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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上的魔术师-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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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我今天是头一次来参加这个自救会,请问可以让我讲几句话吗?”
    在那位代表连声说了几句请之后,老婆婆开始讲了。
    “我的情况是这样的,对方一开始说是为了要报恩,说想要报答我多年来对他的关照,所以才会私下推荐,别人他是不会管的。他还说,但是这东西实在太赚了,财政部不久就要介入,到时候就买不了了,现在大家都在抢购呢,让我快点买,否则很快就没得买了,等等。”
    老婆婆的嘴边积着白色唾沫愤愤地说着,四周的人像旧机器一样点着头。和这位老婆婆一样愤愤不平。老婆婆顿了顿,稍作休整,又接着讲:
    “我们家虽然在二丁目的慈眼寺附近,但父母留给我的土地却也有上百平方米。银行的那个家伙拿了一张纸给我看,然后告诉我说1平方米可以贷300万元,因此按我拥有的土地数量估出来的总价是3亿元,然后他又说了不知道什么……所以……就……”
    老婆婆好像有些东西记得不太清楚了,吞吞吐吐地半天没有说出来,不过,我想,当初她可能根本没有听清楚就草率地作了决定。这时,她女儿站出来帮忙补充道:
    “那人说现在土地价格一直在涨价,以后每年各地段价格都会上涨10%,那么20年后,我们的遗产税就会暴增到6800万元,还说……”
    经女儿的提醒,老婆婆的记忆似乎又回来了,她看起来更加愤怒了,脸也变得愈来愈红。还没等女儿说完,就抢过话接着说道:
    “那人说:‘你们付得起7000万吗?不管你愿不愿意,反正土地税是一定要交的,到时候如果不交的话,你们的家就会不见喔。但是,如果你加入变额保险的话,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了。’他就是这么向我推荐的,我也总觉得他讲的好像很不错……”
    女儿再度插话,她们两个就像接力比赛中合作无间的好伙伴一样。我估计这个女人可能是单身,并且是和妈妈住在一起的。
    “松叶银行的人说:‘我借给你们1亿元,再加上3年的利息以及各种费用,事实上应该算是借给你们1.24亿元。但是,我们来算一笔账,就说明白了这其中的好处了。您向银行借来的钱,需要每年支付6%的利率,但是这笔钱却可以使您在寿险那边拿到百分之十几的配股。去年的利率是14%一20%,照这样算的话,5年后,您需要归还我们的钱会增加到1。4亿元。但是,您的保险金却会增加到2.1亿元,您可以自己算一算这中间有多少差额。容我说句不好听的话,老婆婆,到那时候即使您突然走了,用这样的一笔钱来支付遗产税,恐怕也是绰绰有余了吧。怎么样?我分析的没有错吧?请放心吧,我是不会坑您的,况且您一直以来这么关照我。
  不过,这种解决遗产税问题的办法必须用不动产,也就是您要拿土地来担保。这只不过是走一个形式而已啦,绝对安全。”’
    听起来确实很诱人啊,难怪才1年的时间,就有逾百万的老人上当受骗。老婆婆的声音像念咒语的声音一样,一下子变得很低沉。
    “那人说:‘请相信松叶银行,您的孩子们也会因此而感激您的……请相信松叶银行,老婆婆,您这样1毛钱也不用出,就可以顺利地解决遗产税的问题了,这样不是很好吗……’我真是老糊涂了,当时我根本就没有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只是觉得一个年轻人怎么会骗一个老人呢,再说还可以解决以后高额的遗产税问题,所以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如果能够回到那时候,就算我能理解他讲的那些鬼话是什么意思,我也不会把印章盖下去的。”
    讲到最后,她已经是声泪俱下、再也讲不下去了。她的女儿抚摸出母亲的背。也拿出手帕擦拭着眼角。她以悲哀又愤怒的口吻说道:
“那个人走后的两个星期,1.24亿元就汇到了我们的户头里,那可真是一笔不小的金额啊。可是,当天乍后这笔钱就全部被转汇到人寿保险的户头里去了。我们持有这笔钱的时间只有区区3小时左右.”
    老婆婆用颤抖的手从钱包里拿出一个揉成一团的信封,看起来似乎是银行寄来的存证信函。她无限悲凉地说道:
    “银行已经寄来了信函,说12月就要把我们的家拿去拍卖,要我们在现在银行要将它拍卖收回贷款。我们再也不能每天在那儿住、在那儿吃饭、在那儿打扫、在那儿擦窗、在那儿浇花了,那里变成了不知从哪里来的某家银行的东西。并且我们现在还没有地方说理,法院也不支持,这是什么世道啊!”
    老婆婆看起来非常伤心,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这也难怪,现在她什么也没有了,甚至还要被赶出自己的家,这怎么能不让人悲痛欲绝呢?她就那么低着头,擦拭着眼泪不再说话,深深地陷入悔恨的深渊。
    或许我还单纯,还不能深谙世间黑暗的一面,但现在这些事情已经使我火冒三丈了。看看在这儿的老人家们,他们大多失去了住所,变成了身无分文的人。并且目前的形势对他们很不利,采取法律的途径眼看着也是毫无希望。因为现在不动产的价值已经掉到全盛时期的1/3以下,即使拿去拍卖,连银行那边也应该没办法全额回收债权。
    这个没有一个人可以从中得到幸福的机制,为什么会成为世间的一种规则而持续下来呢?我怎么想也想不通。已经坐不住的我,看着身旁的小塚老人。老头子却一脸平静,他也回过头看我。我看到在他的眼里,闪烁着跟以往一样的黑色弹珠般的冷冷目光。
    誓师大会结束后,我们定回尾竹桥通上。辰美和我们一起走,他一边摇头一边说:
    “虽然我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但那种叫变额保险的东西,可真是狠招啊,银行自己根本不用承担任何风险,爱怎样就怎样。真是有他的!让人甘拜下风,不得不佩服啊!居然有人能够想出这种东西来,真想把他挖到我们组织来。”

    听这个搭乘街头宣传车向柏青哥店勒索金钱的黑道代表居然称赞这种可恶的行为,我真想揍他一顿。不过,日本的银行应该会很得意吧。我原本就不是很喜欢这个辰美,现在更是厌恶了。
    辰美要到车站旁的停车场去,我们陪着他一起走在人烟渐稀的商店街。这时候雨已经停了,但是夜晚的空气却潮湿得仿佛能拧出一摊水,好像吸一口气,肺里头就会整个湿掉。
    在通往地铁车站的阶梯前,我们又看到了那栋黑色花岗岩的气派建筑。它关着的铁卷门上,浮现出一个三角形商标,上面印着的让人感到清新的绿色松叶叠在一起。在它一旁的展示橱窗里,贴着一张十多岁的偶像歌手的大照片,他的脸上挂满笑容,笑得很灿烂。
    我想,这类艺人一年的演出费至少要数千万元,应该不只是贴贴他们的照片而已吧。我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这张照片,发现在他的一旁印着广告词,似乎写着“好喜欢这条街”。在广告词的右边一个角落里,小小地印着广告宣传用的文案:“您街上的零售银行,松叶银行”。
    老头子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到了这个松叶银行的宣传语,冷笑一下说道:
    “在投资业务上,松叶银行知道自己比不过外资银行,所以转到区域密集型的小额零售业务里找活路!看了刚才的誓师大会,你觉得他们进行得顺利吗?”
    我凝视着陷入一片黑暗的松叶银行町屋站前分行,真想揭起人行道上的地砖,朝着它的窗户砸去.老头子看着我愤恨的样子,好像有点开心地说道:
    “现在先忍一忍吧,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的,到了秋天,我们要狠狠地咬他们一口!到那时候,也要麻烦辰美先生你了哦。”
  小塚老人又向旁边的辰美要了个人情,黑道大哥从腹部发出声音,应了一声好,点了点头。
    初春之时,长银为恢复信用,与瑞士银行合并,成立“长银华宝证券”。当天,长银的股票出现大量卖单。这件事一经透露,所在的机构投资人都急得火烧屁股,全日本的金融机构也都开始大量脱手长银股票。当然,长银股票急速下跌,连反弹的机会都没有。
    松叶银行的股价和大多其他的金融机构一样,全面受到长银冲击波的影响,急速下跌。但是却没有一家银行的总裁紧急召开记者会,告诉大家“我们银行没问题”。市场的交易就像在玩联想游戏,所有银行的股价全都被往下拖着走了。
在这件事情发生之前,松叶银行的股价好不容易因发布第三者配股增资的消息而从初春的最低点被拉了回来,不过,增资一事似乎只是在记者会后新闻主播报一报的消息罢了,一直没有让人看到松叶银行有什么具体的动作。所以,原本走势就下降的股价到了6月中,下跌速度又进一步加快了。
347  311
332  302
329  291
315  299
306  293

在股价掉到310元左右的时候,我就开始1000股、1000股地融券卖出,进行我的计划。从小塚老人那里开始打工到现在的这3个月,差不多有一半的薪水都汇入了我在证券公司的户头里,当时我已有能力操作5000股的交易。6月的第三个周末结束时,按照我的计划,一切都已完成,只等着松叶银行的股价再往下跌了。
    “市场不过是由摆动中的数字所构成的波浪而已。”这是我读的一本金融学入门书里的一句话。在理论上似乎已经证明,股价其实就是一组反复无常的纯粹数列在随机漫步而已。
    要想根据过去的股价变动预测未来的股价走势,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把这种东西太当一回事,并将自身愤怒的情感也一并带进去,这或许是相当愚蠢的行为,或者说,对于专门研究这门学问的人来说,意气用事是很不职业的。但是,自从去过那次的誓师大会以后,我就再也无法那么冷静了,对松叶银行的愤恨情绪在我的心里慢慢滋长。当然,我也不是全无考虑的,如果松叶银行的增资一事实施了,股价出现危险变动的话,我也早已作好买回股票结清的准备了。但是,现在我心里只想做一件事。
    我要让松叶银行的股票,跌破50元面值,跌到地狱的深渊去!
    如果对手真的是在随机漫步,不按牌理出牌的话,我又有什么理由对它客气呢?也就只能用另外一套随机漫步的东西来对付它了。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即把我们的愤怒与欲望、不安与恐惧等一切内心变化,都变成无法公式化的随机漫步与之相对抗。
    虽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想法,但愤怒可以为我带来战斗的理由,鼓舞我的斗志。我对松叶银行的研究热情又更加深了一层。7月的第一个星期二,老头子要到内幸町的帝国饭店去,我也一起陪着。那天阴沉沉的,因为前一天刚下过雨,日比谷公园的草木上还闪着水亮亮的光泽。但头顶广阔的天空一片灰色,让人无法直视.
    在来这里之前,老头子特别交代我到这种高级的都会饭店来尽可能穿得时髦一点。遵照指示,我也特意装扮了一番,淡灰色的夏季羊毛西装、配上白衬衫与明艳的黑色丝质领带,脚上穿着黑色的哥多华比的横饰鞋。我在离开家之前在镜子前照了又照,觉得确实很精神才出了家门。
    回想3个月以前,我都还穿着沾有可乐污渍的GAP汗衫,所以今天我的这身打扮算是有了长足的进步。不知道现在充在干什么呢?她要是看到我今天这样的打扮不知道又会作何表示?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这个念头,但当我努力想让她的模样浮现在脑海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感到力不从心了。
  “快点跟上来!”
  老头子的一句命令,将我从一刹那的沉思中拉了回来,随即紧跟着他往前走去。
    穿过大门,我抬头看着超高的挑高天花板,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虽然我是第一次到这种高级的地方来,但也不至于紧张,这不太像我。
    老头子在前面快步走着,进入大厅右手边的会客区后,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点了一杯自己根本不喝的咖啡。
    “今天我们要和外国来的客人碰面。”
    
    这次,老头子直截了当地告诉我来这里的目的。但是一听说是要和外国人会谈,我就有点紧张,因为不管是英语或是我修的第二外国语法语,我都是完全不行的。看来刚才的紧张感觉是来自这里,我不得不开始佩服自己的感觉了.
    老头子看到我脸上的表情,笑了一下,眼角的皱纹变得更深了。

    “语言上你不必担心,对方的日文很流畅。在客人来之前,我们先讨论一下,针对ZE资本公司,你可以告诉我一些什么吗?”
    又是一次出其不意的考试,即便过了3个月的试用期,小塚老人还是会不定时地随机提问测试我的知识,我往往必须当场先回答他一点东西,再去想完整的答案.
    这次我也是毫无准备,所以拼了命地回想几天前才刚读过的报纸内容,新闻一条一条地在我的脑海里翻过。
    “母公司增你智电子的股票市值总额最近突破了:3000亿美元大关。董事长约翰。威尔斯有名的做法是,把不具备竞争力的事业卖掉,再用获得的资金收购新企业,见一家买一家。在企业重整与再造的领域中,大家称他为世界第一的经营者。”
    我的记忆引擎自从搜索到这一条信息后就慢慢地开始运转起来,对于饭店会客区过于嘈杂的声音,我也越来越听不到了。
    “收购企业的标准是获利率以及该公司是否在所属领域中具有全球第一的市场占有率。飞机、重型电机、医疗设备、家电、电脑周边产品是他们事业的支柱,所以说在制造业领域,它是美国数一数二的大企业。ZE资本公司,我记得应该是ZE电子旗下一个负责金融事业的子公司吧?”
    小塚老人很满意地看着我,好像看到自己的孙子通过考试一样。见此状况,我也松了一口气。
    “你说的还不错。在制造业,ZE虽然给人很强的印象,但现在最赚钱的行业已经变成是金融服务部门了。ZE当然不会在这方面落后于别人,其子公司ZE资本公司就是位子美国中心的全球最大的非银行金融机构。你刚才提到它的市值总额是3000亿美元,这不足以说明问题,还需要作一下比较才能更清楚地了解它的实力。韩国、泰国、马来西亚,以及新加坡四个亚洲主要的证券市场全部加起来,也不过2000多亿美元而已。所以说,拥有25万员工的ZE,可以说是一个超越国家的大企业帝国。”
    “我们等一下要见的人,和ZE有什么关系呢?”
    小塚老人再怎么聪明,也不过是贫穷街道上的一个个人投资家而已。他和全球数一数二的企业帝国,到底会有什么关系呢?我的心里不免发出了这样的疑问。没有多作考虑的我率直地问了他这个问题。
    老头子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却先站了起来,还轻轻举起了右手。我顺着他的眼睛看向大厅,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人,脸上挤出蜡像一样的刻意笑容。我不明所以,慌慌张张地也从位子上站了起来。
    一个东方模样的瘦小男子从大厅上方的楼梯上轻巧地走下来,身上穿着山本耀司的黑色西装,右手提着黑皮公事包。猛地一看,头发好像是整个往后梳的,但当他靠近我们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他的长发末端是在后脑的地方绑成一束。
    男子一走近小塚老人,就先鞠了个躬,然后非常有礼貌地说道:
    “很久没见到您了,小塚先生。这位就是您新雇用的优秀秘书,是吗?我记得大名是,白户则道先生。”
    他用词如此准确而且十分客气,似乎在出门前用心预习过了。不过从他说话的一些发音上来看,还是和土生土长的日本人不太一样。小塚老人的脸上凝固着一副在町屋的自家住宅里从没见过的笑容,向我介绍这名男子。
    “这是ZE资本公司的远东代表,肯.福原先生。”

    我也鞠了个躬,说声请多指教。对方看起来大概40多岁,脸型轮廓很深,晒得很黑。看来那边的太阳很大啊,他脸上的笑容有一种能解除我们武装似的无忧无虑。这么年轻就当上企业帝国的远东司令官,他的“优秀”和我的“优秀”,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啊。
    双方客气过后都坐了下来,福原打开身边的公事包,从里面取出一份密封起来的B4纸大小的纸包,说道:
    “请你们回去再慢慢研究吧。克里夫兰那边说,如果在我们的能力范围内能够帮得上忙的话,请各位不要客气,尽管说话。”
    小塚老人很满意地点点头,问道:
    “约翰说了些什么吗?”
    小塚老人说的这个人应该是指董事长约翰.威尔斯吧。只见福原开朗地笑了笑。
    “关于这个计划,约翰一无所知。对于小塚先生,他只是以友人的身份要我替他问声好。”
    “很好,我也请你替我向他问好。”
    又是一阵看似寒暄的对话过后,两人以日本的经济与政治为中心,天南地北地聊开了。谈话的大部分内容都是报纸上写过的东西,不过“时机”这个字却在他们的交谈中出现了好几次。我想指的是“秋天的买卖”那件事吧.
    不知道是他们的谈话内容过于深奥,还是我的理解力有限,虽然我全神贯注地专心聆听,还是听不出他们对话的核心意思是什么。只听最后老头子说道:
    “最终决定我们胜负的关键时刻是在政府让金融再生法案通过之前。过了这个时间点,我们的计划就会变得毫无意义,就像圣诞节隔天的蛋糕一样。”
    福原顿时皱起了眉头,问道:
    “您打算把最后期限定在什么时候?”
    “虽然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政府的动作如何,但我想在10月或者最晚11月,法案应该就会通过了吧.”
    福原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告诉我们他还有其他的聚会,就站了起来向我们道别。最后他伸手分别与老头子和我握了手,说了“很高兴和你们见面”以及“希望很快能再见面”等很客气的话后就走了。当他握着我的手的时候,我感到年轻司令宫的手很软、很温暖。
    福原说他要去的地方是附近的一家外资系银行,我们也和他一道走出帝国饭店本馆,朝着有乐町的陆桥走去.
    在我们走着的道路对面的人行道上,停着一个轮椅。有位穿着大红毛衣、年近60岁的女性一脸困惑地坐在轮椅上,紧抓着轮椅的扶手。仔细一看,原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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