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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老夫人请来一位画师为小姐们画像。大小姐，二小姐都已经画完现在主屋里陪老夫人。小姐在书房画着。”碧染又看了一眼西侧的书房：“不过算算时间，也该快了。”
苏明薇点点头，没有再说话，抬脚便往主屋走去。
紧跟其后的夏暮却被碧染拦了下来：“今日只让小姐们进去，便是老夫人身边的姐姐们都在这候着听令呢。你就好生的在这呆着吧。”
夏暮点点头，站在了碧染身边。
碧染有些忍不住的小声问道：“四小姐的伤寒可好些了？”
“嗯。”夏暮的回答有些含糊不清。
碧染却没听出来，接着追问道：“不是老早便跟你说了，今天可是个大日，二小姐不放心下人，还特意让我跑一趟。怎的今日四小姐穿的还不如寻常呢。”
夏暮心中一凛，面上却笑道：“是么？我倒是觉得不错呢，这衣服看似一般，料却是好的，是大小姐特意送的。四小姐也觉得好看，便挑来这件。怎的？你觉得有什么不妥？”
最后一句问的时候神情有些慌张，看上去好像很是不安似的。
碧染在心里暗骂一句：真是扶不起的阿斗。给你机会上位都做不到，真是白白的浪费了二小姐的心了。
口中却道：“许是我刚刚没看清楚也不一定，不过四小姐天生丽质，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就不必担心了。”
说罢，碧染再也不想跟这对蠢笨主仆有任何交集了。而夏暮也是讪讪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时间，两人无言，只是静静站立，等候接下来的时间。
主屋。
苏明薇进去的时候，苏李氏刚刚将药丸送入口中。
她的脚才刚刚踏进门槛，便被苏李氏横来的目光激的一凛。
苏李氏鹰先是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鹰一般的老眼锐利的盯着她。
绛红小袄，翠色比甲，还有头上简单的几乎看不出来的乌木簪，耳坠上一对素银耳钉。这一打扮说起大家闺秀倒也说得过去，因为小袄比甲都是好的料和绣工，明眼人一眼便能瞧出。头上的乌木簪也是上好的紫檀料精雕细琢而成，就是耳朵上的素银耳钉简单了些，但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到也合宜。
只是这样的颜色搭配起来视觉冲击强，再加上苏明薇的样貌不像苏明华的端庄大气，苏明真的小巧可人，或者苏明颜的明艳动人。她的美是娇俏中又有些楚楚可怜，令人一见便动恻隐之心，不忍大声说话，总觉得好似欺凌了这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似的。
比起这些明颜夸张的色彩，她倒是更适合湖蓝，翠绿这一类的同类色彩，愈加衬的她绰约多姿，婷婷袅袅。
苏明薇身着略微夸张的衣服，向苏李氏道了个万福。
“四妹妹这是？”苏明真有些膛目结舌的看着苏明薇的装扮，半响，才从口中挤出了句：“今日的装扮倒很是特别啊。”
话音刚落，一旁的苏明华便有些不悦起来：“这身衣服是我送给四妹妹的，二妹妹可是觉得有不妥之处？”
苏明真低下头：“原来是大姐相赠，这衣料倒很是不错呢。看上去雍容华贵，不过这衣服毕竟是给大姐量身定做的，四妹妹倒是穿不出大姐那份大气出来。”
闻言，苏明薇有些惊慌失措起来，一张小脸顿时变得绯红：“原是觉得今日画像，便想穿上最喜欢的衣物不成想倒是画虎不成反类犬了。这可如何是好。”
苏明华见她这副样，上前安慰道：“好妹妹别听她瞎说，你穿这衣服十分好看，再说画师后期都是要润色一番的。”说罢拉着苏明薇上前走到苏李氏跟前：“祖母快看看，四妹妹穿上这身是不是特别的好看？”
苏李氏盯着苏明薇看了半响。见苏明薇红着脸，十分懊恼的样，手指不断的在裙角处搅动。一副做错了事情的孩模样。
“你大姐说的对。”苏李氏开口道：“她送你的东西，自然是好的。何况你们年幼，穿什么都好看。”
闻言，苏明薇一双水眸瞪的大大的，继而，一股浓浓的笑意在眼中弥漫开来。
苏李氏在心中叹了口气，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不过是个孩而已。一时穿错了衣服，哪有那么多的心思。
况且就算有也无碍，若是无心也好，若是有心，那只能证明她不惜丑扮自己也要向苏明华示好，这不正是自己的初衷吗？
苏李氏看了一眼相谈甚欢的两人，有看了一眼站在旁边不说话的苏明真。在心中暗暗祈祷，只希望这一切都能顺顺利利的进行。她的孙女能成为那个人上人的位置，她也就无憾事了。
屋内一派祥和，只听见门帘处一个娇俏的声音传来：“四妹妹今日这装扮，还真是别致啊！”
苏明薇跟着大家回头，原来是苏明颜进来了。
她端端正正的蹲了蹲身，道：“姐姐来了。”
苏明华也只是飞快的扫了她一眼，扯开嘴角：“哟，妹妹的动作倒是挺快，我还想着是不是得炷香的时间呢。”
她的笑意丝毫不达眼底，看上去十分敷衍。
原来今日苏明颜穿的却是十分隆重，因为曹氏的关系，她必定是一早便知道了这是宫里来的画师。所以连衣服都是宫制的，梳着一朵流云髻，上面还盘插两根赤金凤形簪。凤口衔一串东珠，随主人身形摆动，平添几分绰约之姿。
苏明颜伸手扶了扶簪，雪白的皓腕上便滑出一串红珊瑚珠串，血色的红与嫩嫩的白形成大的视觉冲击，却是十分好看。
苏明薇觉得身后的苏明华看见这串珠之后，整个人都不对了，就连脸上那丝敷衍的笑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哦，姐姐快看看这串珠。”苏明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抬头将那串珠露了出来，血色的红珊瑚在日光下看的十分漂亮。
她得意道：“这是母亲前日进宫时姨母送的，说是二表哥送的生辰礼物。一共两串，姨母便赐了我一串。大姐觉得好看吗？”
她高高的扬起下巴，白生生的脖弧十分好看。可在苏明薇眼中，却像是一个初生茅庐的小兽面对敌人时，正不知死活的暴露出自己致命的弱点。
果真，苏明华笑着点点头：“宫里的东西自然是非同一般，何况是玖贵妃的眼光历来又是好的，妹妹真是好福气。”
听苏明华这么说，苏明颜更得意了：“就算都是外甥女，可也不是都能得到的。”说罢，还怕旁人不知道，故意拿眼横了苏明真一眼。
站在苏李氏身旁的苏明真脸都快要滴出血来了，手中的帕死死的搅着。贝齿紧扣下唇。
苏明薇在心底叹了口气，这苏明颜，还能再蠢一些吗？四处树敌，恐怕将来也要是四面楚歌了。
正想着，屋外的有丫鬟来报：“画师那边已经准备好了，问四小姐何时过去？”
屋里的目光顿时都投到苏明薇身上。
除了苏明颜眼中是强烈的讽刺意味，其他几个眼中都有不同程的担忧，特别是苏明真，一双隽烟眉紧蹙，一双妙目仿佛会说话一般。
苏明薇笑了笑：“各位姐姐先陪祖母，明薇先过去了。”
说罢，福了福身，便向书房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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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苏府变故
自那日画像风波过后，苏明薇明显感觉苏明华对自己的态和蔼了许多。
以往每日问安时总是自己同苏李氏说话，偶尔苏李氏提及苏明华才会跟着搭腔，或者直接是苏李氏与苏明华二人相谈甚欢。而这几日来苏明华明显是什么都会问起苏明薇几句，甚至还送来了几块缎，说是叫夏暮好好的替苏明薇缝上两块好帕。一些自己不用的饰也送来了不少，不过大多都是样式古旧或是价格低廉的罢了。
苏明华的及笄之礼越来越近，园里似乎也不平起来。
先是足不出户的大夫人传来身不大好的消息，只是这些年来大夫人每年快到苏明华的生辰时都要闹上这么一出，所以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原以为今年还是一样，只是没想到伺候大夫人的丫鬟在有一日早上惊慌失措的跑来，跪在地上哭道，原来大夫人已经吐了两日的血，只是守园的人也以为是假的。一直到今天早上才发现，大夫人居然水米不进了。
苏明华一听便默默垂泪，苏李氏也慌了手脚，一直只是听她闹腾。不成想好好的人，怎么忽然就不行了。这厢赶紧派郎中去瞧，那边又让马夫去宫门口守着，一旦相爷下朝，赶紧先来家中。
只是该预备的也得备上，苏明薇见大家忙成一团，走上前去，在苏明华身边附耳几句。
苏明华先是微微一怔，随即扭脸看了看周围，见无人注意，这才小声道：“你先不要声张，一会儿等人少了你来我房中。”
不到一刻钟的时辰，除了苏明颜，旁人都来了。
苏李氏有些不悦的看着曹氏：“丫头这是怎么了？”
曹氏刚刚得了消息，虽然这些年她恨不得压在她头上的大夫人早早逝去，只是事发突然，她还在屋里抹着今年新研得的芙蓉粉呢，便听到下人来报。赶紧换下了鲜亮的衣物，换了一身素色儒裙便匆匆赶了过来。只是指尖鲜红的蔻丹却是如何也洗不去的，在素色的广袖下，显得格外刺眼。
“回母亲的话，明颜昨夜里便一直高热不退，喝了一碗药好歹是歇下了，儿媳便没有叫她。
曹氏规规矩矩的样让苏李氏心里稍微平衡许多，只是苏明颜的心思她也心知肚明，那孩多半是自小听惯了曹氏的念叨，对于这个大娘也没什么好感。
若是寻常苏李氏定要询问有无请过郎中，再对苏明颜的病情仔细询问一二，只是眼下苏潜未归，大夫人那边又没个话来。她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十分慌乱。
若是大夫人真有个好歹来，那按照惯例，府中的姑娘可都要守孝年的。苏明华马上便要及苐，年过后就是十八。那时漫说是皇，便是京中稍稍有点门第的公哥都差不多定了亲，哪里再找一个好去处。
真是祸不单行，苏李氏这边火急火燎，忽然有小厮跌跌撞撞的跑来，大呼不好了。
曹氏与苏李氏心中正烦，猛一见如此鲁莽的东西，苏李氏怒气不打一处来：“你大呼小叫个什么？内宅之类岂容小厮不听传唤便随意跑来？成何体统！给我拉下去。”
那小厮一边哭着饶命，一边叩头，倒是把来意给忘记了。
苏明薇见那小厮哭的十分可怜，斟酌片刻，慢慢走上前去，在苏李氏身边轻声道：“祖母先莫要动怒，明薇见那小厮也不像行事如此莽撞之人。何不听听他到底有什么要紧事，若真是不打紧的来扰祖母心烦，再处置也不迟。”
苏李氏点点头：“还不快说！”
小厮哭的抽抽噎噎的，直起身，一边抹泪一边道：“是遵义府那边来报，说是李府的老爷去了，问咱们这边姑奶奶何时过去呢！”
那小厮话音刚落，便听得苏李氏用颤抖的声音：“你是说，遵义李府的老爷？”
苏李氏瞪着双眼，一脸的不敢相信，浑身也有些发抖。
“是。”小厮拿袖将脸抹成了个大花脸，眼泪虽止住了，可还是带着哭腔：“来报丧的人还在偏厅里候着呢，总管大爷让小的赶紧来跟老报个信，要怎么着还得听老的。”
小厮的模样十分可笑，可眼下这种气氛，却是谁也笑不出来。
遵义府李家，便是苏李氏的娘家，也是李家的发源地。现任苏家族长的正是苏李氏的亲哥哥——李道源。这也是苏李氏能和曹氏相抗衡且有完全把握能将苏明华松上那个位置的至关紧要的关系。可如今李道源的病逝，却像是一把无形的大刀。不仅砍断了苏李氏的强硬后盾，就连苏明华日后的前途也是未卜。
想到这里，苏李氏觉得数年来支撑她的信念瞬间坍塌，而心里那一股寒意不知怎么的愈发滋生的厉害，浸透四肢骸。脚下一僵，眼睛一黑，便瘫软了下去。
苏李氏这一倒下，众人顿时乱了手脚。
倒是苏明薇眼尖手快，在苏李氏摇摇欲坠的时候便冲上前来，苏李氏倒下之时赶紧伸手扶住——不过苏李氏毕竟养尊处优，身体肥硕，又哪里是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能搀扶的住的。她只是撑了一小会儿，便被苏李氏压的也跌倒在地。
哭闹声乱成一片的时候，只听到一声怒喝：“你们都在做什么？”众人顿时鸦雀无声，一同看向门口。
站在门口的，正是苏家如今的家主——苏潜。
苏明薇身被压在苏李氏身下，抬头时只看得苏潜一身朝服未褪，额前沁出一层汗珠，可能是一跑来，胸前起伏剧烈，下巴的美髯也跟着抖动。
“母亲，母亲。”苏潜视线横扫过来，这才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苏李氏，不免大惊，一边痛呼一边冲上前。
曹氏也赶紧跟着上来，拿着帕擦拭眼角：“这是怎么说的，舅公病逝的消息传来，赶巧又碰上大姐犯病。母亲这是禁不住双重打击啊！”她不动声色的便颠倒了是非，不过屋里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反驳于她。
还留下了两滴泪，擦拭过后，对旁边的丫鬟道：“还不快去请郎中来，都是一群不长眼的东西。”
果不其然，苏潜听了曹氏的话后，怒气上涌，又一想到原配夫人这些年来几乎每一年都要闹上一出，如今将母亲都气出病来。便更加气愤：“那个贱人命长着呢，我看即是我死了她都不会死。往后她再有什么消息都不必来报。”
说罢，他眼角一横，便看到了站在旁边呆若木鸡的苏明华。
苏明华也是被吓坏了，她还没从母亲重病的消息中醒过来，便又听到舅爷爷的病逝，她自幼便跟随在苏李氏身边，自然知道苏李氏这些年来都仰仗着遵义李家主宅的那位哥哥。如今后盾不在，她一颗心早就慌了，哪里还顾到如今仍倒在地上的祖母。
正惶惶不安中，忽然感觉有一道凌厉的目光看向自己。
定睛一看，原来是苏潜。
苏明华目光有些慌乱，但很快的醒过神来，再一看，父亲满面怒气和地上的四妹妹跟祖母，心里顿时一冷。
苏潜是最孝顺的，她母亲干了许多愚蠢事，也是因为她对老祖母为孝顺，所以才得苏潜高看一眼。如今这场景，却是如何都无法自圆其说的。
“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扶起你祖母？”看着苏明华一脸呆笨的模样，苏潜强忍着满腹怒火，又看了看被苏李氏压在身下的苏明薇。
人好容易才将苏李氏搀扶到房内去，郎中也赶了过来，请过脉后摸着山羊胡须道：“老这是邪气入体，有些受惊了。吃上几幅汤药便好，只是这段日不能再操劳了。”
苏潜谢过之后，又派人将郎中送了出去，转头回来，便看到了站在角落处的苏明薇。
他从未仔细的看过这个小女儿，当年这个孩诞下时，正是曹氏得宠，大夫人又做下了那等荒唐事。他便在也没有见过大夫人，就连这个女儿，也一并被牵连了。
如今看来，她非但没有心怀怨恨，反而长成了一个很乖巧的孩。
苏潜没有忘记他们将苏李氏从地上扶起来的时候，苏明薇也跟着自己站了起来，龇着牙瞧瞧的揉了揉腰，便默默的拿起苏李氏的拐杖送到了床头——怕苏李氏醒来会不方便。然后趁着众人不备，便瞧瞧的站在角落，悄无声息。
苏潜在心里很是赞许这样的行为，又想起即便是没人管教，苏明薇还是这般听话，不愧是他苏家的女儿，名门之后。
显然，他忘记了前不久他还重重的给了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儿一脚，导致她足足趟了半个月。
苏明薇今日穿的是一袭碧色衣裙，十分简单大方，头梳两条辫，额前一抹朱砂，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羞涩中露出胆怯，看上去十分可人。
苏潜将手握拳，轻咳一声：“你的伤可还要紧？”
苏明薇一愣，没想到这个爹居然如此和蔼跟自己说话，以为他是说上次的伤势，便摇摇头：“已经好了，谢谢父亲。”
父亲二字说的十分快，也有些不大习惯。
苏潜点点头：“我见你刚刚揉腰，想必是摔下去的时候撞着了。一会儿我叫郎中去给你瞧瞧，女孩，还是不要留了疤的好。”
苏明薇这才反应过来苏潜是说刚刚的事，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心细，有些诧异。不过还是乖巧的答应道：“是。”
苏潜见她十分拘谨，而自己同这个女儿也不大亲近，不知该从何说起，一时两人默默无言。
沉默片刻，便听到里屋有惊喜的声音传来：“祖母可醒了，可要吓死孙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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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奔丧
苏明薇进来的时候，苏李氏已经悠悠的醒过来了。
不过她的样却好似一下苍老了许多一般，鹤发苍苍，有些零乱。嘴角下垂，就连一双平日里透着几分尖锐的双眸，此刻也很是浑浊，看上去，就跟一般的老妪一般。
她躺在床上，眼睛看着苏潜，不一会儿，便默默的留下了两行浊泪。
苏潜吓了一跳：“母亲这是怎么了？可还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儿这就立刻将郎中叫来。”
他刚要起身，却感觉自己衣袖被拉住，定睛一看，原来是苏李氏那满是皱纹干枯的手，拉住了自己。
“哎！”苏李氏叹了口气：“我儿莫慌，我没有不舒服的，只是想同你说说话罢了。”
“母亲还是先好好歇歇，有什么话等身好了再说也好。”
苏李氏摇摇头：“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