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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日夜宣淫,终以纵欲过度,旧病复发,在第六天上一命呜呼了。
下面该轮到轩军的将领了,关卓凡再一次竖起耳朵去听。
丁世杰,封二等子爵,实授江南提督。
张勇,封一等男爵,加提督衔,实授狼山镇总兵。
伊克桑,封一等男爵,加提督衔,实授苏松镇总兵。
这三个人得了“五等封”,固然靠了一年多来累积的战功,不过一锤定音那一下,还是在于一举擒获和击杀“伪幼主洪福瑱、逆酋李秀成”,以及洪仁轩、洪仁达、洪仁发、萧有和、林绍章这些最具分量的“伪王”。而且伊克桑的得封,多少还因为他的身份是旗人的缘故。
在关卓凡来说,伊克桑不仅能打,忠心,还是他树立的一个榜样,和一块很好的挡箭牌,庶几可以遮住满洲亲贵们的悠悠之口。
华尔赏头品顶戴,赐黄马褂,加巴图鲁称号,封一等轻车都尉
丁汝昌,赏穿黄马褂,封一等骑都尉,实授下江水师总兵。
福瑞斯特,加巴图鲁称号,赏二品顶戴,记名总兵。
姜德、吴建瀛、白齐文这三个,升了从二品的记名副将,而图林亦以累积的军功保案,亦得了副将的衔头。
魁字团的团官郑国魁,凭借青浦和苏州两次劝降的劳绩,授三品参将衔。两名洋舰的舰长——大小爱德华,以太湖之战的功劳,亦授参将衔。
林字团团官刘玉林,先字团的署理团官方济成,禄字团团官展东禄,得了从三品的游击衔。
不仅如此,而且江苏省编内的武官实职,自江南提督以下,两镇总兵、副将,提标中军营参将署以下,各协各标的参将游击都司等实职,大半落入轩军之手。
那么,也就是说……
关卓凡还在琢磨,许庚身已经自托盘上另拿起一份上谕,悠悠展读。
“三等伯、江苏巡抚李鸿章,自离安庆赴任江苏巡抚以来,实心任事,办理军务民政,堪称杰出。惟豫皖数省,捻祸仍频,朝廷用人,岂肯因循。特命李鸿章移任安徽巡抚,并所部淮军,即日开拔,宜将得胜之师,戮力追缴,不可稍存畏难推诿之心,则功成之日,朝廷岂吝赏赐乎?其苏抚一职,未可空悬,着加恩赏授关卓凡江苏巡抚,授赵景贤江苏布政使,授刘郇膏江苏按察使。望以上诸大臣仰俯圣心,协心同力,是以为幸!”
李鸿章的出处,到底有着落了。他是安徽人,现在回安徽去做官,原本是不合规矩的事情——清朝的规例,官员不得在籍贯地五百里之内为官,但军兴以来,早已顾不得这许多了,谕旨里说“朝廷用人,岂肯因循”,便是这个意思,何况以淮军去平安徽的捻乱,也算得上是人地相宜。
不过说到底,人人都知道,李鸿章的调离,乃是因为要替关卓凡腾出苏抚的位置来。朝廷当然也知道李鸿章有所委屈,因此先在这份谕旨里面,把李鸿章夸了一通,然后隐隐悬下了赏格,“功成之日,不吝赏赐”,作为一个抚慰。
这份谕旨念完了,许庚身的脸上,才露出笑容。
“各位请起。”他将手虚扶一下,说道,“关侯爷,这可要给你道喜了!”
“星叔,这怎么敢当?”关卓凡拱手抱拳,作了一揖,“你是天使,海上奔波万里的辛苦,我还没有谢你!”
跪满了一厅的人,这才敢起身,彼此相视,都是一脸的喜气洋洋。朝廷的这一次封赏,普降甘霖,皆大欢喜,不过现在要做的,自然是向许庚身学习,先替新晋的关侯爷贺喜。
“同喜,同喜,都是仰仗诸位的大力,关某才有今日。”关卓凡沉静地微笑着,一一还礼,然而在心里面,却恨不得攥紧拳头,爽爽地大喝一声。
江苏是老子的天下了!
*(未完待续。。)
第一二九章 许庚身
“酒好,菜更是绝品!”许庚身放下酒杯,赞了这一句,面上是得意的微笑,“天下佳肴,以我们杭帮菜为第一,你服不服?”
藩司衙门偌大的花厅之中,只摆了这一桌菜,许庚身和关卓凡两个,不要人服侍,坐而对饮。关卓凡见他自夸,微微一笑,说道:“星叔是杭州人,自然是这样说,只怕曾督帅却要说是湖南菜才是无双美味,李少荃又要以浓色重油的徽菜为天下第一了。”
“嘿嘿,那也要看是谁来整治。”许庚身一笑,“我们那位扈姑娘,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好事办了啊?”
同为杭州人的许庚身,以书生意气,对扈晴晴“举身入衙”的那一段故事,大为赞叹,言辞之中,颇以为傲。
“正打算择一个日子,到时候,还要请星叔赏面子。”关卓凡心说,“好事”倒是已经办了,不过这一层,可不能让他知道,“两年没见,星叔还是不脱豪爽本色。”
算一算,他从咸丰十一年的十月带兵出京,到现在的同治二年六月,果然已经将近两年了。
“我们在京里,还不是那个样,逸轩你却是大不一样了。”许庚身感慨地说,“虽然只管着大半个江苏,却都是富甲天下的地方,足可大展拳脚了。”
关卓凡的这个江苏巡抚,与别的省不一样,情形甚为奇特,许庚身说他管着大半个江苏,不算错。
奇特的地方,在于江苏省内。设有两个布政使。也就是两个藩司。一个叫做江苏藩司。是关卓凡原先担任的职位,下辖松江、苏州、太仓、常州、镇江,一共五府。另一个叫做江宁藩司,管着江宁、淮安、扬州、徐州、海州厅等地方。如果是粗略的说,可以算成一个管着苏南,一个管着苏北。
巡抚这个职务,以前并不是一个固定的职务,从“巡”字便可以看得出来。到了后来。巡抚渐渐变作一个定职,凌驾于藩司之上,成为一省的老大,但用人行政,依旧要通过藩司来施行,这也是所谓“布政”两个字的含义,因此藩司所辖的地方,也就是巡抚所辖的地方。
江苏藩司,归江苏巡抚管,但江宁藩司。却由驻节江宁的两江总督直辖。因此现在江苏省内的两位“侯爷”,曾国藩和关卓凡。等于是一人管着半个江苏。
但真正的好地方,是在关卓凡的手里,苏松太常镇,外加一个上海!关卓凡心满意足地想,倒要借许庚身这番吉言,有一番作为才是。
“星叔,借你吉言。不过小弟到底还年轻,许多事情都还不懂,你得多指点我。”
两个人是在热河结下的交情,那真是“生死考验之下的友谊”,自然格外不同。丁汝昌入轩军,便是出于许庚身的举荐,而关卓凡出京之后,两人亦时有联络,后来杨坊升任上海道一事,京里更是交由许庚身一手筹划,因此两人之间,实在已无需额外的客气。
“逸轩,我们这一班军机章京出身的人,自然都不会跟你见外。琢翁是大军机,不用说了,朱学勤放了刑部,方鼎锐转了都察院做副宪,京里有什么消息,多少都能跟你通个气。”许庚身夹了一块肴肉,在嘴里慢慢地嚼着,沉吟道,“可是说起你来,经历还真是奇特……逸轩,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是刚满二十四岁吧?”
关卓凡窒了一窒,赶紧在心里算了算——说起来,“自己”是五月里的生日,还真是刚满的二十四!他不由佩服许庚身的好记性,笑着说道:“是,虚度了许多光阴。”
“你这若是还叫虚度,那我们这把年纪的人,又该如何自处?”许庚身摇了摇头,正色道,“在京里的时候,你是从一个九品的外委翎长做起,一路升到二品的左翼总兵。外放呢,又是从七品的知县做起,现在升了巡抚。你虽然是旗人,但军政两端,居然都是从最底下开始历练,直至高位,论起年纪,却又只有二十四岁……”
说到这里,不免又笑着摇了摇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把嘴里的肴肉冲下去,长吁了一口气。
“嘿嘿,二十四岁的侯爷!逸轩,你大约不读史,不知道这样的恩荣,自高宗之后,便只有福瑶林,约略可以相比。”
我不读史?关卓凡本能的楞了一下,继而在心中暗笑,说道:“是,不知星叔说的福瑶林,是哪一位?”
“福康安!”许庚身笑道,“跟你一样,都算是侍卫出身,二十一岁就封了男爵,二十九岁封一等侯,三十二岁封一等公,生前封贝子,身后赠郡王,行走军机,高宗倚为栋梁。这样的先例,逸轩岂有意乎?”
原来是拿乾隆一朝的福康安来比自己,关卓凡笑道:“福公爷的声名,我哪里比得起!”
“福康安虽说也是旗人里头出类拔萃的人物,不过到底也靠了父亲傅恒的恩荫,若是相比起来,你倒是更加不容易。逸轩,你可知道,福康安的爵号,也是嘉勇二字,跟你是一模一样的。”
关卓凡心中一动,想一想,小声说道:“星叔,谢谢你激励我,不过我听说,福康安一生的恩荣,那是真正的异数,旁人不好相比的……”
关卓凡所指的,是京城里私下流传的一个说法。这个说法,流传甚广,说福康安乃是乾隆的外出,也就是私生子,因此恩遇之隆,都是事出有因。
“嗐,你说这个。”许庚身并不当做一回事,摇头笑道,“那都是野史轶闻,无稽之谈,经不起推敲的。他的功劳,可都是凭本事,一刀一枪挣来的。”
关卓凡心说,我的功劳,却多半是凭了投机取巧,浑水摸鱼挣来的。不过这一层,自然不能说破,笑一笑,问别的事。
“星叔,我离开京城快两年了,不知京城里头,现在是个什么模样?”
这句话,问的自然不是市面儿,而是官场。
“自然还是王爷秉政,不过两宫的权威,也是日重,特别是西边儿的那一位,算是历练出来了,说出话来,越来越见分量。王爷还是那个漫不在乎的脾气,琢翁提醒过他几回,大约也没怎么往心里去——”
按许庚身的说法,现在两宫垂帘,恭亲王秉政这个制度,还是满和谐的,不过日子久了,以慈禧太后的心机和恭王的脾性,生出什么龃龉来,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好在还有一个慈安太后,是个醇和的人,可以从中调护。
“现在京里的大事,只有两件,大家都议论得很热烈。一是勘平大乱之后的善后,这件事,无论朝野,都对湘军颇有微词,特别是曾家那个老九,都说他把江宁抢得海落河干,宝佩蘅管户部,为这个事跟王爷发过好几回牢骚——若是国库充盈,也就罢了,偏偏穷得叮当响,曾国荃还来这么一出,这不是不管国家的死活么?所以犯了众怒,听说有好几位御史,都在打算动本参他,风潮渐成,王爷也未必压得住。逸轩,你是从江宁回来的,那边的情形,自是最为清楚,依你看来,究竟有没有这回事?”
论及人的操守,关卓凡就小心起来了,何况是曾国荃?虽说这是许庚身在问,不是外人,但他还是用了一个婉转的说法:“星叔,何必问?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如果没有,则根本无事,如果有,难道朝廷还能下旨,命令吉字大营把钱统统交出来?毕竟是刚打了大胜仗,即有瑕疵,也是过不掩功。”
许庚身缓缓点头,微笑道:“逸轩,两年不见,你是历练得愈发深沉了,强胜于那位曾九帅。我看他这一关,不好过,曾涤生真要替他这个老弟好好想想办法才行了。”
“星叔,这一回在江宁,我跟曾督帅见过两面。他是胸有绝大经济的人物,办湘军这么多年,艰难的时候多了,还不是都靠他自己挺过去?我看佩翁不必为钱的事烦恼,江宁的善后,绝不会向朝廷去伸手。至于曾九帅,我猜不必朝廷有所指示,当哥哥的自己就会有所处置。”
这是来自最前沿的切身感受,许庚身默默品味了一会,点头道:“好,好,你这话见得深了,难怪两宫和王爷,要召你回京。”
“召我回京?”关卓凡吃了一惊。
“我这次来,王爷私下交待了,等你把省里的事情安顿好,叫你写个折子,自请回京陛见,上头要有所垂询。”许庚身放低了声音说道。
原来只是陛见,不是内调,关卓凡放下了心,想一想,问道:“星叔,何以要我自请呢?”
“这么多立功的人,召谁不召谁?”许庚身带着笑意说道,“你是旗下的人,又是御前侍卫,自请陛见,旁人谁也不能说什么。”
话固然不错,可是……关卓凡踌躇了一会,还是把一句话问了出来。
“叫我回京,不知是王爷的意思,还是太后的意思?”
*(未完待续。。)
第一三零章 夜宴
“是王爷在奏对的时候,提起来的一个话头,”许庚身笑道,“两位太后听了,都觉得好。”
都觉得好?关卓凡在心里掂量着,听许庚身继续说下去。
两宫和恭王叫他回去,想问的是两件事,一件是对下一步战事的看法,另一件则是洋务。
“逸轩,现在江宁虽然打破了,洪秀全也死了,可是长毛的残余,当真还有不少。另外祸延数省的捻乱,亦有愈演愈烈的势头,张乐行固然已经死在僧王手里,可是张宗禹、赖汶光、任柱这一干匪首,声势愈加浩大,也得用兵。现在虽然新加了李少荃的淮军入皖,也有曾涤生以为后盾,可是兵力到底是否足敷使用?轩军这一支战力,是否也要驰援?京城毕竟遥远,用兵打仗这些事,如果能有一个懂行的人,当面陈述,那就最好不过了。何况你又是太后身边的人,叫你回去,最是相宜。”
我是太后身边的人?关卓凡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看看正在说得起劲的许庚身,才明白他所指的,乃是自己御前侍卫的身份。
绝不能去打捻军,这是关卓凡早已想定的事情。
捻军跟太平军不同。太平军自从定都江宁,便放弃了原来流动作战的长处,处处以城池为战守的核心,这固然是不得已的转变,但确实也给了官军从容调度,渐渐反扑的机会。
捻军则以马队为主,奔波逐北,飘忽不定。官军人少的时候。捻军可以呼啸而至。官军人多的时候。则又逸去无踪,连僧格林沁的蒙古马队,亦只能跟在后面吃灰,想好好打一仗都变成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说白了,对捻军的作战,旷日持久,还不到能够收功的时候,这样的作战。不是轩军的所长。
关卓凡有自知之明——自己新建的轩军,虽然连战连胜,一时号称劲旅,但其实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秘诀,不过多少也有几条建军的心得。
第一是从建军之初,便敢于大量任用西洋军官,作为教习和骨干。第二是毫不犹豫地购买新式军械,截留西洋炮舰。第三是从难民之中选兵,取那一份敌忾之气。第四是“分赃制度”明确,军纪严格。第五是牢记“兵不能闲”。绝不给军队松懈的机会,亦绝不肯让市井繁华侵蚀到军中风气。第六是背靠上海。粮饷充足,士气好得很。
另有一条,是轩军所选的勇丁,特别是军官,以多少识得几个字为佳。就“平均文化水准”而言,比之湘淮系的军人,大约略胜一筹。至于说逼迫军官们学洋话,那是更上一层楼,别有用心。
有了这七条,以枪炮锐利、西法训练的缘故,无论野战还是攻城,都是一时之选,不信有谁能挡得住。然而到底是成军还不久的部队,唯有韧性这两个字,仍需要巩固和加强,如果贸然用在这样的地方,不惟起不到练兵的作用,而且师老无功之下,很容易被拖垮,变成一支疲沓的军队。
这个坑,不能跳。
“星叔,你在热河的时候,指画方略,如眼亲见,是军务上真正的行家!现在虽然做吏部的大员,可是全盘的军事,想必仍是了如指掌。洪秀全死,李秀成槛,蛇无首不行,长毛的残余虽多,但拿一个‘抚’字去对付,大约就够用了。唯有一个汪海洋……”
说到这里,笑笑不吱声了。
“汪海洋如何?”许庚身却很感兴趣。
“左季高的脾气,星叔还不知道?自然是要经略全局的。轩军老老实实替他守着嘉兴就是了,他什么时候破了杭州,什么时候还给他,旁的事,轮不上我来操心。”
说完了这番话,才说捻匪的事情。
“说到办捻,现在已经有一个王,一个侯,一个大学士,另外还得加上几个伯爵,几个巡抚。七八个省的兵不说,宿将大员也是济济一堂,连我那位胜四叔,也在其列。我的轩军,又何必去凑这个热闹?”
王是僧格林沁,侯是曾国藩,大学士是湖广总督官文。许庚身想一想,亦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于是问道:“逸轩,那你有什么打算?”
“星叔,想必你也瞧出来了,轩军跟其他的军队比起来,多少有点不同。”关卓凡平静地说道,“说实话,如果只是用来打长毛,尽够用了,不过万一……总之我打算在江苏,替朝廷好好练一支新军。”
原来是有这样的志向!许庚身刮目相看之余,肃然起敬。“万一”之后的话,关卓凡没有说,但这个新封的侯爷,已经不是当初在热河拿银子补贴部队,还要让司务打借条的那个六品千总了,他既然不说,许庚身也就不问,免得问出什么彼此不便的话来。
轩军的军械好,军纪好,部队里头洋人多,这些是许庚身知道的。不过新军,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呢?
“无非是法西洋治军之法,”对于许庚身的问题,关卓凡这样回答,“内中的关节太多,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等到回了京,我再慢慢说给星叔听,请星叔的指点。”
“指点不敢当,到时候,我洗耳恭听就是了。”许庚身笑着说,“不过你说的‘法西洋之法’,倒正好应了景——两宫和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