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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个道理,可是话说回来,市场上的中介不止一家,高岗村也有小两千户呢。你看呢?”赵泽君说。
任必达和赵泽君唇枪舌剑的交锋了几个回合,发现面前这个年轻人并非仅仅是有钱不谙世事,相反,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精明,对于房地产行业还挺熟悉的,连地产业一些业内手段都一清二楚。
他最初的确是虚报了几千块钱的价格。谈不上恶意,出于生意人的本能,对所有顾客都一视同仁,何况眼前这种年轻又有钱的顾客。
任必达本人并不是太在乎那几千块钱,即然本对方看穿了,再装下去大家都没意思,市里中介公司有好几家,对于任必达来说,做成买卖壮大爱家,比赌一口气要重要的多,于是问:“小老板,那你看什么价格合适呢?”
赵泽君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任必达之前的话有真有假。
高岗村房屋市场的确有它的特殊性,按套卖、比市场均价高、越大的房子越便宜,这三点应该是没错的,符合市场规律。
“两万五,不收中介费。”赵泽君给出他衡量之后的价格。
报出价格之后,赵泽君敏锐的捕捉到任必达的眼帘稍微眯起来一点,眼神也随之稍稍下移。
上辈子有个老业务员教过赵泽君怎么看人。长期相处,听其言,观其行,短时间观察,则要留意对方流露出的身体细节。
下意识的身体小动作往往会出卖内心真实想法,习惯动作是最难伪装的,甚至可以说,人类这个物种在心理上有某种波动的时候,身体上就一定会有对应的反射。
任必达的这个小动作,反应出他内心在权衡。
即然有权衡,就说明自己的报价没有大的偏差。
当然,不排除任必达实在是演技派大师,连身体细微的本能反应都能随时控制,真要是遇到这样的高手,赵泽君觉得就算被坑几千块钱也不冤枉。
不过这样的人,要不然根本活不到四十多岁就被自己累死了,要不然早就功成名就,也不会和自己坐在这里为几千块钱掰扯。
受过专业训练的特工也能比较好的控制身体反应。任必达如果是特工……想多了。
几秒钟之后,任必达开口了:“价格上按你说的可以,但中介费还是要收,从公司正规流程走。”
他稍稍解释了下原因,不是为了那700多块钱中介费,房产交易从公司走,是公司的业绩,也是他个人的业绩。
赵泽君这次没反对。走中介流程需要签合同,去派出所房产局备案,安全上双方都更有保障。
“我们先去看看房子吧,没问题的话就签合同。”赵泽君说。
第二十七章 伪四合院()
任必达开的是夏利,中介公司的合伙人座驾还不如网吧老板大象,网吧的利润可见一斑。
不过任必达这种创业型老板,通常比大象那类暴发户老板节俭。赵泽君上辈子认识个老头,一年四季都穿一身灰不喇唧的中山装,去路边大排档吃饭吃不完都打包带走,但是却经营着一家年营业额好几千万的化工厂。
高岗村的路太烂,车根本开不进去,里面住的人三教九流,一辆汽车进去也不安全,砸了玻璃划破车身是常有的事,任必达找了家不远的超市门口停车,两人下车步行进入高岗村。
城中村房子连房子,平房之间的小路也就一米多宽,刚好够两个人并排走,在像迷宫一样的小巷子里穿行了有十几分钟,终于到了任必达的‘老宅’:一间一室一厅的平房。
房门是那种老式的对开木头门,用搭扣扣着,上面挂了一把生锈的铜锁,任必达开门之后,房间里一股发霉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光线昏暗,整个堂屋只有一间窗子,窗户上还贴着厚厚的报纸,根本不透光,倒是房顶的缝隙里,渗透出几缕阳光在地面形成细碎的光斑。地面压根就是夯实的泥地,连水泥都没有,由于房顶很低,显得非常压抑。
赵泽君随意看了看,两间屋子空荡荡的,就一张破床,一个不知道多少年没用过的煤球炉,加在一起还不到二十个平方。
房子破归破,均价可不低,都比得上市区的商品楼了,一个平方平摊下来少说1300。
“这破房子。”赵泽君摇头笑笑,以前总觉得自己的居住环境差,可是和住在高岗村的人相比,自己家那个五楼两室一厅的楼房,简直就是皇宫。
任必达还以为赵泽君嫌弃房子破,不值这个价钱,说:“高岗村的房子都是这样,我这还算是好的,当年盖房子,我家祖爷爷专门找村里最好的泥瓦匠,用得都是实心砖,别看房子旧,可它结实啊,再住上几十年都不会倒……”
他一边说,一边还在墙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厚实的墙壁发出砰一声闷响。
任必达自豪说:“听听,这砖比现在框架式楼房用的青石砖都要结实,窑里大火烧出来的,当年盖这房子,村里眼红的人多了去了。”
实心砖这个东西赵泽君也知道,现在盖房子都用钢筋水泥,大部分是框架式结构,只要框架打好,墙壁可以随意填充材料,到后世,甚至有黑心建筑商用塑料、毛竹建筑垃圾的。赵泽君家后来分得回迁房,墙壁用手都能抠一个洞出来。
几十年前不同,没框架,全靠砖头。砖好,匠人的手艺好,房子就结实牢固,有不少老房子几十年之后,房体拆下来的砖还能回收利用。
高岗村有不少这样的‘好房子’,上辈子高岗村拆迁过程中产生了大量的‘拆迁垃圾’,砖瓦、木料之类的,还专门有人来收购。
赵泽君家当钉子户的时候,每天都能看见有卡车开进拆迁废墟,成吨成吨的朝外面拉。
赵泽君脑子一亮,这也是一笔生财之道。‘废品’生意的利润相当大,尤其是高岗村的建筑废料。能在这种恶劣环境下,屹立几十年不到的房子里,都是用好砖、好木材搭建的,高岗村几千户人家,积少成多,绝对不是一笔小数字。
“小赵老板,想什么呢?”任必达见赵泽君沉默不语,担心他反悔,劝道:“反正你又不是自己住,准备等着拆迁赚一笔嘛,房子好坏无所谓,关键是结实,它要是在拆迁前塌了,那才是大损失,对不对。”
“对。”赵泽君笑了笑,暂时把建筑垃圾的事情先放一放,目前买房是第一要务,等拆迁通知下来,自己手头的房子和拆迁办达成协议之后,再来考虑也不迟。
两万五的价钱虽然比均价要高,不过赵泽君知道,一旦拆迁,这套20平方不到的破房,至少可以分60平方的商品房。变现的话,至少三倍的利润,不变现等到2016年,宜江市房屋均价一万的时候,就是几十倍利润,只赚不赔。
“任总,后面这里是……”
厅堂有个后门,推开一看,房子后面居然有个十几平方的小院子,在高岗村这种高密度建筑环境下,能有个院子,绝对凤毛麟角。
院子有点类似四合院,周围被四套房子围住了。
“嗨,我不是说我爷爷有四套房吗?”任必达笑呵呵指着周围的几套房:“就这一圈,当年我爷爷是地主,在村里是最有钱的,文革时候房子被征收了,改革开放之后还给我家的。我小时候,这个院子养过鸡鸭,现在早就荒了。”
赵泽君想起来了,任家老祖传下来四套房,任必达父亲一套,大伯三套。任必达父亲和大伯去世后,房子分别又传了下来,任必达得了他父亲的这套,也就是刚才看的。
院子周围的这三套,是任必达的堂弟继承。
“任总,你堂弟这三套房子卖不卖,你帮我打听打听。”赵泽君问。
他看中了这个院子和周围的格局,要是能把这一圈四套房子一起拿下来,就等于有了独立的一片区域,在拆迁公告发布前,完全可以在院子里多加盖一套房,那就等于是五套房。
其实都不止五套,这个四套房围起来一个院子,是一个独立的区域,怎么乱搭乱建都不会影响到其他住户,他想怎么改造就怎么改造,操作的余地非常大。
任必达犹豫了一下,说:“我那个堂弟,我们很多年都不来往了。”
“不来往没关系啊,做生意嘛,送上门的钱还能不要?这种房子两万五一套,不算低了吧,三套房7万多块钱,足够他在市区里买一套漂漂亮亮的商品房。”赵泽君笑道。
“这话倒是不假。”任必达也笑了,说:“不过小赵老板,我那个堂弟,嘿嘿,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
任必达苦笑道:“我不是当你的面说自家兄弟不好,我那个堂弟,实在是烂泥湖不上墙,败家子一个,天天正事不干,有点钱就拿去赌,欠了一屁股债,好好的一个家,老婆跟他过不下去带着孩子跑了,家里面亲戚也都不和他来往。你要是找他买房,恐怕两万五拿不下来,他肯定得狮子大开口。”
“爱赌钱?老婆带孩子跑了?”
人的记忆很多是触发式的,正常情况下,不提到相关的信息根本想不到,赵泽君穿越回来后,记录了很多主动记忆的内容,但依旧有海量的被动记忆信息没被唤醒。
刚才任必达说他爷爷是当地地主,文革期间被专政了,赵泽君就觉得好像有些熟悉,现在说起赌钱、败家子、老婆孩子跑了这些独特信息,他猛地想起来上辈子高岗村一个很出名的人物。
想了想,笑道:“那没关系,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嘛,你带我去问问再说。”
“也行吧,不过他不一定在家,我们去瞧瞧。”任必达说。
第二十八章 我没工夫和你开玩笑()
任必达带着赵泽君来到隔壁房子门口,房门没上锁,推了推也推不开,应该是从里面别住了,说明家里应该有人。
“咚咚咚……咚咚咚……”任必达敲门,没人应,赵泽君趴在油乎乎的玻璃窗子朝里面看,房子里昏暗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敲了好一会也没个动静,任必达和赵泽君都准备走人了,刚转身,后面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谁他妈大白天敲门,还让不让老子睡觉了?”一个很不耐烦的声音。
回头一看,一个面容憔悴的小个子,挂着大大的眼袋,裹着件破破烂烂的军大衣站在门口,头发乱得像鸡窝,就和大烟瘾犯了似的打着哈欠,露出一口焦黄发黑的牙齿。
赵泽君抬头看看天,这都下午四点多了,还睡着呢?
“堂哥?哎呀,稀客啊。”那人看见一身西装笔挺的任必达,态度立刻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任必达有这么个堂弟都觉得丢人,碍着赵泽君的面子,咳嗽一声,介绍说:“小赵老板,这是我堂弟,任继福。继福啊,赵老板是我朋友。你这都下午四点,怎么还在睡觉?”
“嗨,昨晚和那帮孙子打牌打到天亮,妈的,又输五十多块钱。”
“有点事找你聊聊。”任必达说。
任继福警惕起来:“什么事?”
“好事!”任必达狠狠瞪了他一眼,一挥手:“让开,别堵在门口,进屋谈。”
看清楚屋子里的环境,赵泽君直皱眉头。
高岗村脏乱差那不假,可毕竟是居家住户,除了任必达那种常年空着的房子,大多数房子从外面看虽然破破烂,家里还是五脏俱全,该有的普通家具都有,无非是档次低了点,简陋了点,条件好点的,有台黑白电视也很正常。如果家里有个女主人,捯饬的整洁干净些,还是能过日子的。
可是任继福的这个家,实在是连猪窝都不如。
堂屋比任必达家要大不少,却家徒四壁,一张缺了腿的木头桌子,四把木头椅子,一个还在坐着水的煤球炉,炉子上面栓了条铁丝,一条脏兮兮的毛巾挂在铁丝上,墙角一只热水瓶。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一件家具。
地上烟头随处可见,墙皮大片大片的脱落……
堂屋和卧室连在一块,一眼就能看完,卧室里好像也就一张床,上面乱糟糟的堆着床棉被,油乎乎的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
刚进门,任继福就厚着脸皮凑到任必达跟前,“堂哥,给根烟抽抽,妈的,昨天晚上抽完了。”
任必达皱了皱眉,还是掏出一包烟,先给赵泽君递了一支,然后才给任继福发了一根。
任继福盯着任必达手里剩下的大半包烟,陪着笑脸说:“呦,这烟好哎,十五块钱一包呢,哥,你现在是真发了,我平时都是抽一块五的大前门,昨天晚上输了好几十,今天买烟的钱都没。”
“我说你这么大人,天天除了赌就是赌,老婆孩子都跑了,你这样下去怎么搞?”任必达很厌恶的把半包烟丢到桌上。
任继福生怕对方反悔似的,赶紧把香烟揣进棉衣口袋,脸一扬,流里流气的说:“哥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赌钱碍着你哪一点了?花你的钱了?老婆跑了我乐意,你真当我稀罕她那个生过娃的洞啊?小孩跟人家更好,省的我养了!不花我一分钱长大,将来还得给我养老!
再说了,有你这么当亲戚的吗?咱们还是堂兄弟呢,你现在发了,怎么不能给我个一二十万?”
赵泽君都听愣住了,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种人活在世上除了浪费粮食还有什么意义?
偏偏是这么一个人,上辈子在拆迁前,欠了一笔钱,整天被人上门追债,老婆孩子都跑了;结果一拆迁,不但还了债,还落下几套商品房,当上了收租小地主。
听说有了房子后交了群狐朋狗友,沾上毒,四十多岁就死了。
赵泽君来这里,不是听他们堂兄弟斗嘴的,咳嗽了一声。
任必达会意,不耐烦的挥挥手:“行行行,你不是要钱嘛,别说我不照顾你,小赵老板看上你房子了,你开个价吧。”
任继福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赵泽君身上,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赵泽君,一双三角眼里毫不掩饰流露出贪婪光芒,就像在看一头肥羊。
赵泽君这身打扮也的确像肥羊,二十岁不到,一身名牌,和电视里港澳侨胞如出一辙。
“赵老板,我家这房子那可是祖传的,一百多年了,往大了说,那是文物!有历史价值的!不瞒你说,以前有台湾来的老板看上了,一口价三十万,我都没卖!”任继福牛气哄哄的说。
任必达听他讲这话,就知道要糟。
他和赵泽君打交道时间不长,虽然他不认为赵泽君这笔投资是正确的,但对于赵泽君这个人,却没有丝毫小瞧,眼前这个年轻人,绝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肥羊。
任必达,鄙夷的瞟了任继福一眼,我都宰不了他,就凭你想忽悠他,梦没做醒吧?
赵泽君挥挥手,示意任必达不用紧张,笑呵呵的问任继福:“哦,人家开三十万,是买你一套房,还是三套房啊?”
任继福一愣:“你……你三套房都要?”
赵泽君财大气粗的笑了:“买房子,当然是都买下来,钱我不在乎。”
任继福一咬牙:“一套房三十万,三套房,台湾老板开了一百万!”
说着话的时候,任继福自己的心肝都在发颤,仔细的盯着赵泽君的反应。
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真蒙到了这个冤大头,够他舒舒服服混一辈子!
不要说一百万,最后能买个二三十万,那也赚大发了。
“哦。”赵泽君笑了笑,毫不犹豫的站起来就朝外走,“任总,我们走吧,我们去看看别的房子,你弟弟这房,还是留给我们人傻钱多的台湾同胞吧。”
赵泽君说走就走,毫不犹豫,一句话说完,人已经走到了门口。任必达冲着任继福冷笑一声,扭头就跟着赵泽君离开。
这下任继福慌了,连忙跟出来,张开手拦住赵泽君。
“小赵老板,你这人怎么一点都开不得玩笑呢?我这不是说笑嘛,价钱好商量,好商量。”
“我是来做买卖的,没功夫跟你开玩笑。”赵泽君脸一沉,冷冷的说:“而且你这个笑话也不好笑。”
第二十九章 家具拉走()
任继福讪讪的把赵泽君和任必达重新迎回家里,还特意把炉子上烧得开水拎下来要给赵泽君泡茶,结果找了半天,就找到一个脏兮兮的塑料杯。
赵泽君很怀疑这个杯子是他喝水喝酒刷牙三合一的,压根不准备碰一下。
看了眼牛必达。
任必达会意,开口说:“堂弟啊,赵老板是诚心来买房子的,你不要讲那些没意义的废话,什么五十万一百万的,你当那是草纸啊!实话跟你讲,我那套已经卖了。你这三套房,和我那边的户型都一样,你看什么价钱?”
任继福斜着三角眼问:“你卖了多少钱?”
任必达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赵泽君,赵泽君点点头,任必达才说:“两万五,赵老板是爽快人。”
“那不行!”任继福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了,指着家徒四壁的房子,嚷嚷起来:“我家再破,好歹还是能住人吧,你那房子十几年没人住了,肯定不能一个价。”
任必达嗤笑一声,说:“你以为赵老板买你房子是要住啊。”
“哦,我明白了,投资,等拆迁是吧,那价钱就更不能低了。”任继福望向赵泽君,“赵老板,你想想,这个高岗村一旦拆迁,我这几套房子,那立刻就能变成商品房,你花几万块钱,就能换好几套商品房,这买卖赚得太多了吧,我三文不当两文把房子卖给你,到时候你赚了钱,我哭都没处哭去……”
赵泽君直接打断了任继福的喋喋不休:“拆迁有什么好处,不用你来跟我分析,要不是看在有可能拆迁的份上,谁会来买这里的房。不过你要搞清楚,我做生意投资是有风险的,拆迁我能赚,那我问你,要是这里不拆迁,或者等个十年八年再拆,我赔钱了,钱套在高岗村,你赔不赔我钱?”
“不拆迁关我屁事!我凭什么赔你钱?!”任继福嚷嚷。
“那不就对了,你不用跟我说什么拆迁能赚钱之类的废话。”
对任继福这种二流子,一点都不能软,跟他客气,他会当你好欺负,顺杆就朝上爬,恨不得踩在你头上把你榨干。无论是上辈子在传闻中给赵泽君的印象,还是这辈子亲眼看见的德行,都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