实物,一把华美的长剑击破水面,“叮”地一声直坠人湖中。
殷浮白“啊”地一声叫出来:“袁姐姐,剑!”他手忙脚乱地收了流水剑,脱了鞋子,挽起裤脚就往湖里冲,口中忙不迭地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实不是有意把繁花打到湖里的。”
月下荷塘之中,风采宛若美玉的年轻人急急忙忙地捞着剑,袁乐游按捺不住,笑出声音,随后无可奈何地道:“这算什么,明明是我输了。”
她斜靠在碧明池畔的一棵柳树上,问道:“这便是你新创的剑法?”
殷浮白手里不停,口中答道:“是。”
“你是怎么创出来的?”
殷浮白回首一笑,道:“当日里我逆练枫叶冷,发现按照这种方式,似乎可将全身微小内力汇集一起,在极短时间里瞬间爆发。我想若按这个方式练功,即便内力不够高,靠着这个爆发力威力也是极强。更难得的是,它能在极短的距离内发挥出来,这是其他剑法做不到的。就算剑圣剑法再高,我逼近他身前一尺内与他打斗,他也必不是我的对手。”
他停顿了一下,丢掉捞出的一蓬水草:“想到这个办法,我就在两年内苦练内功,又创出一套适合近身打斗的剑招,以逆练枫叶冷的内力为基,二者结合,直到前几日才终于练成。”
袁乐游想到最初那一指,冷锐不似人间所有。那是枫叶冷,却亦不是枫叶冷。或者这套功法是以枫叶冷为基,但其实已与枫叶冷大不相同。
她说:“殷浮白,这已不是枫叶冷,而是你自创的独属于你的功法。”
殷浮白又惊又喜:“真的?”
袁乐游笑了一笑:“是啊。”她说,“你为这套剑法起个名字吧。”
一条大鱼忽然自水面跃起,滴溜溜在空中打了个转儿,殷浮白笑骂道:“要不是要为姐姐捞剑,便捉了你炖汤!”又回头答道,“本来我还没想好,但方才因念到那几句,便忽然想出来了。”
他念道:“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又续道,“我想这套剑法便是在方寸之间争辉,便为他起名叫寸灰剑。”
“寸灰,寸灰……”袁乐游低声念了几遍,终道,“这名字不错。”
年轻人抬头笑了,随后他弯下身,继续在湖水里捞着繁花剑。
若是在白日里,繁花剑彩色闪耀,自然便于寻找。但此刻夜已深沉,良久,殷浮白才摸到一个硬物,起手一看,可不正是袁乐游的繁花剑!
他兴高采烈地站直身子,向岸上走去,笑道:“袁姐姐,我找到了!”
袁乐游已喝得微醺,醉眼望去,却见一身雪白衣衫的年轻人手执繁花剑,微笑立于浅水滩上,赤裸双足如水中白石,闪耀的眸子中,仿佛盛了一天一地的月光。在他身后,万千白莲不知于何时缓缓绽放。
她猛地抄起酒坛,将余下的小半坛酒一并灌人口中,淋漓酒液洒在她身上发上,在银色月光下折射出熠熠光芒。
过了许久,袁乐游终于缓缓开口,却也只道:“殷浮白,我一早觉得碧明池是旧时名字,并不中意。你既会起名,便为这里重起个名字吧。”
殷浮白想了想,凝望那一片亭亭如碧玉,澄澈如深雪的莲花,笑道:“袁姐姐,我看这莲花皎洁如千年万载的深雪,便叫‘深沉雪’如何?”
袁乐游点了点头:“你既通诗文,起的名字必是好的。我看你剑法已成,想必过几日就要离开了?”
殷浮白便点了点头,又道:“我日后定是还要回来的。”
袁乐游一挑眉毛,“哦”了一声,却听殷浮白续道:“我总希望,将来能和妆姐一起来这里一次。”
“妆姐?”袁乐游回忆一番,“沧浪水副门主,你师姐?”
殷浮白便高兴地点了点头,或许连他自己也未曾觉察,在他提到严妆名字时,言语中按捺不住的那一番喜意。
袁乐游忽地沉默下来,她转过身去,负手望天,过了许久才慢慢道:“殷浮白,我记得曾经说过,不准你向其他任何人透露这个所在。”
这句话声音冷冷,殷浮白省得自己错了,不由红了脸。却听袁乐游又道:“殷浮白,你这套剑法既成,必将名扬天下。只是你要记住,杀人的不止是剑法。论武功,我已不是你的对手,但我若说杀你,却也不难。”
殷浮白便笑道:“袁姐姐说笑了,你怎会杀我?”
袁乐游倏然转身:“那你以为,我这一遭回来,所为何事?”
月光照在她眉间的那一道伤疤上,冷淡尖锐,在那一瞬间,她似又恢复了殷浮白最初见到的那个袁乐游,杀手阁上的第一杀手。
殷浮白怔住。
晚风掠过湖畔,卷起淡淡涟漪,月色澄明如水,照上湖畔这—对青年男女。殷浮白忽一扬手,将繁花剑掷回,他微笑,目光澄明,一如往昔。他说:“袁姐姐,我依然信你。”
你若真想杀我,便不会任我去拿你的剑;你若真想杀我,今日早有机会无数;你若真想杀我,方才的比剑又怎会只是单纯的比剑而已?
白莲的清香自月下传来,涤荡心脾,仿佛身处广寒宫中。袁乐游许久未曾言语,终于她慢慢开口:“是啊。”
她说:“你说得没错。直至今日我才发现,也许你是这个江湖上,我唯一没法动手杀了的人。”
这句话说得很慢,很平淡。但细究其中深意,却实是荡气回肠之极。
江湖上的第一杀手说:只有你,我今生不会出手。
殷浮白站在水中,一时竟忘了上岸,亦是说不出话来。
月光如洗,白莲香清。终于先开口的却是袁乐游,她平淡地道:“你剑法既已成就,也该回家了。”
这虽是殷浮白心中所想,但此刻袁乐游说出,到他耳中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眼见袁乐游转身离开湖边,向木屋走去,他忍不住叫道:“袁姐姐,袁姐姐!”
那道身影顿了一顿,却终于没有回头。
次日清晨,殷浮白终于离开了居住两载的深沉雪,他起得很早,是时袁乐游仍在屋中,不知是未起还是刻意不出来。他便也没有叫她。只在湖畔一棵高大白杨树里削下一块树皮,在树干上留下字迹: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亦同。袁姐姐,只愿明年此日,依旧能见到你。
尽管心中有着对袁乐游的一分牵挂,也有着“究竟何人想要雇杀手杀我”的诧异,但此时此刻,没有什么能比回家更为重要。
两年未曾步入江湖,江湖上的一切似乎依旧没有什么不同,但说到变化却也并非没有。在殷浮白途经一个小城下来打尖的时候,便听到路边两个少年人在讲话,一个问:“要学剑,投哪个门派最好?”
另一个少年道:“论到剑术虽是昆仑第一,但昆仑派的道士眼睛长在额角上,六大剑门规矩又太重,统不如沧浪水。他们派里出了一个小剑圣,剑法必是高明。我又听闻他们的门主能干美貌,待人也公平。”
第一个少年便道:“你说得有理,我也正是想投到沧浪水门下。”
殷浮白在一旁听到,面上忍不住微笑,又听得这两人对严妆甚是推崇,心中泛起许多自豪得意。
吃过饭,他在街边看到一家店面,其中有一只汉玉镯子,古色斑斓,韵味十足。他心中暗想:这只镯子若买给妆姐,她定然喜欢。
那只汉玉镯子价值不菲,他几乎是倾囊而出方才买下。结果这下坏了,他继续走了没几天,身上已经一贫如洗,只得拉了坐骑,到附近的集市上去卖马。寻了个角落刚刚站定,忽听身后有个极惊讶的声音:“这是……殷护法?哟,你怎么上这地方来了?”
殷浮白不由也怔了一下,却是因为那人这一声称呼。
他这个总护法的头衔,还是当年与龙在田严妆上泰山顶时,严妆为了给沧浪水充门面而信口诌的,说来龙、严二人平日里叫他“小白”,沧浪水的弟子叫他“师叔”,一般江湖人则叫他“殷公子”、“殷少侠”之类,这“殷护法”三字,还真是头一次耳闻。
他转头看过去,见身后站了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张脸生得极长。殷浮白虽想不起他的名字,这张脸却觉十分眼熟。那人反先笑了:“殷护法,我是常路修,你不记得了?”
殷浮白“啊”了一声,想起当日昆仑山下那个口不留情的剑客。这人说话虽然难听,却曾在玉虚峰顶为沧浪水讲话,忙道:“原来是常先生。”
常不修笑道:“可别这么说,我也是沧浪水派的,说起来殷护法你还是我上司呢。”又诧异地围着他转了一圈,一眼扫到马身上的草标,“嘿,这怎么说,古有秦琼卖马,您殷护法也卖上了?”
殷浮白惭愧道:“我身上没钱了。”
常不修甚觉诧异:“堂堂一个兵器谱榜眼,竟然身上没钱?这可是怪事一桩,来来来,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坐坐聊聊。”
殷浮白却也诧异他方才所说“我也是沧浪水派”一句,便随着常不修一起来到附近一家酒楼,找了个雅座坐下。
酒菜未上,常不修先忙不及地问道:“殷护法,这两年你都到哪里去了?严副门主四处寻你,我这次出来,也是听她吩咐找你来着。”
殷浮白心中惭愧:“我这两年在外闭关练剑。”
常不修道:“闭关就不能捎个信?这一年严门主找你都找疯了。”
也只有他这种口无遮拦的人才能这般对兵器谱榜眼说话。殷浮白不觉他语气有什么不对,反是心中更增愧疚。便低下头道:“原是我错了。”
常不修刺人刺惯了,一语既出,心中多少也有些惶恐,当日殷浮白在玉虚峰顶冲冠一怒可不是来假的,未想对方竟坦然认错。他倒有些不好意思:“也是,没听说过闭关还能捎信的,理解,理解。”
这几句话说下来,两人倒觉亲近了许多。这时酒菜上来,二人吃喝,殷浮白想到心中疑惑,便问道:“常先生,你怎么也加入沧浪水了?”想一想这句话似易误会,又改口道,“你是何时加入沧浪水的?”
常不修倒觉奇怪:“怎么,殷护法你不知道,当日里在玉虚峰顶我便加入了,不然怎么为你们说话?”
殷浮白更是奇怪:“什么?”
常不修道:“那时我们初到玉虚峰,第二天一大早,严副门主就来找我,说要与我打个赌。若我输了,就要我加入沧浪水,在玉虚峰顶万一遇到事情便要为自家门派说话。我原是不应,但被她三绕两绕,一激之下还真就答应了和她比剑……然后,我就输了。”
沧浪水三人之中,严妆剑法不及殷浮白,内力不比龙在田,而常不修虽然嘴损,论其剑法实在也是颇高明,不然不会被邀请到玉虚峰顶。这一场比剑思想起来,实是凶险。殷浮白回忆当时情形,那时众人跋涉一夜来到峰顶,自己去崖边看了日出,严妆当时也应是极为疲累,却仍是为了自己与沧浪水,去寻了常不修定这赌约。想到这里,他心里愈发自责。
常不修感叹道:“这位严副门主,可真是思虑周详,胆大心细。她是怕沧浪水势单力孤,才找上我的。现在想来,当日那鸣蝉卫家的卫长声为沧浪水说话,怕也是因为她的原因。当日里我赌输了进沧浪水,心里原本是不甘愿的,可这么两年下来,我也不得不对这位说一个‘服’字!”
殷浮白默默不语,只倾了一杯酒下去。
两人吃了一番酒。常不修知道殷浮白是因银两用尽方才卖马,便硬塞了银子过去。殷浮白此刻恨不得一日千里飞奔回家,便也没有拒绝。
他一路飞驰,到了沧浪水切近。正行在路上,忽听得有人在身后喊:“小师叔,小师叔!”这声音甚是熟悉,他回首一看,见得却是秦兴。又有一人与他并辔而行,竟是那昆仑派的弟子云荒。
秦兴忙下马行礼:“弟子见过师叔。”又急急道,“师叔您终是回来了!前几日接到常先生消息,二师叔欢喜极了,门里弟子也都盼着您呢!”
那云荒也下了马,抱腕行了一礼,眼神里还有几分倨傲的影子。
殷浮白心下感动,但终究还是忍不住道:“这位小道长……”
秦兴忙道:“自上次品剑大会之后。昆仑剑派已与我派交好,两派来往,如同一家。弟子与这位云荒道长也成为好友。”
说来有趣,云荒为人倨傲,武功又高,秦兴第一次与他打斗也还罢了,第二次败他却着实令云荒心服。在这两年之内,两人又交手数次,两人一个傲气,一个沉稳谦抑,真应了那句不打不相识,反而交好起来。
殷浮白闻言一喜。虽然当年卫长声曾专程找他,要他提防一清子,但他实未如何放在心上。心道两派交好,自然再好¨。电子书 ZEi8。COm电子书 。电子书 。电子书¨不过,又听秦兴问道:“小师叔,我听常先生说,这两年内您已练成了绝世的剑法,可是么?”
此语一出,连同云荒亦是十分关注。殷浮白反有些不好意思,谦虚道:“虽是又创了一套剑法,也不知到底怎样。”
当年一套骤雨剑法虽未败剑圣,却亦是技惊天下,秦兴欢喜道:“那必是十分了得,盼得有朝一日能见识一二。”
殷浮白腼腆一笑,不知如何回答,便转移话题:“你们两个还没用饭吧,时近正午,我请你们。”
长者赐,不可辞,虽然这位长者的年纪也着实小了点儿。
路边恰就有一座极大酒楼,几人入内落座,点酒要菜。夏风拂面,温暖舒适。不知何处传来锣鼓唢呐的声音,曲调欢悦,仿佛是谁家在邻街娶亲,殷浮白扶筷听了,心神暖洋洋的,仿佛浸入一大盆温水之中。
再过半日,便可归家了……
这间酒楼位于南北要道,座上客不少亦是江湖人,这边酒菜方上,便听得隔厢有人高声大嗓地叫道:“老二,最近有一桩新闻,你可听说?那杀手阁上排名第一的女煞神袁乐游,自己竟也被人杀了!”
一声脆响,隔壁一只酒杯被主人捏碎,青瓷碎片如雪,落了一地。
第十一章 为知己一切可抛
“那女煞神杀过多少名人,怎么自己也被杀了?是什么人干的?”
“这我可不知,据说她是死在北疆一处藏宝地里,有江湖人去那里寻宝,便发现了她的尸首,血还新鲜着呢。那些人也不敢继续寻宝,忙退出去了。你说什么人能杀得了她?莫不是找宝贝起了内讧……”
后面的话,殷浮白再也听不下去,他脸色惨白,身子簌簌发抖,虽然欲待开口讲话,却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分明,原来连牙齿也在一并打颤。
一旁的云荒连忙倒了一杯酒,放到他口边硬灌下去。
辛辣的酒液在喉间转了一转,大脑终于清明了几分,殷浮白站起身:“秦兴,烦你回去沧浪水告诉我师兄师姐一声,一个对我极重要的人被杀,我需去北疆调查这件事情。”说罢向外便走。
秦兴与云荒都听到方才那汉子言语,此刻皆大吃一惊,云荒性子耐不住,朗声问道:“殷先生,你何时竟与杀手阁的第一杀手有了深厚交情?”
秦兴却道:“师叔,你的手……”原来方才无意识捏碎酒杯,殷浮白的手上已满是伤痕。
殷浮白也不答云荒问话,只苦笑道:“这是小事……罢了,代我向师兄师姐致歉,此事一了,我必然回来。”
二人见他欲说还休,愁绪溢于言表,心中更添了许多猜疑,又不好当面说出。殷浮白却已大踏步走出酒楼,打马扬鞭而去。
殷浮白一生中,认定的人并不多。一个龙在田他视如长兄,一个严妆在他心中最重,冯双文是他良友,秦兴是他子侄。再有,便是袁乐游。
那是和他一起看过花、喝过酒、为他铸剑、赠他衣衫,说“今生我不会对你出手”的女子。
我还等着和你看明年深沉雪的花期,袁姐姐,你怎么能这般就走了!
他不眠不休,连换了几匹马,再度回到了北疆。
深沉雪一如往昔,湖畔的白莲皆已凋零,入目所见,一片萧瑟。天空中乌云密布,连那旧城池中的风,似乎也随之带了呜咽之声。
他看到了自己当初留下字迹的白杨,那棵巨树已有一半树干断裂水中,剩余的半截上满是剑痕。再看湖畔四下,剑气刀伤遍布四周,干涸的血迹到处都是。可以想见,当初这里经历了怎样一场恶战!
他慢慢向前走了几步,在湖畔又发现几片瓷片,一片瓷片上半个龙头隐隐欲现,正是袁乐游惯用的海水龙纹杯。再走几步,草丛中亮光一闪,殷浮白抢步上前,却是半截繁花剑鞘,不知被什么兵刃一削两截。然而再度搜寻,却不见繁花剑痕迹,亦不见袁乐游的尸身。
他心中一动,一时抱了万—的希望,绕着湖畔又找了一遍。待到后来,忍不住便喊道:“袁姐姐,袁姐姐!”
白莲渺渺,湖水蒙蒙,却哪里有回音。他又寻一遭,天上的乌云愈发重了,不多时一两滴水落到他面上,眼见一场大雨便要降临人间。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忽在远方一晃,殷浮白心中一喜,暗道莫不是袁乐游魂灵未散,回到人间?他施展轻功跃到那人身后,叫道:“袁姐姐!”
随着这一声喊,大雨哗啦啦直浇了下来,一路奔波,他长发已散,紧紧沾在颊边,因数日不眠面色苍白,几与身上的衣衫同色,被雨水一浇犹显凄楚。那道人影转过头来,忽地“啊”地一声大喊出来:“鬼啊!”
这人獐头鼠目,却是个中年男子。
殷浮白十分失望,更增气苦,一把拎住那人衣领,喝道:“你是什么人?到这里做什么?”
那人被他一拎,牙齿都打起架来:“鬼……鬼……鬼老爷饶命,小的不过是听了传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