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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士-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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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以说,这老教士乃是当时中国第一流的科学家和火器专家。

    孙元最早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乃是后世一本叫《鹿鼎记》的小说。再那本书上,这个汤神甫就是个操炮高手,他做设的炮厂就替小说中的康熙皇帝造过几门大炮。

    如此一个人才就摆在自己面前,如何肯就此放过?

    “这人制造的火炮确实不错。”朱玄水也点头:“尤其是他仿制的红夷大炮,简直就是精品。不过,他官职实在太高,虽然传道的事情颇不如意,却不是你能请得动的。堂堂正五品的官员,怎肯自敢下贱去做军户,孙元你是白日做梦吧?”

    说到这里,他不住冷笑。

    孙元淡淡道:“不试试怎么知道,这洋人的心思可和咱们不一样。朱千户,你也别说我是不是在白日做梦。若你还念着咱们之间的情分,翌日上京之后,请帮我联络一下汤神甫。就说,我孙元如果有机会,想和他见上一面,说些要紧的话。”

    西洋人,尤其是这种有信仰的传教士,可没有中国人的官本位观念。相比起尘世的官位和荣华,上帝的使命才是他首要的追求。

    朱玄水:“我跟你又有什么情分……哼,等我回京之后,就帮你联络一下汤监正,替你将一份礼物送过去就是了,至于其他的事情,等到明年你自同他说去。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自取其辱。”

    “如此就多谢朱千户了,等下我准备一份礼物,另外再写一封信请你带过去。”孙元高兴的同时,又是一阵紧张。

    据他所知,崇祯九年,也就是今年四月底。东北的建州在立国之后,为了炫耀国威,悍然出兵侵略明朝,在北京城外来了一个浩荡的武装大游行。

    明军早已经被清兵打丧了胆,竟不敢出城迎敌。

    崇祯皇帝龙颜大怒,于年底命汤若望设厂铸炮。

    于是,在接下来两年中,汤若望为明朝铸红衣大炮二十门。

    真到那个时候,汤若望有旨在身,根本就不可能跑去宁乡军为孙元效力了。

    所以,孙元必须赶在年底之前说服汤若望。

    从泗州到滁州,快马要走两日。

    在之前,孙元知道泗州被农民军祸害得厉害,也有心理准备。可这一路走来,沿途的荒凉依旧让他触目惊心。

    沿途的村庄城镇基本上看不到一点人烟,房屋都已经毁成废墟。正值初春,树木虽然已经萌发新绿,可天地间还是一片萧瑟,眼前是阴霾的天空,黑色大地。仿佛在一刹那,就回归到太初之时。

    战争对人类世界的毁灭,这一次孙元是有了一个直观的认识。这里是东南富庶地区,还好一些。若是换成河北、河南这种常年过兵的地方,也不知道又是何等情形。

    孙元等人这一路走得极快,他想起滁州宁乡军老营,心中一阵急噪。

    出来都十余日了,也不知道那边情形如何。

265。第265章 一切安好

    一想到自己去泗州已经十来日,而自己被方日昌调去泗州协理城防的时候,方日昌那贼子就派人过去接收自己的宁乡军,孙元心中就如同热汤在沸腾。

    部队被肢解了,或许可以重建。可自己手头那些中低级军官可是经过连续两场血战的,若都被拆散,要想重新培养一批,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创业艰难,一个团体在初建的时候可谓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跌入万丈深渊一劫不复。

    清流关大战、滁州大战,在孙元看来,宁乡军之所以能获取如此大胜,有运气成分。如果再让他同样打一场,他也没信心能够战而胜之。

    况且,自己若没有这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和大量的基层军官,今后还怎么在天雄军立足,还怎么做卢象升的继承人?

    而据他所知道,费洪又是一个面瓜人儿,执行起上级的命令来绝不含糊,且没有原则。对他来说,大河卫就是宁乡军的上级机关。

    上头有命令调他离开,他会反抗吗?

    “不,这老费恐怕会俯首听命吧?”

    孙元苦笑一声,张开嘴大口地喘息着。

    他现在最担心的是,等到自己赶到滁州,迎接自己的是一座空营,真到那个时候,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快,快,快!”

    这一路上,孙元总是不停地催促着手下骑马飞奔。

    已经在路上走了两日了,一人双马,不住更换。所有人都知道事关紧要,皆咬牙硬撑着。大家都是满面尘土,身上头发上却是泥沙,如同那庙里的菩萨。只说话的时候,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孙元这两日人不离鞍,屁股和胯部被鞍子磨得火辣辣疼。到最后,屁股刚一落下,就如同被烙铁烙了一下,触电般地跳起来。

    没办法,只能使用朱汀的法子,双腿用劲将身体的重量压在马镫上。

    他忍不住看了朱汀一眼,这两日,这位大姐一直板着脸,也不跟孙元说一句话。弄得孙元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地方得罪了她,不过,看情形,朱汀身上的伤好象已经好了许多。骑在马背上,比其他人还精神。

    看到她骑着高头大马在春风中呼啸而过,已经披散的黑色长发在空中飘扬如旗;看到她贴身的短袄和腰上的雁翎刀和长得惊人的长腿,那一刻的英姿飒爽,竟让孙元深深地迷醉了。

    这个时候,孙元突然有个古怪的念头:她的腿在鞍上磨了两日,破皮了吗……将来,却是不好看……

    女孩儿家的心思何等的敏锐,孙元一直在后面偷看自己,又如何瞒得住朱汀。

    她心中欢喜的同时,又生起了一股恼意,忍不住回头狠狠地看了跟在后面的孙元一眼。低喝:“小贼,你偷看什么,仔细挖了你的贼眼。”

    “汀儿你终于肯同我说话了。”孙元听到朱汀的话,心中莫名其妙的一阵欢喜,忍不住冲上前去,和朱汀并排而行:“我却是不明白了,你又怎么与我生气,还是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朱汀本就不是一个口齿伶俐之人,哼了一声,将头转到一边。

    孙元知道机会难得,如何肯放过,又恬着脸要挨过去。

    这个时候,后面的卫兵同时欢呼一声:“老营到了,将军,到了!”

    孙元心中一凛,这才想起自己已经进入滁州地界半天,算来也该到地头了。

    听到这一声喊,他还是紧张得有些透不过气来,甚至不敢朝前看去。

    正在这个时候,大约四个骑兵从远初奔来,有人喝道:“来者是谁?”

    “啊,是将军。”

    “将军,将军,你可算回来了。”

    “朱姑娘你也回来了。”

    马上四人正是宁乡军的斥候,巡逻到此,正好同孙元等人碰到一起。顿时大喜,一并跃了下来,拱手施礼。

    见到斥候,孙元心头一松,知道宁乡军建制还在。

    他抬头朝前看去,却见远处驻扎宁乡军的那座小镇上空经期招展,依旧是宁乡军的旗号。不断有士兵和普通民夫进进处处忙个不停。

    “总算赶到了。”孙元长长地吐了一口白气,从马鞍上跃下。大腿内侧和屁股疼得实在厉害,自然不肯再在上面多呆一分钟。

    刚一落地,孙元只感觉脚下的地软如棉花,竟有种不塌实的感觉。这情形,倒有些晕船的味道。

    还没等他出言询问,那边,朱汀已经和四个斥候骑兵说起话来。

    朱汀是个急性子:“现在我军情形如何?不是说大河卫下了命令,给军中各将都升了职,要调他们去别的卫所做官。而宁乡卫新任军官也同时派来了。”

    一个骑兵道:“新任军官来是来了,可费将军、蒋将军、温将军他们却不肯走,还同他们闹了起来。”

    “是啊,这都十来日了,还在扯皮。”另外一个骑兵接着道:“朱姑娘,你和将军回来得正好,如今营中都乱成一锅粥了。”

    朱汀皱起了眉头:“怎么,还在闹?费洪他们也真是,都被人欺到头上来了,还能怎么样,直接打将出去就是。”

    “是啊,是啊,费头儿胆子是小了些。”斥候道:“看营中情形,他也有些扛不住了。姑娘,你和将军还是快些回营吧!”

    看四和斥候围着朱汀汇报个不停,倒将孙元抛到一边,众人都是心中骇然:这……朱姑娘在军中的威信,好象比孙将军要高上那么一点点!

    孙元也是忍不住一笑,倒不觉得有何不妥。别的军士也就罢了,自己手下的骑兵都是朱汀一手调教出来了。可以说,宁乡军斥候骑兵从一开始就打下了朱汀的烙印,这也是一件无奈的事情,谁叫孙元不懂骑兵战法呢?

    孙元:“好,我们就回营去。”

    既然已经到地头了,孙元自然不肯骑马再去吃那种苦,就牵着战马的缰绳朝前走去。

    一个斥候骑兵:“将军,我先去禀告费将军。”

    孙元:“不用,不用,我倒是想看看费洪又是怎么扛不住的。”依照孙元的想法,若换成自己是费洪,方日昌派人过来调走宁乡军军官,接收部队的时候,就该带并将这些小丑赶将出去。

    这人却好,竟将他们留在军中,扯了十多天皮。

    这个老费,还真是个老蔫啊!

266。第266章 老蔫的手段

    就在这个时候,在宁乡军的中军节堂中,费洪小心地立在一个中年武官身边,赔笑道:“马同知,今儿这酒差了点,窖藏时间不足。劲头是足,可惜回甘不足,尾子有些发苦。是末将招待不周,恕罪恕罪!”

    那个姓马的大腹便便的军官正是大河卫指挥使司同知马永正。大约是屋中的地龙烧得实在太热,午饭时又喝了太多酒,有些恹恹欲睡。

    看费洪如此恭敬,马永正很是满意,响亮地打了一个饱嗝,刚要伸手,费洪就知趣地将一杯要已经泡好的茶水递过去。

    马永正喝了一口,就噗一声吐了出去,几点茶水还溅到费洪脸上:“这他娘什么茶水,寡淡无味不说,还带着一股腥膻,跟马尿又有什么区别?费洪,你这是故意的吧?”

    见费洪受辱,节堂中的其他宁乡军军官都是面带不忿,甚至还有人将手放在刀柄上。

    “干什么,你们想造反吗?”察觉到宁乡所军官们的异常,马同知这次带来的十几个百户同时大声呵斥,也将手放在刀柄上。

    眼见着一场冲突就要发生,费洪威严地看了他们一眼,示意大家不要冲动。

    这十几天以来,这样的冲突在军营中也不知道发生过多少起。

    宁乡军中的总旗、小旗一级军官都是孙元一手提拔起来的。眼睛里只有孙元一人,却容不下其他外人。高同知他们带了十几个人过来,就空口说白话地想夺了大家的兵权,还想将大伙儿给调走,世界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且蒋驴子、温健全等人有都是好勇斗狠,性格冲动之人。至于韶伟,更是性情暴烈,立即就发作了。

    这些日子里,双方阴得阳的手段全都使了出来,到如今,已是势成水火。若不是费洪为人稳妥,强压下去,只怕已经出了流血事件。

    宁乡军等级森严,军律高于一切,费洪乃是副千户,见他如此,大家都安静下来。但一个个都将牙齿咬得咯吱响,目光中有熊熊怒火直欲喷出。

    费洪也不去擦面上茶水,依旧一副讨好的笑容:“马同知乃是江南人士,大约是喜欢绿茶的,早知道末将就提前准备了。不过,这茶同知你却不知道乃是我将军孙千户珍爱之物。据说是采之武夷山的岩茶,价格极为昂贵。一两茶叶一两银子。同知你是第一次喝这种茶水,还识不得其中的好处。”

    “啊,一两银子一两,乖乖,那可是穷人将三个月的口粮了。”马永正吃了一惊:“这么贵,自然是好东西,那我得好生试试。”

    说着,就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口。然后高声叫道:“好喝,好喝!”

    费洪心中一阵鄙夷,这就是一个粗人,不管什么茶叶落到他口中,都是一个样,也不知道好歹。

    这样粗鲁不文的东西好说,倒是文佥事这厮不好对付。

    想到这里,费洪不觉将目光落到旁边那个叫文尔梅的佥事身上。

    相比起马用正,这厮却非常地不好对付。

    所谓指挥使司同知,就是指挥使的副手。一般来说,一个指挥使司,都会设置两个从三品的同知。这些人大多是从下面的千户所提拔上来的老行伍,以明朝军官的鸟样,这些同知军官大多粗鲁不文,脑袋也不好使。

    可佥事却不同,佥事,顾名思义,就是掌握着签字权和卫所日常庶务的秘书。胸中没有墨水,却是干不了的。这人只要一读书,脑瓜子就特别灵活。而且,佥事常年位居中枢,承上启下,沟通左右,见识也广,分外不好打整。

    其实,如何处理这场大危急,在马用正等人进宁乡军大营之后,费洪就已经想好了:反正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此事,那么,就只能用一个拖字。想见这几个家伙给拖住,一切等孙元将军回来再说。以孙将军的精明,处置马、文二人当不在话下。

    所以,等到他们进军营之后,费洪就好吃好喝地招待着,还每人送上一份大红包。

    但一说起让他带着军官们去其他千户所任职一事时,费洪表面上虽然是一脸色的欢喜,说能够调任其他大千户所做官,也是大家的福气。宁乡所实在太小,又穷,却不是个好地方,咱们早就想走了。不过,在走之前,却还有许多事务需要料理。等到一切弄妥,再走不迟。

    马用正被费洪老酒一灌,又受了许多恭维,不觉有些飘飘然。再说,他又得了人家的红包,也不好意思直接下手赶人,就点了点头说,既然还有些首尾需要料理,那你们弄快点。弄好就去上任吧,本同知也不嫌麻烦,就在这里等着。

    于是,费洪立即让管陶拿出一个章程,递给马用正,说这次滁州大战宁乡所俘虏了不少流民,这些流民可都是要安置的。若是都放任不管,说不准这群曾经的反贼又有做起乱来。所以,现在最要紧的是给他们建立户籍黄册。这事本来该孙将军亲自去办的,不过将军不是被方指挥调去参赞军务事了吗?而我宁乡军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粗人,久闻文佥事乃是饱学之士,这事只怕还真的要劳烦佥事老爷了。

    马用正本就是个草包,又喝酒喝得糊涂了,一挥手:“放心好了,这事就交给文佥事去办就是了。”

    实际上,安置流民,将之转为军户籍这事本就是文尔梅的职责所在。他也知道若是放任不管这些被俘虏的流民,问题很严重。

    又听到费洪恭维自己是饱学之士,心中忍不住有些小小的得意,就点头同意了。

    可一着手办理此事,他才发现事情的麻烦。关键是俘虏实在大多,都一万多人了。这些人若是要一一甄别,登记造册,简直就是一件浩大工程。

    可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家,现在却要临阵退缩,那不是要被人笑话吗?

    于是,文尔梅一咬牙,带着管陶和郭道理,熬了四日四夜,直将眼睛都熬红了,才将名册整理出来,并存挡,派人送去大河卫堪合。

    费洪等人对他自然又是一顿大大地恭维,这样的恭维,文佥事以前听得多了,早已免疫。可看到自己手头那几本厚厚的名册,他还是有一种小小的成就感。

    既然这事已经弄妥,就该办理军队移交手续了吧?

    别忙,费洪又慢吞吞地拿出一个条陈来。

267。第267章 牵着鼻子走

    这个条陈和整理流民户籍相辅相成,大意是这些流民的安置,需要划拨多少土地,修建多少房子,又需要支出多少银子。

    这可是一件浩大的工程,当时文尔梅就感觉到一丝不妙,立即就翻了脸,对费洪这个低贱的副千户破口大骂。

    费洪却不生气,依旧是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不紧不慢道:“孙将军说了,这一万多流民乃是宁乡卫的俘虏,如何安置,还得由他来出钱,绝不给上司添麻烦。所以,将军在去泗州之前,就吩咐末将先将数字总出来,等他回来之后,就开银库掏银子。既然佥事你不同意,那末将就将这事搁置到一边,并移交给马同知,请他出钱好了。”

    这话说得不温不火,却叫文尔梅傻了眼。

    说句实在话,文尔梅这次来宁乡军老营是怀了私心的。他出身军门世家,世代都在大河卫做军官。他为人聪慧,又读过书,很受指挥使司的上司们信任,不过三十出头年纪,就坐到了指挥佥事,正四品的武官职位。

    可是,这个名头听起来好听,地位也高,却没有什么实权。说到底,他现在也不过是一个秘书幕僚一类的角色,在指挥使、指挥同知,甚至镇抚、经历们眼中,也不过是一个书办而已,根本就不将他当一回事情。

    在军队这种特殊的团体里,你如果没有军权,就是个屁。

    在滁州大战见识到宁乡军的剽悍之后,文尔梅眼红心热了,就说动方日昌派人过来夺孙元的兵权,让他兼任宁乡千户所千户一职。

    至于孙元,他是能打仗,又立下了这么一件绝世功劳,将来朝廷自然回有封赏,必然回另外寻个位置高就,说不准就被朝廷派到什么地方去了。虽然说得罪这么一个强人,自己将来会有麻烦。可方指挥已经动了心思要将在泗州将孙元给害了,孙元打仗是成,可军中的那些下流龌龊手段他又懂得多少。

    到时候,方指挥给朝廷报一个阵亡,然后,朝廷追授孙千户一个什么游击将军,什么勋位就是了。可怜那孙元也只能在死后去享尊荣。

    他死后,这支部队可是属于我的啦,有此强军在手,以后在战场上立下军功还不容易。说不准,我文尔梅还能捞个指挥使干干,甚至一镇的总兵呢!

    听费洪这么说,文尔梅心中冷笑:孙元这厮这次自然是回不来的,不过,这些流民的安置确实是一件大问题。耗费钱财不说,一个做得不妥,生出乱子来,却需我这个未来的千户去收拾。也好,先将这些数据先汇总出来看看我究竟有多少家当再说。否则,若这姓费的将此事往马用正那里一交。马同知一听,哟,这宁乡军还真有钱啊,连一万多人的安置费都能拿出来。咱们跑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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