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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良的一番训斥之后,暖厅上只留下老太太和她身边的汪嬷嬷、富察氏和她的心腹手下李嫂、陈老和陈兴医、以及南乔一家和家主宝良。
“请陈老您先给老太太看看吧。”宝良恭请道。
陈老点了点头,由陈兴医扶着上前给老太太看脉。而老太太依然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全无半点反应,似乎看病的人不是她一般。
毒瘾……是能够通过看脉看出来的吗?南乔忍不住有些怀疑。不过,吸毒久了的人,难免会损伤身体,就像这老太太,原本是个富态的人,才几个月没见,就瘦下了一大半……
良久,陈老才松了手,叹息道:“老年人本来身体器官就已老化,不敷使用。长期服用鸦片就加剧了这种老化速度,致使其五脏六腑全面亏损……”
“不能戒了吗?”宝良皱眉问道。
“若是像您这样的壮年人,受点苦还是有希望的。但是老太太,恐怕连一次瘾发的时候也熬不过去。”陈老摇头叹息。
“那她……”宝良嘴唇哆嗦几下,最终冷静地道:“还有多长日子?”
“少则一个月,多则半年。”陈老沉重地说道。
值得一提的是,就算是被大夫宣布了“死期”,老太太也是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有劳陈老了。”宝良沉默了一会儿,伸手请道:“请陈老移步,给内人看一看。”
……
返程的马车中,宝柱和陈氏一直相顾无言。
南乔这个时候也不好说什么。
大伯母那里尚好说一些,毒瘾不深,熬过几次瘾发,也就能戒掉了。但是老太太那里老太太没有戒掉的希望,但又还能活上半年……半年,一百八十天。以一钱鸦片十两银子的价格,老宅……能填的起这个窟窿?若是负担不起……
“爷,二嫂提过的,说是转几个铺子给咱们,您看?”陈氏打破沉默,忧虑地道:“咱家两年攒了三四万两银子,英子结婚费用估算在一万两上下,剩下的银子,以我说,咱们就买下几个铺子吧。反正买别人家的也是买……”
“那就买。”宝柱道:“英子的婚事要抓紧办。你回头亲自去那拉府上去解释,日子争取定在下个月,反正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好了。”
孝期不能成婚……孝期……南乔脸上突然一白,脱口问道:“额娘,那明年的选秀呢?我是说,如果老太太不好了,那我……”
看见陈氏闻言身子一僵,南乔心中颤抖不已,努力挤出一句话:“额娘,孝期也是不能参选的吧……”
“乔乔……”陈氏揽过南乔,不住的轻轻拍打安慰。
“不能选就不能选。”宝柱出声道:“你反正还小,着的哪门子的急。”
南乔看着宝柱阴暗的脸色,生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僵硬地点了点头。
她还小……她是还小,再过五年她也不过是十七岁……但是,她从七岁熬到了九岁,又从九岁熬到如今的十二岁,然后再让她熬上五年?
那分明就是跟她全无半点干系的老太太
上次选秀是三月初三日,而今天已经是三月十二,就算是她此刻去将老太太掐死,对于有一年之长的孝期来说,那也是无用的“乔乔,你好好好歇着。”陈氏亲自将南乔松回了院子,亲自为她更了衣,心疼地道:“想想额娘当年,一日一日地熬,上天终于垂怜,让额娘嫁了一个很好的人。之后呢,日子虽然有些艰难,但额娘总是觉得,如果没有那些艰难的日子,怎么会有现在的福气?儿女双全,夫妻和睦……”
陈氏也不管南乔在不在听,自顾自道:“你看看别人家……你大伯母二伯母,起先都是一番顺遂吧,可这之后这些年,哪一个好过了?但是看看你阿玛,他就是记着之前的困难相守的情谊,从来都不打那多余的心思……”
“额娘也不知道你和言哥儿是种什么缘分,让你这小小年纪的,就认定了他;而他也古怪的认定了你这个小丫头片子……”陈氏将脸色苍白的南乔扶在床上躺下,拉上了被子盖了整齐,继续絮絮叨叨地道:“可是额娘知道,像言哥儿那种人,绝不是随便更改心意地人。他能在外乡独自等待两年,也一定会愿意再等待几年……不是额娘安慰你,额娘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不然,当初额娘宁愿将典当首饰剩下的最后一点儿银子给他,也不会愿意让他留在我们家中住下……”
“……”
南乔不知道陈氏絮叨了多久,也不知道陈氏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只知道,当她从沉睡中醒来之时,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摸索中打开怀表,借着屋内纱灯上传来的模模糊糊的光芒看了看,原来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呀,小姐,您醒了。”栀子被南乔的动静惊醒,从沙发上起身,很快又点着了两个纱灯。
“恩。给我倒杯温水来。”南乔坐起来,感觉有些燥热,于是掀开被子下了床,打开了窗户。
春日的夜晚很是清凉。
一个就要圆满的月亮正挂在偏西的天空上,周围星星安静地点缀着深黑色的夜幕。
南乔深吸了一口清凉的气息,觉得自己好过了许多。
“小姐,夜里冷呢。”栀子将一杯温度正好能入口的开水塞给南乔,然后又很快为她罩上了外套。
南乔一只手端着被子,一只手拉了拉外套,淡淡地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生病的。额娘让你留下的?你也多穿点儿。”生病于事无补。哪怕她病的要死了,也不会对既成的现实产生一点意义。
“恩。但我自个儿也想留下。”栀子这才给自己加了件衣裳,问道:“小姐您饿不饿?小厨房一直温着粥呢。”
南乔摇了摇头。
她突然发现她和李言的这几年,就如同这将圆不满的月亮,总是有大大小小的不如意——明明死了,却能够重生于这大清;在大清的茫茫人海,她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他,却发现两个人面临户籍身份的障碍;这一个障碍好不容易打破了,却又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迫使他不得不暂时离开;这会儿,眼瞧着曙光就在前面,她甚至已经闻到了清晨玫瑰花露的清香,却突然发现她离那朵花的距离再次变成不确定的遥远……
再远的距离,总会到达的一天……
南乔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有些冷掉的白开水一饮而尽,转身走到书桌边,道:“栀子,帮我研磨吧,我要写信。”
214 三封信
第一封信,是写给李言的。
信中,她向他描述了与四阿哥之间有过的短短几句交谈,估计他有可能近期会被调到京畿附近,以及九阿哥的突然出现,和老太太的病情。
“你曾说过这一年是一废太子之时,朝堂肯定风云变幻,而十三阿哥要被当掉……四四和十三,算是还不错的人……政治上的事情我不发表意见,但我很希望能离你近一点儿。二年不见,我很想你。”
“……我的直觉,觉得红绫是触怒了四阿哥,所以被扣了下来,不再让她出现……额娘很生气,觉得我太宽和以至于软弱,被人欺负。只是,李言,你知道,我们控制那些奴婢们的命运之时,自己的命运何尝不是让别人控制着?每每一想起这个,我就忍不住地觉得难过。……不过,那个粉黛应该受到惩罚。……”
“老太太鸦片上瘾,陈老断定她活不过半年——这就意味着我明年不能参加选秀,意味着我们还要等待四年……忍耐,等待,这种什么都不能做的感觉让人抓狂,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忍耐多久……”
“抱怨了这么多,心中感觉好过了些。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虽然我依旧认为当初自己冲动地抓着你去领结婚证是一件最正确不过的事情……期待尽快相见。爱你,乔乔。”
断断续续地写满了五张纸,窗外的天空已经微微泛白。南乔封好信封,起身打开窗户,再次做了几个深呼吸。
李言……李言……
接下来是给四阿哥的信。这封信写起来就容易许多,说明自己已经将红绫当做逃奴报了官,以及所有自己知道的关于鸦片的事情,并将老约翰的存在告诉了他,虽然她觉得四阿哥可能已经知道有老约翰这个人。
幸好她真的有跟老约翰议论过鸦片这个东西……李言不在之后,那个善良可爱的老头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南乔的闲谈对象。而更值得庆幸的是,这个时候虽没有安徒生通话,也没有肖邦和贝多芬,但西方已经到了文艺复兴的晚期,有了莎士比亚和达芬奇……
“如果神仙膏真的是神仙膏,如果鸦片真的只是单纯的止痛药,那为什么西方的洋人国家会严厉禁止其种植、流通呢?如果您心存疑虑,觉得真正坚强的意志不会被一丁点的药物所摧毁,您可以在那些口风很紧的重刑犯身上试一试。”
看了自己写的这一份,再想一想四阿哥所用的简洁的文言文,南乔的心情突然变的很不错——哪怕是过了这么久,哪怕她如今已经能够通读《史记》,依然学不会使用文言文……反正她所有的画册从一开始用的就是白话,大抵不会让人太笑话她吧……
封好了这一封信郑重收起,南乔又重新摊开一张纸。这一次是给十七的,很简单,与其说是信,倒不如说是便条,上面只有几个字:“近期若是有空,请到铺子一趟(下午3时到5时),有事请教。”
对于粉黛的事情,南乔本不是太在意的。但如今接二连三地的事情让她觉得十分郁闷,需要找一个发泄的出口,而粉黛的背叛,也就立即被特别地放大开来,从原本不为所觉的一麻,到现在延伸成为一根刺——非要拔掉不可。
至于找十七帮忙……虽然十七面对她之时,总是莫名其妙的愤怒,似乎是南乔做了什么事情不能原谅,但南乔相信,如果她要做什么“报复”一类的事情,十七绝对会全力支持……说起来,他还是那个信奉暴力崇拜血腥的人呐……
三封信写完,天已经大亮了,清晨的鸟儿开始啾啾而鸣,竟然是个晴天。
南乔望着窗外三月明朗的春色,轻轻叹息一声,吩咐栀子道:“将这便条请少爷帮忙给十七阿哥送进去。若是哥哥问什么事,你就说是燕宁想借我之名邀请他出城踏春。”燕宁很想是自己约,但她的额娘规定了她每个月只准约十七一回,所以她偶尔会借一借别人的名义,然后打着“巧遇”的幌子……
“恩。”栀子应了一声出去。
南乔开始一如既往地打拳、洗漱,笑眯眯地与家人一起吃早餐。
“乔乔,你待会儿若是没有事,就跟额娘一起去绸缎庄去看看,选几身好料子,每个人都添几件夏日衣裳。这天啊,眼看就要热起来了。”陈氏暗中观察了南乔几眼,见她精神不错,神情也与往日无异,这才微微放了点心。
“好的,额娘。”南乔愉快地应了一声,道:“听燕宁说琉璃厂街的锦绣坊有内务府匀出来的贡品,是别处买不到的,咱们也去瞧瞧吧?”
“贡品?”陈氏询问地看了宝柱一眼,见他没什么表示,微笑点头道:“成那就去瞧瞧,给英子和乔乔都置办几件,看着也光鲜体面。”
南乔摇头笑道:“额娘,我觉得吧,若真是做衣裳,一来要给哥哥做,他如今怎么地也是四品官了,总要体体面面的不是?然后吧,就该给阿玛和额娘做。两套体面的衣裳,绝对能够穿几年的,划算我就算了……”她骄傲地微微扬起下巴,道:“我还长个儿呢若是精心做出来的衣裳只穿了几回就不合身了,那岂不是很浪费?”
“你总是有理”陈氏宠溺地笑了笑,道:“若真有难得一见的好料子,额娘就给你买来存着,总有一天用的上”
然后娘儿两个就做什么衣服,用什么颜色的讨论中,早餐吃完,宝柱放下碗筷,道:“乔乔,你那工坊最近无大事吧?”
“阿玛,您想让严宽做事,尽管使人唤他就是。”南乔嘴角含着笑意,愉快地道:“阿玛,咱们家是不是也该培养几个管事的了?日后产业多了,单是严宽一个人,总是不妥。阿玛您挑几个忠心的,让严宽带一阵子,日后也不怕没有人手。”
宝柱点点头,道:“你收拢的那些人,我看着都还算忠心,回头我看着调几个到府上来,比现在从外面买来要强上许多。”
忠心……
南乔咂摸着这样一个词,面上维持着愉快积极的笑容,心中又一阵叹息……
十七一身墨色,背着手,酷酷地走进铺子。
只见他先是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似乎是没见到某个人的身影而微微松了口气,大步走向角落正在练习速写的南乔。
“放心,燕宁不在。”南乔抬头看了他一眼,揶揄道:“这次真是我找你的。”
据燕宁描述,她不止冒过南乔的名字邀请十七,还冒过其他南乔并不熟悉的朋友们的名字取邀请十七,但似乎还是南乔的名字最好用,以至于被南乔生气警告过几回,无奈燕宁依然不死心……
十七冷哼一声,在与南乔相邻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毫不客气地取过南乔的速写本翻了起来。
南乔挥手让人将折叠起的纱屏展开,阻挡住外来的视线,然后将粉黛的事情说了一遍。“如果就这样让她离开了,我心中很不舒服。而如果我所有的店员都学她的话,我这里岂不是不用开了?”
十七听完略皱起了眉,看着南乔讽刺地道:“那是你签了死契的丫头,九哥索要,你就巴巴地给了?真没看出来,原来南乔你也是个会奉迎卖好的人……”
南乔一窒,微怒道:“我有什么办法,你们都是特权人士我若不给他一个丫鬟,说不定他就能让我这铺子开不下去你打听打听,这京里京外,有多少铺子因为被他看上了,而不得不贱价转让?哼”
十七抿了抿嘴,沉默了一会儿,道:“她人在九哥府上,想要弄死,并不容易。”
“不,不用弄出人命。”南乔摆摆手,低声道:“我的想法是这样的:买通什么人,将她从九爷那里要出来当个小……她不是喜欢九爷吗?那就让她喜欢的九爷亲口将她赐给别人至于如何买通,买通什么人才能让九爷赏赐一个奴婢,这就是我请你帮忙的地方。”
“那你为什么不找他?”十七从南乔的速写薄中抽出一张画,正是画着四阿哥的背影那一张。
“你觉得你四哥会帮着一个小孩子胡闹?”南乔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听说你们皇子,一出生就分到了各种各样的不少奴才,你手底下有没有能办成这件事情的人?至于时间上并不急,可以慢慢地做……若是需要银子,你直接找严宽或者秋儿去支。你若是不愿意帮忙,算我没说。”
“一丁点儿小事,值得你用上激将法?”十七再次哼了哼,道:“三天。三天我会让那个奴婢变成奴才的奴婢。”
“谢谢你”南乔自动过滤掉十七十分臭屁的脸色,高兴地向十七敬了一杯茶。
“帮我画个画像。”十七手敲着桌子,道:“我看过你为姨母画的那张画像,我要一副。”
215 小拇指的距离
“帮我画个画像。”十七手敲着桌子,道:“我看过你为姨母画的那张画像,我也要一副。”
画像……女性给男性画像……
这若是传出去,指定就是一场风雨……不过,他又没说只能画他自己……南乔稍微犹豫了一下,痛快地点了点头,道:“没问题。三天后你出来取。”
十七眼中喜色一闪而过,脸色顿时柔和了些,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还有这封信,你帮我交给你四哥。”南乔取出清早写好的信,放在桌上推给了十七。
“是什么?”十七脸色一板,道:“与男人私传书信姨母到底有没有好好教导你规矩你——”
这人,分明是两套标准……给四阿哥传信不应该,难道给他画像就应该了?南乔心中腹诽,咳嗽一声打断十七道:“所以才拜托你拿给他,在他看过之后替我毁掉。要不这样,你先看了,替我传个话也成,也省的别人看我这信写的丢人。”
南乔打开信封,将信纸递给十七。
十七扫了一眼,讥笑一声,这才认真地看了起来。
“你真是瞎操心。”十七看完,将信丢给南乔,讥笑道。
“没有办法。”南乔自动忽略十七的讥笑,将信收好,叹息道:“现在是我家的老太太、大伯母上了瘾中了毒,闹的十分不堪。若是没有人过问,说不定明日就轮到我阿玛额娘,或者是你、燕宁其他什么人……十七,你不要不在意,那种上瘾的人完完全全会丧失人性……”
十七还是有些不置可否。
南乔见状,心中叹息一声,起身道:“这附近就有几个上瘾很重的人,你若是没事,就一起去看看吧。”
听说什么人开始吸毒,都是为了证明自身定力够强,绝对不会身陷其中而无法自拔而做出的尝试……她之所以昨日坚持让陈氏和宝柱看过了章氏和老太太瘾发之时的“疯狂”才离开,就是想警告他们——他们两个人都是了解章氏和老太太的人,看过之后,只会心生恐惧,自然不会步其后尘。
而对于像十七这样性格特别骄傲的,说不定别人越是强调不能碰,他反而会非要尝试一番不可……这也是南乔特别强调在死硬的重刑犯身上做实验的目的……
但愿即将见的这些人,能够给十七警示……
南乔和十七也没有乘车,很快到了陈老所在的回春堂。打招呼一般地让陈老请了脉,南乔说明了来意:“陈老,我希望这种能让人变成鬼的毒药能够引起足够的重视,希望能尽快像洋人国家一样颁布一个禁烟法令……”
“恩,乔乔你走的路子对,比老夫想的深远。”陈老赞赏地捋了捋胡须,再次慎重地给十七行了个礼,叫过陈兴医道:“兴医,那几个人你也都晓得,你为十七皇子和南乔小姐带路。记住,那些病人瘾发的时候会十分疯狂,你一定注意护得贵人安全。”
十七没有说话,南乔笑比划了一下,道:“陈爷爷,乔乔也是会两个子的,您别担心。那我们这就去了。我家有上次李大哥稍回来的不大好卖的珍珠,回头再来请您磨粉,做成美白膏。”
“好咧。”陈老乐呵呵地笑笑,与几人作别。
“你这点大,就开始用美白膏了?”出了医馆的门,十七出声讥讽道。
南乔笑眯眯地道:“我不用,我额娘还不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