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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江涛将田晓红拥抱得更紧。
秦江涛感受到了田晓红的温柔。他想起今天见到的冷若冰霜的郭金娅，想起十九年前分手、而今卧病在床的江晓丽，不由得泪如雨下。
“你怕了吗？我从来不把权势放在眼里，我不会要求你什么的。我已经知道了你家里的一切，你这几个月来，一直过着苦行僧的生活！对于要挨处分的事，你也不用担心，不管你是不是市委书记，我都爱着你！听说我与调查组之间的事了吧？我就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才不顾羞辱出此下策的。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田晓红喃喃地说着，忽然感觉到胸前一片潮湿。她轻轻地将秦江涛伏着的头抬起来，充满爱意地去看他，然而，她惊呆了——秦江涛泪流满面。
秦江涛并不去擦拭自己脸上的泪水，他泪眼朦胧地看着田晓红，在他眼里，她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精美绝伦的艺术品，不能轻易地去碰碎她。秦江涛斟酌着词句，轻轻地、小心翼翼地对田晓红说：“晓红，你的话我都听到了，我很感动。我喜欢你，像你这样美丽、纯洁、善良、聪明、可爱的姑娘，会有谁不喜欢呢？我不是草木，我是人，可是……我不能……至少现在我不能……你能理解我吗？我会记住你的爱，我会把你的爱珍藏在我的心底。不管我今后做什么工作，为了你这样美丽、可爱的姑娘，我也会脚踏实地地去干事……”说着又泪如泉涌。
田晓红慌着用手去擦拭秦江涛脸上的泪水。
秦江涛连连地说：“晓红，谢谢你，谢谢你……”
第十章
1
秦江涛与田晓红走出秦江涛的家门，下楼坐进李小保开来的车里，这时秦江涛的手机响了。电话是梁建华打来的。梁建华告诉秦江涛，林振亚书记明天去龙城。
撂下手机，秦江涛对李小保说：“走吧，回龙城！”李小保没有立刻发动车，他转过头说：“秦书记，你一直要求我们工作人员不能插手领导的工作，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敢问。今天在机场的时候，吴柯大姐就说张海陷害你，是不是家里装修那件事呀？”
秦江涛点了点头。两人返身进了秦江涛的家门，李小保径直跑进了书房，按了一下电话的录音功能键，电话里传出两个人的对话：
“张处长吗？我是市委秦书记的司机，我叫李小保。”
“我是张海，有什么事吗？”
“秦书记让我打电话给你！他对你没向他打招呼，就安排人来家里装修很不满意！现在，卧室与孩子的房间已装修完了，秦书记要求按价付费。余下的房间不装修了，请你安排一下，把剩下的装饰材料拉回去！”
“李师傅，请你转告秦书记，那些材料是我们单位装修时剩下的，值不了几个钱，放在我这里也是废物。”
“不行，秦书记为这事与他爱人吵起来了！你不了解秦书记，我跟他时间长，我了解他，他从来不占这些便宜的！”
“请秦书记给个面子嘛。”
“不行，他会跟你急的！”
“这……”
“一定要拉回去！”
“那好吧，我明天派车去拉！”
“那两个房间的费用呢？”
“那两个房间我看过，多大面积心里也有数。材料费嘛，按四千元收。四个师傅，是办事处祝主任找的，怎么也得给他们五百元。一共四千五百元。”
“你可得算准了。”
“李师傅，我还敢糊弄秦书记吗？”
“一定要快点来。”
“好吧……”
听到这段李小保与张海的电话录音，秦江涛非常激动，他问道：“小李，你怎么想到这么做的？”
“秦书记，我在军队司令部当过司机，受过训练。还有，我爸爸总是教育我，给领导开车，既要服好务，还要保护好领导！”
秦江涛记起来，李小保的爸爸是省检察院一位副检察长。他不由感叹道：这个从部队的大熔炉里出来，又生活在检察官家庭的小伙子，就是懂得动脑子啊！
李小保轻松地说：“秦书记，你交给我的事，我一向是认真对待的，这一次也是顺手按了一下录音键，没想到……”
秦江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2
黄宝祥一行从美国飞回北京，在首都国际机场等候飞往省城的航班时，秦江涛给黄宝祥打来电话说，沈大力已向警方坦白了此案的幕后黑手——通达公司副总经理、通达大酒店总经理李大军。昨晚警方对李大军采取了行动，但在其住处扑了空。警方在找李大军的直接领导金全华，想从他那里了解一下李大军的情况，发现该人也已失踪。随后警方对通达公司与通达大酒店等处进行了搜查，发现金全华、李大军早已做好了出逃准备，两家企业的账本已全部销毁。龙城市公安局已将此案上报省公安厅，请求省厅支援追捕两名疑犯。
原来，沈大力一直死扛着不说实话。最近，由于秦江涛催得紧，贾志强加快了审讯速度。昨天，一位刑警特意与他闲聊，故意轻松地说，凭你这罪，必是死刑无疑。沈大力听了这话脸色骤变，吃过晚饭就将幕后黑手招了。沈大力说：“妈的，我进来快三个月了，他也不想办法救救我，我不能再为他担着了！”就把李大军如何找他雇人谋害何乐强及教训陆鸣生的经过作了招供。沈大力招供完一切，警方即对惊天大案的操纵人李大军采取了行动，可是……
撂下手机，黄宝祥的心中掠过一丝阴影。秦江涛通报的这个消息，明显对自己不利。他与金全华、李大军虽说没有什么私下交易，但龙城人都知道他很欣赏他们。看来，在自己出国的这些日子里，秦江涛也没有闲着！
何乐强听到这个消息，热泪顿时流满了双颊，他喃喃地说：“他们想杀我，就是想杀掉我这个机械厂与琼斯公司的牵线人！他们认为我挡了他们挣钱的道！现在好了，他们的报应来了……”
黄宝祥回到龙城后，秦江涛告诉他，根据省公安厅掌握的情况，金全华与李大军手持假护照去了蒙古，国家公安部已通过国际刑警组织向蒙方发出通缉令。
金全华、李大军早就做好了出逃的准备。沈大力归案后，金全华埋怨李大军找了一个惹事的主。埋怨归埋怨，当务之急，还得想办法解决问题。金全华在公安局内部的两个铁哥们那里下了功夫，送给这两个人各五十万元。两个人分别是刑警支队副支队长和治安支队副支队长，以前化解过通达公司与通达大酒店的一些难题。尤其是治安支队副队长，在通达大酒店的洗浴中心有股份，每月都拿红利，这个洗浴中心在龙城也是最红火，养的小姐最多也最靓。
两个人活动了一番，感到问题非常棘手。刑警支队副支队长告诉金全华，这一次他是无法将沈大力捞出来了。两个杀手供得太快，贾志强又想在这个案件上打一个漂亮仗。秦江涛、黄宝祥、邱志杰等市领导对此案也盯得太紧。
金全华突然意识到自己在龙城大干一番的抱负难以实现了。不知为什么，自秦江涛到龙城上任后，金全华感到一切都不顺起来。他没有想到三百名工人上访让秦江涛向机械厂派出工作组；没想到秦江涛建议银行起诉机械厂，请求法院判决自己的公司与机械厂签订的合同无效；没想到秦江涛那么信任何乐强，决意抛开自己的公司，让机械厂与琼斯公司合作；没想到一向精明的陈言靖利令智昏，去给秦江涛送钱，惹来市纪委对他的调查，害得自己想办法为他圆场；没想到省工商银行副行长阻止龙城分行向省高院提起诉讼的行动没有成功，省工商银行的一把手在秦江涛的支持下，坚决主张所属分行提起诉讼；没想到省高院民庭副庭长那么卖劲地为自己办事，结果银行的诉状到了高院，高院以这是一起典型的国有资产流失案为由，早立案，早调查，早判决，主管院领导强调说，人民法院就是要为国家和人民负责；没想到自己秉承顾德律的旨意，做了许多工作，向秦江涛发起攻击，秦江涛丝毫没有退缩；没想到李大军安排的沈大力出了这么大的纰漏……这么多的没想到，让金全华权衡再三，暗暗做两手准备。
沈大力一案，金全华也有过请顾德律出面的想法，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对政界上的人太了解了，你好的时候，很多人愿意靠近你；待你走了麦城，他们就会敬而远之。尤其是自己为了断秦江涛的机械厂与琼斯公司合作的念头，让李大军除掉何乐强这件事，一旦告诉顾德律，他不仅不会帮着想办法，恐怕是只会竭尽全力摘脱与通达公司的干系。那天在省城，顾德律听到黄宝祥告诉龙城发生了谋杀案后，不还提醒自己要用脑子嘛！他们是很会转嫁责任的，陈言靖不就成替罪羊了吗？
有了两手准备的想法，金全华与李大军就开始行动。他们找了省工商银行那个副行长，副行长在阻止银行起诉一事上没有帮上忙，自觉过意不去，便帮着两人兑换了大量美元。
省高院的判决下来了，金全华清楚自己无法在龙城干下去了。他早将购买的机械厂产权作为抵押，从银行贷出大笔资金，法院一旦执行判决，这些账都是需要他来偿还的。
过了几天，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偷偷地向金全华通报，沈大力已经招供了。金全华与李大军连忙出逃。
听到金全华、李大军出逃的消息，原本洒脱的顾德律惊恐不安。他担心他们两个被警方抓住。这几年，顾德律与通达公司的关系太密切了，他给予通达公司以极大的关照，凡是能办的事都为他们办过。光是龙城市几家银行给通达公司的贷款，由于他出面，数额加起来，也有两三个亿。他从通达公司接过的钱也在一千万元以上。如果抓住金全华与李大军，他肯定是在劫难逃。在他的心里，他盼他们两个跑得远远的，最好是出了车祸，或者是出了空难，那样，他与他们就一点联系也没有了。
谋杀何乐强，指使者是金全华、李大军，顾德律的这个担忧变成了现实。顾德律最怕的就是这一点。他在政界拼杀多年，心里有自己的小九九：偷偷摸摸地收几个钱，玩几个女人，只要做得隐秘，容易捂住盖住。只要涉及到谋杀，在中国就难以逃脱法网。
由于担忧，顾德律便经常地向公安局催问情况，但一直没有什么消息。现在案情真相大白。顾德律惊恐不安了两天，终于得到金全华、李大军持假护照去了蒙古的消息，提着的心才落下地来，他想，以金全华的精明，想抓住他们，怕是很难喽。就拿金全华烧毁公司的账本这个做法来说，金全华就比别人的智商高出一筹。
3
林振亚在龙城转了五天。他走了许多地方，听了许多人介绍情况。调查组那里的情况，林振亚也听到了一些。龙城一位叫邱志杰的副书记，晚上在林振亚的住处等了两个小时，然后将自己对调查组的不满一股脑儿地倾泄给林振亚。
制酒厂的工人发现吴柯一走，损失最大的是他们。一天，制酒厂八十多名工人来到调查组的住地，要求调查组调查是谁逼走了吴柯？工人们说，有人造谣吴柯与秦江涛想在制酒厂捞钱，现在吴柯走了，不仅没有带走一瓶酒，反而留下了五百万元资金。她走了以后，红火了几天的制酒厂又冷落下来，原来下岗的工人又没活干了。
调查组找到了高希和询问他，秦江涛在使用干部上存在哪些问题。高希和说，是他自己要求调离报社的。现在的岗位虽然是副处级，但自己干得顺手舒心。高希和还说，等他正在跑的大型乳品企业在东堡建成投产，调查组再来龙城，就能喝到高质量的鲜奶了。高希和的态度让调查组成员非常吃惊。
陈洪宇反映的问题也得到了核实。金全华与李大军出逃后，机械厂财务科的一名会计向市纪委反映，通达公司曾经找过她，让她承担瞒报八千多万元债务的责任，作为回报，通达公司答应让她到时代机械有限公司财务部上班，月薪三千元。看不出前景的这个留守会计被工作和高薪所诱惑，接受了通达公司的劝说。现在，金全华与李大军出逃，通达公司许诺的一切成为泡影，这个会计决定不再为陈言靖承担罪名。
市纪委还查出陈言靖在出售产权过程中受贿三百万元。市纪委在调查陈言靖向秦江涛行贿二十万元的问题时，陈言靖一口咬定他是受了秦江涛的暗示，从爸爸那里借了二十万元钱，这二十万元是爸爸开饭店挣的钱。在税务部门的配合下，市纪委查出这些钱根本不是饭店的利润。除了这二十万，“龙水河渔村”尚有二百八十万元不是饭店应得的利润。七十二岁的陈洪宇在有关部门调查下挺不住了，最后招供，是儿子拿来的钱，准备在饭店洗掉。市纪委随即对陈言靖进行“两规”。
田晓红送别吴柯从省城回来，一改以前用沉默来抗争的方式。她找到调查组，强烈要求他们将检举人的名字告诉她，她将依法进行起诉，控告检举人的诽谤罪及精神伤害罪。调查组以检举人用的是匿名信这一理由，推辞说不知道检举人是谁。
秦江涛在龙城宾馆住宿的四十多天，平易近人，工作勤勉，给宾馆服务人员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一天下午，龙城宾馆三楼的一个女服务员走进调查组，提供情况说，市一中副校长江晓丽来宾馆找秦书记时，正是她当班，她亲眼见到秦书记的房门一直开着，她不断地进屋添水倒茶，听见两人在说有关一块地皮的事。丈夫举报妻子与秦江涛有不正常关系，这是板上钉钉的铁案，让这个小姑娘一搅，则变成了空穴来风。
林振亚到龙城的第四天早晨，天刚蒙蒙亮，他就被宾馆院里的嘈杂声吵醒了，他看到了撼人心魄的一幕：院里有三四百人，打着横幅，横幅上写着：“谁陷害秦书记，谁就是坏人”；“还秦书记清白，给龙城人公道”等标语。林振亚感叹道：“这就是民心，而民心是不可违的！”他当即打电话给李一峰，让李一峰速来龙城，共同听一下调查组有关情况的汇报。
在龙城宾馆的小会议室里，林振亚、李一峰听取了调查组的工作汇报。调查组组长将举报信中罗列出的问题的调查情况作了汇报，结论是无一属实。
林振亚听完汇报后，严肃地说：“同志们，现在我们知道了，在我们省，一个想干点事的人会遇到多么大的困难！一个认真干事的人，一个敢于负责的人，一个清正廉洁的人，却背负了如此多的莫须有的罪名！我们要思考这件事发生的背景，我们要思考调查中遇到的情况，我们要思考避免此类事件发生需建立的机制……权力，这党和人民群众赋予的崇高职责，在秦江涛同志手里得到了珍惜，也让一些企图谋取私利的人百般觊觎，暗箭频发！我们在全省必须创造这么一种氛围：让干事的人扬眉吐气，让搞鬼的人寸步难行……”
回到省城后，林振亚对秦江涛到龙城后所开展的一系列工作如何宣传进行了部署。省报总编辑非常重视，他表示要挑选报社中的精兵强将，深入龙城进行采访。
十二月三日上午，黄宝祥接到秦江涛的电话，请他到市委这边谈谈。
4
黄宝祥这阵子心情很不好。原指望折腾折腾秦江涛，让省委感到秦江涛在龙城非议太多，采取措施将其调离，自己可乘机接任市委书记。谁知这么多有利条件也没触动秦江涛的根基。
调查组离开龙城的前一天晚上，李一峰把黄宝祥叫到自己在龙城宾馆的住处，责备黄宝祥向自己汇报时情况介绍得不准确，差一点将自己装进去。李一峰说：“宝祥，上次我来龙城有三千名出租车司机拦我，有三百名机械厂工人在市政府中心广场上访静坐，这次我来龙城发现秦江涛的问题与你谈的大相径庭！这样下去你让我怎么为你说话？怎么能够让我信任你？你得好好反思反思，否则你的市长位置是难坐稳啊……”
林振亚也与黄宝祥进行了长谈，要求黄宝祥吸取与郝学义工作配合不好的教训，努力配合好秦江涛的工作。听了林振亚的话，黄宝祥暗自庆幸自己到美国走了一段时间，要不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也难说眼前的省委书记会怎么看自己！
林振亚、李一峰和调查组离开龙城后，省报下来三位记者，采访有关秦江涛的情况。上周五，省报以整版篇幅发表了他们撰写的长篇通讯《查出来的人民公仆——记龙城市委书记秦江涛》，秦江涛在龙城的人气更旺了。有些处级干部评价说，按着秦书记这么干，龙城肯定会重现辉煌！这些议论传到黄宝祥的耳中，令他的心像是无根的草，胡乱地飘腾。
黄宝祥到了秦江涛办公室，秦江涛也没客套，将一封信递给黄宝祥。黄宝祥一看，这是一封举报信。举报人是华商房地产开发公司一位中层员工，他举报黄宝祥市长的夫人方静波收受该公司贿赂二十万元，由方静波做黄宝祥的工作，在妇女儿童用品商店的地皮使用上，向华商公司倾斜。事未办成，巨款却迟迟未见归还，恳请市纪委调查处理。黄宝祥看完此信，大吃一惊，眼睛怀疑地盯着秦江涛。
秦江涛明白黄宝祥的意思，告诉他：“市纪委将信交给我看时，我也怀疑这封信的真实性，就让他们找方静波谈了一次。谈的结果是，方静波承认了此事。”
黄宝祥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生气地说：“这个方静波，太不像话了！她瞒我瞒得这么紧，我是一点也不知道！”
秦江涛打量了一下黄宝祥，思考着如何与他摊牌。秦江涛把黄宝祥按在沙发上，然后像是下了决心似的，把话说出来：“宝祥，你我共事五个月了，我们共同做了一些工作，也在一些工作上有矛盾。最近，我一直在思考我们下一步如何互相配合，把龙城的事情办好这一问题。想来想去，我还是觉得应该和你交交心，以老同事、老朋友的身份说说心里话，而不是以市委领导班子‘班长’的身份……”
黄宝祥警觉地竖起耳朵。
“宝祥，你应该向省委提出调离龙城的请求……”
黄宝祥一下子跳了起来，失声叫道：“你想撵我走……”
秦江涛又将黄宝祥拉坐在沙发上，说：“宝祥，我是一个搞阳谋、不搞阴谋的人。本来，我可以去省委直接提出建议，但那样一来，你就被动了。我们从一名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