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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要开口相劝，却听万里独行冷道：“胡闹！火儿！你师弟既因你罚规，你该怎么做！”
火烧云委屈地憋着嘴，耷拉着脑袋，并排跪在步惊云身边。
霍夫人一惊，忙道：“这可如何使得？令徒……又没有犯错……”
我微微一笑，又道：“我琼华门一派同辈向来皆是有福同享，姊妹兄弟自当情同手足有难同担，仅是罚跪而已，又不少块肉。”
火烧云重重点头，又悄悄握住了步惊云的小手。
这次她没有被挣开。
霍夫人尴尬一笑，缓了声，道：“惊云，你起来。”
那态度，活像她喊的是条狗。
孩子慢慢站起，被火烧云拉着的小手几不可见地动了动，某少女委屈的脸上立时挂起笑容，站起身。
霍庄主捻着胡子，笑道：“照理说，若来的是步家人，要带了惊云去倒也无妨，只是……如今步家已无人，霍某作为惊云的父亲，总不放心孩子在外受苦。”
谁说无人了？！
这部小说里的终极BOSS就是步惊云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步家祖宗。这位BH的老祖宗自封为“神”，娶了个貌似天仙的、叫做白素贞的善良女人，后来把自己老婆毒死了又万分悔恨的男人给女儿也取名叫白素贞。后来这个“神”祖宗不满女儿跑去和普通男人谈恋爱，不小心又把女儿给弄死了，此后那老祖宗到处寻找与女儿外貌相似的小姑娘，终于给他找到了一个最像的小姑娘，赐名——白素贞。
步家这位神祖宗太聪明了，什么都会，什么都精。虽然绝世的武功让他能够长命百岁，但是他的身体却一天天老迈下去。在他晚年的时候想到还没有称霸天下，忽然就很害怕自己突然死亡，所以想出了个十分阴损的招——
他要把自己的脑子移植到一个年轻人的身上，而这个年轻人必须是万里挑一的。他挑来挑去，最终挑到了长得与自己年轻时几乎完全一样的一个子侄头上。
显而易见地，这个实验失败了，那个姓步的男人为此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神”祖宗又盯上了他的儿子，尽力用各种方式培养他，使他变成一个优秀的男人，然后……待那个孩子结婚生子后，再次向他伸出魔爪。
“神”祖宗因为有这样疯狂的执念，居然拖着老迈的身体像个恶鬼一样活了下来。
步家是神的子侄，步惊云的爷爷们，接下来是拳神、刀神、剑神……他们全都成了那恶鬼的祭品。
步惊云的父亲步渊亭也是其中之一。
撇开那个彪悍的老疯子，说说老疯子那不幸的婆娘——
也就是步惊云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奶奶，学有一种COPY大法，可以在人重伤意志薄弱的时候像电脑清空U盘文件一样清空那人的记忆，然后把自己的记忆像COPY文件一样转移到那个人脑海里。
当日她饮下毒酒之后大约是由于毒性太深居然没死，于是在逃出神的地盘后收下了一个侍女，赐名为黑瞳，带着自己永垂不朽的记忆，跟随主人千百年地隐藏在黑暗之中不遗余力地破坏主人的丈夫的……脑部移植计划。
神的逃妻给自己取了个与丈夫的封号相映成趣的名字——
魔。
我们在电视剧中看到的那个悲催地陷入“风、云、霜”师兄弟四角恋里的女主角孔慈，就是那个魔的继承人。
这是一个比西游记还要诡异的魔幻世界，有一群疯狂而变态的老妖怪，把他们的贪婪和所谓善良建筑在后辈子侄的痛苦之上。
神如此。
魔如此。
无名如此。
剑圣如此。
雄霸亦如此。
我止住滔滔不绝的思绪，收敛心神去听霍庄主和万里独行客气个不休，霍夫人此时只紧紧盯着桌上的盒子，抚摸着我们送的那些精致耀眼的衣物饰品。
而霍庄主却像是步惊云的亲爹一样死也不肯放他走，最后非说要等他再大上一些懂事以后让他自己做决定。
我垂下头，翻了个白眼——
远近邻里谁都知道这霍大叔是个好人，但他的俩孩子实在不是东西，书上说那俩小少爷拿惊云当下人使唤，还时不时两个会武的孩子合着伙儿欺负他一个。
方才火烧云拉着步惊云进来的时候，那小孩子不露痕迹地拉袖子遮住小臂上的淤青。那痕迹看上去可不像是磕碰出来的。还有他左边额角碎发遮盖的结痂划痕，那绝对是被初学者用的钝剑划伤所致。
万里独行扬唇一笑，突然走到步惊云跟前，蹲□子：“步惊云，跟我离开霍家修行，好么？”
步惊云抬头看了霍夫人一眼，摇头。
万里独行凑到他耳边，低低地说了句什么，这孩子抿紧的唇忽然就松开了。
“好。”
那声音还很稚嫩，却清冷如冰。
“平日里打骂也不见你吐出一个字，如今非亲非故的人一说你倒开口了？！”霍夫人怒道：“既无心待在霍家非要到外面去吃苦，那就滚得远远的，再不要回来！”
万里独行笑着起身，拱手道：“还望霍庄主、霍夫人成全。”
步惊云松开火烧云的手，再次跪倒在地，他这次却硬生生地向霍夫人磕了三个响头，额前头磕出了红印子。
“这么想丢下你娘？！”霍夫人的声音尖锐了起来：“那就给我滚！你现在就给我滚！！”
霍庄主忙唤过一个丫环，让她将霍夫人搀进房中。这个霍夫人很极品，盛怒之中还不忘把我们给她的“嫁妆”带走。
霍庄主叹道：“让萧先生、萧夫人见笑了。”
“霍庄主多虑。”我笑道：“还是那句话，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本就是步师兄对不起……夫人，她心中恼恨，也是应当。”
步渊亭确实对不起他夫人，因为他的一生完全是被他那个妖怪神祖宗安排好的，就连他的死都是如此……他的尸体此刻就被冰封在那个步家神殿里，栩栩如生。
只是，如生。
一旁的火烧云把辫子上的铃铛摘下来逗着步惊云玩。
万里独行的眸子忽然转冷，道：“小城，你先带火儿、惊云到外面去等，我有些话要对庄主说。”
我不等霍庄主开口便颔首应了，回身抱起步惊云，一手拉着火烧云出了正厅，踩着白石子小路，慢慢行至大门前，笑眯眯地出了门。
步惊云的小身子紧绷着，眼睛目不斜视地瞪着自己手上握着那串银铃，一动不动。
“惊云，真愿意跟我们走么？”我轻声问：“这样走了，可就再回不来了。”
步惊云忽然转过头来，那双冷眸紧盯着我，半晌才开口：“拖油瓶。”
我怒从心起，急喘了几口气才压下火，小声问道：“谁说你是拖油瓶的？霍梧觉霍桐觉那两个每见识的小鬼？”
那两个白痴，学了几年的霍家剑法，最后两个人对付比他们小的步惊云都败了，也就只能嘴上逞英雄。
他抿着嘴别过头。
我慢慢道：“你母亲已经找到归宿，霍庄主待她又极好，锦衣玉食的。你若留在霍家，且莫说改名换姓被叫做拖油瓶，就依你这性子，也只会让你母亲……”
“我知道。”他打断了我的话，冷冷地瞧着门口的石狮子。
我松开火烧云的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不说这个啦，我给你看个好玩的东西好么？”
步惊云转过头，我解下腰间的小瓶子在他面前摇了摇：“这是个装水的瓶子，里面装的是从井里打来的清水。”
火烧云一把抢过那小瓶子，拔开瓶塞，铮铮叫着。
我小小声地道：“悄悄告诉你，其实这瓶子里的水会跳舞。”
步惊云的身子一动，脸上微微有了点惊讶的样子。
“怎么？不信？”我笑笑，拿手指了指那瓶子。
清水如泉一般从瓶中涌出，在我们面前化作一个小人的模样，手舞足蹈地跳舞。
步惊云拿手指戳了戳那小人，小人抱着他的食指不放。
“好玩么？”我问，“你喜欢什么，我就让它变成什么，好么？”
步惊云看了我一眼，指着树上叫唤的一只麻雀。
我无辜地眨眨眼：“数？树枝？树叶？”
“鸟！”某小孩忍无可忍地开口。
“哦～原来是鸟～～”我拉长了声，心说这个小孩的自闭症似乎是因为性格不讨喜，长期被冷落忽视而逐渐形成的。好在他才五岁，虽然有些早慧，却有普通孩子该有的交流欲望，所以……纠正过来不难～
我御水让那水小人变成一只水麻雀，拍着翅膀绕着他飞了两圈，停在他微微握紧的小拳头上。
火烧云开心地蹦起身拍着手。
“牛！”某小孩又下达了命令。
水麻雀又变成水小牛。
“马！”
水小牛变成水小马。
……
N分钟之后，步惊云开始出难题——
“龙！”
…_=｜｜
我把那水变作小白龙真身缩小N倍的样子，此时我们身后传来我熟悉的脚步声，我笑着问道：“你想看真的龙么？很大很大很威武那种～”
步惊云小小的身子靠在我怀里，慢慢闭上了眼。
他说，
“想。”
我忽然替这个孩子感到委屈。
——因为有那样的母亲……
…
作者有话要说：《风云》系列小说里最有爱的一个故事与白蛇传有关。
因为与本文剧情基本无关，所以我贴在这里给大家解闷——
话说那个自称是神的男人取了个个叫白素贞的美貌女子。因为两个人不但聪明，武功也很高，所以神和神妻一度被愚昧的平凡人当做神仙崇拜。后来神毒死了老婆，他给自己女儿也取名叫白素贞。这个白小姑娘喜欢穿白衣服和她的白色宠物大蛇一起玩，所以看见的人都以为那个地方有白蛇妖。
后来白小姑娘像所有小说里大户人家的美眉一样跑出来玩，认识了个叫许仙的书呆子……两人很快坠入爱河。她的爸爸神知道之后十分恼怒，觉得那个懦弱的平凡人怎么配得上自己的女儿哩？所以神很愤怒地就派出了搜神宫的执法长老——法海和尚去处死背叛自己的女儿。法海告诉许仙说小白其实是只千年白蛇……
……
胆小的许仙把小白姑娘骗到了雷峰塔，用特殊的法器（一个钵盂）砸死了身怀有孕的妻子（一般法器是打不死神的女儿，她也很强大）。后来许仙回家了，他娶了别的老婆，过他平凡人的幸福生活。
而所有事情的经过只有参与者法海知道，包括……小白姑娘其实从头到尾都知道丈夫要杀她，但她却甘心赴死。也许就是因为她这一死才使得法海和尚有了灭神之心，后面安排了一系列计划，让他的徒子徒孙以“牺牲自我”为中心思想，取信于神，最后设局杀死了这个老变态。
我个人认为所有《白蛇传》版本中这一个算是最悲惨，最魔幻，但其中关于人性的描写确是最真实的。现在想想书中步惊云寻找真相的路线就跟游戏闯关一样，几个人组队杀那些总也打不死的变态神官和变态人兽……
Part 37 寻找问题的关键
也因为有那样一个变态的家族。
他不是不想哭，只是哭的理由太多，他不想他在意的人因为他的悲伤而有压力。
我将小水龙收入瓶中，火烧云堵上瓶塞，将瓶子挂回我腰间，指了指我们身后。
霍庄主与万里独行并肩走出门，他抬袖子擦拭着眼中的……那个是……眼泪？这位大叔未免太善良了吧？他认识步惊云至今也只不过几个时辰而已！
“爹……不，霍叔叔……没有什么能送给你的，这些……” 他走到我跟前，将一个乌木盒子塞到步惊云怀中，“这些，给你买零食吃！”
步惊云缓缓睁眼，看了霍庄主半晌，才用手将那盒盖打开。
那是一盒成色十足的金叶子！
步惊云捏起一张，撕下一角捏在手里，然后慢慢合上那盖子，将沉甸甸的盒子抱了起来，递给霍庄主，然后在大叔的抽气声中冷道：“给我娘。”
霍庄主一愣，索性放下脸面哭了起来：“惊云啊～你……你一定好好听……听你师父师娘的话……不要叫你娘和……霍叔叔……担心啊……”
万里独行黑着脸，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该上路了。”
霍大叔泪眼朦胧：“……需要我帮忙雇车吗？”
“多谢霍庄主。”我笑道：“我们自有安排。”
“那……”霍大叔整了整衣裳，坚持道：“我……我送你们到路口？”
我们还未开口，就听步惊云道：“好。”
火烧云笑眯眯地拍着手，在霍大叔身边跑来跑去。
十来分钟的路程像是走了很久很久，当那条直通向树林的小路出现的时候，霍大叔依依不舍地道：“就不能……再缓两日么？”
万里独行道：“惊云既已作了选择，终须一别的，霍庄主不必挂念，从此他拜入我门下，就如我亲生儿子一般。”
春风温柔，四下无人。
万里独行从袖中取出一柄长剑，放大后悬于空中，然后扶着我踏了上去。
“此后步惊云便是我琼华派弟子，与霍家再无瓜葛。”万里独行淡淡一笑，御剑冲天而起。
随之跃起的是一袭红衣的火烧云。
华丽的广袖流仙裙瞬间将她衬得有如飞天仙女。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从呆滞的霍大叔身后疾驰而来。
“惊云！云儿！！”车上跌下一个女人，“云儿！你不要走！！！！”
——霍夫人。
“惊云，你母亲来了。”我犹豫了片刻，小声问道：“你要不要……见她最后一面？”
孩子终究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无论如何极品的母亲，在放手之后总会追悔莫及。
哪怕她自己也知道这个追悔于事无补。
我和万里独行虽要打乱这里的剧情，但带走步惊云不是唯一的途径，所以我再三给他选择的机会，哪怕会引来……万里独行不满的瞪眼。
“不！”步惊云没有低头去看，只是用那双冷漠的眼看着天边飘着的白云。
只有那紧握着的拳头泄露了他的心思。
并不是真的冷漠。
“相公，我们去哪里？”我试探着问：“聂家？秦家？把风……嗯霜，一网打尽？”
万里独行却笑眯眯地问步惊云：“你想要一个师弟么？”
某只小鬼冷冷的眼睛里分明写着疑惑，万里独行笑道，掰开他紧握着的小手：“你若想要，师父便收一个。”
我倒抽了口冷气——那小小的手掌居然被他的指甲戳出了血。
万里独行煞有介事地摇头道：“所以问题的关键是，在那里没有人给他修剪指甲。”
我风中凌乱了。
步惊云几乎没有开过口，我取出东西让他吃，他便接来吃了，然后就靠着睡去，对于我们御剑飞行这样的事在他看来似乎像是天经地义一般。
只有一事让我们很是头疼——他肯乖乖吃饭、睡觉、和万里独行一道去洗澡，却死也不肯换下那身满是补丁的衣服。
我只好那个厚些的斗篷罩着，以免他在飞行途中受寒。
当我们赶到聂人王隐居的村子时，天已近午。
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裸着上身，用一把刀当扁担，挑着一大捆柴往不远处的一个小木屋走去。那木屋前有块小小的菜地，有一个布衣妇人正弯腰浇水，她身后的地头上蹲坐着一个小男孩。
“风儿！”那肌肉猛男亲热地叫了声，迈大步往前跑。
小男孩一蹦而其，向着他爹就奔了过来，清脆地喊着：“爹！爹！你打柴回来了！风儿可想你了！！”
那把被当做扁担的刀和刀上捆的柴一样被肌肉猛男丢在地上。男人抱起小男孩，嘟着嘴凑向他的小脸猛亲了一记。
这一幕我看着十分刺眼。
这简直就是几年前初遇万里独行时我能想到的关于我自己的故事结局。
只不过我不是美女，我也没有过聂风娘亲那样的性子，所以打死我也不会像她娘一样因为嫌弃老公是农夫而爬墙爬到跟别的男人私奔。
其实《风云》系列小说与影视瞎编版本很大程度上有区别主要就在于这个聂风的妈咪，因为小说里描述，她是被因爱生恨提刀去捉奸的聂人王蜀黍一刀劈死的。
这个女人是祸水。
小说作者笔下留情了，只让她祸害了聂人王蜀黍和奸夫两个人，而影视编剧们不约而同地让她祸害了一个又一个自以为很强大的老男人。
我怀抱着步惊云和万里独行并排坐在书上，看戏一样看着远处这一家亲，而火烧云却对着那丢弃在地上的脏刀不高兴地叫唤。
身为一件兵器，应该不会喜欢任何人那样对待她的同类吧？
更何况，那是名刀血饮。
“师娘。”步惊云不知何时已经醒来。
我被他那一声“师娘”叫得心肝儿颤了又颤。
“他一家，很好。”他的声音小了下去。
他的意思是让我们不要拆散聂人王蜀黍幸福的一家吗？
可是这幸福却不能持续多久，聂风不满十岁就死了娘，聂人王因杀死妻子而发疯，提着刀见人就砍，那个聂风只能跟在他身后尽力阻止父亲伤人，或者……替人守尸。
我们御剑离开了属于聂家三口的幸福地段。
扯了扯万里独行的衣袖，我开玩笑地道：“圣父大人，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万里独行淡定地道：“秦家吧？”
所谓秦家，也只是位于一个与霍家庄所在地相差无几的小小镇子——苦镇。
说真的，虽然只有那么个小屋子，只有两个未成年姐弟二人相依为命，但靠着秦佑心的那一手阵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