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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之盛时,外夷朝贡者千馀国,可谓穷天极地,罔不宾服,而惟日本崛强不臣,阿剌罕等率师十万往征,得返者三人耳。国朝洪武初,四夷王会图共千八百国,即西南夷经哈密而来朝者,三十六国。永乐中,重译而至,又十六国。其中如苏禄、苏门答刺、彭亨、琐里、古里、班卒、白葛达、吕宋之属,二十余国,皆前代史册所不载者,汉唐盛时所未有也。然其中惟朝鲜、琉球、安南及朵颜、三卫等,受朝廷册封,贡赋,惟谨,比于藩臣。其他来则受之,不至亦不责也。可谓最得驭夷之体。
太祖之绝日本朝贡、知其狡也。文皇之三犁虏庭,知其必为边患也。舍此二者,中国可安枕而卧矣。固知创业之主,其明见远虑,自非寻常所及也。
今诸夷进贡方物,仅有其名耳,大都草率不堪。如西域所进祖母禄、血竭、鸦鹘石之类,其真伪好恶皆不可辨识,而朝廷所赐缯、帛、靴、帽之属尤极不堪,一着即破碎矣。夫方物不责,所以安小夷之心,存大国之体,犹之可也;赐物草率充数,将令彼有轻中国之心而无感恩畏威之意。且近来物值则工匠侵没于外,供亿则厨役克减於内,狼子野心,且有谇语;谇语不已,且有挺白刃而相向者,甚非柔远之道也。蜂虿有毒,祸岂在小?而当事者漫不一究心,何耶?
西南海外诸蕃,马八儿、俱蓝二国最大而最远,自泉州至其国约十万里,元时曾一通之,而来朝贡计,其所得不足偿所费之百一也。国朝西蕃、天方、默德那最远,盖玄奘取经之地,相传佛国也,其经有三十六藏,三千六百余卷,其书有篆、草、楷三法,今西洋诸国多用之。又有天主国,更在佛国之西,其人通文理,儒雅与中国无别。有利玛窦者,自其国来,经佛国而东,四年方至广东界。其教崇奉天主,亦犹儒之孔子,释之释迦也。其书有天主实义,往往与儒教互相发,而於佛、老一切虚无苦空之说皆深诋之,是亦逃扬之类耳。利玛窦常言:“彼佛教者窃吾天主之教,而加以轮回报应之说以惑世者也。吾教一无所事,只是欲人为善而已。善则登天堂,恶则堕地狱,永无忏度,永无轮回,亦不须面壁苦行,离人出家。日用所行,莫非修善也。”余甚喜其说为近于儒,而劝世较为亲切,不似释氏动以恍惚支离之语愚骇庸俗也。其天主像乃一女身,形状甚异,若古所称人首龙身者。与人言,恂恂有礼,词辩扣之不竭,异域中亦可谓有人也已,后竟卒于京师。
天竺古称佛国,盖佛所出之地耳。如鲁生孔子,岂其地皆圣人耶?但闻其国人质实尚义,不为淫盗。其问刑有四,曰水,曰火,曰称,曰毒,皆所以谳疑狱也。水则以石与人衡而投之,石浮者曲,人浮者直;火则灼铁,令人抱持,曲者号呼,直者无损;称则人石适均,较之秤上,虚则石轻,实则人轻;毒则以毒人羊髀中食之,曲则毒发,直者无恙。盖终未免夷俗耳。
琉球国小而贫弱,不能自立,虽受中国册封而亦臣服於倭,倭使至者不绝,与中国使相错也。盖倭与接壤,攻之甚易,中国岂能越大海而援之哉?其国敬神,以妇人守节者为尸,谓之女王,世由神选以相代云。自国王以下,莫不拜祷惟谨。田将获,必祷于神。神先往,采数穗茹之,然后敢获。不者,食之立死。御灾捍患,屡显灵应。中国使者至,则女王率其从二三百人,各顶草圜,入王宫中,视供臆厨馔,恐有毒也。诸从皆良家女,神特摄其魂往耳。中国人有代彼治庖者,亲见神降,其声呜呜如蚊焉。
万历乙未,浙帅刘炳文提舟师,从海道趋登州以备倭,四阅月始至。炳文自为记,甚繁,予为略之,以识其程云:“乙未上元,从台州开帆百里,至金鳌山,高宗南渡避金处也。历老鼠屿,出琛门,风适猛烈,两礁夹起东西矶。牛头、圣堂两门,尤为险阻。而五屿、羊屿、昏山、黄珠,茶盐、两山皆四面剥,总莫系泊。飘逐空洋,夜半飓发,船各涣散。诘旦,于灵门山聚合,出金齿门,因潮,浮至箬竿山,复依南田岙,夜解韭山,船多破损。收回五爪山修念,至点灯礁,犯及乱礁。洋为藏龙薮,倏尔惊触,震荡翻激,水赤天昏。龙须卷水至半空而倒泻,船皆碎毁,几为鱼鳖。出白马礁,过大漠坑,依险而泊,由浪擂头转历升罗屿,得登普陀山。傍有金钵盂,俨然峙焉。出此渡横水洋,入五爪湖,移住庙子湖,随风逐浪,直蹴陈钱山。其下有大毒,信宿而往,面颜尽变,且多患疟疾。及下八山、浪岗、马碛、李胥岙,举皆砂石乱列。其水有绿,有黑,有淡,有辛,有苦,有臭,有清澈见底,虾鱼可数,有浅滩如湖,蛟龙鳞角显著。俄为飓风打出穷洋,直抵倭国五岛山,转经渔山,假泊沙俟。风息驱滩山,过鼠狼湖,及上川下川,鹰巢头诸山,再入西洋岙,则谓之落际船,凡撇入,十无一回,乃乘飓西逐羊山。上有圣姑礁,盘礴巍峨,宛如装砌。许山联脉,金山卫其柘林,乍浦、澉浦、延袤千余里,又皆控扼三吴者也。复顺流而东,七丫诸港,岐分错杂,窒碍莫前。崇明县孤悬海外,而大阴、新安诸沙,生聚甚伙。福山直对三爿沙,傍通扬子江,与狼山相望。若东洲河、七星港、竖河口、黄泾河,不下十余口。海潮灌浸,直达维扬,转而西行,有三槿、大横、深氵井、非予四口,张方、大楼、沥水、姜系、掘港五港,一望无山。其川山洼、川渔洼、三寨洼,狂澜澎湃,殊甚险剥。水纹斑斓,因号虎斑。水仅得开山,无岙可泊。至射洋湖之云梯关宿焉。适反风解揽,自辰至申,氵宏氵宏颓波,极目无际。漏下三鼓,得抵莺山之湾,问其程,则余五百里。越明日,朔风举帆,踊跃碧虚,蹀于黄混水,号曰望昊洋,依凭延真岛。此皆从来人迹不到之乡,但见灵鳅老龟,三五喷沫相う,大者方丈,高厚六尺,壳背乱缨,长目虎口,就矶舒伏。迤逦于白山、高公诸岛,登竹岛之巅,四顾寥廓,惟东海所城甚迩。其夜三面受风,避入杜林山,因陟云台山,古三元修道上升处也。翌日,西北真人煮炼于此,骑白鹤飞升,有云光宫在焉。傍多山茶,名子心,香馥袭人,舟井碧泉,峥嵘犄角,天然云房石室也。登舟,行於马大嘴,见一巨鱼,横于乱礁上,长百余丈,其脊如山,口阔无鳞。令刃其脊,总数百人,仅开一肋。肉不堪烹,可熬油。栋骨一节,计千馀斤。而肉内小刺亦逾寻丈。潮回日落,携刺数根而西,遇飓风,至宁津所,戍卒萧条,烟火不过百余家。西有岩石,参差十数里,乃西杨舍人之墓,每每作崇,覆雨翻云,秋则远去掠人田禾,春夏於此妖劫过船,捩舵放舟。越三百里,遥望大洋,突起数丈,如银砌玉妆,近如喷雪筛粉,俗呼为白蓬头者是也。其山脉绵亘,暗藏水底,密迩成山,郁{山律}几百里,皆雄崖剑峰,万里海涛,冲注会。集。秦始皇造石桥渡海观日,神人驱石,鞭之见血,至今山石皆红。内有成山,冲出此险道。泄泄宵行至威海卫,所开泊刘公岛。其岛尚有居址似旧,有辽人在焉。不移时,入大空岛。岛多浮石,即顽钝,浮水不沉。转入作云,东南吼食;巨浪掀翻,桅樯断折。凡三日夜,不知疾行几千里,氵胶氵葛呀呷。风虽少平,颇波尤涌。东方既白,迸崖滴水之湾,隶山东境上矣。去安东卫仅百里,须臾潮至,开行二三日,海天一色,并无岛屿可以停舟。野宿洋飘,如浮萍无定。泊栽堂山,至柘沟、塔埠、杜家港诸洋。越日入胶港,补缮坏船,过东岛,依田横岛,夜泊福山岛。而山若有神,上无草木,中无穴洞,悲鸣有声。翌日至草岛嘴,去大嵩三五十里,风湿弥漫,海面愈赊,仅有巨高岛、棘簪岛、灵井山依傍海阳所,且咫尺莫能跻焉。夜将半,犁入渔网上,探水不过十余丈,乃莫耶岛也。与辽东连界,海运所经。故道至聿青岛明光山,不半,潮已达塔岛,觅泉取水,相望佛山,涛沫巽洒,宛似一挂珠帘,石槛礁栏出数百丈,盘错密布,潮急风猛。顷刻抵渚里,去查山仅几里,上有古迹,路甚崎岖,附葛攀藤,一步一蹶,得造其绝顶焉。其上复有南天门,Лヴ秀拔,凌接云际。东隈一洞,幽雅修洁。昔王阳宁海州外洋盘旋,落子窝之裹,若清泉寨奇山所。又其扦屏递过福山县,入龙山港,至栲ㄡ岛,乃云晴雨止,转泊八角山,则见斜曛凝耀,矶屿烟笼,始若楼台错列,继若城郭周围,俄而人马纵横,又俄而旌帜掩映,出没无定,变换不常。或告曰:“此海市也。”傍有长山岛,有黑岛,上多巨蛇,产金砂,少选,抵蓬莱阁矣。追思海波汹险,几不免者数数,而兹得出苦海,登彼岸,至荡漾于鼋鼍之窟,蛟龙之薮,岑{山敖}之峰,左衽之国,或因萍流而回,或因归风而返,俾不至于殒逝,再得与人间事,岂非徼天幸哉?自浙适齐,计日四越月,计程七千里:由浙江达直隶,延袤二千七百里,自直隶金山卫抵东海所,计一千八百里;自东海抵登莱,计二千四百里。若夫环转倒流于波漾,则又不止万里有奇矣。
封琉球之役,无不受风涛之险者。万历己卯,予从祖大司农公杰以大行往,至中流,飓风大作,雷电雨雹,一时总至,有龙三,倒挂於船之前后,须卷海水入云,头角皆现,腰以下不可见也。舟中仓皇无计。一长年曰:“此来朝玺书耳。”令扶使者起,亲书“免朝”示之,应时而退。天子威灵,百神效顺,理固有不可诬者。若非亲见,鲜不以为妄矣。至丙午夏,给事子阳往,其险尤甚。先是舟侧一巨鱼,狎扰不去,舟人谓可脍也,饵而获之,其大专车,未及下箸,而风涛大作,舵裂桅折,自分必死矣。尽舟中所得宝物,投水中,仅得免。有金香炉百余,两宫中祀天之用,亦为中国取去,至是尽入水府矣。琉球小而贫,虽受中国册封为荣,然使者一至其国,诛求供亿,为之一空,甚至后妃簪珥皆以充数。盖从行者携货物往而高贵其售直也。然向者皆严行禁约,少知敛戢,至丙午,称狼籍矣。闻其国将请封,必储蓄十余年而后敢请。堂堂天朝,何忍以四夷为壑,而饱驵狯之欲哉?可为长太息者,此也。
往琉球海道之险,倍于占城,然琉球从来无失事者,占城则成化二十一年,给事中林荣、行人黄乾亨,皆往而不返,千馀人,得还者,麦福等二十四人耳。盖亦物货太多,而不能择人故也。
海上有天妃神甚灵,航海者多著应验。如风涛之中,忽有蝴蝶双飞,夜半忽现红灯,虽甚危,必获济焉。天妃者,言其功德,可以配天云耳,非女神也,闽郡中及海岸广石皆有其祠,而贩海不逞之徒往来恒赛祭焉,香火日盛,金碧辉煌,不知神之聪明正直,亦吐而不享否也。
孔子当衰周,欲居九夷,此非戏语也。夷狄之不及中国者,惟礼乐文物稍朴陋耳。至于赋役之简,刑法之宽,虚文之省,礼意之真,俗淳而不诈,官要而不繁,民质而不偷,事少而易办,仕宦者无朋党烦嚣之风,无讦害挤陷之巧,农商者无追呼科派之扰,无征榷诈骗之困。盖当中国之盛时,其繁文多而实意少,已自不及其安静,而况衰乱战争之日,暴君虐政之朝乎?故老聃之入流沙,管宁之居辽东,皆其时势使然。夫子所谓“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无”者,其浮海居夷,非浪言也。
鞑靼之狞犷,而敬信佛法,爱礼君子,得中国冠裳皆不杀,即配以部落妇女,见一僧至,辄膜拜顶礼,不敢亵慢。倭奴亦重儒书,信佛法,凡中国经书,皆以重价购之,独无《孟子》,云:“有携其书往者,舟辄覆溺。”此亦一奇事也。
宋政和间,有于阗国进玉,表章其首云:“日出东方,赫赫大光,照见西方五百里国。五百里国内条贯主黑汗王表上:日出东方,赫赫大光,照见四天下。四天下条贯主。阿舅大官家。”又元丰四年,于阗国上表,称于阗国偻:“大福力量知文法,黑汗王书与东方日出处,大世界田地主汉家阿舅大官家”云。其可笑如此。考汉文帝时,单于遗《汉书》曰:“天地所生,日明所照,匈奴大单于。”隋文帝时,沙钵略致书曰:“从天生大突厥天下圣贤天子伊利俱卢设莫何始波罗可汗致书大隋皇帝。”又倭国有“日出天子致书日入天子”之语。我朝四夷表章皆颁有定式,不敢逾越,其间有悖慢之语者,不受也。
●卷五·人部一
唐太宗曰:“土城竹马,儿童乐也。金翠纨绮,妇人乐也。贸迁有无,商贾乐也。高官厚秩,士夫乐也。战无前敌,将帅乐也。四海宁一,帝王乐也。”
一尺之面,亿兆殊形,此造物之巧也;方寸之心,亿兆异向,此人之巧也。然面貌,父子、兄弟有相肖者矣,至于心,虽骨肉衽席,其志不同行也,人巧胜於天也。
陆士龙有笑疾,古今一人而已。齐之雍门,汉之许庆,唐之唐衢,皆以善哭称,可谓有哭疾也。滑石梁好畏,见子之影以为鬼而惊死,谓之有畏疾,可矣。
杞梁之妻,哭三日而城为之摧,信乎其善哭也。王莽帅诸生小民会哭南郊,哭甚者除为吁嗟郎。刘德愿以哭贵嫔得刺史,是教人以哭也。如丁邹、严兴之哭和士开母,程伯献、冯绍正之哭高力士母,又不待教而能者也。宇宙之间,何所不有。
尧、舜至圣,身如脯腊;桀、纣无道,肥肤三尺。
赵伯翁肥大,夏月诸孙纳李八九枚於其脐中,此必误也。李或是郁李耳,大如樱桃,故可纳八九枚也。
尧八眉,舜四瞳子,禹目跳,汤偏,文王四乳,仲尼面如蒙ㄡ,周公身如断,皋陶色如削爪,闳夭面无见肤,传说身如植鳍,伊尹面无须麋,故知大圣、大贤不可以形貌相也。
九真女子赵妪,乳长数尺。冯宝妻洗氏亦长二尺,暑热则担于肩。李光弼之母,须数十根。皆异表也。而或立殊勋,或止作贼,在其人尔。宋徽宗时,有酒保妇朱氏,四十生须,长六七寸。《庚巳编》载弘治末,应山县女子生髭三寸许。又郧阳一妇,美色,生须三缭,约数十茎。而皆无它异。
舜重瞳子,盖偶然尔,未必便为圣人之表也。后世君则项羽、王莽、吕光、李煜,臣则沈约、鱼俱、萧罗、友孜,皆云重瞳,而不克终者过半,相何足据哉?
《风俗通》云:“赵王好大眉,人间皆半额。齐王好细腰,后宫多饿死。”夫细腰束素,固自可人,广眉不修,丑莫甚焉,不必半额也。又云:“楚王好细腰,群臣皆数米而炊,顺风而趋。”夫妇人细腰可耳,施之臣下,将欲何为?此亦可笑之甚也!
人有生而白毛者,近人妖也。晋惠帝永宁元年,齐王ぁ举义军,军中有小儿,出于襄城繁昌县,年八岁,发体悉白,颇能卜。吾郡中亦有一人,今年才二十余岁耳,而眉发皤然,举体皆白毛,无一根黑者。两日昏昏然,不甚见物。每里中杂剧,辄扮作东方朔。余已见之十余年矣。
人以须发早白为不寿之征,此未必然。晋王彪之年三十余,须鬓尽白,时人谓之王白头,后至七十余岁始卒。余友林生者,二十许,头即白,今五十尚无恙也。
崔琰须长四尺。王育、刘渊,皆三尺。渊子曜长至五尺。谢灵运须垂至地。关羽、胡天渊,髯皆数尺。国朝石亨、张敬修,髯皆过膝。然相法曰:“须长过发,名为倒挂,必主兵厄。”验之,往往奇中。
相书云:“耳门小者,其人富而吝。”又曰:“耳门不容麦,寿可逾百。”夫既富而吝矣,虽百岁何为?
汾阳王足掌有黑子,使浑洗足,而亦有之,知其贵而不寿。张守使安禄山洗足亦然。大凡足有黑子者,多为贵征。汉高祖左股七十二黑子也。然黑子欲藏,生显处多不佳。余见真州一沙弥,自项以下,黑子如织,卒无以异人也。
汉先主戏张裕多须,曰:“诸毛绕涿居。”裕答之亦云:“露涿君。”详其语,必当时以男子势为涿也。
人寿不过百岁,数之终也,故过百二十不死,谓之失归之妖。然汉窦公,年一百八十。晋赵逸,二百岁。元魏罗结,一百七岁,总三十六曹事,精爽不衰,至一百二十乃死。洛阳李元爽,年百三十六岁。钟离人顾思远,年一百十二岁,食兼于人,头有肉角。穰城有人二百四十岁,不复食谷,惟饮曾孙妇乳。荆州上津乡人张元始,一百一十六岁,膂力过人,进食不异。范明友鲜卑奴,二百五十岁。梁鄱阳忠烈王友僧惠照,至唐元和中犹存,年二百九十岁。日本纪武内,年三百七年。金完颜氏医姥,年二百许岁。此皆正史所载。其它小说,若宋卿、党翁之类,又不胜其数也。
山东济宁州民王士能,生元至正甲辰,至国朝成化癸卯,已一百二十岁,行止如常,后不知所终,今其子孙、住宅、坊额尚在也,相传蜀雪山过异人致然。国初茹文中亦百余岁。近时闽中林太守春泽公,大廷尉如楚祖也,年一百四岁乃卒。己酉岁,余宅艰家居,地邻郡庠之后圃,圃中有种蔬者,生弘治之癸亥已,一百七岁矣,老而无子,婿亦七十余岁,又二岁乃死,彼固无养生之术者也。然孤寡贫困,虽寿亦无益耳。至於永乐中,楚一盗魁,年一百二十五岁,尤为可恨也!
彭祖之知不出尧、舜之上,而寿八百;颜渊之才不出众人之下,而寿十八。士固有不朽者,修短何足论也?然进德修业,未见其止,中途摧谢,万世之下有遗恨焉。故曰:“人不可无年。”
颜回不死,可以圣矣;诸葛亮不死,可以王矣。此不幸而死者也。贾生志大才疏,言非实用;长吉蛇神牛鬼,将堕恶道。天假之年,反露其短,此幸而死者也。至于范云、沈约、褚渊、夏贵之辈,又不幸而不死者也。
吾郡林太守春泽子孙皆寿逾八十,其家相传服松梅丸,云:“取松脂,用河水浸四十九日,文武火煮,令白如饧饣唐,然后和乌梅地黄为丸,服之,大便常秘结。太守公年老,生果冰水不去口,终不泄泻,然他人多不能服。”余同年沈茂荣为监司,求其方於林孙,服之,火盛欲炽,日加烦渴,不久而死,是欲延年而反促寿矣。故知修短亦自天数也。
汉中山王胜有子百二十人,此古今所无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