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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悬疑录2:璇玑图密码-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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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像一尊塑像般纹丝不动,凝视着眼前的混乱。皇帝登基十年了,郭鏦日日对着御阶上的那套冕旒叩拜,直到此时此刻,才重新以一个陌生人的畏惧眼光,认识了大唐的天子。
  能够杀伐于千里之外者,还不足以称之为天子。灭绝人伦者,方为寡人。
  黑云压顶,黯月无光。金仙观后院的这幕人间惨剧,似已不可逆转了。
  突然间——
  守在最外围的金吾卫们一阵骚动,有人在激动地喊:“十三郎,是十三郎!十三郎回来了!”
  郭鏦还没反应过来,怀中的郭浣已挣脱出去,向前边叫边跑:“十三郎,十三郎!”
  也许是太激动了,郭浣没跑几步就扑通摔倒了,恰好倒在皇帝的马前。他刚撑起身子,便看见浑身上下又是泥又是水,如同一块小黑炭似的李忱滚到皇帝跟前。
  皇帝跳下马来,弯下腰,一把将李忱抱了起来。
  熊熊火光将父子俩的面孔照得格外明亮。满脸泥浆的李忱,像只花猫似的拼命把脑袋往皇帝的怀里蹭,嘴里含混不清地叫着:“爹爹,爹爹……”皇帝则把儿子的脸用力贴在自己的脸上,全然不顾自己的面孔和衣服也变得肮脏不堪。他的嘴唇在微微翕动,但是没有人能听见他在说什么,他是在和自己的儿子说悄悄话。
  很快,李忱便放松地窝在父亲的肩上,闭起了眼睛。
  郭鏦激动地上前去——转机来了!其实自十三郎现身起,金吾卫们就停下来待命了。现在京兆尹要请皇帝新的旨意。可当靠近时,郭鏦又不知如何开口了。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皇帝眼中的泪光。
  甫一愣神之际,郭鏦听到了儿子郭浣的又一声高喊:“段成式!”
  他闻声回头,只见一人快步走入火光的包围圈中,双手间托抱着的,不正是段成式嘛!

  5
  “我听说,这位救了十三郎与段小郎君的人,是个郎中?”李素的两只眼睛放出灼灼绿光,让郭鏦想起家中的黑猫,一模一样的鬼魅。
  “是,此人名唤崔淼,是个江湖郎中。”
  “皇子为江湖郎中所救,可谓佳话。”
  “佳话,还是假话?”
  李素反问:“此话怎讲?”
  “这个崔淼郎中,原先本官就认得。”郭鏦闷闷不乐地道,“前一阵子京城频发蛇患,哦,那回圣上不是还特意将你我和段文昌召入宫中,商议对策吗?”
  “宫中扶乩,当时是这个决定吧?”
  “唉,就是宫中扶乩,又闹出多少祸害来……”郭鏦欲言又止,“今天不提那些个。还是说回崔淼郎中。其实那次延英殿召对之后,我还是想了许多法子除蛇患的。既然身为京兆尹,总不能尸位素餐。结果,就找到了这位崔淼郎中。说起来,这崔郎中真有一手,自终南山中采摘到特殊的草药,遇到蛇穴便焚药将蛇驱出,再洒上药粉灭之,居然卓有成效。你有没有感觉到,其实最近城中已很少有人提到蛇患了?”
  李素道:“春分都过了,这会儿就算爬出些长虫短虫来,也不足为奇了吧。”又见郭鏦一脸不悦,便笑道,“和你开个玩笑嘛。京兆尹替圣上分忧,为百姓除害,居功至伟啊,李素打心眼里敬佩!”
  郭鏦摇了摇头:“我所做的都是本分。倒是这位崔淼郎中,确实立下大功一件。我本来打算为他向圣上请功的,不巧近来宫中接连出事,崔郎中又牵扯到了杜秋娘横死一案中去。虽然案情与他无干,但我想还是先等一等,待那个案子水落石出,圣上心情好转之后再为他请功,应该比较容易办到,所以就一直没提。”
  “这不巧了吗?”李素道,“崔郎中又救了十三郎和段小郎君,干脆请圣上两件功劳一块儿奖赏,岂不皆大欢喜?”
  “哪有那么简单。”
  李素等了一会儿,见郭鏦顾自沉思,便问:“我很好奇啊,一位江湖郎中怎么能救下十三郎他们的,段成式怎么完全没有提到他?他是如何解释的呢?”
  “据崔郎中说,当天夜里他带着随从在辅兴坊中灭蛇。哦,长安城他基本上都走遍了。南方地势低洼,蛇患更甚,所以他是从南向北一路扫过来的。之前他曾去过一次辅兴坊,但畏于金仙观的背景,没有入内灭蛇。那夜他是特地等在辅兴坊中,准备围绕着金仙观,夤夜灭蛇的。”
  李素点了点头:“那么,他又是怎么碰上两个孩子的呢?”
  “他说,当时他正在辅兴坊东侧坊墙下的沟渠边查找蛇穴,忽见一队人马冲出宫城夹道,气势汹汹直奔金仙观而去。他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吓得赶紧带随从藏身于一棵大槐树下。只见金仙观上空彤云如遮,火把竟染红了半边天,耳边又时时传来人喊马嘶,心知金仙观中必有大变故,吓得不敢动弹。如此等了一会儿,突然看到沟渠中有个孩子凫水而来。”
  “难道是段成式?”
  “正是他!辅兴坊中的这一段沟渠和永安渠相连,有活水源源不断从西内后的禁苑上流下,水势湍急,水位又深,不慎掉入的话根本无法爬上来,所以一直是城中明渠中最危险的一段。崔郎中见到段成式时,他已经游不动了,若非崔郎中及时将他救起来,这孩子肯定一命呜呼了。”
  “原来如此……那么十三郎呢?”
  “崔淼说,他救起段成式时,段成式拼着最后一线清醒告诉他,水下还有个孩子要救。崔淼按段成式的指示沿沟渠寻找,最后是在离开金仙观不远的地方找到十三郎的。那一段是暗渠,埋于地下,十三郎幸亏是窝在渠壁上的一个凹坑里,才没有被水冲走。但如果不是段成式拼死游出来求救,十三郎的小命也休矣。”
  李素沉吟道:“听起来,尚能自圆其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圣上的意思必须得到段成式的供述,两相合拍方能尽信。”
  李素恍然大悟:“原来你烦恼的是这个。”
  “正是!”郭鏦敲敲案桌,“你看看段文昌呈上来的,都是些什么呀。”
  “以我看,倒也无妨。毕竟在当时的情况下,段成式已极度虚弱,屡受惊吓中又竭力求生,头脑昏眩产生种种幻觉也不奇怪。获救后,段成式不是还昏迷了好几日,才刚醒来,就当他说的都是胡话吧。”
  “那我该怎么上报圣上呢?”
  “当然是以崔淼郎中的叙述为本咯。”
  郭鏦沉默,李素稍待片刻,又笑道:“至于杜秋娘什么的,我看还是不提为妙。除非你想惹圣上发怒。”
  “杜秋娘死都死了,我肯定当是小孩子信口开河,按下不表便是。只是其他的……”
  “其他?”
  郭鏦看着对面的李素——波斯人在大唐出生长大,又在大唐为官,如今已到暮年,但只要看他的隆鼻凹目,灰发碧眼,异族的感觉仍然那么鲜明。李素的面貌中,总有挥之不去的深深疏离,还有一种背井离乡的忧患。波斯人的目光有多么狡诈,就有多么悲怆。
  郭鏦终于说:“当初向我推荐这位崔淼郎中的人,正是令郎李景度。”
  李素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实际上他什么表情都没有,只是长久地沉默着。
  郭鏦压低声音道:“你我都知道,金仙观下的地道连接暗渠、御沟和永安渠。铁门封堵的,其实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地下入口。经永安渠可以向北入禁苑,循暗渠则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直入宫城!当年金仙观出事后,先皇就是为此才让家叔铸铁门,并将后院封闭的。这次圣上放着十三郎的性命不顾,忍痛下令填埋地窟,也是为了保住这个性命攸关的秘密啊!如今十三郎虽然回来了,但秘密泄露的疑虑依旧存在。圣上命我将崔淼郎中暂时留在京兆府中,待段成式的口供来了,经过核实无误方可放人,便是出于同样的考虑。”
  “我懂。你担心的是,段成式的供述和崔淼的碰不上。”
  “不,你不懂!我担心的是,圣上疑心难解,终至无辜之人蒙难啊!他……连十三郎都下得去手……”说到这里,郭鏦的脸涨红得像个熟透了的大柿子,最终还是把谴责皇帝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汉阳公主怜惜李忱,常常把十三郎带去自己府中照看,所以郭鏦这个当姑父的也特别疼爱李忱。皇帝下令填埋地窟时,他同样心碎欲裂,至今后怕。
  平复了一下心情,郭鏦又道:“区区一个江湖郎中不算什么,但崔淼郎中灭蛇患、救十三郎和段一郎,于公于私都立下了大功,假若不赏反责,甚至殃及性命,且不说有损圣上之英明,难以服众,光我这心里头就过不去啊。”
  “那么,郭大人就替崔郎中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呗。”
  “你又不是不知道,圣上不是耳朵根子软的人。况且,身为臣子,第一对圣上有责。崔郎中究竟是忠是奸,必须慎重,故而左右为难啊……”
  “唉,京兆尹真真是个大好人啊。”李素喟叹一声,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卷,置于案上,“看看吧。”
  郭鏦迫不及待地展卷一阅,惊呼起来:“这、这……这是什么?”
  李素看着这位性格忠厚的显贵,摇头叹道:“京兆尹大人不会连这都认不出吧,此乃长安城中所有排水沟渠的图纸,明渠、暗渠和天然的河道,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我看见了……可是,这张图纸实在太详尽了,而今连京兆府中都找不到可与之匹敌的。你又是从何而来?”
  绿眼睛中满是狡黠的笑,李素手点图纸:“你再仔细看看。”
  “这……”郭鏦都快趴到图纸上了,看了半天道,“怎么墨迹有深有浅,标注的字体也不一样?莫非……有些个沟渠是新标上去的?”
  “郭大人好眼力。”
  “怎么辅兴坊这一片是空的?是金仙观吗?”郭鏦的脸色变了,“还有皇城,里面也是空的?”
  他抬起头,定定地望着李素。
  李素道:“此图,是我逼着我儿景度交出来的。”
  “李景度?他又是从哪里弄来的?”
  “还能怎么弄来?当然是买来的。”
  “啊,你们波斯人有的是钱。”
  “哼,钱……”李素满脸都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郭鏦看看他,再看看图纸,举手一拍额头,“我明白了!李景度买到的图纸上只画着部分沟渠,新墨所标的那些是后来添加的。我看看……这里,青龙坊中有几处,哦,还有永平坊、道政坊……”他突然住了口,用难以置信的口吻道:“这些新添加的都是崔郎中灭蛇患时的重点区域,莫非说他……”
  李素点了点头。
  “天哪!”
  “现在京兆尹大人明白,崔郎中是忠是奸了?”
  郭鏦紧锁双眉,低头不语。
  少顷,李素才又悠悠地道:“当然,如果崔淼不救那两个孩子,也不至于将自己暴露出来。可见此人还是有一副侠肝义胆的。”
  “是啊,他不仅救了两个孩子,还救了金仙观中所有的人呐……”
  李素含笑道:“其实我对景度的行为早有怀疑,但若不是抓住了这个把柄,他也断断不肯承认的,更不会将图纸轻易交出来。”
  郭鏦眼睛一亮:“你这心里早有盘算了?”
  “否则我也不敢来京兆府啊。”
  “如此说来,崔淼的确假借灭蛇为名,帮着李景度勘察长安城中沟渠,绘制图纸?”
  “景度承认了,是他和崔郎中共同策划的。”
  “他们究竟想怎样啊?”
  “崔淼嘛,应该是为了钱,景度出手向来阔绰。哼,至于我这个逆子,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好日子过烦了,想作死!”李素恨道,“此图现已落入我手,且无摹本,故不足为患矣。我已教训了景度,今日特将图纸献于京兆府,还望京兆尹大人法外开恩!”说着站起来,欲向郭鏦行大礼。
  郭鏦慌忙拦住:“哎呀,李大人不必如此。图纸既未流出,就……权当李景度为大唐做了件好事吧,不提了不提了。”
  波斯人在大唐以金钱为饵,暗中勾结各方势力谋求复国,朝廷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毕竟在皇帝的心目中,藩镇才是心腹大患。假如对波斯人逼迫太甚,说不定他们就彻底投靠到藩镇那边,带去巨大的财富,造成的威胁才是不可估量的。像李素这类忠实于大唐朝廷的波斯官员,绝对是需要拉拢的对象。今天他能摆出大义灭亲的姿态来,实属不易,郭鏦当然知道该如此处理。
  更重要的是,李素解开了郭鏦的心结。司天台监果然能未卜先知啊。
  两位大人再次坐定。
  郭鏦又看了看图纸,喃喃道:“看来金仙观地窟的秘密尚未泄露。”
  “可以说仅差一步。”
  捻须相顾,二人终于都如释重负地大笑起来。李素交出图纸,向朝廷宣誓效忠,换得李景度免于追究。而郭鏦也可以心安理得地为崔淼请功了。在他看来,这位崔郎中有能力有野心,并不失侠义心肠,当可一用!

  6
  这几天来,宣徽殿中的烛火摇摇中多了些温馨的感觉。宫奴们像平常一样秉烛垂帘,手脚却比往日更轻捷,是因为这座寝殿中多了一个孩子吗?
  皇帝的寝宫中,终岁来访的是六宫粉黛,是姿色纷呈的女人。孩子,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在金仙观里获救后,十三郎便由皇帝亲自带在寝宫中,与父皇同吃同睡,已经好几天了。
  变化是明显的。皇帝的脾气暴躁易怒,喜冷畏热,每到早春就要求卷起棉帘,将御榻移到暖阁之外。时常有前来侍寝的嫔妃冻病了,皇帝从不以为意。这回却为了十三郎改变习惯,暖阁厚帘至今不变,还焚起了龙涎香。
  对宫奴们来说,怎么服侍都是服侍,他们更关心的是不要犯错,不要无故遭到打骂,甚至仅仅因为皇帝的心情不好,便草菅他们的性命来发泄。所以十三郎到来的这几天,宫奴们由衷感恩,因为皇帝每天回到寝殿时都是愉快的,和李忱有说有笑,连夜间都睡得安稳了许多。大家都知道这种日子不会长久,过一天算一天,所以更加值得珍惜。
  三天后,夜尚未深,十三郎已经在御榻上睡着了。皇帝从暖阁中出来,吩咐打起帷帘,他要到殿外去站站,赏一赏春天如水的月色。
  陈弘志小心翼翼地上前道:“大家,贵妃在殿外候着呢,您看……”
  “她?什么时候来的?”
  “快半个时辰了,一直候在殿外廊下。”
  皇帝微微皱起眉头:“为何不来通报?”
  “是贵妃自己坚持不打扰您和十三郎,说等大家得空再报。”
  “笑话。假如朕这就睡下了,难道她还等一晚上不成?”
  陈弘志垂头不语。
  皇帝想了想,缓缓行至殿外。
  清冷月光洒在殿前的丹樨之上,宛如铺了一层薄薄的银箔。夜色恢弘无限。宽广的静谧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簇拥着他。
  皇帝觉得,白天当他站在大明宫的中央时,是为万民的主宰,人间的皇帝。而夜间此时,他更像是站在整个宇宙的尽头。天地洪荒,唯孤一人。
  “大家——”
  皇帝循声望去,只见郭念云亭亭玉立在廊前。一如既往地盛妆,头上的惊鸿髻高耸,插入背后的夜空。
  他看着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郭念云直接跪在丹墀上:“大家,妾是来向大家请罪的。”
  “哦?”他并没有让她起来,而是俯瞰着她问,“贵妃有何罪?”
  “妾没有看护好十三郎,令他身陷险境。妾有罪,请大家责罚。”
  皇帝沉默片刻,方道:“你可知,朕为什么要把十三郎交给你来照顾?”
  “因为其母卑贱。”
  “郑氏是你的宫女。”
  郭念云抬起头,直勾勾地注视着皇帝。不论她的语言多么谦卑,她的眼神和姿态中并没有丝毫畏惧和自省。
  皇帝冷笑一声:“既然贵妃不能照顾好十三郎,朕还是将郑氏封为才人吧,这样她至少可以看护自己的孩子。朕总不能亲自把十三郎带到大。”
  “大家万万不可!”郭念云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情不自禁地抬高了声音,“那郑琼娥是什么身份?她既为叛臣之妾,本该没入掖庭的,却胆敢以美貌惑上,生下皇子,我才同意将她留在长生院中为奴。这已是对她最大的宽待!如果大家非要册封她为才人……”
  “怎么样?”
  “妾掌管后宫不力,纵使贱人承恩,令大家名望受损……妾将无以自处!”
  皇帝轻挑剑眉:“原来贵妃不是来请罪,而是来问罪的。”
  郭念云伏地拜倒。
  少顷,皇帝说:“起来吧,里面说话。”
  在暖阁之外的榻边,皇帝示意郭念云:“坐下吧,你也站了好久了。”
  “谢大家。”郭念云款款落座,不论何种情境,她还是能维持住这一身高贵的气派。只是当她再次望向皇帝时,一双秀目中已有点点晶莹。
  她不记得一年之中有几次,他们能像夫妇般坐在同一张榻上。她失去的太多了。
  皇帝也在若有所思,许久方道:“你容不下郑氏,也就罢了。但十三郎只是个孩子,还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孩子,你何至于对他那么苛刻。”
  “这只是疏忽,不是苛刻。”
  “疏忽?朕的儿子是可以随便疏忽的吗?”
  郭念云冲口而出:“大家,并不是只有十三郎一个儿子!”
  “哦?”皇帝不动声色。
  郭念云却控制不住自己了,太多屈辱和寂寞在她的心中翻滚,眼看就要喷发出来。她说:“妾不明白,大家何以对十三郎如此优待?皇子之间,难道不应该一视同仁的吗?”
  “朕亲自把十三郎带在身边,是因为他刚刚受了很大的惊吓,需要关爱。还因为,在这座大明宫中,并没有人真正地关心他。”
  郭念云倔强地回视皇帝:“我指的不是这个。”
  “那你指的是什么?”
  “血珠。”她终于吐出了这两个字。
  “血珠?”
  “妾听说,此次十三郎身陷金仙观地窟,是与大家赐给他的血珠有关!”
  “那又怎样?”
  “妾想问,大家为何要将血珠赐给十三郎?”
  皇帝一哂:“朕想赐哪个皇子血珠,难道还要征得贵妃的同意吗?”
  “天下宝物皆为大家所有,任凭大家想赐给谁就赐给谁,当然无人能置一词。但是,血珠不一样。”郭念云将心一横,还是直说了吧,“因为血珠乃圣人传承的信物,大家将血珠赐给谁,就等于把……”说到这里,她突然又心虚得说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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