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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谁？他是没有心的魔物。他诞生于深渊魔界，他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最残酷的生死之争、最痛苦的炼狱折磨，没有什么是他没有经历过的。他为了生存可以不择手段不惜一切，直到最终足够强大，直到他拥有一切，但那又如何？其实他什么都不在乎——哪怕是他自己的生命。
因为不在乎，所以不会受伤，不会痛苦，不会难过……
他连自己都不爱。
没有人能够伤害一个连自己都不爱的人。
他的强大，无懈可击。
顾彦微微一笑，“所以你可以走了。”
第46章 围杀
秦曜定定看着顾彦，薄唇微抿，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最终没有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真的做到无所畏惧，没有人真的可以做到不在乎一切，就连他也不能够。
就连他……也有不能放弃，不能放下的东西。
但是此刻他不想拆穿顾彦，如果能够装作不在乎，也是值得庆幸的一件事。
于是他笑了笑，“既然如此，我走了。”
没有什么难堪，没有什么不快，就像闲话家常一样自然随意。
既然不被欢迎，那么确实该走了。
他已经在这儿浪费太多的时间，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极为难得的一件事了。
秦曜刚刚转身走到门口，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顾彦神色不变，说了声：“进来。”
门应声而开，傅哲川站在门口，他一抬头，就看到了秦曜，微微一怔。
“秦先生。”傅哲川礼貌而疏离的对秦曜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到顾彦的身边，他环视四周，最后将果篮放在地上，笑：“我不会是最后来的一个吧？”
“也许吧，如果再没有其他人来的话。”顾彦轻声一笑。
“那可真是矛盾，我一方面希望还有其他人，那样我就不是来的最晚的一个了；一方面又不希望还有人来，这样就只有我陪你了。”傅哲川唇角弯起，眼含笑意，“这样独处的机会可是很难得啊。”
“是吗？”顾彦淡淡一笑。
秦曜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傅哲川，转身离开。
在这里，只有他是多余的。
顾彦觉得秦曜应该不会再来了，他露出一丝笑，第一次觉得傅哲川来的挺是时候，以至于他话里可能有的小小逾越，顾彦也不想计较了。
他现在心情还算不错。
傅哲川看着顾彦，温和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声音关切：“伤的很严重吗？”
顾彦回过神，眼神微凝，半晌，道：“还好。”
他之前在傅哲川面前暴露过自己不同常人的一面，连那样严重的枪伤都三天就好，现在却因为一点小伤住院，难免显得可疑，但是有些事情，他没有办法解释。
如果傅哲川因此怀疑他的动机，他恐怕只有……舍弃这个人了。
傅哲川忽然微微一笑，道，“不如去我的医院吧，我的医院设施还过得去，环境也更好，不会有这么多人打扰你，更方便你安静的养伤。”
他说的隐晦，但话里的意思却十分明白，在他的地盘，想要隐瞒什么是很容易的。
他可以给顾彦提供更好的掩护。
他什么都明白，却毫不迟疑的选择相信顾彦。
顾彦眼中诧异一闪即逝。
之前他虽然放过傅哲川，但心中却并没有完全放下戒备，他对傅哲川要求不高，不背叛他就足够了。这样主动的关心……等于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这边，却是顾彦没有预料到的。
傅哲川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对他这样自信，什么都不问就决定站在他这边？难道不觉得这种行为太过盲目可笑吗？
傅哲川不是徐明，顾彦不认为他也会有那种莫名其妙的多余好心。
顾彦沉默了几秒钟，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如果一定要个理由的话。”傅哲川抬了抬眼镜，凤眸眯起，“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还不够吗？”
救命恩人？顾彦眼含讥诮，所谓的救命之恩，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忘恩负义这个词不正是为人类量身打造的吗？连至亲都不可靠的人类，区区救命之恩又算什么？
而且这种帮助根本不是他要求的。
他不相信。
傅哲川凝视顾彦，眼神认真，“我知道你不愿意被人发现你的特殊，所以只是顺便给你提供个养伤的地方罢了，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亦或者很困难的事情，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你别想太多。还是说……接受别人的帮助对你来说真的这么为难？”
呵呵，自大又自以为是的人类。
顾彦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讥诮，“好，那你安排吧。”
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
“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傅哲川扬起唇角，深深看了他一眼，笑。
……
当天下午，顾彦就转去了傅哲川的医院。
傅哲川的医院比起公立医院要豪华的多，顾彦独自享用了一个大病房，环境舒适程度和五星级酒店有的一比。而且因为傅哲川的安排，除了一个小护士照顾他的起居，平日里根本不会有医生过来，其他要来看望顾彦的客人，也都需要事先通报。
对于顾彦来说，这段‘养伤’的日子变得轻松且悠闲。
一个月后，顾彦‘伤好’出院。
徐明将顾彦接了回去，并给他讲了接下来的安排，首先他需要去京城和邹导以及剧组会和，参加一档国家台的娱乐访谈节目，这个节目规格一向颇高，只针对国内外一线大导演和大制作，能出席这样的节目，对顾彦的知名度会有很大提高，也有利于扭转他之前不利的形象，一定不能错过。
节目完成之后，顾彦需要接拍一个国外跑车品牌的广告，这个国际一线跑车品牌正要进入国内市场，为此正在筹备各种宣传，能拿下这个代言，公司背后使了多大劲暂且不提，关键是逼格够高。也符合公司对于顾彦形象的打造策略，摈弃一切无关紧要的东西，专心走高端路线。
顾彦默不作声的听完，对于这些安排并没有反对。
徐明说完这些正事，立刻开启八卦模式，眉飞色舞的给顾彦说起最近的各种消息来。
电影的宣传已经进入的最后的阶段，先期放出的预告片和剧照给顾彦圈了很多颜粉。虽然许多人对于顾彦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能出演这样的角色有着很大的质疑，但也不乏期待的人，虽然预告片时间太短看不出更多，但顾彦表演惊艳惊鸿一瞥，还是备受期待的，具体结果如何，等到电影上映就会揭晓。徐明自然对顾彦信心满满，等着那些喷子被打脸呢。
说完了顾彦的事，徐明又顺便八卦了一些其他的圈内事。
最近娱乐圈里最热门的八卦就是国民女神周钰深陷小三门事件了，据说周钰被曝出一直被富豪包养多年，插足对方婚姻，逼的该富豪几度欲与原配离婚，最后这个富豪还被有名有姓的指了出来，正是远林集团的老总钟建业。
顾彦终于抬了抬眼睛，眉头微蹙。如果是原来的周钰，顾彦丝毫不会意外，但现在的周钰已经是个魔物，按理说应该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不利境况，这对于她来说是很危险的。
“你说详细点。”顾彦道。
徐明一愣，顾彦一向对这些八卦不太在意，不管说什么都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怎么忽然关心起周钰的事来了？难不成顾彦也喜欢周钰？徐明瞬间脑补了许多，八卦之火更是熊熊燃烧起来。
“据说这事儿，最开始是来源于论坛的一个帖子，一个匿名帖子开黑周钰，写得十分详细而且还配以具体的事件和图片，说周钰其实一直是钟建业的小三。这样的帖子，一看就是有水军在背后操作，所以许多粉丝就上去开喷，为周钰鸣不平，一时间这个事情就被炒了起来。”徐明砸吧了一下嘴巴，“本来大家当做只是一条谣言罢了，只要过段时间自然就平息了……谁知道风口浪尖之上，钟建业的妻子跳了出来，亲口承认了这一切！牢牢把小三的屎盆子扣在了周钰的头上！瞬间无数粉转黑，之前有多少人为周钰说话，现在就有多少人骂她，啧啧……那阵势，比你当初遇到的还要可怕多了。”
“大家都猜是原配忍无可忍，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把这事儿给捅出来。群情激奋的人多了，周钰走在路上都差点被人泼粪，简直和过街老鼠也差不多了。”
顾彦皱了皱眉，按照周钰把钟建业哄的团团转的程度，按理说不该没考虑到这个风险。事情不该是这么简单。果然……
“但是……这还不算完。”徐明顿了一下，眉飞色舞的道：“如果你以为这只是一出简单的小三原配撕逼大战你就错了！钟建业始终不出面，屁都没放一个，先看不下去为周钰说话的竟然另有其人！你猜猜是谁？承化能源的老总刘凌晖站了出来，说周钰和他一直都是情侣关系，之前的一切都是谣言！”
“刘凌晖？”顾彦重复了一下这个陌生的名字。
“刘凌晖你不认识，但他的前妻你肯定是认识的，就是宋媛。”徐明拉着长长的音调，“刘宋两家联姻，虽然这夫妻两个一直是各玩各的，互不相干，但夫妻关系却牢不可破。也不知道周钰使了什么迷魂汤勾搭上刘凌晖，让他不顾家族利益和各方牵扯，毅然和宋媛离婚！要娶周钰进门！刘凌晖前脚和宋媛离婚，后脚就上赶着给周钰撑腰。”
“如果只是玩玩，没人管他，但刘凌晖做的这样决绝不留情面，刘宋两家都十分恼怒，怎么可能放过周钰？于是脏水就泼了出来，周钰也不是省油的灯，刘凌晖把她护的死死的，将矛头对准了自己的前妻宋媛，原来最开始的那个帖子，不是钟建业的老婆发的，而是宋媛发的！这一切也都是宋媛在背后推波助澜。”
“现在网上各种说法都有，有支持钟建业原配和宋媛的，也有站在刘凌晖那边帮周钰说话的。总而言之，周钰一下子牵扯进两个豪门里做了小三。做小三做到这个份上，也算登峰造极，死而无憾了。”
“然后呢？”顾彦眼神有些冷，她到底在想什么？！
徐明摊开双手，“后面的就不知道了，对了，我已经关注了钟建业、周钰、刘凌晖和宋媛的微博！好第一时间知道撕逼后续！……”
“……”
顾彦将徐明打发走后，立刻就拨通了周钰的电话，然而电话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这个卑微的魔物，闹出这么大的麻烦，竟然还妄图摆脱自己的掌控吗？真是可笑！顾彦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他闭上眼睛，默默感应，当日他赐予周钰一滴魔血，提升了她的修为的同时，也掌控了她的生死和行踪！
片刻后顾彦睁开眼，已经感应到了周钰所在，一个人驱车出去。
感应的位置在市中心一座商场处。
顾彦停车走下去，立刻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此刻是晚上八点，商场里人来人往，但是商场的每个出口处都站着几个男人，虽然看起来和普通客人没什么不同，但各个身材高大，动作隐隐带着肃杀之气，应当都是便衣。
顾彦眼神微凝，难道周钰竟然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吗？
若不是人类此刻还掩盖着魔物存在的消息，此刻恐怕就不是这样偷偷围杀，而是大张旗鼓的驱散人群了。
他顿了一下，目不斜视的越过那几个人走进了商场。
顺着电梯上了七楼。
而魔血的位置……就显示在这里。
第47章 记忆
七楼是美食城，断断续续的有人吃完饭出来，一切和平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两样。
顾彦神色平静，周钰知道他的身份，必定不能落在人类的手中，他也不会允许有这样的意外发生。
他转身走进了一家日式料理的餐馆，穿过去走到了最里面的洗手间，魔血的波动从女洗手间里面散发出来，顾彦眉头微微一皱，声音低沉，“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
片刻后，洗手间的门缓缓打开。
周钰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一身黑色连衣裙，更衬着肤色苍白若雪，她看着顾彦，本能的恐惧从脸上一闪而过，随时一片释然。
顾彦淡淡看着她：“你欠我一个解释。”
周钰点点头，神态平静自然，眼中没有丝毫暴戾不甘，只有解脱的痛快。
她走到一个角落的卡座坐下，对顾彦笑道：“真是荣幸，没想到死前还能见到大人一面。”
顾彦见状反而没有那么生气了，这个魔物很清楚自己面临的结果，既然都已经视死如归了，他倒也不必和这么一个卑微的魔物计较。
他只是有些好奇，周钰如今的表现太不像一个魔物了。
一个走投无路的魔物，不可能这样平静，只会垂死挣扎，大开杀戒。而周钰显然不打算这样做。
“大人一定也看到了最近的新闻了，很抱歉闹出这样的麻烦来，您尽管放心，我没有向任何人泄露过您的身份。”周钰认真的说。
顾彦看着周钰，轻轻吐出几个字，“为什么？”
虽然他说的简单，但周钰却明白顾彦的意思，并不是问她为什么不泄露他的身份，而是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以她的能力，本可以避免如今的境地的。
周钰沉默了片刻，说：“既然大人想知道，我自然知无不言，只是这等不堪入耳的小事，唯恐浪费大人的时间罢了。”
顾彦顿了一下，他确实没有一定要知道的意思，这个弱小的魔物犯了错误，并且已经做好用生命去赎罪的准备，他知道这个结果就够了。他以前从不关心这等小事。
但此刻莫名的好奇心却驱使他想要去听一听答案，因为这个事情发展很不合理。
来到人间之后，似乎总有什么在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我从有意识的那一刻开始，就身处深渊魔界，我记得有多长时间，大概九十多年吧……那九十多年，我没有吞噬过任何一个其他魔物。并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太弱小了。”周钰缓缓道，露出回忆的神色，“弱小到只能苟且偷生……”
顾彦终于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这样弱小的魔物居然能活到现在，委实难以置信。在残酷的魔界，不吞噬其他魔物而存活……那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但正因为如此，我发现我和其他魔物有一点不一样，我……清楚的记得一些东西，虽然只是很少的一些，但是我没有忘记。”周钰说。
顾彦眉梢一挑。
“我不记得我的名字，不记得我的身份，不记得我曾经可能存在的家人朋友……但我清晰的记得我憎恨的人，我的仇恨，我的痛苦，我的不甘……”她明明说着可悲的话语，但双目却灼灼发亮，仿佛整个生命都拥有了意义一般，那不是魔物应该拥有的眼神，她的语气轻而透澈，“那些记忆……让我觉得，我原本也应该是人类的。”
“可笑！”顾彦冷喝一声，黑眸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
这种荒谬的说法简直闻所未闻！魔就是魔！他在魔界千年，见过各种各样的魔物，却从没听说过哪个魔物觉得自己会是人类，人类是什么？只是食物罢了！
但是他脑中似乎又有另一个声音在说，那那些梦呢？那些梦又是什么？
真的只是梦吗？
他们到底是什么？
周钰的脸色很白，完全没有血色一般，她微微一笑，如同凋谢前怒放的牡丹，带着死亡般的绝色。
“我的记忆在慢慢的变少，一点点的，从我的脑海中消失……也许要不了多久，连我最恨的人可能也要忘了。但……这些事是确实存在的，我十分确定。如果我不是人，那么这些记忆又该怎么解释呢？我的恨和痛苦为何那么真切？为什么我连自己都忘了，却还要记得所憎恨的人？”周钰说，“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只是为了恨吗？”
顾彦唇角紧绷着，眼神冷冽。
“我也曾怀疑过，也许这些都是我的幻想。”
“魔生来便憎恨人类，憎恨一切美好的东西，杀戮和毁灭是它们的本性。我和它们并无区别，如果要说唯一的区别，就是它们憎恨一切，而我清楚的记得我所憎恨的那个人！”
周钰看向顾彦，语气陡然变的兴奋和颤抖起来，“然后……我遇到了那个人，不，是那个人的后代……但是我就是知道。我遇到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我能闻到他血液里的味道。”
“我查了他，查到了他曾祖父的资料，真的就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人。”
“您说，这是不是很不可思议？那些……竟然都是真的！”
“是真的……”
周钰双眼明亮，声音喜悦和欢快，刻骨的恨意在她的脸上反而成了一份增色，“我竟然可以来到人间，亲手报仇！虽然他已经死了，但我可以让他断子绝孙，家破人亡，让他留下来的一切都被彻底毁掉！他那样对我又如何！到头来他的一切还是要毁在我的手上！我只要一想到这里，就兴奋的不能自已。”
“男人都是这样卑劣又恶心的东西，那个人是，钟建业是，刘凌晖也是，我只是稍用手段，就令他神魂颠倒，我要让他从天堂跌落到地狱，我要让整个刘家都灰飞烟灭！鸡犬不留！”
“我要让他们在绝望和痛苦中死去！”
“我有这样的能力！”
“我好开心。”周钰伸出自己的双手，那双手洁白如玉，她凝视自己的双手，轻轻的笑了：“我只要一想到撕裂他们的时候，他们眼里的悲哀绝望，他们的痛苦哀嚎……就觉得自己的痛苦都消失了，我的心里只有快活。”
她失神的笑了会儿，然后放下手，道：“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我刚才从刘家出来，他说要带我回家，和他父母说娶我入门，我就和他去了。本来我可以和他多玩一会儿，但是我一时没忍住，所以我把他们杀了个一干二净。我太过投入忘情了，以至于最后杀他的时候，让他找了个机会打了电话出去。”
听到这里，顾彦终于明白为何这里会被警察围住了。显然他们顾忌商场人多，唯恐周钰大开杀戒，所以才按兵不动……但这并不是好事。
因为这意味着，很快会有人类修士亲自来处理这个麻烦。
周钰身份暴露，终归难逃一死，而她自己也清楚明白这一点，并且毫不在意。
“我觉得我已经不恨了，我很庆幸能有来到人间的机会。”周钰捋起耳边的碎发，笑，“我杀了他们，觉得再杀其他人已经不能带给我任何乐趣和期待，就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