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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钱谦益一进军营,马宝索性连面得不见,叫人好生招待,只推说这次镇海军这次出击来是南安伯的命令。至于靖远伯,则已经去河间行辕听差,不再带兵了。如果督师傅要见靖远伯,可自去河间。
钱老头听到这个消息,立即明白学生的军权已经被他父亲剥夺,自己却是白忙了一场,最后反成全了郑一官和他背后的马士英和阮士英。
难不成自己忙碌了这两月,却要灰溜溜会南京去。
一想到这里,钱谦益顿觉灰心丧气,也没办法再在镇海军中呆下去,就带着随从丧气地朝南走去。
出了军营,他突然感觉天地之大,自己却无处可去。去河间见郑森,还有用处吗?
回南京,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正当失魂落魄的时候,就在驿站中遇到了罗如意。
说起驿站,其实也不贴切,自从北方沦陷之后,京畿地区的驿站都已经空无一人,可好歹基础设置还在,勉强可以住人。而且,大凡驿站都设在交通条件良好的官道旁。各军的信使和斥候在安全能够得到保证的情况下,还是习惯在驿站打尖、宿营。
于是,这两拨人马就不可避免地碰到一起。见大家都是明朝人的打扮,就上前见礼。一问,才弄明白彼此的身份。
在知道钱谦益是当朝阁老之后,罗如意自然大惊。
罗如意这人喜欢吹牛,在同钱老头见礼之后,知道钱阁老和自家主公私交甚厚之后,有心炫耀,就说自己是孙元的贴身心腹,这次去镇海军是想问问靖远伯怎么擅自出军,以至打乱了君侯的全盘军事部署。
钱谦益听到这里,心中一动,是啊,如今郑森手头已经没有一个兵。可孙元还有那么多人马,自己和他好歹也有香火情分,不如跑他那里去,说不定这事还有可为。
他忙将自己在镇海军中所知道的情况大概同罗如意说了一遍,急道:“你也不用过去了,现在赶过去,还不是像秦易他们一样被马宝软禁。军情十万火急,立即带老夫去见你家曹国公,商议个对策。”
罗如意听到这事,惊得冷汗都出来了,忙带着钱谦益往家里赶。
这就是他们做了一路的缘故。
钱老头也知道自己抛开孙元单干,意欲扶持学生郑森已经彻底得罪了孙元,这才不住叹息,表达悔恨之意。
一边说,一边可怜巴巴地看着孙元,目光中全是哀求,希望孙元能够同他重新结盟。
可惜,孙元已经觉得如今再没有和钱谦益联盟的必要了。
他心中也是懊恼,暗想:孙元啊孙元,枉你是个熟知历史的穿越者,难到你不知道这个钱老头就是个没有节操的小人汉奸吗?偏偏这样的人,你还要同他结盟。如今还被这小人摆了一道。
他越想越怒,冷笑着打算钱谦益:“钱牧斋,太初这个称呼就此作罢,你我已经恩断义绝了。嘿嘿,想当初你在南京运筹幄想扶你学生上位的时候,可想过我孙元?如今你走投无路了,却跑在某这里来说你悔啊悔啊,有意思吗?直娘贼,滚!”
这已经是彻底地翻脸了。
钱谦益“啊”一声,他也没想到孙元竟然骂了粗话,趔趄着退了几步,几乎软倒在地。
他这一退不要紧,立即惹恼了身后的那群随从。这些酸丁们不知道天高地厚,同时闹将起来。其中一个正七品的官员虎着脸,戢指孙元:“孙元匹夫,如此无礼,委实可恼……啊!”
话还没有说完,孙元旁边的高杰就伸出一只手,微一用力。
翻山鹞子的力气何等之大,只“喀嚓!”一声,将那个七品官儿的右手食指折断了。
1387。第1387章 预感成真
“啊!”那个七品官也没想到高杰说动手就动手,没有丝毫的犹豫,大叫一声,疼得倒了下去。
众随从同时发出一声喊:“高杰行凶了!”
“行凶!”高杰气得满面铁青,众人不叫还好,一叫更是让他气恼。他高杰本是闯贼出身,以前在李自成军中做大将军的时候,手下不知道宰了多少明朝的官儿。后来即便受了招安,一旦部队粮草不继,我管你是什么人,是不是明朝的城池,该抢一样抢。
秦军撤到江北之后,更是攻州掠府,无恶不作。
在世人眼中,他就是个活脱脱的恶魔,别人见了他都是战战兢兢汗如雨下。
他要杀人就杀人,要打人就打人,也没人敢说一句废话。
如今却被人叫“行凶了”,这简直就是对他这个大魔王的侮辱。
好个翻山鹞子身体一纵,就如虎入羊群,瞬间将那群官员打倒在地。中了他拳脚之人,无不筋断骨折。
高杰动作实在太快,即便孙元出言喝止也来不及了。
看到眼前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钱谦益跌足道:“兴平侯,你这是做什么,做什么呀?”
高杰暴戾地看了他一眼,将手放在刀柄上:“曹国公叫你滚,你耳朵聋了。爬,否则老子刀下不认人。嘿嘿,军营之中,老子杀你这十几个酸丁如宰十来只鸡。”
这个时候,钱谦益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受到了极大的威胁,高杰这个杀人魔王可是说得出做得出的,看孙元的意思也是想袖手旁观。说不好,自己今天还真要死在这里了。
钱老头脚一软,瘫倒在地,忍不住大哭起来:“太初,太初,老夫做错了,难道你就不念往日的情分了吗?”
看到这老头哭成这样,孙元突然有点不忍心,对高杰道:“英吾,罢了,你也不必为难牧老。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工夫,看来镇海军是横下一条心要先入北京,咱们也不能不有所准备。”
高杰狞笑:“曹国公你说得对,咱们辛苦了这么多天,岂能让郑一官把所有的好处都得了去,干脆你下一道命令,咱们在屁股后给马宝那畜生来一记狠得,也好让他长长记性。”
钱谦益:“对对对,索性把镇海给剿了。”他也是恶毒,反正镇海军已经被郑芝龙给夺了去,不能为自己所用,不如借孙元的手把他给除了狠狠地打击一下郑一官,也叫他知道得罪了我钱谦益是什么下场。
这个时候,他倒是忘记哭泣了。
孙元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对高杰道:“笑话了,那么有自己人打自己人的道理?英吾的提议,我是不会答应的。”
高杰负气道:“难不成眼睁睁看着郑一官独吞北京这块肥肉,某也就罢了,曹国公好象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吧?”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道我者谓我何求。哎!”孙元叹息一声,收拾起心情,道:“英吾,我有种预感,建奴说不定会死守北京的。”
钱谦益插嘴:“怎么可能?”
高杰不以为然:“某不敢苟同。”
“打仗的事情本讲究出奇不意,谁说得清楚呢?”孙元:“英吾,不管怎么说,你明日就得出动,尽快赶去密云,抢占那个军事要点。另外,你去同刘春和岛津一夫、李亲王他们也说一声,叫他们尽快出发。”
高杰点头,一拱手,飞快地走了。
“天经,你也准备一下,明日就出发,我先前说的话,你记清楚了。”
孙天经:“是,父亲大人。”
孙元:“罗如意,这差使办得好。”
说完,就朝自己的大帐方向走去,将钱谦益抛在一边不予理睬。
钱谦益在地上坐了半天,一咬牙站起来:“太处,等等我,等等老夫。老夫好歹也是督师,等等……”
罗如意带回来的消息让孙元愤怒莫名,镇海军丢了,自己两年的布置付之东流,全便宜的郑一官,就连秦益得一百多人也成了人家的阶下囚,真真是阴沟里翻船,终日打雁,反叫雁啄了眼睛。
回到节帐之后,孙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发现已经冻得沁牙,就一把摔到地上。喝道:“今天谁当值,没个眼力劲儿?”
罗如意慌忙过来:“主公,小的立即就叫人换新茶。”
“来人,给君侯送杯热茶来。对了,给钱阁老也来一杯。”
他这一喊,孙元才发现钱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跟了进来,厚着脸皮坐在一把椅子上。
孙元想赶他出去,可实在是没有力气,也由得他。
等到茶水送来,两人都抱着杯子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节帐中的气氛几乎要凝固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梁满仓进来:“主公,紧急军情,北京交通战急报……”他发现了钱谦益,连忙闭上了嘴巴。
孙元:“有话就说,不要紧的。”钱老头现在不过是费人一个,又翻得起什么风浪?
“是,主公。”梁满仓道:“禀君侯,北京交通站急报,清庭本欲举国撤回辽东奉天,为了确保建奴朝廷和王公贵族顺利撤退,多尔衮和伪清皇太后达成嫌疑,圈禁豪格,瓜分正蓝旗。”
“啊,豪格被夺了军权?”钱谦益直起了身子。
孙元:“建奴果然要逃,豪格性格软弱,手握重兵,如小儿怀千金过闹市,想不引人觊觎都难,你继续说下去。”
“是,主公。”于是,梁满仓就将豪格被夺了军权,然后杜勒玛在侯方域和果园的策划下,夺了西山大营的军权,突然反戈一击,解救豪格,杀进皇宫,屠了多尔衮、多铎、阿济格满门,将几乎整个爱新觉罗家族屠戮一空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最后道:“如今,豪格正聚了北京所有能战之兵,大约五万人马出城主动对镇海军发起进攻。如今,两军已在琉璃河接触。”
“豪格出击了……丝!”孙元只听得目驰神眩,北京城里的那场大乱简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真是波澜壮阔啊:“好个侯朝宗,好个果园,竟然使出这种手段将整个建州的兵马都留在了北京,以便我军聚歼之。此次北伐若能克尽其功,此二人当功居第一,好,好得很!”
“哈哈,好,好得很,痛快!”这个时候,有疯狂的笑声传来。
寻觅着笑声看过去,却见钱谦益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他指着北方骂道:“郑一官啊郑一官,你想要北京,哈哈,真是白日做梦。五万建奴,你打得过吗?镇海军能是人家的对手吗?人家是背水一占;破釜沉舟,你的镇海军放经过一场内乱,人心惶惶,不输才怪。报应,报应啊!”
“什么!”孙元猛地站起来:“镇海军要糟!”
方才的预感成真了,建奴果然没逃。
1388。第1388章 宁乡军出动
这是宁乡军自北伐以来第一次集结在一起,几乎所有的军官都到齐了。
宁乡军这两年膨胀得厉害,陆军四个步兵营,一个炮营,两个骑兵军,人数已经达到惊人的四万。再加上辅兵和民夫,十万出头。这么多人马无论是驻扎、行军还是作战都不能呆在一起,道理很简单,如此庞大的军团如果没事就凑在一起玩,后勤部门立即就会崩溃,实在是养不起那么多人马呀!
但现在不同,马上就要打大仗。
军官们以前都分驻个地,有不少已经三四年没见过面,这次看到人,自然分外亲切。
都抱成一团哈哈大笑着,甚至有人提着拳头不住地朝对方的胸口擂去。
偌大一个节帐挤满了人,总数达到惊人的一百。人一多,空气流通不畅,热得恼人,在里面呆不了半刻,大家背心都出了一层毛毛汗。
却不想,帐外还是寒风呼啸,滴水成冰。
“升帐!”随着罗如意的一声喊,就看到曹国公孙元和黄佑先生等一行人走了进来。
众人齐唰唰地一个立正,顿时,节帐中静得可以听到耳朵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孙元自坐在上首,在他身边却多了两个乱入之人。高级军官们自然认得出来,一个是内阁辅臣钱谦益,一个则是朝廷派到扬州镇的监军汤于文。
汤于文来监军,大家都当他不存在也就罢了,有认识钱谦益的人心中奇怪:钱相怎么跑军队里来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人的气色都不好,汤于文还是一脸的酒意,坐在孙元身边一副迷糊模样,就如同是个摆设。
至于钱谦益,则显得兴奋,不住端着茶水朝自己嘴里倒,有眼尖之人看到他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他的厚脸皮,真让人侧目,偏偏又拿他没办法。
好在大家也没拿他当回事,你要呆在军中就呆这里吧,不外是给你一顶帐篷,提供一日三餐罢了。
实际上,孙元也不知道该拿这个老家伙怎么办,马上这北京地区都要燃起战火,现在赶他走,钱老头也没处可去。
他元扫视了帐中一眼,所有的人都到了,犟驴子蒋武、韶伟、温健全、汤问行、冷英、巴勃罗……
傅山自去准备形装,协调北路四支军队,没有出席这次军议。
主持会议的是黄佑,看到下面安静下来,微微点了点头,缓缓道:“大家都到了,很好,我知道你们中间很多人已经多年未见,这次见面都高兴得很。且不忙着问什么别来无恙之类的话,在未来的大约半个月日子里,大家都要朝夕相处并肩作战,有的是工夫述说离情。”
这话简直将大家比喻成久别重逢的男女了,大家都忍不住一笑。
黄佑接着道:“刚才君侯得了紧急军报,北京建奴已经全体出动了,总数约五万,这已经是他们能够动用的兵力。领军大将是豪格,如今已经到了琉璃河北岸,目标是镇海军。”
说着话,他大概将目前的敌我两军态势同众将说了一遍。
还没等他的话说话,下面就骂开了:“镇海军果然是活魏延,这是要反了。”
“他娘的,没有咱们宁乡军,镇海军现在就是个屁,竟敢抓咱们的人,活得不耐烦了。依我说,索性在屁股后面给他们来一击,教训完镇海军,咱们自去打豪格。”
“对对对,忘恩负义的东西。”
“其实,也不需要咱们去打,只需在旁边看热闹,豪格自己就能把镇海军给收拾了。豪格虽然算不得什么,可打马宝还是很轻松的。冷英,你和豪格交过手,你说说建奴正蓝旗如何?”
又有人叫道:“冷二郎,你来说说。”
冷英点点头,道:“没错,我是和豪格交过手。其实,这人还是颇有将才的,指挥起部队来也是进退有序。但他这人有个很大的毛病,韧劲不足,性子偏软,打不了苦战血战。那日若他能够咬牙坚持,咱们要想吃掉他说不定还得崩掉一颗大牙,镇海军不是他的对手。”
“那就是,咱们不管。”大家都叫起来。
“胡闹!”黄佑冷着脸喝道:“不管是镇海军还是宁乡军,都是咱们大明朝的军队,哪里有看到友军陷入死敌不去救援的道理?如此,我等和以前的关宁军又有什么区别?”
“是是是,黄先生说得是。”众人口头虽然连声说是,但都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
钱谦益且不说了,恨屋及屋,此刻巴不得镇海军被建奴打得全军覆没才好。至于其他宁乡军将领,只怕也是同样的心思。
孙元看到众将面上的表情,忍不住暗叹一声,这些军汉的觉悟真低。
他缓缓开头:“我知道大家心情憋屈,镇海军是真的对不起咱们宁乡军,对不起我孙某人。可这也不是我等见死不救的道理。别忘记了,咱们都是汉家男儿,都在为我们的国家为我们的民族浴血奋战。”
“豪格的战略意图不用猜大家想必都已经明白,不外是专攻一路,以震慑其他北伐军队,以堕各军的军心士气。所谓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正蓝旗兵力有限,只能集中兵力先解决镇海军。”
“退一万部说,即便镇海军大溃,咱们也不可能受到太大影响。毕竟,我宁乡军是一个单独的体系。但是,大家别忘记了,如果豪格取胜,部队士气必将大振,我等若要解决他,需花费更多的力气。”
“况且,秦易他们一百来人还在镇海军中,那可是我军的精华,咱们生死与共的袍泽弟兄。如果遭遇不测,将是我宁乡军的重大损失。”孙元:“这一战,咱们不是为镇海军,是为自己的同袍,是为咱们汉人的天下。”
也没有做任何慷慨激扬的演讲,所有的将领都同时一振身子:“君侯说得是,为了咱们汉家的天下,为了袍泽弟兄,你就下令吧!”
孙元:“此战的战场就设在琉璃河以南,涿州和新城以北的三角地带。此战,某料定镇海军必败,我等动作必需要快,必须想办法尽可能多地接出镇海军。多接出一人,就多保留一分民族的元气。”
“某宁亲率一支骑兵先出,先稳住阵脚。各军在后面徐徐跟进,待到开赴预定战场之后,再与豪格会战。”说着话,孙元就将目光落到汤问行和冷英两个骑将的身上。
两人同时挺直身体,然后互相对视一眼,目光仿佛要撞出火星来。
汤问行和冷英本就是互相竞争的关系,这两年,君侯好象对金雕军有些看重的意思,这让汤问行感到莫大的压力。
孙元顿了顿:“汤问行随我一道去。”
汤问行大喜,走出来,一拱手:“遵命。”自从哥哥汤于文来军中监军之后,他感觉异常的屈辱。孙元点了自己的将,这让他心中大为感动,这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啊!
冷英则是一脸的失落。
孙元:“兴泰。”
“末将在。”兴泰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回被孙元点将,一呆,然后如梦初醒似地走了出来。
孙元:“你带上一队军调处的骑兵随我出征,你武艺不错,做我的侍卫吧。呵呵,我身边的侍卫都调给天经了,还真没有得用之人,就你吧!”
说来也是,当初自己担忧儿子的安全,将身边得用的武士都全数派了过去。如今孙天经身边有朱玄水、俞亮两大宗师级的好手。再加上二三十个久经沙场的精锐,安全当没有问题,反到是自己身边的人马被抽调一空了。
众人都吃了一惊,万万没想到在这么关键的战争中,孙元竟然选择一个建州人做他的贴身侍从。
韶伟立即就叫道:“君侯,让兴泰做你的侍卫是不是不太合适,要不换一个吧。”
“对,要不换一个人吧?”温健全也附和。
孙元淡淡问:“韶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某人听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