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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无爱-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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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自己,可我找不出这个答案。在这一刻里,我突然明白了,并非同一间屋子里存
在着两个世界,而是我自己分裂成了两个人。前者是精神的我,正像一头走来走去
的母兽,进行疯狂的捣毁和破坏,不仅要捣毁这屋内的一切,同时也要捣毁我自己。
后者是肉体的我,正麻木站立着,听着玻璃的破碎声,瞅着又一只书架轰然翻倒,
激动得浑身发抖,却不知该怎样支配自己。
    有时,精神的我走到肉体的我跟前,双手卡着腰,大声喝斥:“快动手呀!还
愣着干什么?”肉体的我不知所措地微笑着,像个傻子把两脚陷进烂泥里,无法动
弹。精神的我充满蔑视地盯视片刻,便又转身摔砸东西去了。
    肉体的我始终无法动弹,双脚在烂泥里陷得更深。
    那末,真正的我又有哪里呢?我无比焦虑地想寻找到自己。可是,没有。我根
本无法找到自己。我突然发现,真正的我其实并不存在。所谓的“我”只不过是精
神和肉体勉勉强强贴在一起的一个粘合物,是截然隔离的两张皮,连完全的重合都
不是,更谈不上彻底的渗透和意志的统一性了。原来我并不存在,只不过是两堵墙
壁之间的夹隙罢了。
    想到这里,我吓呆了,感到自已被围困在巨峰怪石当中,只须吹来一只凉气儿,
立刻就会消散的无影无踪。我惊恐,战栗,无法摆脱一种悄然扩大的幻觉的纠缠。
这幻觉跟我头一次走过密室时感到的困惑一样,只见无数植物的影子在我眼前晃动
起来,密窃区匝,厚厚实实,重重叠叠,压迫的我透不过气。屋内一片死寂,感觉
不到一丁点心律脉动的博跳,唯有校影婆婆的植物在晃动,无声无息朝我包围,逼
近。我周围变成了荒凉无息的坟场。
    我昏昏沉沉站立着,发觉自己过来后连手臂也没抬起过一下。那些小瓶仍然亮
晶晶环绕着我,像是暗夜中闪跳的鬼火。原先我以为,摧毁这个密室很容易,凭着
一个人的愤怒和长久压抑的情感,举手之间便可完成。现在看来远非如此。它所依
存的根基竟是如此强大,实为我所料不及。当我带着悲愤扑到它跟前时,才发现它
像暗寂沉沉的大山,山脊套着山脊,峰峦连着峰峦,根本无法撼动。它是一棵千年
老树,其根脉同宇宙中心牢牢结固在一起,盘根错节,险象丛生。它的枝叶遮天蔽
日,对人的每一意识发生着无法解释的支配作用。
    而我,不过是这老树底下的一只螟蛾。
    我睁大眼睛扫视着这幻影重叠的屋子,内心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难道我也精
神错乱了么?我焦虑地问自己。
    在我熟悉的人当中,老刘精神错乱了,白红春患了严重的恐惧症,古丽萍和陆
小勇属于另一种类型的畸形人,永远在为无聊琐事奔忙,被现实生活弄得忧心件件。
而我丈夫整日神魂颠倒,几乎不食人间烟火了。这些人的变形的脸孔一张张在我眼
前出现,个个都在冷笑,如同那些无声晃动的植物丛影。
    这是一个使人发疯的世界!我喃喃地对自己说。假如我变疯了,那就证明世界
上再没有一个正常人。假如我没变疯,为什么连真正的我也寻找不到,连打碎一只
蒸馏瓶的勇气也丧失了呢?有几秒钟,我觉得自已被推到了一条悬崖绝路上,前面
是令人头晕目眩的陡峭岩壁,身后也同样如此。我孤价价立在万丈深渊的一根柱子
顶端,烟云黑雾在四周变幻涌动,我陷入了从未经历过的心理危机中。
    在这样的时刻,又有哪个人的精神因子不产生分裂,不想狂呼乱喊呢?。
    所以,我突然变得出奇平静,不再有丝毫恐惧感时;我对此一点儿也不感到惊
奇。我本来就是这样,天性当该如此!我冷冷地对自己说。这是精神裂变后达到的
新的宁静,那部捣米机从此再不会干扰我的心境了!我又冷冷地对自己说。一个人
在痛苦中翻滚挣扎,当其从地狱底层跃出去,不正是另一片光明灿烂的天空了么?
我再次冷冷地对自己说。我对自己连续说了这样三句话,便无情地朝前跨出一步,
准备接受妥协,按照另一种想法去做。这种想法并不疯狂,而是将疯狂深深质压过
了心底;这种想法的产生也并不突然,无非是宇宙航行器以强力冲出大气层后,自
自然然地转向了。
    我想:既然我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力量摧毁这个虚幻的巢穴,为什么不能证明它
的根本不存在性呢?
    我觉得我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也冷酷了许多。我像受到某种魔力吸引,急切地
走到一个书架跟前,开始寻找我要找的东西。我的目光一定炯炯如炭火,闪射着亢
奋与迷乱,比天空中燃烧的任何火球更具热量。我的干裂的嘴唇一定在微微颤抖,
体现着人形女妖渴望吸血时的急不可耐。我以颠倒过来的角度重新看待这结构世界,
我把精神上受到的蹂躏当成了自己最后的解脱。我的双手热切颤抖着,在一层层书
架上来回翻动。我终于找到了要找的东西:一只封了口的小瓶。标签上写着罂粟花
和介味子,正是我丈夫曾经警告过我的那种“很厉害”的晶液。
    我把这小瓶拿在手里,凝视了片刻。接着毫不犹豫地抠掉封蜡,将盖子轻轻拔
开。我用鼻子嗅了一嗅瓶口,仍跟前次一样,闻不到任何气味。我蘸了一点液体点
在鼻尖上,感觉凉凉的,无有异样,不过跟凉开水类似。我冷笑一声,倒些液体在
手心里,胡乱朝面部搽,似是使用护肤霜。一边搽,一边奇异地想:我马上要变老
了吗?马上会又老又丑,像个小老太婆叫人不敢认了吗?倘若真是这样,那就来吧!
让应有尽有的斑块和丑恶都堆积在我脸上,让我连同这世界一起毁灭掉吧!与此同
时,我看见自己鲜红的心脏猛烈挣跳出胸口,伴着疯狂而无声的大笑在空中急剧收
缩。我对此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
    我屏住气息,十分担心地静待了片刻。伸手摸摸脸,我还是我,没有发生一丁
点变化。我便呆呆地、甚至有些失望他想工骗人的鬼把戏终该休矣!一幕闹剧说到
底仅是一层薄薄的窗纸,指头轻轻一点,便戳破现了原形!
    我忽然很想笑一笑,不是对这失去了神秘色彩的屋子,而是对我自己。可我到
底没有笑出来。我感到这样沉重,这样累,连眼皮也睁不开了。我摇摇晃晃走出密
室,重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立刻打盹睡着了。在这段时间里,我什么梦也没做。
老觉得自己不停地走,不停地迈动沉重的双腿,一直要走到看不见的什么地方去。
    那本书仍然掉在我脚下。那本《神曲》。
    我丈夫回到家里时,我还坐在椅子上昏睡,但我意识到他进了屋。一个鬼魅般
的影子,形迹可疑地侧身挤进门来,随即“啪”他一声玩弄了个什么鬼花招,变出
光明,送走黑暗。
    本来,他跟往常一样,不准备跟我说话,继续保持不理不睬的态度。他阴沉淡
漠地瞅了我一眼,快步走进密室里,转眼又钻出来,来到椅子旁用力摇我。
    “吴艳!你醒醒,醒醒。”
    我低俗懂懂睁开眼睛,头依然很沉,好似灌了铅。
    他紧紧盯着我:“你刚才进我的密室了吧?”
    “没有!我进那黑屋子干什么呢?”
    他急促地说:“你肯定进去过!不但在里面呆了好长时间,还使用了我的一小
瓶花液!”
    我生气地嚷叫:“没有!我根本没进去过!我对你说了,就是这样!”
    他伸出双手捧住我的脸,把两只奇怪的,瞳孔放大的黄眼珠凑到我跟前,细细
观察我。我居然由着他左右摆弄,如同没有知觉的木偶人。“是这样!就是这样!
瞧瞧你的面容,已经开始发生预料中的变化了!这真是一件绝妙的事儿,我以前怎
么就没想到呢?”他激动万分地喊叫,十根木柴棍似的手指在我脸上抚笑着,摸弄
着,像在弹钢琴。这是魔鬼的一双不停痉挛的手。“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该让你
清醒清醒。我们真该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
    他跳开去,急急走到脸盆架跟前拿起一块毛巾,乒乒乓乓揭暖瓶盖子,倒水,
拧了一条热气腾腾的毛巾走到我跟前,把热毛中蒙住我的脸面,我立刻觉得头痛欲
裂,几乎要昏过去。这是赤道与北冰洋的猛烈冲撞,暗红色的岩浆突然从山顶喷发
而下,激流滚滚倾压在了万年封冻的冰层上。我发狂而尖厉地喊叫:“凶手!杀人
犯!快用你肮脏的手把这块铁皮拿开吧!”
    他揭开毛巾,屋内的灯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摇了摇头,隐约觉得还有点疼,
眼前的一切却突然清晰了!还是这个世界,还是这间简陋的屋子。他歪头微笑着,
神气十足地立在我身边,说:“这下你觉得好多了吧!想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吗?”
他从床边小柜上取来一面圆镜子,递到我手里。我照了照自己的脸,把镜子还给他,
冷淡地说:“我没看出什么奇妙之处,我还是我。依我看,你还是收起自己这套小
把戏吧!它骗不了别人,却欺骗了你自己!”
    他嘎嘎笑起来,笑得十分虚假。他说:“吴艳,你的性格也真够执拗的,明明
感到自己已经跟从前不大一样了,偏偏还要说一样。”他重新凑过来,拿圆镜子对
准我,在我脸上指指点点。“瞧,你的脸面已经失去光泽,不似从前那样嫩滑滋润
了。再瞧这几点部位,额头处和两面的脸蛋,颜色多少暗一些,显然是皮下组织开
始发生变化。这说明你使用花液时涂搽得很不匀称。而且,用这种配方研制成的花
液,还不能算最佳效果,它只是像油漆家仅时上的一层底色。”
    我推开他的手,厉声说:“你的鬼话等于插在稻田里的草人,风一吹就晃动,
唬唬麻雀还可以,对人是唬不住的。从今以后,无人再相信你了!”
    “好,好,既然你不相信我,那就由你吧!”他并不生气,反倒嘻嘻笑,一副
奸诈刁滑的模样。“不过,我们可得有言在先,这个好主意是你想出来的,情愿为
我做一次演员化妆试验,那就最好一直干到底,决不要半途而废!等我获得彻底成
功的那一天,自然会感谢你,把你的名字紧排在我后面,怎么样?”
    我把头扭向一边,不想再看此人一眼。一个渺小而卑鄙的人,当其虚假的面具
被戳穿后,刁钻丑恶的本质也就暴露无遗了!我气愤愤地想。
    吃过晚饭,他抹一下尖尖的嘴巴,很早便上床钻进被窝睡觉了。睡得很香甜,
也很幸福。我坐在椅子里,静静地看了半夜书。精力格外集中,情绪也亢奋得要命,
犹如注射了一针兴奋剂。我几乎没费多大气力,就顺顺当当渡过冥河,很快追上了
维其略和坦丁,轻松自在地尾随在他们身后。他们时时交谈着什么,有时在半空中
行走,姿态窗洒飘逸。我尾随他们进入地狱的第一道大门,这俩人已经离开这里,
又向前去了。我疑疑惑惑站在原地,看着漫天旋舞的阴风,听着双双对对厉鬼的号
叫,心里禁不住发起抖来。忽然莫名其妙地想:我脸上的皮肤起皱了么?
    伸手摸摸脸,很好,没有一点变化。我站起身,把书会住扔在椅子上。临睡前,
又下意识地拿起镜子照一照自己。我完全放心了,不由低声咕喀:“让一切谎言和
骗局见鬼去吧!这世界的唯一支撑点只能是真实,而不是虚幻!”
    我熄了灯,躺在床上很平静地睡着了。
    我相信,明天绝不会发生任何奇怪的事情。




  
                               第十一节

    确实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只不过我心里有些嘀嘀咕咕,自己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星期一,我去上班,在楼道里碰上了李经理。他背起手稳稳当当站着,抬腕看
了一下手表,开玩笑地说:“吴艳,你上班可真准时啊,一分钟不迟,一分钟不早,
正巧七点五十九分零三十秒钟。”
    我也站下了,微笑着说:“假如我早来一分钟,工资表上肯定不会因此补上一
个相应的数字。假如我迟来一分钟,又有点愧对工资末尾的那点儿零头。所以,我
觉得最好还是夹在两个一分钟之间行走,使自己成为一个完美无缺的人。”
    他仰头大笑,望着我说:“你的时间概念倒很新颖,若是写出这两句话贴在墙
上,恐怕连紧张忙碌的日本人见了也会钦佩不已。这其中的含义跟你这个人一样,
很有些思辩的味道。……怎么,你生病了吗?看上去脸色有些不大好。”
    我点点头:“前两天身体不太舒服,在家里休息了一天。这不,星期一刚来就
遇上你,赞扬我上班的准时性了。”可我心里却想:我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么?
    “哦,”他目光中流露出关切,“你应该多休息几天。一个人,无论对工作怎
样尽责,也不该带病来上班的。身体是个人的本钱,我说的对吗?”
    我低低叹口气:“是的,是这样。不过联在家里也很无聊,还不如到单位里来
……”其实我心里仍在怔怔地想:我的脸色看上去真的很不好么?
    走进办公室里,陆小勇和古丽萍也同样很关切地询问我,先后提到了我的脸色
问题,这更加重了我的疑虑。老刘坐在靠近门边的办公桌后面,忽然咕噜了一句:
“她该不是在害娃娃吧?”
    我明白,老刘指的“害娃娃”,就是怀孩子的意思。
    下午下班后回到家里,天色已有些黑了。我拉开电灯,径直走到床头柜前,拿
起那面镜子细细端详自己的脸,我吃惊地发现,我脸部的皮肤确确实实起了变化,
松弛,怠倦,隐隐约约现出许多斑块,真像是孕妇在妊娠期的那种脸色,跟早上离
开家时镜子里的我全然不同。我觉得很恐惧。
    有人在屋角吃吃笑,吓了我一跳。回头一看,我丈夫蟋缩在窗前的那把椅子跟
前,屁股底下坐着一块砖,正在喝酒。他用椅子挡住自己,不曾弄出一点声响,我
走进屋内竟然没注意到他。我又羞又恼,放下镜子冲到他跟前,大声问:“这是怎
么回事情?我的脸色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还不清楚吗?是我的花液开始发挥作用,正在改变着你脸部的肌肤组织。”
他阴阳怪气笑了一声。
    我的呼吸顿然急促:“这种液体的作用还要持续多久?我的脸色还要变下去么?”
    “当然还要变下去,它的作用不过才发挥了一半。”
    他抓起酒瓶,仰头灌下一口,从椅子上的纸包里捏起两粒花生米,扔进嘴里格
吱格吱嚼,然后醉眼陵助站起身,外包着我说:“如果你现在再使用一点增效性花
液,做一交替补充的话,创造出的形象会更惊人。”
    “不!不!”我惊恐喊叫,“不要再提你那些可恶的植物液体。一想起它们,
我就厌恶得浑身发抖!”
    他眨一眨眼睛,很狡黠地说:“难道不是你主动去这样做的吗?既然迈出了第
一步,又何必后悔呢?……好吧,我也不勉强依。我会很好地处理这件事情。”
    他的语气故意显得慢腾腾,一副假惺惺的样子。
    这里夜里,我带着乱糟糟的想法人睡,无数怪念头扰成混乱的线条在梦中交织。
后来,我在昏睡中逐渐变得平静了,总感到有种凉凉的东西轻轻触碰着我,全身浸
入冰水般寒彻。我的梦中随之出现了一片白雪皑皑的群山。
    那部捣米机孤伶伶摆在一处空地上,不再做无休止的重复运动,却进入死寂的
静止状态。它终于损坏瘫痪了。
    第二天一早,我睁开眼睛时发现我丈夫已经不在床上,早早出门上班去了。我
想起了昨晚奇怪的梦,十分怀疑他趁我睡熟时曾起来过,在我脸部涂搽了些另外的
液体。像他这种人,什么卑鄙事也能于出来,若不然,我怎么会产生那种透彻骨髓
的冰凉之感呢?
    

    我急忙穿好衣服下了地,先拿起镜子照一照自己的脸。我觉得,我脸部的变化
明显加深了,暗斑奇妙地散开,像丛林暗影技在荒凉山坡上,前额和眼角处开始出
现许多细密皱纹,抹不平,展不开,比白茶叶子有过之无不及。乍一看,我还是我,
细细一瞅,似乎又不是我,起码提前衰老了十年,显得愁容满面,阴郁许多。
    我的心朝下一沉,不由紧缩起来。
    这天,我忧心忡忡去上班,心理上发生了许多微妙变化。我尽量低下头,避免
让别人注意到我的脸,可别人还是注意到了。陆小勇瞥到我时,起先愣了一下,目
光中流露出疑惑,似要张口说什么,马上又垂下头去装着写字,什么话也没说,什
么话也没问。古丽萍也是如此。她坐在我对面,不时偷偷地、飞快地瞥我一眼,坐
了一会儿,看上去很不安,便借故溜出去了。古丽萍一走,我的位置正好斜对着老
刘的位置,老刘一直不错眼珠地瞅着我,显得发呆,发促,半张着嘴,极困难地巴
随着舌头。
    白红春则编在角落里,背对着所有的人,万事不问的样子。
    白红春同高公子不声不响办了离婚手续后,人也变得更孤独,更畏怯了。她的
父母亲都是企业的小干部,在社会上没有特殊关系,也无人情势力,难以给自己的
女儿调换一个工作单位,又无能力分到一套宽敞点的住房,全家老少三代人挤住在
两间狭窄的屋子里。白红春是孩子里的老大,底下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弟妹,经济负
担也挺重。她离婚后没地方可住,只好搬进公司的单身宿舍里,跟另一位新分配来
的女大学生同住一间屋。而且巧得很,她住的宿舍正是我从前单独住过的屋子,我
曾经放置矮书橱的地方,现在摆上了她的床。
    为了这一点,老刘常叹息说:“命苦呀!真是命薄无福!那样有权有势的一个
老公公,突然就死了!咳,咳,这就是命。命里注定下的,谁也逃不过去!……命
苦哇!”
    但在这天,老刘并没有自言自语咦叨类似的话,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
看不够地傻盯着我,跟旁人躲躲闪闪的神色截然相反。总之,办公室里出现了一种
看不见的疑问,一种小小的不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呢?
    的确没有发生什么事,只不过是我内心的天平出现了一些小小倾斜罢了。我从
经理办公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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