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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今世-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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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就好比屏开牡丹。

  我出外读书,虽是父亲与俞家义父早有此意,但我自己完全没有想到。我十三岁那年夏天,在傅家山下小舅舅家作客,与雪帆表哥为伴,我父亲忽来叫我同去章家埠,有十五里路,我就替父亲背钱搭,沿剡溪沙堤走到那里,他事先没有和我说要到绍兴杭州去,却就趁了夜航船。後来这条路我自己来去走过多少遍,不是一句离情别绪的话可以说得尽。

  章家埠是上虞地界,剡溪到此,再下去就成了曹娥江。到绍兴去,从三界亦可趁船,但水浅时埠船只到章家埠。从三界章家埠趁船到蒿坝,要过坝换趁内河船。蒿坝街上,只见饭店拉客人吃饭,热闹非凡,那条石板街路晴天也是湿湿的,一股黄芽韭菜的气味,我倒是喜欢闻。在此过坝换船的人,惟见扁担钱搭包裹雨伞戢戢如林,夹着一两乘轿子,经过饭店门口,都像抢夺打架一样,被拉进去吃饭。饭店里四方板桌长条凳,点叫的无非是白饭二分钱一碗,紮肉三分钱一块,滚热猪油烧鱼头豆腐八分钱一大碗,要吃酒也有五香猪肚,炒腰花。客人多是农夫及生意人,亦有去外头读书的山乡少年少女,他们都计算着路费,仍不免稍稍吃惊於自己在路上的豪阔。那堂倌是搬馔收碗,像穿梭一般,浑身都是手眼,客人叫声应声,灶头煎炒,锅铲敲得当当响。

  还有蒿坝的过塘行,埠船到时客人聚集,开票转船换船,泡茶绞热手巾,单是塘柴一天里要烧好几担,中小企业的这种兴旺热闹慷慨,天下世界的财富可比新鲜鱼虾的烧好了即热烙现吃,我一直喜爱。

  从蒿坝换船在内河中行,此外江就是另一番景象,河岸迤逦人家,一路有市镇。到得鉴湖水域,田地便平洋开阔,山也退远去到了天边,变得斯文起来。这里的田地都是好土壤,阳光无遮拦,所以出得绍兴这样名城。绍兴城此时从船上还望不见,只觉它隐隐的浮在水乡上,又像是在云中,却人语与鸡犬之声可听得见似的,河水里渐渐繁密起来的菱角芡叶,与从我们船傍掠过的一只两只乌篷船,好比从绍兴城里流出来的桃花片。

  及至五市门,说是绍兴到了,我一看不过是沿河塘的行家店家,不禁失望。惟因东湖鸟门山出石板,此地的河岸塘路都铺得极好,人家的粉墙也很白,河塘里许多乌篷船,对河平畴远山,都在下午的太阳里。当下我跟父亲进城门,走过大街,才不再失望,却不晓得自己的感情是说高兴好,还是不高兴好,只觉我自己这个人与父亲非常分明,此地的一切也一步一步都是分明的。

  绍兴城里大街小巷,一色是石板铺的路,许多节孝牌坊,状元牌坊。惟我对那些石牌坊不大有好感,走过时怕它万一压下来,且状元及孝子节妇的人世有点安稳过了头。又家家後门都是河,地名也是桥,八字桥、广宁桥、探花桥、莲花桥、大郎桥、小郎桥等,坐船赛过坐黄包车,探亲会友,女儿望娘,外婆到女婿家,都自家後门口下船,那家後门口上岸,那些乌篷船,就像要橕入人家的堂前与灶间,可比小艇橕入荷花深处,那栉比鳞次的人家便是荷叶荷花。

  绍兴城里要做一府五六个县的生意,要算得工商业发达,却只见是住人家的,大街也只得一条,其余惟江桥头热闹,又东郭门头、西郭门头、水偏门、旱偏门、及五市门头是热闹的,凡米谷、鱼虾、木材、酒业及各种工业生产都在那里成交,锡箔的制成是分散在小户人家里,有名的绍兴酿造,及陶器铁镬,酒瓮酒缸,则都在城外市镇里。城里的大商号,如陶泰生布庄及钱庄酒庄茶庄,皆反开在大街边的小巷里。便如杭州,比绍兴更市面大,亦没有受工业区在压迫的感觉,不须特为规定住宅区,这实在是最高的设计,怎样的现代都市皆应当采用的。

  绍兴城里许多台门房子,平家台门、王家台门、陶家鲍家台门等,数也数不清,最大是吕府,宋朝宰相的宅第,但已夷为闾巷小家了,这些台门都有照壁,狮子旗杆石,很高的避火墙,兽环沤钉门,里边石砌大院,三厅两厢,正房侧院,有花园亭台,门上厅上挂满功名匾额。但如今多是子孙分数家居住,且有租出的。我住在三哥家,即租的平家台门的一个侧院,我喜中国旧式的深宅大院,但不喜住在里边的败落子弟,他们一点锐气也没有。

  绍兴城里的小家小户也好,便是从那样的人家出来得龙凤锁里的金凤姑娘,又如《水浒传》里藏匿恩人鲁提辖在楼上的金老儿父女,宋人平话及元曲里广有人世风情的小民亦是住的这种房子。破落的大家子孙少爷小姐的称呼我听了不惯,但我喜小户小家妇女像小姐少奶奶,有女体的香气。明眸皜齿本来多是出在寻常百姓家,因为不染富贵的沈淀不洁。其後我在杭州,亦喜欢在长巷短巷里走,看看这种临街浅屋人家,门多开着,好像都可以进去堂屋里坐坐,讨盅茶水吃或借红灯。

  绍兴老酒有名,又越鸡极嫩,我父亲每次来,必去府前街买早羊肉,及芝麻酱,油条是沿门来卖,此外各式蒸糕都便宜好吃,竟成了家家的早点心。但我自己只买过几次油条,现在还数得出来。大街上的洋货店我当然喜爱,虽然读书时没有钱,且亦根本不想到要买。

  但是绍兴的名胜古迹我不知,在读书的那两三年里,我连没有去过禹陵兰亭,我常去的倒是水偏门,只见舳舻如林,米市鱼市非常热闹,四处田畴河汉,不必登高望远,也城郭山川都在这里了。再出去,离闹市稍远,沿河石砌官塘大路,一次梅香哥哥来,我与他走过,太阳晒得热起来,进去路亭里有卖老酒的摊子,四枚铜币一碗,水红菱一枚铜币二十只。

  但我还是更欢喜杭州,绍兴人有一种熟祁祁,像西瓜熟透倒了瓤,与我的脾气合不来,杭州则有辛亥起义以来民国世界的清明。我在绍兴高小时,五四运动只在学校里刚起来,而到了杭州,则寻常巷陌人家,湖山市廛,皆只觉五四时代原是向来的本色,好到使人不起怀旧之感,因为没有一个旧时代在死灭,然而眼前的已是全新的。

  我第一次跟父亲去杭州亦是十三岁那年,其後在十五岁才又跟表哥吴雪帆去杭州进蕙兰中学。跟父亲去时,有个亲戚是胡村进去十二里前冈村人,在电灯公司当工人,领我们到机器间看正在转动的发电马达,那样大声激烈,我有点害怕,就像山西梆子“呱呱!”把感情思想都轧掉扫荡掉了,剩下来的只是更纯简且更端然的人。那天去他家吃夜饭,钱塘江的鯿鱼这样鲜美,我也是初次吃着。饭後又请去共舞台门看髦儿戏,正演大闹天宫,京戏的锣鼓与锦袄花帽的孙悟空皆与我山乡地方戏里的不同,而是民国世界东吴的繁华,新鲜到几乎是带有刺激性的。那亲戚能有多少工钱,却这样豪爽重义,这也是我初次见识了现代工人。後来他又陪我们到旗下洋货店里,我只见电灯光像水晶的条条射目,身穿旗袍,头戴丝绒帽的女子在买东西,我还当她是男人,她却又脸上粉敷得这样白,襟边水钻闪烁,我只觉不顺眼,然而这正是我对现代都市的初次惊艳。

  要说杭州,道杭州,只能用三个字,杭州地方好风景。无论人或物,但凡能是风景,即私的亦皆成公的,西湖里私家的庄子皆开放,西泠桥畔苏小小墓,当年儿女之私亦成了天下世界的风景,所以杭州女子这样的喜欢在门口小立。一次我与蕙兰中学的同学锺志谦走过谁家庭院,大门开着,他便昂然进去看花看鱼,即或主人出来乾涉,他也会得应付,我可是胆怯,像欧阳修诗里的“黄鸟飞来立,摇荡花间雨”,生怕惊动人世。

  我爱杭州的紫气红尘,浣纱路河畔洗衣的女子,我走过总要看看,只觉这里的杨柳才真是杨柳。我是个俗人,世上富贵荣华我都爱,只是不信伏权力。彼时孙传芳当五省联军总司令,辕门在旗下督军署,一次我与锺志谦走过,见说孙馨帅今日要游湖,就停步想要看他出来,此时已日上三竿,辕门外卫队勒马盘旋,步哨一直放到岳王坟,等了很久,辕门里却还不见动静,我忽觉自己可以平视他。还有蕙兰的同学於瑞人与我最好,他家在三元方开於天顺洋货庄,做钱塘江上游的生意,有钱得华丽深邃,还比官家清洁,这也是我第一次见世面,好比读花间词。

  我在蕙兰时,西湖是每逢星期六总去,但没有像他人的风雅,且要花钱的事亦轮不到我。

  我是过西泠印社亦不吃茶,过杏花村亦不买醉,惟独自在白堤苏堤走走,或花四个铜元搭游艇从岳王坟回旗下。因为我与西湖真是自己人,不在乎虚花。便是灵隐净慈寺这样名刹,及巍巍的岳王坟,系人冶情的苏小小墓,也见了我不讲什名深微妙法,不讲英雄恨,不讲痴情艳意,因为真是亲人相对了。

  又彼时承“五四运动”的风气,我表哥及与他同班的马孝安,及他们的好友第一师范的学生汪静之、崔真吾,还有刘朝阳,他们都有爱人,且都会做白话诗,惟我在低年级,既不会做诗,亦不想到要爱人,虽常跟表哥与他们在一起,总之没有资格入群。我对他们都只有佩服,他们说话我惟敬听。《西游记》里花果山的石猴,才出生下得地来,摇摇拐拐地行走,参拜四方。早惊动天上玉帝,令太白金仙查看了,回说是下界小小一生灵,倒晓得有个向善之心,因此亦就不问。我年幼的可笑便像这样,是人家所说可怜儿的一条小性命罢了。 

有凤来仪:思凡
   三嫂嫂一次叫我小官人,我一笑,她也笑了,说:“你笑什麽?难道我叫错了?太阳未出总是早,老婆未讨总是小,况且包文正称嫂嫂为嫂娘,我不比你大?”是年我已十八,正议亲事,是前冈芦田进去,离胡村五十里里山地方,唐溪人的女儿,名叫玉凤,父亲唐济仙,人称他三先生。

  是年夏天杭州学堂放暑假回来,夜饭後坐在檐头,有月亮,母亲问我的意思。前两年提及婚事,我说不要,这回却听母亲说下去,心里晓得要了,只觉在母亲跟前,且对於人世的事我都婉从,这婉从倒是与女儿的有几分相似。但仍微微诧异,有个女子将是我的妻,意意思思的不禁有一种欢喜,可比花片打着了水面。

  可是我母亲也听人说如今作兴文明结婚,要自己看中,我大哥哥又是个无事忙,就陪我去唐溪,只说买茶叶,到了三先生家里。三先生在邻家,差人去叫,我们坐在客堂间,时已晌午,玉凤从山上采茶回来了,她肩背茶篮,正要往前门进来,望见有客,不知如何她似乎已经觉得了,即转身改走後门。我正像三嫂嫂说的是个小官人,怕难为情都来不及,哪里留心,急得大哥哥向我使眼色,又悄悄地指点给我,我张望又不好,不张望又不好,只见是个穿青布衫裤的女子,从後门一直转入灶间去了,脸仍没有看清楚。

  一时三先生来家了。便与我大哥哥攀谈,在客堂间款待酒饭,玉凤的弟弟才十二岁,出来搬菜,只不见他姊姊,他们都已心里明白,我哪里是去看人的?分明是倒送上门去给人看,但我也只得老起脸皮,仿佛拼此一命似的。

  饭後陪去月樵店王家。月樵店主是玉凤的堂房伯父,县里有名,杭州上海也有交游的大绅士,家里是洋房,青翠的回廊栏杆。在他家客堂间坐得一坐,我亦没有留心大哥哥如何买通关节,他带我到屋後田陌上,我只当是去走走,焉知那里正对後院,玉凤与众姊妹在院里乘风凉绣花,大哥哥指点叫我看,这种慌慌张张的样子我从来何曾惯,且相隔有十几丈,还来不及看清楚四人中谁是她,那边却已经知觉,都逃上楼去了,只剩有日色阡陌,人家的楼屋非常齐整。

  婚後玉凤说,那回她倒是把我看得清清楚楚,即我跟大哥哥从屋後又回到客堂间时,她在楼上看我走过廊下,穿的茄色纺绸裤,白洋布短衫,心里只觉得是好的。千万年里千万人之中,只有这个少年便是他,只有这个女子便是她,竟是不可以选择的,所以夫妻是姻缘。

  如此就行聘,男家女家的长辈都放心,说两人已经自己看中了,使我无从剖白,但也不觉得是被误会或受了委屈,人世最最真实的事每每会有像这样好的糊涂。

  媒人男家的是宓家山可桢娘舅,女家的是芦田少彭表哥。下定是一百银圆,两端缎子,外加一副盒担及两坛老酒。盒担里是一对鸡,两尾鱼,一方肉,几对荔枝桂圆莲子白糖包及庚帖,都用朱漆大盘子装着。彼时我父亲还在世。

  先一夕整理盘担,父亲把银圆用燥粉擦亮,每块上面用银朱笔写一个双喜字,我也帮同写,只见八仙桌上摊遍银洋钱,红烛光下都是喜气。又壁柱上挂着两尾胖头鱼,灶间厨板上放着金丝黄芽薤菜,还有倚在门边一大捆茭白,都发出腥味与香气,茭白的茎叶在烛光里更见得青翠碧绿。此时厨下肉饼子已斩好,海参也泡好,鱼肚发好,扣肉扣好了,厨子辞去,等明朝再来,母亲也放好盒担里的礼品,就端坐等父亲与我把银圆上的双喜字都写好。

  次日媒人到来,请集亲房叔伯,祭告天地祖先及家堂菩萨,在堂前高烧红烛,写我的年庚帖子,托在盘子里,向天地祖先及家堂菩萨面前供过,然後连同父亲的大红拜帖皆装进盒担里。於是请媒人上座,吃过酒饭,由媒人押送聘礼去女家。女家收下聘礼,回的盒担,揭开来,一盒的盘子里是新娘的庚帖,一盒是亲家翁的拜帖,其他一盒盒是新娘子做给公婆的鞋,胭脂点过的馒头,及折回的莲子白糖包。

  行聘之後,亲迎之前,去丈人家是要被取笑做毛脚女婿的,但既行过聘,这人世上就已有着一人是我的妻了,而她是还在做女儿,不知她想着时是怎样的想法,大约也和我一样只是这个感觉非常好。如此两年。 
 


有凤来仪:婚礼

   我喜爱旧式婚姻。小时见叔伯家堂哥哥喜事,前二三日已把亲戚接来,房族里都来帮忙,抬轿赶市,司账司厨,女人则帮烧饭送茶,照应人客,长辈们都和悦,子弟们都齐心齐意,姊妹嫂嫂们都随叫随应,虽然尚未发花轿,亦已经闹热堂堂,是喜事人家了。此时做公婆的不单是一家之主,且更是人世一桩大事的主人,如同佛经里说的是世尊。虽然为儿子娶新妇,筹办费用或几经艰难,且在忖度今後的家计,亦但觉人世的苦劳与慷慨都还给了人世,自己像有得道者的悟悦,是法喜。而新郎则随众照应诸事,只不去抬轿迎嫁妆,大家都觉得他是新郎,大家都觉得他今天变得是个非常听话的子弟,姊妹们更对他新有一种亲热,平常叫名字的此时都叫他哥哥弟弟。

  做亲前一日,堂下宰猪羊,後院杀鸡剖鱼,二三十人出发去抬嫁妆。半下昼嫁妆抬到,一扛一扛从大路上直通到堂前抬进来,只见是祭祀用的锡打香炉烛台,全副碗筷壶盏,新郎的冠履,新娘的红绿棉被枕头帐子,四只或八只衣箱,然後是木器、合欢床、几桌柜桶盆盘、镜台,皆簇崭全新,每件上头系一绺大红丝棉,撒些五谷。祭器先在祖宗面前供过,所有嫁妆皆歇在堂前堂下,让四邻的人走拢来看,然後搬进洞房,由老嫚帮忙布置。老嫚是乐户的妻室或女儿,专走喜事人家,服侍新娘新郎,并帮忙照应宾客,就像新娘是宝卷里的小姐,她是陪嫁的贴身俏丫鬟。

  到了正日子,新郎亲迎,吃过早酒发出花轿,媒人在前,一队人鸣锣,一队人执铳,一队人擎油柴火兜,一队人拎灯笼,灯笼上一面三个大字:“安定胡”;一面三个大字:“五峰堂”,及全班乐户,总共五六十人,走过田畈,走过山岭,迤逦去女家。

  女家是日早起,女儿作新娘穿戴,凤冠霞帔,缨络垂旒,玉带蟒袍,下面百花襉裙,大红绣鞋,拜谢天地祖先,家堂菩萨,生身父母,亲房近族长辈及兄弟姊妹。正午堂前办酒席,她上座,众姊妹陪宴。此时此际,她的身份是在女儿与新娘之间,也喜悦也凄凉,父母及叔伯长辈受拜时一面说些训诲的吉利语,一面也不禁心里一酸,兄弟姊妹答拜时,亦眼睛里要发潮。及宴罢上楼,卸妆,只穿大红棉袄裤,脂粉不施,姊妹们在房里陪伴,说些体己话儿,人人待她都这样知心知己。这一天好像世界上发生了无数大事,而又过得草草,连朝晨与向午所作所为,都好像是不切实。

  不觉日已衔山,去村口候望的人来说花轿已来了,在岭路上,果然隐隐听见锣声渐近,且连着放铳,只觉惊心动魄,登时女儿的一生都分明了。花轿进村,一派细乐前导,又是锣又是铳,此时台门大开,百子炮仗放得嫣红满地,花轿进了台门,到堂前歇下。众人都在堂前及两廊受招待,吃酒吃点心。新郎被引到客堂间,献糖茶,吃汤圆,点心老酒八盘头,新娘的兄弟相陪,女眷在窗前门侧偷看新郎,且暗暗在给新郎的一碗汤圆里以胡椒为馅,要辣他一辣,使他晓得女家的厉害,不好欺侮新娘。

  吃过点心,乐户在廊下动乐,新郎出至堂前,先拜女家祖先,次拜丈人丈母及房族长辈,後揖诸舅,拜罢又回客堂间,乐止。随即堂上张筵,上头一桌,两傍八桌,檐头廊下亦五六桌,女酒则在楼上。动乐,新郎入席。楼下堂前是新郎上座,楼上房里是新娘上座。堂上华烛,庭下油柴火把。一时乐声大作,进觞上馔络绎不绝。宴罢,新郎回客堂间,献清茶,廊下乐户唱戏文一出,各各休息。

  将及半夜,吉时已近,楼下鼓乐催妆,新郎欲起,女家请新郎稍待。逾时又鼓乐催妆。凡三催,新郎出至堂前拜丈人丈母及诸房长辈,又揖诸舅,始见新娘子下来,是她的哥抱她上花轿,通过人丛时,听见她嘤嘤啜泣,众姊妹相随送到花轿前,放下轿帘。此时鼓乐大作,鸣锣放铳,百子炮仗如雨,众人点起油柴火把灯笼,喧阗并发,堂前及楼上顿时变成水清冷落。只剩丈母放声大哭。这边则花轿出了村口,新娘的啜泣声渐止,一路人马浩荡,沿山傍溪灯笼火把照着走,单是间歇的鸣锣。两对两对的锣声:白生……白养……半夜里经过,路边村子里的女儿及年轻新妇都惊醒听见,想着生身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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