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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阡程怎么会知道。”林锐挺高兴他主动说话,回答的很快,语气却跟着一转,“怎么?你对他们有想法?”
流弋只想要前一句那个答案,心里不由松了口气。下意识的,他是想和叶阡程保持以前那种清晰的界线的,这样他心里会更坦然和好受一点。相识却不相知比互不相识好得多。
手机里只有林锐一个人的名字,流弋一回教室就塞进了书包里。
下午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上周的考试他的数学考的很糟糕,先是数学老师找他分析问题所在,到现在连班主任也惊动了。
像他这种既不引人注意又不需要老师操心的学生,进办公室是有些忐忑不安。
流弋一进办公室,其他低头做事的老师不免抬头看他一眼,看完之后忍不住又看了几眼,第一感觉都是——这个男孩子长的也太妖娆了,比女生还要白皙漂亮,身材也很纤瘦,一件白色旧T恤穿在身上显得很空。
低眉垂眼的安静样子,看上去很乖。
班主任对流弋的印象和其他人其实差不多,他不喜欢这种长得中性还有些媚气的男孩,加上这个学生在教室里淡得可以忽略的存在感,也没多加注意,只有每次考完试在前几名看到这个名字才会想起来。
这个学生其他成绩都很拔尖,唯独数学拖得厉害,继续下去,只会把距离拉的更开,一个好苗子说不定就废了。
“这样吧,我找个学生帮你补一下,你是申请了上晚自习的吧?那除了要考试的晚自习你也别去上了。数学组办公室旁边就有个自习室,你就在那里补,遇到不懂的也可以就近问办公室的老师,一个学期还补不上去你来找我!”班主任哗啦啦的翻着他们这一年多的成绩单,说的特别豪迈,一切他都能轻松搞定的架势。
班主任风风火火的做事风格他也有所耳闻,但是用到自己身上时还真不怎么好接受,在脑子里过虑了一遍班上数学好的同学,再联系一下自己和他们不咸不淡的关系,真是……补上去了才怪。
尽管如此,嘴上也不敢说什么。
眼前这个中年男人历来独断专行,说一不二,最讨厌别人质疑他这个金牌班主任的眼光和才智。
因为在办公室里耽误了些时间,回到家已经晚了,流弋先绕道去了廖冬那看那条流浪狗……
不过还没敲门就听见小狗的呜呜声了,然后是廖冬低声的咒骂。
流弋推门进去,看见的景象就是廖冬像是拎抹布一样拎着小狗的脖子往门外丢,吓得赶紧接住。
小狗在流弋怀里倒腾了几下,大概是真伤到了哪里,一直在嗷嗷惨叫,一双小眼睛水汪汪,看着很可怜。
流弋把狗放下了才抬头看廖冬,疑惑地问“它又怎么了,你一副杀之而后快的表情?”
“它一天到晚的叫,烦人。”
“你是不是没喂它吃什么东西?大概是被饿坏了吧。”
一看廖冬的表情,流弋就知道被自己说中了。
流弋在廖冬的厨房里看了一遍,厨具上都落了一层灰,也不知道多久没开火了,垃圾桶里都是些方便面和零食包装袋。
“我还是把它弄我家去喂点东西吧。”
“先别忙着回去……”廖冬忽然拉住他的手臂,流弋不解地回头。
“你们家这会儿可能有客人,你等一会儿再回去。”
有客人,廖冬这样的直神经居然也这么客气委婉,能把话说的这么好听。
流弋愣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的笑笑,蹲下身子摸摸小狗,掌心的皮毛很柔软,但实在是太瘦了,连骨头都摸得到。
廖冬看流弋一眼,抽了根烟点上,转身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电视一直都开着,这个时间段几乎每个台都是广告。
流弋虽然在边上逗小狗,眼神却不时瞟着自己家门口。
“喂……”廖冬喂了一下,“以后家里来人的话你到我这里来好了,我不在家时这里的门也没锁。每次像个傻瓜一样躲在外边算怎么回事?冬天的时候也不怕被冻死。”
“哦,知道。”流弋回答。
这个地方没什么秘密,和廖冬,实在没必要在意颜面或其他。
每次下过雨后这个院子总是特别的潮湿,因为找不到太多的阳光,很久之后才潮气才会散尽。流弋看着从自己家门出来的男人,很往常那些人不太一样,长的很周正,不到四十岁,西装穿在身上和这个地方的格调极度矛盾,最奇怪的是流苏居然送了出来,踮着脚尖在男人脸上吻了一下。
流弋有一瞬间觉得流苏脸上那个表情挺单纯和美丽,没有往常调情的妖媚和放|荡。
直到那个男人的背影消失,流苏才转身进去,有点恋恋不舍的样子。
客厅里好像喷过了空气清新剂,没有往常潮湿难闻的气味,流苏出奇意外的好心情,头发似乎刚吹干,长长的披散在肩上,看见他回来笑容更盛,有些兴奋过头的抱了他一下,“儿子,秦柯说他爱我,他爱我哪!”
流弋的记忆里流苏好像从没这样亲昵的抱过他,此时反而觉得别扭和不自在,尤其是她身上的香水味太浓,刺得人想敬而远之,也不管她的兴奋劲和难得一见的亲近,伸手将她推了开来。
流苏还沉浸在自己导演的戏里,如数家珍的说着秦柯有多迷人,多与众不同。迷醉的神情让她像初恋的女孩一般,在勾画的童话故事里神经质的叙述着自己的点滴悲喜。
流弋放下书包去厨房里做饭,他分不太清自己这样的态度是冷静还是冷漠。他不相信爱情会和流苏有什么关系。
流苏是个傻瓜,而且从来不会吸取教训,总是跌倒在一个地方,跌的次数多了,旁人也不会再觉可怜和同情。
妓|女和和嫖|客的爱情故事,古今中外,已经被小说写成经典或者烂俗,百转千回或肝肠寸断,只是与现实的流苏完全搭不上。
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男人因为外表追求和许诺过她爱情,但哪次的结果不是被踩在烂泥里?
被糟践也就算了,还要自己也踩上一脚才觉得彻底。
流苏遇见的好像都是骗子,第一个骗子就是他的爸爸,骗完之后走得干干净净。
那个男人姓谁名谁,长什么样他都不知道,流苏也只提过那么一次。
那是他们唯一比较正式的谈话,流苏对那个男人没什么好的言辞,也不恶毒,最后和他说的一句是,“流弋,你是我生的,你不能像其他男人那样薄情。”
是的,他是流苏生的,所以无论如何,他们相依为命。
知道这一点就够了,他会长大,会离开这里,但是会和流苏一起。打断骨头连着筋,是不是这句话?
而流苏,就像一支渐渐衰败的花,还没有人欣赏过她的娇艳就凋谢了,她只是寂寞而已,爱情是什么,她或许是根本不懂的。
一整个晚上流苏都陶醉在自己臆想的爱情里,心情好得连空气都能感染似的,也没出去打麻将。流弋虽然不敢苟同她那种奇怪的想法,心里却有一点安慰,流苏这个样子挺正常,没有那些神经质的举动也没有坏脾气。
收了桌上的碗后弄了些饭菜拿到廖冬那里去喂狗,去的时候廖冬正在吃饭,小狗在他脚边的碗里埋头吃饭。
廖冬叫的是外卖,菜色不错,边吃边挑了肉丝丢在小狗的碗里,看上去很欢乐和谐。
流弋看着挺放心,忍不住又揉了几下小狗的脑袋,“乖啊,我去上晚自习了。”
廖冬在一边嗤笑,“你还真是婆妈。”
流弋笑笑,不做声。看了下时间,今天先是在办公室耽搁了一阵,回来后又在廖冬这儿半个多小时,路上要是倒霉再遇到堵车的话肯定是要迟到。
不敢再磨蹭,背上书包赶紧走人。
今天是语文晚自修,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十几分钟。
口袋里的手机从他在路上就震动了好几次的。
五条短息,都是林锐发的,“吃过晚饭了吗?”
“怎么不回我?”
“在路上?”
“到教室了吧?”
“什么晚自习,在做什么?
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聊。
流弋回了最后一条,“语文晚自习,在写作业。”
按下发送键就放进了书包里,打算不再理会。但十几秒钟后还是感觉在震动,流弋有点烦的忽略掉,拿出他不敢轻忽的沦落到要靠同学补习的数学来做。
自习结束也只做完了选择题,后面的大题依旧感觉棘手。流弋看着满满的草稿纸,无力感丛生,笔尖在纸上无意识的划出一个叶字,又被他涂得一点都看不出。
最近好像特别容易想起这个人,心里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叶阡程每次出现在他面前的形象都和第一次遇见时一样,冷淡,礼貌,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容易让人去仰望而不是平等地去靠近。
这种人不可能行差踏错,如果自己主动靠近一些会不会被嫌恶?流弋忍不住生出这样的想法。只要叶阡程频繁的出现在他的生活里,这样的希冀就变得不可逃避。
流弋用劲把稿纸上的叶子划得面目全非,似乎这样就能把他心里最见不得光的秘密掩盖起来。同性恋也就算了,偏偏还喜欢上一个最无可能的人。不光让别人觉得天方夜谭,也让自己觉得无可奈何。
这样的自己,和今天的流苏何其相像。傻瓜一样,自导自演。
都是凡人
数学组办公室旁的自习室以前是教室休息区,只比普通教师小一点,因为总是有很多学生在下课或放学时间去找老师问问题而被单独开辟成自习室自习室。
虽然名义上是普通的自习室,但是因为去那里的经常是学习刻苦的好学生而渐渐被默认为某些人的专用自习室。
这样的地方在普通学生嘴里是多少有点不屑和嫉妒的,觉得学校太喜欢搞特殊化了。
流弋是那种不太在意身边的学习环境的人,无所谓被别人干扰而无法静心。
今天到的比平时要早点一点,自习室里已经有不少人,许多似乎都是住校生,大概是吃过晚饭就直接来自习了,理科生文科生都有,三三两两的在讨论一些难题,声音不算小,但确实很有学习的氛围。
肖迩也在那些人中,不像是在学习,翘着腿坐在桌上低着头和旁边一个挺文静的女生在说什么,眉开眼笑的样子,惹得女生也微笑起来。
难道是肖迩帮自己补课?
流弋有点惊讶地这么想,整个自习室里就肖迩在逍遥自在,他居然忘了班主任也教理1班的数学。
肖迩的成绩不算顶尖,但是好像也不差。
流弋有点摸不着头脑,在角落找了个地方坐下。
没过几秒肖迩就来到了他面前,敲着他的桌子,“喂喂……招呼也不打一个,太冷淡了吧?”
“陈老师让你帮我补课?”流弋问的有点直接,表情又过于认真,透露出的就是一种完全不相信和匪夷所思这样的信息。
虽然有点打击人,但肖迩太吊儿郎当,的确没一点能教人的样子。
“啧,流弋,你和我还真是不客气,进步的快嘛!”肖迩故作惊叹,半个身子无力地趴在他桌子上,语气却是嬉笑着的,一手撑着下巴眨了眨眼睛,“我说小陈怎么这么起劲,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原来是给自己班的开小灶。”
流弋移开视线看自己的书,他和肖迩并不熟,也就不习惯他这样的亲近和玩笑。、肖迩最吸引女孩子的就是俊俏的外表和眉眼弯弯的笑容,最擅长的却是用状似深情的目光俘获别人的好感。骨子深处有点邪气和风流,而且很会揣度别人的心思。
如果不是错觉和太敏感,流弋觉得肖迩刚才一系列的动作和眼神都带着点挑逗的成分,像是在试探和恶作剧。他对别人的好意和靠近很容易抱一种怀疑和审视的态度,这和他面对别人莫名其妙恶意的那种平淡完全相反,只因为过于自卑和心底藏有见不得光的秘密。
肖迩一个人说了好几句话没人理,有些丧气的哀叹了一声,手指在他书上画了一个圈,笑道“别人都说叶阡程难相处,我看他比你只是小巫见大巫……”
肖迩的话还没说完流弋的余光就看到叶阡程进来了,旁边跟着陆以婵,两个人一起进来的。
流弋注意到肖迩看到进来的两个人时轻微抬了一下眉毛,然后嘴角就翘起了微笑。
陆以婵从入学伊始就和这两个男生传绯闻,一直到现在也是种似是而非的暧昧关系。
像陆以婵这样擅长给自己制造话题的女生往往受其他女生排斥和孤立,看上去也就越发的孤傲,只剩一张美艳的脸蛋支撑着这样这样的姿态。
流弋对着三个人的关系没想太多,他不关心这些。
他只是有些纠结的微微皱了眉,因为他知道班主任找来帮他补课的人应该是叶阡程,他一直矛盾的要不要主动靠近叶阡程似乎也给出了答案,但是这个答案来的太顺理成章,反而连退路都没了。
“不好意思,迟到了一会儿。”叶阡程很自然的在他旁边坐下来,微微笑了一下。
肖迩笑得有点古怪的在叶阡程肩上拍了一下,“侦查完毕,我回教室去了。”
然后才装出十二分正经的朝流弋说了句拜拜。
“他和你说什么了吗?”叶阡程偏头看着他问,有些疑惑不解的样子,侧脸刚好被头上的白炽光线切成明灭的一片影子,从下巴到锁骨的线条利落地勾勒出完美的轮廓。
“没有……”流弋被他温和的声调感染得有些放松,声音有些低软,但是还是可以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咚咚直跳,如同水流冲刷而过,溢满胸腔的是些跳动不安的情绪和难以言说的悸动。
时间过的很慢,流弋几乎没听进去叶阡程在讲些什么,只是机械的动着手中的铅笔在草稿纸上计算着答案。叶阡程在边上偶尔会指出错误的地方,然后用蓝色的笔在旁边写上正确的式子。叶阡程的字不太像他的性格,有点飞扬和恣意的韵味,写“9”的时候拉了很长的一笔,笔锋冷锐。
流弋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这种只隔着十厘米的距离让他无法专心和若无其事,在开始的半个小时里他的耳尖一直都热得发烫,连周围同学讨论问题的声音都被过滤出去,剩下叶阡程慢条斯理的声音折磨着他。
折磨他的不止是声音,还有叶阡程身上一种类似草药的淡淡清香味,每次他靠近的时候流弋会下意识的屏住呼吸,那是种诱惑,来自叶阡程的,由外表到性格,由声音到气味的诱惑。
教室里很凉,流弋的手心却汗涔涔的,他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不可救药和猥琐。
他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近于迷恋的感觉,难以言述又真实得足够刺疼神经,至少以前,他没觉得喜欢一个人需要痛苦。
“流弋你在听吗?”叶阡程的笔尖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流弋回过神来,歉意的笑了笑,嘴角有些僵硬,“不好意思,有点走神。”
“没事儿,别着急,你的数学功底不差,没陈老师形容的那么夸张,考试放松一点就好。”叶阡程把他做的卷子抽过去看,话说的很平淡,似乎从来就没感觉出旁边流弋紧张得连数字都写歪的样子。
快要下自习时一张卷子还只做了一半,叶阡程平常也不会来这个自习室,所以其他学生会过来和他请教一些题或讨论。叶阡程一直是淡淡沉稳的样子,几乎没什么废话,给人的感觉确实是——不太好相处。
叶阡程和别人说话时流弋都在装做与己无关认真算题的样子,他知道那些人是在好奇他和叶阡程怎么会坐在一起,会不时朝他看几眼,但是又不会和他搭腔,不屑抑或退避三舍。
熬到下自习时流弋几乎是长舒了一口气,不光手心里是汗,连背上都出了汗,身体更是因为长时间有些不自然的坐姿而微微僵疼。
出自习室后流弋在人潮拥挤的走廊里看到高大显眼的林锐,条件反射的就往旁边叶阡程的身后躲了一下,混在人群里下了楼。
他看到林锐身边还站着一个瘦小的男生,看不清容貌,但是两个人的姿态有点亲昵。想到某种可能,流弋有点侥幸的轻松感,然后捏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机,今天一整天林锐都没有找过他,这种被他遗忘掉的感觉甚至让流弋有点高兴起来。
因为一路都在想林锐的事情,和叶阡程一起回家也变得自然很多。
公交车上依然挤得只有立锥之地,流弋白皙得过分的皮肤和瘦削的身材很容易给人病怏和弱不禁风的脆弱感。
叶阡程站在流弋身后,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姿势微妙,像是保护着他不被挤倒了。
下车分手前叶阡程忽然说了句,“流弋,以后和我相处不需要那么紧张。”
睡觉前流弋又把数学卷子拿出来重做了一遍,对目前的状况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让叶阡程给他补课,越不越差也说不定。流弋疲劳地捏了捏眉心,有点自作虐不可活的觉悟。
白天繁忙的课程让人没太多的精力想别的事,但是快要上晚自习时紧张的情绪还是准时袭来,流弋在公交车上回忆起昨天的自习来就觉得无力。他
尽力回忆着那些细节,然后发现自己确实紧张过了,举止行为也就漏洞百出,看在叶阡程眼里会是什么样子?
一路忐忑的到了学校,才爬上六楼就看到叶阡程在自己教室外,像是在等他。
流弋有些意外,“找我吗?”
叶阡程今晚有考试,昨晚又忘了告诉他,所以在自习前等在这里告诉他晚上不能给他补课了。流弋听完后有点庆幸的感觉,点着头说没事。
“把你手机给我一下。”
流弋一点防备也没有,加上有点失神,没怎么反应就把口袋里的手机递了过去。叶阡程接过手机,手指在上面存进自己的号码又拨到自己手机上才递还给他,“这是我的号,有事联系。”
有些客套的措辞,语气也无波澜,流弋看着只有一串数字,连姓名都没存的电话号码,心里的想法却是:叶阡程有时候其实一点也不客气。
自作主张,还心安理得。
不过……挺好,流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微微笑了。
每天回家流弋都会往廖冬那里跑一转,廖冬的行踪又恢复成以前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他的房子自然而然成了名副其实的狗窝。
那条小狗被廖冬取了个不知所云的名字——菜菜,流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时常一起吃菜的缘故。但是每次叫菜菜,那只小狗还是会撒丫子欢快摇尾巴,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