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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心思少一些,没想那么多,只管大包大揽地应承说她什么时候想看都能看,一副很有义气的样子。
说着,一队人就从这边儿往琅嬛阁去了。
戏的确不错,小黄莺是卖了力气的,曲子也愈发见好了,但看了几遍再看就少了新意,小姑娘有那么几分不是太专心,倒是那少女,看得专心致志,中间跟着红脸跟着哭,末了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这戏真是好,可知道是谁编的?”她问了一句,然后自有管事的让如意班的班主上来磕头。
班主年龄大了,早已不见当年的俊俏,又留了胡子发了福,自然不中姑娘家的眼,少女蹙了蹙眉:“这戏真是你写的?”
她本就是询问了一声,觉得有些失望,能写出这样好看戏的人怎么能长得这么不好看呢?偏管事的一传话,把班主吓了一哆嗦,害怕因为欺瞒惹上什么罪名,忙把王平交代了上去。
衣裳单薄的少年站在台上,雪花纹的轻纱被风吹起,遮挡了视线,朦朦胧胧,那人就好像站在云雾之中飘摇不定,少女的眼睛亮了一亮,问了两个问题,夸赞了两句。 这一日,西河王的母亲做寿,王府前车马纷纷,好不热闹。
如意班一干人等则是在前一日就进了府,熟悉府中的台子,也免得今日人多进出生乱。
戏子和仆役同为贱籍,但王府中的仆役比之寻常良家还要傲气不少,哪里会把他们看在眼里?一进府便被规划了条条框框,这里不许去,那里不许进的,几乎就要画地为牢,免得他们到处乱跑,惹了麻烦。
班主一一应了,还给管事塞了钱,得了些内幕消息,保证会好好演戏,让寿宴热热闹闹的。
同如意班一同进府的还有两个戏班,各自都有着拿手戏,不同于如意班这种剧情创新取胜的,另两个一个是专门的武戏,一个是京中有名的班子,拿手的戏目不少,人也是多的,抬进来的装行头的箱子都有二三十个。
除了他们三个班子,府中还有一帮纯是女子的小戏,是府中买了人调、教的,专为女眷唱戏的,寿宴上也会跟着出几出剧目。
时下都是男子唱戏的多,女子的顶多是些文戏清谈之类,市面上很少,都是各家大府里养来供夫人小姐取乐的。
王平听闻之后,本想先听听这帮小戏的曲调怎样,既然想要把一门技艺往“绝”了学,除了自己勤加练习,也少不得要广纳众长,他觉得这一次的寿宴就是很好的机会,不然,平日里忙着练戏唱戏,哪里有时间去听别人的唱腔曲调怎样。
谁想王府中安排得极是规矩,那一帮女、戏并不与他们这些男子戏班在一处,进府一日都未曾见过,更是听不到她们怎么唱的了。
终于,到了寿宴这一日,外面来客纷纷,他们这里也准备上了。各家出的戏目都是编好了剧目本的,会由王府仆役拿上台前,让那些贵人们挑选,贵人们选什么,他们便唱什么,若是没有选上,也只能在一边儿候着。
因为是寿宴,惯常的第一出戏都是热热闹闹的祝寿戏,武戏那帮子很快上去了,有仆役来说了下一个戏是谁家的,被通知到的戏班子就在后台准备上了,一帮人忙而有序,各家各家也是泾渭分明。
“年年寿宴都是这一套戏,我都看了多少遍了,你们尽管选你们自己喜欢的,年轻人哪里跟我这个老太婆一样。”
台子上唱着八仙,各自扮相出彩,台前楼上,坐在正中的老夫人满头珠翠,笑呵呵地在戏曲的背景音下把剧目本给了旁边丫鬟,说着这么一番话。
丫鬟把剧目本递给了一位衣着华贵的中年夫人,那夫人脸上带笑:“我就喜欢这样的热闹戏,平日里可是听不着,我点一个‘五女祝寿’吧!娘是有福之人,听这些热热闹闹的正合适呐。”
老夫人被哄得笑容愈发灿烂,说:“有福有福,都有福。”
西河王之父早丧,母亲唯有他一子,西河王很是孝顺,寿宴一开便领着世子并两个庶出兄弟上楼来祝寿。
听到此言,接着说了几句吉祥话,主动拿了剧目本看了看,他自幼喜武,对那些文绉绉的剧目没什么爱的,偏这等寿宴也不好上那些武打戏,免得有了气煞,索性便问:“听说最近有一出新剧,很是不错,不若点那个来听听。”
旁边的庶出兄弟听着,一个禁不住点头道:“我也听说了,那兰亭梦很是不错,便是大家女儿听了也不妨的。”
另一个没吭声,是听过了的,知道那出戏哪怕最后是个恶有恶报,但伤情是一定的,也不太适合这样的寿宴上听。
一并上来的世子是把全本都听过了的,知道哪一段儿比较好,道:“我听着‘游园’那一出很是不错,唱词好,调子也好,倒是可以听一听。”
“好,那就这一目吧。”西河王说着把剧目本递出去,一旁的丫鬟接了在“游园”旁边儿盖了个寿桃形状的红印。
剧目本依次往下传着,大约点了十来个便不再点,由人下去吩咐了,让戏班子依次演上来。
西河王没在楼上待太久,楼下还有客人要待,他便带着世子他们下去了,楼上一帮女眷又热闹起来,王府里的小姐也是开了腔,私底下窃窃私语着:“早听说那兰亭梦好看了,可惜哥哥就是不肯把戏班子请来,如今总算是来了,还不能听完全本,真是遗憾。”
“先听听看,若是这一出不好,听全本又有什么好的,若是好了,多留两天也是使得的,咱们家难道还出不起听戏的钱了,只要你到时候舍得打赏就好。”
世子前几个月才成了婚,如今的世子夫人还算是新妇,听闻两个小姑这般说着,忙凑趣道:“哪里还用你们出打赏,若是果真好,我出了赏钱就是。”
“嫂子说了可不许反悔。”
热热闹闹地说笑着,等着台上那一出热闹戏下去,众人见得上台来一个窈窕女子,连音乐也变了,虽人少了,却不冷清,那乐声中似透着无限欢情,仿佛是春来万物生,别有一种欣欣之喜。
女子随着乐声缓缓走动,手上团扇轻摇,扭头露出一张花容月貌来,竟让楼下一时静了静,待得那女子随乐而唱,莺声燕语一般,几句勾勒出一派春景,竟像是让人看到了百花园中繁花怒放的情景。
一出“游园”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待得女子作倚栏状唱完最后那句“偶然间人生倦,依靠着亭栏杆,一时间望眼连天,忽忽地伤心自怜。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不相见。”才带出几分春愁寂寥来。
那乐声也不知何时变得有了几分低浅,似随着人心也跟着幽怨起来,偏也不知怨了什么,平添一份惆怅寂寥。
“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不相见。”正值芳华的年龄大约也能理解了什么叫做春怨,听得这一句竟是有些出神,脸上的笑容也浅了。
“这词写得真好。”年轻的世子夫人是才从那个时候走过来的,不知道自己将要嫁给哪个,不知道自己未来生活如何,不知道那个众人口中的良人是否会待自己很好,若不想起也就罢了,若想起,也只能这一句“由人恋”“随人愿”“无人怨”了。
台上又响起热闹的唱腔来,锣鼓咚咚,那轻柔缱绻的笛声也消散无踪,楼上众人才有几分回神,小姐们重又打起精神来陪着祖母说话,一个两个努力叽叽喳喳,倒像是把那曲子勾起的幽情都消了。
老夫人也没纠结,只赞了几句好,又随着看下一个戏曲,等到看了三个便道倦了,由丫鬟们扶着先去歇了。
老夫人一走,夫人也是不留的,世子夫人被夫人要求留下来看着几个小姑,送了一道再回来,看刚才还各个欢笑的都没再看台上的戏,细语声声的还在说着适才的兰亭梦。
“我听二哥讲过,这本子说的是一个大家女子因巧遇一个少年书生,心生恋慕,许下终生,谁料到那少年书生高中之后另娶佳人,在这女子寻去说他背信弃义的时候反说女子自身不检点,诬赖他的清白,逼死了女子,而那书生也没什么好过,被钦差查出此事并贪污罪状,判了死刑,也是恶有恶报了。”
小姑娘口齿伶俐,讲起故事来还有几分感伤,顺道着也说起了二哥的教诲,“二哥说,咱们女子最不能轻易许人了,门当户对最最重要,若不然,便如同那个大家女子一样,明明是大好家世,偏偏成了孤魂野鬼。”
“好好的日子,说什么孤啊野啊的!”世子夫人上来,止了这一句感慨,有些啼笑皆非地说:“你二哥说得对着呐,你们才多大,知道什么才子什么佳人,总是要父母看好的才算是好,不然,可不就跟那女子一样悲惨。”
“嫂子恁啰嗦,我们哪里跟那女子一样不知好歹了,这不是白说着么。”另一个姑娘不乐意地反驳,又有两个说道,“可不是么,这世间自来有规矩自然是有道理的,那女子不守规矩,最后也怨不得别人。”
“正是,可见还是那女子的教养不好,怕不是商户出身吧,那等人家,纵然有钱,规矩上总是差着一些。”
“我就是觉得那女子唱得好,特别动人。”
“呵呵,那哪是女子啊,外头的戏班子都不用女子的,适才那个是男子唱的!”
“啊?竟是男子么?他唱得可真好,我还当是女子的呐,好些女子也没他的声音那般动人……”话题迅速歪楼。
“我觉得那乐配得极好,尤其是那笛声,悠悠荡荡的,都飘到人心里去了,怕是老乐师才能吹得这般好吧!”课程中有音乐课的小姑娘单纯地表示。
另有那心思活络的,拉着世子夫人的手臂摇晃:“嫂子嫂子,回头让咱们把这本戏听完吧,外头的人都听过了,就咱们没听过,一说起来也丢人不是?”
“是啊,嫂子,我也想听呐!”
世子夫人也没听过,自是也有几分好奇,见得一众小姑都来央求,乐得应下。
戏台后头,如意班的班主看着收起笛子的文雀,心中纳闷,听这曲子很是对味儿,怎么到他唱的时候就没有这个情意了呢? “你道这花枝好,占春先,当簪云鬓娇容颜,衬得那明月珰摇裙衫儿茜,却不道我只爱它枝头绿叶边,自天然。”
戏台上,身着百蝶穿花裙,若大家闺秀状的花容女子手持团扇,扇上一则美人倚石,荷叶连天,花容女子做倚靠栏杆看花枝状,有伸手揽花轻嗅,静看花枝摇曳之态。
眸中似有些遐思,唱词似也有些幽怨,却又不知是怨的哪个,思的哪个,平白添了一层缱绻,最难得是那波光流转,竟似把观看的人都迷了去,忘了此情此景,并非兰亭。
一曲中节,喝彩声阵阵,还有若干赏钱被扔入台上,待得乐声一起,又回复安静,静听后面的曲调故事。
戏台下面是一排排座位,有桌有椅,摆放着茶水点心,看着不错,但跟楼上一比却有些寒酸。
锦座之上,青年人听得一段戏拊掌击节,声声都点在了节拍上,竟似迎合台上一般。
“怎么样,不错吧!”手肘倚着小桌,坐在青年旁边的少年人还有些毛躁不定,得意洋洋地显摆着自己的发现,顾不得台上那一段还未唱完。
“嘘。”青年皱眉看了他一眼,待得听完这一段儿才点头道,“的确是不错,名字也不错,如意如意,听着也是喜庆,只这本子旁时还罢了,寿宴上唱来未免悲情,不太合适。”
“他们又不是只有这一个曲目,旁的也有拿手的,我都问了,时下的八仙祝寿也都是会的,唱得也行,就是不如这个新鲜,想来祖母也想听新鲜的,年年都是八仙祝寿,早腻了。”少年人不以为然地说着,他可是打算拿这个新鲜博一个好的,自然下了些工夫了解。
“就你知道。”青年这般说了一句,听得第二段又起,也不再说话,专心去看。
台上的剧情已经开始辗转,闺阁少女偶然见到翩翩少年,那兰亭一梦动人心弦,之后便是一厢情愿相许终生,结果也不过是梦醒魂断。
“一曲兰亭梦,当惊天下人。”
曾经一位喜爱戏曲的老先生听了戏之后这般评价,不同于时下戏剧话本中动不动就书生小姐互托终生,最终佳偶天成的桥段。兰亭梦依旧是小姐书生,但最终的结果是小姐离家而走,携子而丧,那书生却高坐大堂,迎娶娇娘。
这样的故事对那些头脑发昏的闺阁女子和心思不正的书生来说,很有些警醒之意,看了多少也能正一正心思,正是因为这种缘故,所以即便是悲剧,却还是被不少人喜爱,也不禁家中女儿去看,正好可以借此教育一二。
戏曲这东西不同旁的,你若是不会,便是草学也能有一二相像,除非是那等天生走调,五音不全的,不然很容易被人模仿。
而外人顶多是哼哼两声自娱自乐,但戏班子这个行当的,却可以凭借着听就记下全部的戏词,然后回去照搬,保准儿能够有七八分相像,剩下的二三就是细节问题了。
如意班的班主看到戏目不错,评价高还红火,当下就决定带着戏班子进帝都,那里富贵人多,还容易打响名声,最重要的是抢个先,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出戏是谁家的,以后再有模仿的就不怕了。
这等利益最大化的思维模式,对王平来说是很有利的,只不过依旧轮不到他登台就是了。
班主培养的几个孩子年龄是岔开的,那作为大师兄的小百灵途中被一位富家子弟买走之后,便有小黄莺顶上,而等到小黄莺之下还有小画眉等着,依次排下来,艺名文雀的王平在第四位,而他后头,还有两个班主新买来的师弟,正在从基本功学起。
就这么着,一路走来,小黄莺才是真正登上帝都舞台的那一位角。
“小黄莺这唱功是越来越好了。”
后台,班主坐在躺椅上,一边摇着蒲扇一边听着台上的唱腔,细细品味着,有些赞赏地说。
没有戏的时候,王平都是在台下的,他这会儿正在细听,听到班主这样说就上前询问了两句相关问题,或许是学戏的年头短,还不到“十年功”,所以他的唱腔总是不够完美,从没得过班主的夸奖。
“虽然这词是你写的,曲子也是你谱的,但你听听小黄莺唱的,就说这一句吧,‘负心郎,薄情汉,当日情浓谁曾见?恨天不公,恨地不平,由他另娶做高官,污我清白不容辨’,前悲后怒,一字‘恨’裂云端,就要有那种恨不得天崩地裂的心思才好。若是你唱……”
班主皱了皱眉,他就奇怪了,这文雀哪里都好,长相身段嗓子,没有一处不是最佳的,偏偏一旦唱起来,那曲子就是没有情,怎么听都像是隔着一层什么,宛若旁人在念白,没有半分能让人投入。
“朽木空弦,音不含情。”
班主给了这么一句评价,也是一声叹息,他倒是希望文雀这孩子还能往上提提,但都这几年了,竟是没什么长进的样子,算是他看走眼了吧。
好在如今还有人顶着,倒也不着急,再者,这身段长相都有,嗓子也没坏,便是唱戏不成,总也亏不了本,所以养着也没什么,等再长两年,眉眼再好一些,也是一棵摇钱树。
台上的小黄莺已经悲愤完毕,退场回来了,之后的一幕戏则是后来加的,大家都觉得太悲了,想要那书生有恶报,于是有了这么一段儿书生犯事被人判刑的,因此事并其他得了个死刑,也算是恶有恶报了。
这一出戏时间不短,小黄莺总在上头,下来休息的时候很少,这一下来,连忙拿起早就灌好凉茶的壶,对着口喝起来,这巴掌大的南瓜壶颇有几分憨态,好像是位有名的陶艺大师弄出来的,价值不菲,如今也成了小黄莺随手可握的玩物,他如今的身价可是看涨了不少。
“我的乖乖,今儿你可是露彩了,知道二楼上来谁了吗?”身材有些发胖的班主妻子摇着扇子走进来,一张脸上笑意融融,她以前可不曾对人如此和善过,和善得甚至有点儿谄媚。
“不知道,师娘告诉我好了。”小黄莺也不是从前畏畏缩缩,一见人冷脸就哆嗦的样子,大大方方笑着,语气中还透着几分亲昵,哄得师娘愈发笑开了。
“师娘这就告诉你!”师娘早就憋不住了,这会儿笑着说,“二楼上坐着的可是西河王家的世子呐,那可是真真正正的贵人!”
如意班一开始缺钱财,并没有能够进更好的戏院,还是兰亭梦在帝都骤然唱响之后才换了这一家戏园子,也是跟其他几家混着,不过待遇就要好上一些,哪怕有人学会了他们家的戏,但到底这里是正宗,真正有点儿身份的,谁也不会愿意去听盗版,所以还是很有市场的。
——对此,班主一度在私下里说自己的英明,若不然,在那等穷乡僻壤憋着,让别人学了戏来这里赚钱,可不是亏大了。
如意班到底还是小班子,即便受了些捧场,也有些富贵人家的点名要听他们的戏,把他们叫到府中之类的,但之前的人家最多也就是没落或者过气的勋贵,靠着祖上的光辉糊弄着门面过日子,不算是真正有实权的。
而西河王就不同了,这位目前健在的王爷可是朝中少有的异姓王,掌着兵权,还和现任皇帝的关系挺好,他的母亲又与皇后家沾点儿亲,拐着弯的也可以让皇后叫一声“姨母”,算得上是不可忽视的大人物。
西河王是娶了郡主的,他家的世子就是这位郡主的独子,也算跟皇家沾点儿血缘关系,说是贵人一点儿不为过。
无怪乎师娘笑得这么开心了,这等有分量的贵人,若是真的喜欢上了,那要什么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