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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没受伤吗?”孙元听到自己的声音颤抖起来。
汤问行摇了摇头:“却是没有,我看得明白,朱姑娘心口本中了两箭的,却被弹开了。”
孙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汤问行:“就有贼人喊,‘钟副千户,这小娘皮贴身穿了软甲。’那钟副千户又叫了一声‘对着面门射。’正在这个时候,朱姑娘也是厉害,厉喝一声,竟提着刀子冲了出去,想杀出一条血路。可惜,可惜……”
孙元:“可惜什么?”
汤问行痛苦地摇着头:“可惜朱姑娘脚上受了两箭,虽然砍倒了两个贼子,却被人用乱枪刺倒在地。好在朱姑娘身上穿着软甲,也没大碍,却被人一枪杆子打在头上,晕厥过去。”
“被贼人制住之后,就有一个小贼提着刀要去砍朱姑娘的脑袋。那个什么钟副千户却将那贼子喝住,说是要将朱姑娘带回去见方指挥使。”汤问行吞了一口唾沫:“我这个时候才知道,这群小贼乃是大河卫指挥使方日昌的人。”
“又有贼子问那副千户,问:‘方指挥不是说要将奸细立即斩杀了吗,反正咱们明天就要离开这座鬼日的泗州城,把这母老虎带回去做甚?’那副指挥喝骂了一声‘你们知道得屁,这母大虫肯定是要死的。可死之前,也不能浪费了。你们却不知道,方指挥最喜欢睡这种高个的女人。’”
230。第230章 我有上中下三策
汤问行:“那副千户这话一说出口,立即就有一个小贼凑上前去问‘这却古怪,这女子虽然生得不错,却粗手大脚,又高得她娘的跟竹竿一样,又有什么乐子可言?’那副千户唾了手下一口,骂道‘你知道个屁,却忘记了咱们方指挥矮得紧。’。”
“那小贼立即哦一声,好象明白了什么,笑着说‘我知道了,方指挥又矮又胖,不像个军汉,也一直以自己的身材为耻,想必最喜欢那种高个娘子,如此才有点夫纲大振的味道。’”
“钟副千户打了他一巴掌,说‘算你小狗日的聪明,不过这话却不能当着指挥使说,否则砍不了你的脑袋。还有啊,咱们这次给方指挥弄来这么一个好货色,也不知道指挥使大人将来该如何赏我。’这个畜生……”
“众贼子对着钟副千户又是一通恭维,说钟千户果然心思便给,将来必定官升三级云云。说完话,众贼就扛着朱姑娘一路去了。”
“汤问行在床上藏了半天,可说来也怪,等贼子们一走,身上突然有了力气,又知道此事关系重大,立即从底下爬出来,喝了一口水,强提起力气过来寻将军。天见可怜,走不了几步路,就碰到将军你。”
说着话,汤问行看了看西边的天空,急道:“将军,快想法子救那位朱姑娘,等到天一黑,朱姑娘的贞洁可就要坏在那畜生手头了。”
西方的天边,夕阳红得如血,但光线却逐渐暗淡下去。
孙元一张脸已经被染成红色,更有一丝鲜血从嘴角流下来,下嘴唇竟被咬破了:“汤兄弟,你说想什么法子?”
汤问行:“将军得马上去找方指挥那畜生,同他说明朱姑娘是你宁乡军的人。他毕竟是你的上司,怎么着也得给你几份薄面吧。”
孙元嘎嘎地低笑起来:“你同一个畜生又有什么好讲理的,再说他杀我手下士卒,抢我女人,又想肢解我宁乡军,此仇不共戴天,只能用血来偿还。”
看到孙元一张脸因为扭曲而彻底狰狞,汤问行心中不觉一凛,再说不出话来。
孙元悠悠道:“以直报怨,宁乡军有帐必偿,今日方日昌必须死。只不过,他如何死,死了之后又该做什么,却有讲究。”
方日昌必须死,必须就在今夜。否则,汀儿就会被他污了身子。以朱汀的刚烈,断然不会活在世上。
而且,宁乡军主力老营那边孙元也是心忧。
据他所知,费洪这人带兵打仗是很不错的。可就是性格太优柔寡断,胆子又小,简直就是个面瓜。方日昌派手下去接收宁乡营,这厮搞不好就束手待毙了。
时间多拖一天,宁乡军就多一份麻烦。
别到时候,自己处理了这场危机之后一回去,部队却已经被别人给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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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仇不同戴天,只能用血来偿还!”朱玄水满面杀气地说:“真以为天子裁撤东厂,削弱锦衣卫之后,咱们穿飞鱼服的人就能任人欺凌,方日昌,你惹错人了!”
这一次,朱玄水是动了真怒。
他和孙元的三十多个亲位已经回到所住的院子里,院中已是狼籍一片。
地板上的血依旧殷红得触目惊心,其他人都愤怒的眼睛里满是杀气,低声咆哮:“将军,杀吧,只需你一声令下,咱们就攻进方日昌那畜生的行辕,提他狗头来见你。”
孙元:“杀肯定是要杀的,不过,咱们同大河卫驻泗州城的部队火拼,又杀了上司,国法如山,今后怎么走却得好生计较。”
“还有什么好计较的,不能再磨蹭了。”朱玄水心忧独生女儿的安慰,急得直跺脚:“废话少说,我有上中下三策,只不知道孙元你要用哪一策?”
孙元:“你说。”
“上策是立即打开城门放高迎祥进城,咱们做内应,用他的手杀掉方日昌这狗贼。”
“不可,不可。”众人都是大惊,同时惊叫。
汤问行也愤怒地将手放在刀柄上,喝道:“朱玄水,你这是要谋逆吗,汤某虽然身负重伤,却也是勋贵子弟,身体里流着先祖信国公的血,立即就砍了你。”
朱玄水依旧在口不择言:“你是勋贵我也是勋贵,我血管里还流着太祖爷的血呢,又如何?如今,却连一个女儿也保不住,反了又如何?”
孙元心中大急,喝道:“都别闹,朱千户,说说你的中策。”
朱玄水这才自知失言,道:“中策是立即杀进大河卫中军行辕,砍了方日昌,救汀儿,逃他娘的,至于将来如何,以后再说。”
“那么,下策呢?”孙元又问。
朱玄水:“下策是咱们二人立即跑去见方日昌求情,请他将汀儿放了。我好歹也是锦衣卫副千户,你也是他手下的千户,说不准方日昌会给点面子。”
“下策不成,面子,他方日昌若会给你我面子,就不会夺我兵权,杀我士兵,并捉了汀儿。估计他也知道汀儿是跑来泗州报信的,怕走漏了消息,这才悍然过来抓人,这个方贼,倒是有心了。”孙元冷冷道:“上策就是狗屁,你我好端端的朝廷军官,怎么可能去做贼人。那么,只有杀了!”
“对,杀!”
“正合我等心意,正要替死去的两个兄弟报仇!”众人都叫起来。
“不过,这里有两个问题。”这个时候,朱玄水已经冷静下来,道:“首先,守城的三千士卒乃是大河卫驻泗州的卫所兵,咱们若是杀了方日昌,这些兵若前来救援。咱们人数实在太少,只怕会死在乱兵之中;其次,杀了方贼之后,怎么向上头交代。擅自谋杀上司,又是一个正三品的指挥使,那可是惹下大祸了。”
孙元:“时间紧迫,我就不解释了,你等若信得过我,就听命行事就是了。朱千户,这次你开了府库,得的库银可换了细软珠玉。”
朱玄水不明白孙元为什么要问起这事,一呆,指着墙角的两个口袋:“开了府库之后我找了城中实力最雄厚的四家商号,都已经换回来了,都是珠宝古董,价值两万两白银。孙元你问这个做什么?”
231。第231章 布置
孙元也不废话,走到桌前,提起笔,飞快地在纸上写了起来。一边写,一边道:“来人,将锁子甲给我和朱千户披上。”
两个卫兵提了一具用钢环串成的锁子软甲过来,给孙元飞快地穿起来。
又有两人同样麻利给朱玄水批甲。
对这种铠甲孙元非常感兴趣,想当初在现代社会的时候,他一个军史论坛的朋友就用钢环自己串过。可这玩意儿织起来实在麻烦,那厮花了两个月才像编毛衣一样编好。
这东西大家的反应都很不错,若是用的材料好,可以抵挡戳刺砍劈。唯一的缺点就是害怕钝器。钝器,尤其是大斧和大锤这种东西,即便是中世级的板甲碰上了也扛不了几下。
最妙的是,锁子甲穿戴方便,贴身着甲时,外面再罩上一件大衣,从外表上根本就看不出来。
但穿戴的时候比较麻烦,因为是背后开口,用细麻绳系在一起,着甲时需要有人帮忙。
作为一个穿越者,孙元对自己的性命看得很是要紧。到宁乡所做千户军官之后就叫人做了几件,自己、费洪和朱汀等人各自得了一件。
上了战场,孙元贴身一件锁子甲,外面还穿上一件铁甲,在这个时代遇到冷兵器,基本算是刀枪不入。
孙元:“等下某和朱千户带上兵器去见方日昌,一见面就动手,将方日昌和他手下的大将屠个干净。朱副千户,你没问题吧?”、
朱玄水狠狠地点头:“我没问题,任何敢于伤害汀儿的贼子,都必须死。”
孙元:“其他人埋伏在行辕之外,听到里面的厮杀声起,尔等立即带着火枪杀进去,见人就搂火,休要放走一人。”
他刚才这话说得太急,有些回不过气来,就缓了一下,接着道:“方贼行辕受袭,其他大河卫士卒肯定会来救援。赵正,史六。”
两个卫兵站出来,一拱手:“小人在。”
孙元:“你们等下就在城中四下放火,大喊城破了。如此,城中必然一片混乱,大河卫的兵逃命都来不及,自然无暇来援。”
听到孙元说要在城中放火,众人心中都是一凛,知道将军是动了真怒。为了杀方日昌,不惜在泗州引起一场大混乱。
“是。”两人点头。
孙元想了想,又道:“放火的时候尽量避开百姓的住所,只烧城中的军营、府库和官府衙门,休要伤了百姓。准备去吧!”
听到他这个命令,大家这次松了一口气,分头下去准备。
话刚说完,孙元手中那封信笺总算写完,装进信封,用火漆封口。
汤问行见没自己什么事,忍不住道:“孙将军,若有事用得着汤某,尽管吩咐。汤某虽然不是你的属下,却敬佩将军在沙场上的功绩,愿与将军同进共退。”
孙元随手将那封信笺递给汤问行,郑重道:“还真有一件事想请汤兄弟去办,若此事办妥,我泗州城当无忧也!”
汤问行听孙元这么说,神色激动起来:“当真?”就要伸手去接。
孙元却将手缩了一下,问:“听说汤兄弟被裹进贼军之后,和一斗谷黄龙见过几面。我且问你,那黄龙可识字?”
汤问行:“大凡贼军之中,能够做到头领的,都识得几个字,否则还怎么带部队。”
孙元轻吁一口气:“那就好,我还真怕那厮是个睁眼瞎呢!你马上上城墙,坐吊篮下去,将这封信带给黄龙。对了,在朱副千户带回来的珠宝中挑上几件也给他送去,就说我孙元想同他见上一面。”
“送信给黄龙,还要同他见面?”汤问行惊叫一声。
可让他更吃惊的是孙元接下来的一句话:“你等下出城的时候带上一支焰火,若黄龙答应与我见面,你就给我一个信号。”
汤问行:“将军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要招降黄龙。”孙元淡淡道:“如今泗州城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沿,就算没有这场内乱,明日也会陷落。如今,要想绝处求生,只能试一试了。”
没错,等下若是杀了方日昌,那可就是惹下了泼天也似的大祸。方贼毕竟是淮河地区最大的军官,而自己则是他的下属。就算自己在滁州立下了大功,有卢象升照应,却也免不了一场大麻烦,搞不好他孙元的前程就到头了。
雷泰灭门案就如今看来已经不算什么事了,毕竟,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城主薄。可方日昌乃是明朝高级军官,分量自是不同。况且,古人最忌讳的就是以下犯上,孙元此举说难听点就是弑主。将来朝廷追究起来,以他孙元在滁州的大功,或许不至于有危险。
但这其中有个问题,孙元得的军令是随方日昌一道守住泗州,如今泗州因为他的原因丢失,这算是一场空前失败。功过相抵,升官一事只怕也要黄了。
所以,要想前途不受影,要想让朝廷装聋做哑不追究他孙元杀方日昌一事,就必须守住泗州,获取一场大功劳。
再说,孙元的战马就算没有被方日昌抢走,他也未必有信任在明日带着手下杀出重围。等下救了朱汀之后,城中一乱,怕就怕闯军乘势攻城。到时候,自己也是走不脱的。
在真实的历史上,黄龙最后可是投降了明朝的。也因为黄龙和张二的投降,并带走了高迎祥军中的所有战马,这才导致高闯在陷入洪承畴和孙传庭的包围圈后失去了机动能力,在河南周至被生擒活捉。
算起来,距离高迎祥被捕也不过半年时间,说不定现在的黄龙和张二已经有了受招安的心思。招安黄龙和张二之后,高迎祥内部分裂,自然无力攻打泗州。
这事值得一试,也必须一试。
说到这里,孙元看了汤问行一眼,道:“此行也不过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且试一试。若能成,我泗州百姓当不至于死在战火之中。若是失败,汤兄此去只怕是回不来了,你怕吗?”
汤问行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声道:“汤某身为信国公后人,为国为民死而无憾,将军休要羞辱于我。”
说罢,就将信揣进坏里,又打开口袋随意地挑了几件值钱的宝货,大步朝外走去。
步伐铿锵,全然看不出身负重伤模样。
232。第232章 道德水准也不高嘛
等汤问行走后,孙元又等了大约小半个时辰,估计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这才站起身来。
很快,孙元手下三十来护卫都已经准备妥当。所有人都是一身铠甲,手中提着长长的燧发枪,站在孙元面前,一张张脸绷得如同岩石一般。
孙元:“我的兵器。”
一个卫兵将一把手铳和一把短刀递过来,孙元顺手别在腰上,然后又给自己穿上一见宽大的青色儒袍,一只手提着灯笼,一只手捏着折扇,潇洒地朝州衙行去,走得淡定从容。
若不是背后还跟了一群铁甲铮鸣的甲士,这情形,倒有些像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秉烛夜行,赴佳人之约。
不片刻,就行到州衙之前,孙元命卫士停下,转头对朱玄水道:“老朱咱们进去吧。”
在以前,孙元一直称朱玄水为朱千户,这次突然叫他老朱。朱玄水一怔,还没等他出声,孙元接着微笑道:“深呼吸,将心静下来。马上就是一场惨烈的厮杀,愤怒会影响你的判断和出手速度的。你担心汀儿,我也担心。可担心又有什么用,担心只会让我们失误。”
说来也怪,看到孙元面上的微笑,朱玄水突然平静下来,狠狠地点了点头。
方日昌这人胆小如鼠,自从将泗州州衙当成自己的行辕之后,就在里面布置了大量卫兵。
孙元和朱玄水一走到门前,就看到大门两侧面的长凳上坐了一排全副武装值勤的士兵,那边的门房里也都是人。
他也是知道这一点,这才叫自己手下的火枪手们先在门外等着,等到自己在里面动起手来才一涌而如。否则,这么多兵朝里面闯,必然是一场恶斗,惊动了方日昌,让那鸟人逃脱,事情就麻烦了。
一个卫兵朝孙元和朱玄水迎来,一脸的不耐烦:“原来是孙千户和朱千户,这天都黑了,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有事要拜见方指挥,劳烦。”孙元抬头看了看西面的天空,最后一丝红霞已经落山,整个泗州城次第燃起了灯烛,州衙里更是灯光璀璨。说着话,他将一锭银子塞到那卫兵手中,然后大步朝里面走去。
卫兵接过银子一看,却是一锭十两大银子,心中一阵狂喜。要知道,就算是九边重镇的边军,一个月洋特不过两三钱银子军饷,平日间还要被军官克扣,更别说低人一等的卫所兵了。十两银子,普通卫所兵至少得攒上十年。
等他从狂喜中回过神来,孙元和朱玄水已经进了大门,欲要阻拦,说自己得先去通报指挥使。可张了张嘴,那卫兵却将嘴巴闭上了。
泗州州衙不大,前后三座院子。第一个院子自然是大堂,第二个院子是知州杨威平日办公的地方,第三个院子乃是后衙,是知州的住所。
方日昌的行辕就设在第二座院子里,外面的庭院中有两个卫兵来回走动巡逻。前面的厅堂里人影绰绰,好象很多人,都在大声地说着什么,想来必定是方日昌那狗贼正在招集驻扎在泗州的大河卫千户所的军官们议事。
听到方日昌的声音,孙元稍微安了一下心,至少说明汀儿的身子还没有被这贼子玷污。
见孙元过来,两个卫兵神色一变,走过来问:“原来是孙千户,你怎么来了?”
话音刚落,孙元突然伸出手去,左手一把将他的喉咙捏住,右手抽出短刀直接捅进了卫兵的喉咙,又顺手一搅,将他的颈动脉和声带搅成两截。
另外一个卫兵发现不对,张嘴要叫,孙元抽出短刀,瞬间刺入那人的心脏。
可怜这个卫兵连叫都来不及叫上一声,就倒在地上。
孙元为了保险,伸出脚,直接踏在他的嘴上。
这个时候,先前被割断了脖子的敌人这才软软倒下,颈动脉血标出去一米多高。
朱玄水没想到孙元说动手就动手,切手脚如此麻利,一个照面就杀了两人,且没有弄出一丝动静。再看他身上一袭青衫,干净得没有溅上一滴血。
虽然朱玄水也是个见惯了风雨的老特务头子,依旧被孙元这这种杀人手段惊得头皮发麻,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天动弹不得:好手段,好狠辣,这个小贼将来必定是个人物……
感觉到脚下的那人身上的抽搐逐渐微弱下去,孙元这才收回了脚。
他微笑着朝朱玄水点了点头,然后将短刀收回鞘中,以一只手提着儒袍的下摆,从容地朝台阶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