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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理他,初依又拿起一串豆腐皮。
圆寸头又说,“我知道初依觉得出去找工作有压力,当年学校倒了,弄的咱们全都高中没毕业。但这次是人家找上门来。”
祁白说,“以前也有过,不是收保护费就是帮人家看地方。这次又是什么?”
“这次真的不一样。”圆寸头伸手朝初依面前的桌子敲了敲,“初依,你别那么不开化,不与时俱进,我是你师哥,还能害你。”
强子从外面走进来,对祁白说,“哥,把你的车给我们开开。”
祁白用竹签子点了点桌上的车钥匙,“去把你的自行车推过来。我要带你初依姐到燕子塔玩去。”
圆寸头又说,“你对她好,总带她玩有什么用,没工作就没有钱。”
“她没钱还有我。”祁白伸手,把桌上的盘子挪了挪,露出下面带油的手写账单,他抖了抖那单子,看着说,“你又让老板在隔壁小卖铺给你买东西……”
他竖起那账单,“蛋泥,——那你这钱给了没?”
对面,一直苦口婆心的圆寸小伙生气了。
“我不叫蛋泥,Danny!丹尼,你的音不会提一下吗?”
祁白轻轻哦了一声。
初依接口说,“你以前叫泥蛋,我们……硬改过来已经不错了。”
“再……再改一点不行吗?”蛋泥有点急,“不会说,可以说中文,丹尼,炼丹的丹。师哥要去高大上的地方工作,叫那个名字,该穿帮了!”
初依摇头,“我不开化,不与时俱进。”
“好好好,我说错了,”蛋泥不惧周围人都笑,开始和初依说好话,“你喜欢干现在的工作没错。师哥错,师哥多事了好吧。”
初依笑的不行,蛋泥只比她大一岁,今年才23,不装老成的时候,就是个泥蛋蛋,随便她捏。
不过蛋泥不这样认为,他在自己心里,觉得自己坚毅而高大。祁白说的很好,可以有他,可问题是,祁白自己都不上班。
看祁白搂着初依爱不释手,他就忍不住又心疼地看着初依唠叨,“不过你这样不是个事,当初跟过你爷爷和你爸学功夫的人,现在都跟了大地产商,要不是去了夜总会,大公司。以前是拳头的天下,现在是有钱,有权人的世界,来找咱们的,是一家P2P公司,这种公司,你听说过吗?”
初依摇头。
“祁白呢?”
祁白还没说话。
蛋泥说,“你家是暴发户,一定也不知道。”
初依用竹签子点了点他。
蛋泥立刻说,“我知道,知道了。不能说他,他咋那么有福气,有你护着他。”
祁白根本不理他,除了初依的吃相,什么都看不到,叫了老板来点菜,和初依开始吃饭。
买单走的时候,蛋泥看他俩亲亲热热,有点不死心,拎起桌上手机看了看时间,“人家一会就来,要不要你们一起见一下?”
“不见。”祁白拉起初依的手站起来,对大家说,“其实,初依和我要结婚了,结婚后还要生孩子,说不定就不上班了,还换什么工作。”
大家都看他俩,各种表情。
包括初依。
俩人笑着从小饭馆出来,外面已经是正午,阳光很烈。
远处塔寺里花都开了,空气里各种花香,混合着西关饭店里的各种饭菜香。
在初依的记忆里,这混合着的,就是令人眷恋的味道,从小就在她身边,还有身边的人也是。
旁边传来问话声,“怎么不说话?”
她看去祁白,他眼睛如同长在她身上,时刻都注意着她的表情,她习以为常了,埋怨说,“结婚的事情,家里还没有谈,怎么和他们说。”
“不过早几天。”祁白抬手,在她嘴边擦了擦,“周末咱两家吃饭的时候,我妈就会正式提咱们结婚的事。”
初依说,“那也不应该说,还没定的事情。”
“啧啧。”祁白搂上她,“说的好像谁不知道一样。不信你从第一街问上来,看看谁不知道你是我的。”
初依笑起来,“别胡说,让爷爷听到你又倒霉。”
祁白连忙竖起手指挡在嘴前,又轻轻拉住初依的手,“好好和你说,别着急换工作的事情。”
“我没急呀。”初依做出不在意的样子,但连蛋泥都知道,也不知道大家都是怎么看出来的。
祁白抬手,摸着她的头发,“那这周末吃完饭,周日开始,咱们就去逛街好不好?商量商量结婚都要买什么,你好久没出去逛过了。”
“我不爱出去。”初依说,“外头人多,商场里到处都是人。”
“结婚也不去?”
“那要买结婚的东西,不想去也得去呀。”初依装出很勉强的样子。
祁白笑着把她拥进怀里。
“热。”初依推开他。
祁白推过来强子的自行车,用纸擦着车前梁,准备好给她坐,“早上怎么样?”
“带着铁蛋他们去的。”初依收起了笑容,“那女的今天就能离开,被打的很厉害,社区的人会联系人照顾她。”
祁白叹了口气,把纸扔了,笑看着她,“上来。”
初依看着那车前梁,没动说,“你等我一会,我回去和我妈说一声,中午热了,也顺便换件衣服。”
“那我带你去呀。”
初依靠在他耳朵旁,小声说,“你今天别去我家,你一去,我妈又要问你买房买哪儿的事情,等咱俩商量好再去。”
祁白点头,看着初依往家跑,他把车骑到路边等着。
不一会,远远看到三个男人走过来,西装攥在手中,其中有个男人,穿着粉色的衬衫……把这种颜色穿的好看的人真不多,他就多看了两眼。
那男人脸上停留几秒,长的不错,可是从穿衣服看,一副被宠坏的富二代样子,他们走近了,他的视线停留在那男人的西裤上,也许因为裤缝笔直,衬的那男人的腿特别长,身形出挑,
他微不可见的,错开了目光。
以为是来旅游的。
蛋泥已经从里面迎出来。
迎的正是周策,乔宴和赵亮。
打了招呼,蛋泥发现祁白还在,就很熟稔地喊,“祁白,一块来坐坐。”
祁白摇头,远处初依跑着出现,他平淡地收回目光,心里有些不想这些人看到初依,就不着痕迹抬了抬手,示意有事。
蛋泥却眼尖,已经瞅见初依,就站着不动说,“我师妹初依来了。”
大家出于礼貌,就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看到个姑娘正跑来,太远了,得个影。
乔宴渴的不行,想进去喝口水。他刚不知道是约的这种地方,不然宁可在小卖铺买水喝。
蛋泥却站着没动,反而感慨说,“漂亮吧……那是我们九街十六巷最漂亮的姑娘。”
另三人:“……”
真是一句话就得罪人,说得好像人家三个人没见过世面一样,一个漂亮姑娘,有什么稀罕。
乔宴秉承节省时间原则,就淡声说,“进去谈事情吧。”
他进了小餐馆,却发现环境很不理想,但刚刚一路上来,周围显然也没有更合适的选择。不过细微一想就知道,“地痞”和人打交道,都喜欢选自己熟悉的地方……为了自在。
蛋泥跟上,“坐这儿,这里。”他招呼,还是刚刚的位置。桌子已经要人收拾过了,看着像刚来。
一坐下,他却又对乔宴说,“您,有喜欢的人吧?”
乔宴看着他,都愣了。
谁会第一次见面,和人家说这个呀。
却听对面那自报家门叫Danny的“地痞”说,“我们初依,上学的时候,没有男生不爱看她,除了喜欢男人的和有女朋友的。您……一看就不像会喜欢男人的。”
乔宴:“……”他竟然不知道是不是该说谢谢。
周策看赵亮,用眼神询问,“这人是在开玩笑吗?”
赵亮是介绍人,顿觉没脸,用本地话对老板喊,“先来三瓶矿泉水。”
矿泉水放在桌上,可一时间,大家完全都没了说事情的欲望。
关键不知道和这种人怎么说话。
外面有人喊:“初依——”嘹亮的女声响彻半条街。
他们三个不由回头,
正看到个长发少女,一阵风似的门前拐弯跑过,上身是件红色的无袖短坎肩,袖子上带荷叶边,随风乱摆,下身白色棉绸中裤。一身衣服,绝对不超过20块钱。
这是一天三次,他们见初依最近的距离。
虽然换了衣服,但也好歹认出来,是早上见过的那位。
又想到刚刚介绍人说的,“这是我们九街十六巷,最漂亮的姑娘……”
乔宴心里无意识闪过一句,原来这里最漂亮的姑娘,就是穿着睡衣满街跑的。
转回目光,视线正巧对上周策,看到周策一脸懵逼,显然是想不通,打扮成这样怎么敢称“最”漂亮。不过这一点乔宴理解,因为周策曾经说过,他来往的女人,在床上都是要化妆的。
蛋泥却误会了他们三个多看两眼的意思,独自感慨道,“确实好看吧?纯天然,现在女孩都微整,可我们初依半点没整过。”
乔宴实在不想讨论这个话题,但看对方与有荣焉,就想岔开话题,拧着水瓶随口说:“那她是干什么工作的?”
他是纯粹觉得那人时间太自由,满街乱晃。
“她呀,”蛋泥喝了口水,很荣幸的语调说,“她做的工作不是我吹,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是专治贱人病的,——情场伸冤人!”
“噗——”周策,赵亮正仰头喝水,实在没忍住。
乔宴平静地捏着手里的水,不敢喝了。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角是乔宴,亲爱的们别站错队了,千万别站祁白去了~~~~我想要我的美妞们笑呀么么
☆、第 5 章
初依被喊了回去,刚刚那响彻半条街的,是她妈妈刘雅琴的声音。
她们家住的是她爷爷早年置办的房子,虽然是平房,但是独院,院子中间还有棵树。
刘雅琴把半盆水倒在树下,浇树。顺便说她,“你爷爷要问你话,跑到现在才回来,换了衣服又跑。”
初依扯着衣襟站在院子里,看到她爷爷的房门打开,她爷爷出来。
要精神有精神,要神采有神采。
爷爷在院子的树下坐定,“今天,干什么了?”
初依跑过去站好,“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跑出去一上午。”
初依低头,左脚并右脚,“爷爷你问,一定是已经知道了。今天……嗯,东关那边社区的李阿姨,求到咱们这边派出所的小许,小许是铁蛋他三姨的儿子,说有个女的被家暴,……大家都是看不过眼,你不知道,那女的没家里人,我们不帮忙,她要被打死了。”
她妈妈从厨房出来,“你爷爷是担心你,怕你惹上惹不起的人。”
“我知道。”初依说,“可是人都是活一辈子,都不容易,凭什么有些人那么倒霉,那么命苦?能帮忙的地方,为什么不帮?”
“帮忙也得看自己的能力。”她爷爷半阖着眼睛,“问过你几次了,你又凭的什么?”
初依不说话,她知道她家是普通人,以前父亲开武校的风光都已经过去了。财力,物力,她现在什么都没,只有一样——体力。
她妈妈从厨房探头来说,“从小就爱管闲事,可现在世道不一样了,有些事情是你该管的,有些就不能管!”
初依不说话,这件事她理亏。
她从小就喜欢抱打不平,父亲的武校关门的时候,留下一批被耽误的师兄弟,虽然有些也继续上学了,可也有些不爱学习的。
过了几年,大家找正经工作越发艰难,到处都要看学历。
他们就商量开个没有人开过的公司,帮可怜人离婚,顺便惩治一下第三者什么的,也算独辟蹊径的伸张正义为民除害。
而且初依心里有个隐秘兴奋的想法,谁也不知道。她当时捂着被子的时候,还做过春秋大梦,觉得可以像电视上演的掌门人一样,力挽狂澜。
在她父亲死后,她也可以不坠家族名声,帮父亲照顾一班师兄弟,免去他们被叫“地痞混混无业游民”。
真是还好她没告诉别人……
“怎么不说话?”刘雅琴在厨房喊。
初依嘟囔说,“那什么……才是我应该管的?因为自己没有权势,就不能帮人了吗?”
这句是胡搅蛮缠,她干了三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别说权势,有钱的他们都惹不起,人家扔出几个律师就正大光明完虐他们,这道理现在小孩都知道。她没底气的地方在于,她这公司一开三个月就发现了问题,客源是不缺的,世上可怜人太多了。
问题在于,难以维持,因为既然是可怜人,他们就算帮了忙,又怎么好意思收人家的钱?!
唉……她都不想回忆,当初张罗开公司的时候多风光。
还有每次兄弟们倒贴的窘境。
爷爷睁开眼,看着她,“怎么,不高兴?还不是怕你年轻不知天高地厚,吃亏就来不及了。”
“啊,怎么会?”初依连忙回神,伸手搂上她爷爷,“爷爷我知道。我又不傻,帮人也是问清楚的。我知道咱们家是普通人,您怕我闯祸,更怕我摊上大事,坠了我爸的名声。我都知道。”
说完又搂紧她爷爷晃,“当然更有爷爷您的名声。以前大家有解决不了的问题,都来找您,您在咱们九街十六巷的威望,没人能比,我都知道。”
她爷爷神色不动,“每次都说一样的。”
初依搂着她爷爷撒娇,“可怜人太多了,有时候,不想管可心里过意不去。我答应我妈会换工作,今天真是给人帮忙去的。”
她爷爷被她晃的东倒西歪,推开她,“你不许和人动手,别忘了!”
“这个我真不会忘。”初依连忙站的直直的,“我怎么可能和人打架?先不说,他们哪里经得住我打!你也知道,其实他们一听到我的名字,就全都就跑光啦。我只能装作很淡然的样子。”
她说着抬起手腕,转了转,语气还蛮遗憾的。爷爷被逗笑了,抬手拍拍她,“人要有格局,不能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是!”初依抱了个拳,有模有样,放下手又去抱她爷爷,跟牛皮糖一样,“爷爷,今天那个男的你没见,我敢保证,如果我爸在,也会想打他一顿的。他老婆快要被他打死了。”
她爷爷皱眉,“怎么又遇上这么坏的人。”把她推开,“去吧,去吧,玩去。”
“妈,我出去了。”初依对着厨房喊了一声就跑了。
她妈妈追出来,看着她迅速跑远的身影,还是个小女孩无忧无虑的样子,关上了院门。
“这都要结婚了,还像个孩子。”
初依拐了个弯,就看到了祁白,直接跳上了他的车前梁,祁白递给他两支冰棒,“再不出来该化了。”
******
乔宴周策一行三人,周策左手抓着西装,右手用纸巾擦着裤子上的水,“这地方,我真的要忍不住骂粗口了。”
赵亮抬头看看大太阳,“太阳大,一会就能干。”
蓝天白云,远处的六角小燕塔是他们的目的地。
“今天真不应该把车停在那边。”
乔宴拿出烟,刚准备抽。
肩头被人拍了下,烟掉了。有个迷信的说法,掉烟要挨打,他虽然不相信,可还是用目光谴责无缘无故拍他的人。
对上周策,周策一丝歉意没有,视线死死锁着前方,“看那边。”
乔宴转头望过去,街道宽阔敞亮,就见前方十米的小十字路口,右边正拐出来一辆自行车,那个叫初依的女孩被男朋友放在车前梁上,她左右手各拿一根冰棒,红的和黄的,自己吃一口,另一个还给男朋友喂,给人家喂的时候,还不忘自己吃着……
周策说,“我一裤子的水,都亏了这位。”他有点死活想不通,看着那长发飘飘的女孩,“漂亮,我承认也有点样子,可什么地方,能靠上那个“最”漂亮?这地方呆的久,我都怀疑自己的审美有问题了。”
赵亮觉得每个人的审美不同,可也不想辩白,周策的问题不在这里。他看着周策滑稽的西裤,笑着问,“那咱们明天真的还来吗?”
刚刚因为周策裤子湿了,事情没说完。
周策耿耿于怀那个最漂亮的说法,就说,“也许这女的是漂亮。”
赵亮看他。
他恨声很气地说,“男人一见都湿裤子,确实漂亮。”
这话太黄,赵亮笑着摇头。心里却明白周策的怒气:
说来说去,心里觉得是自己没把事情办好,几年前,小额贷款公司正火的时候,周策和乔宴这边有亲戚介绍,就搭伙弄了一家,后来钱不够用,就又弄了家P2P;无本买卖想的很好,但也只是想想。
结果他们公司开了不到一年,整个市场就忽然艰难,他们这边一下倒了100多家小额贷款公司,周策那家公司虽然苟延残喘,可外面欠他们的烂账太多。加上周策在家里闯了点祸,所以来这边避祸,顺便想着把这两家公司拾掇拾掇,起码得养活自己。
那个泥蛋,赵亮有辗转认识的关系,就夸下海口,可以用这边的人,地痞流氓去收账,那是理所应当的专业对口呀。
却没想这地痞如此不专业。
赵亮说,“看来你们和这地方气场不合,我再帮你们公司找别人吧,明天咱们不来了。”
周策没说话,他觉得赵亮也许只是过意不去,他们不能太强人所难。
远处的天湛蓝清澈,六角小燕塔在远处遗世孤立。越走越漂亮,地方还特别大,周围全是花香,却不知从何而来。
周策嚷嚷,“这地方的容积率打败了城里所有的高档住宅区吧?让这帮人占着这么好的地方,真是牛嚼牡丹。”
乔宴也觉得这地方和自己以为的不同,但没什么兴趣,对赵亮说,“走吧,这地方……”
话说一半,他的视线落在远处,正看到那俩人骑的悠闲自在,一路S形向前。女孩坐在男孩车前梁上,从后面看,像是男孩把女孩拥在怀中。
车晃悠悠停下,却是女孩跳下来,左右看了看来往没车,她跑到路中间,把那里的一个白色塑料酸奶盒捡了起来,然后几步跑到旁边的垃圾桶,扔了进去。而后她又跳上了单车。
周策也看到了,笑道,“这女孩够大妈的,真当她家门口……什么都管!”
乔宴平静瞭望,远处花树开出一串串的粉白,鲜嫩而稚艳,一看就有年头了。
城市变迁,多少人对着熟悉的家乡,日日走过的街道,见面不相识。能够有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