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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第二个珍珠商,一个声音羞怯而柔和的小个子,捡起珍珠,仔细端详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面放大镜,把珍珠放在下面检查。然后他轻轻地一笑。
“人造珍珠都比它强,”他说。“我知道这些玩意儿。这珠子又软又酥,几个月之内就会失去光泽,变成废物的。你瞧——”他把镜子递给奇诺,教给他怎么用,于是奇诺——他从来没看到过一颗放大的珍珠的表面——看见那怪模怪样的表面,不由得大吃一惊。
第三个珍珠商从奇诺手里把珍珠拿过去。“我有个主顾喜欢这些玩意儿,”他说。“我愿意出五百比索,也许我能以六百卖给我的主顾。”
奇诺飞快地伸出手去,从他手里把珍珠抢走。他把它包在鹿皮里,又塞进了他的衬衣。
桌子后面那个人说:“我是个傻瓜,我知道,可是我开头出的价钱还是算数的。我还出一千。你这是干什么?”当奇诺把珍珠揣在怀里的时候,他问。
“我受骗了,”奇诺愤激地喊。“我的珍珠不在这儿卖了。我上别处去,说不定要上首都去。”
现在珍珠商们彼此迅速地看了一眼。他们知道他们搞得太狠了;他们知道他们要是买不成就会挨罚的,于是桌后面的那个人赶忙说,“我可以加到一千五。”
但是奇诺已经在从人群中往外挤了。嗡嗡的谈话声隐隐约约地传过来,愤怒之下,血液在他耳朵里砰砰地响着,于是他挤到外面迈着大步子走开了。胡安娜急匆匆地在后面跟着。
黄昏来到的时候,茅屋里的邻居们坐着吃玉米饼和豆子,同时他们谈论着早晨的那个大题目。他们不在行,在他们看来那好象是一颗上好的珍珠,可是他们以前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珍珠,而且珍珠商们对于珍珠的价值一定比他们在行。“还要注意这点,”他们说。“那些珍珠商并没有讨论这些事情。三个人当中每人都知道那颗珍珠不值钱。”
“可是会不会他们事前安排好了呢?”
“如果是那样,那么我们大伙儿就受了一辈子的骗了。”
有人认为,也许哩,也许奇诺还是接受那一千五百比索的好。那一大笔钱,他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多钱。也许奇诺是一个梗得要命的傻瓜。果真他上首都去,而又找不到买主,他就永远也别想洗刷掉那个耻辱了。
其他一些胆小的人说,现在呢,他既然公然反抗了他们,那些收买人是根本不肯跟他打交道的了。也许奇诺会割掉自己的脑袋,把自己毁了。
另外一些人说,奇诺是一个勇敢的人,一个凶猛的人;他做得对。他这样勇敢对咱们大家都有好处。这些人为奇诺感到骄傲。
奇诺蹲在他屋子里的睡席上,闷闷地沉思着。他已经把珍珠埋在他屋里的一块灶石底下,他又呆呆地看着编成睡席的那一根根芦苇,直到那交叉的图案在他的头脑里跳跃着。他失去了一个世界,却没有得到另一个。奇诺害怕了。他一生中从来没有远离过家。他害怕陌生人和陌生的地方。他非常害怕大家叫做首都的那个陌生的怪物。它在水的那边,山的那边,千里之外,而那每一里陌生、可怕的路程都使他感到恐怖。可是奇诺已经失去了旧世界,他一定得爬上一个新世界。因为他对未来的梦想是真实的,决不能被打破的,而且他说过“我要去”,那就造成一件真实的事情。决心要去并且这样说出口就等于走了一半路了。
当他埋珍珠的时候,胡安娜望着他,当她给小狗子擦洗和喂奶的时候,她也望着他,然后胡安娜做了晚上吃的玉米饼。
胡安﹒托玛斯走进来,在奇诺身旁蹲下,沉默了好久,直到最后奇诺才问:“我有什么别的办法呢?他们都是骗子。”
胡安﹒托玛斯严肃地点点头。他是兄长,因此奇诺向他请教。“那是很难知道的,”他说。“我们的确知道我们从出世一直到进棺材都在受骗,连棺材他们也要敲竹杠。但是我们还是活下来了。你反抗的不是那些收买珍珠的人,而是整个制度,整个生活方式,因此我替你担心。”
“我大不了挨饿,还有什么可害怕的?”奇诺问。
但是胡安﹒托玛斯却慢慢地摇着头。“挨饿是我们大家都该害怕的。但是假定你没有弄错——假定你的珍珠是非常值钱的——那么你以为这就算是了结了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胡安﹒托玛斯说,“可是我替你担心。你走的是新的土地,你不认识路。”
“我要去,我很快就要去。”奇诺说。
“不错,”胡安﹒托玛斯表示同意。“你一定得那么做。可是我怀疑在首都会不会有什么不同。在这儿还有朋友们和我——你的哥哥。在那儿你可谁也没有。”
“教我怎么办呢?”奇诺大声说。“这是一件岂有此理的事情。我儿子一定得有个机会。那正是他们所要打击的。我的朋友们会保护我的。”
“只有在他们不因此而遭受危险或者不愉快的时候,他们才能保护你,”胡安﹒托玛斯说。他站起身来。“愿天主与你同在。”
奇诺也说:“愿天主与你同在。”却连头也没有抬,因为他的话里面带有一种奇怪的沮丧。
胡安﹒托玛斯走了很久以后,奇诺还坐在睡席上闷闷地沉思着。他已经麻木了,还感到一点灰色的绝望。他面前的每条路好象都堵塞了。在他的脑子里他只听到敌人的阴暗的音乐。他的感官都燃烧般地活跃,可是他的心灵却回到那与万物息息相通的境界,那是他得自他的民族的一种天赋。他听到渐渐深沉的夜晚的每一个轻微的声音;宿鸟的睡意沉沉的怨诉,猫儿的闹春的痛苦声,沙滩上小浪的冲打和退落,以及远方单纯的嘶嘶声。他也可以闻到退落的潮水留下的海藻的腥味儿。柴火的摇曳的小火焰使得睡席上的图案在他出神的眼睛前面跳动。
胡安娜忧心忡忡地望着他,可是她也了解他,她也知道她一声不响守着他是对他的最好的帮助。仿佛她也可以听到“恶之歌”似的,她和它对抗,轻轻地唱着家庭的歌曲,家庭的安全、温暖和完满的歌曲。她把小狗子抱在怀里,对他唱着这支歌,来抵挡邪恶,她的声音勇敢地抵抗着那阴暗的音乐的威胁。
奇诺一动不动,也不跟她要晚饭吃。她知道等他想吃的时候他会要的。他的眼睛出着神,他可以感觉到茅屋外面那小心翼翼的、待机而动的邪恶;他可以感觉到阴暗的爬动的东西在等着他走进外面的黑夜。它是又朦胧又可怕的,可是它呼喊他,威胁他,向他挑战。他的右手伸进衬衣里面,摸到他的刀;他的眼睛睁得很大,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去。
胡安娜想要阻拦他;她举起手来阻拦他,她的嘴恐怖地张了开来。奇诺朝外面的黑暗中张望了好一会儿,然后走到外面去,胡安娜听到那短促的冲跑、那哼哼的搏斗、那殴打。有一会儿她吓呆了,然后她象只猫似的向后缩紧嘴唇,龇出了牙齿。她把小狗子放在地上。抓起一块灶石就冲到外面去,可是那会儿已经完事了。奇诺躺在地上,挣扎着要爬起来,他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只有阴影、波浪的冲打和远处的嘶嘶声。但是邪恶到处都是,在篱笆墙后面躲着,在屋子旁边的阴暗里蹲着,在空中翱翔着。
胡安娜丢掉了石头,她伸开胳臂抱着奇诺,把他扶起,再把他扶进屋里去。血从他的头皮上慢慢往下流着,他的脸颊上从耳朵到下巴有一条又长又深的伤口,一道深深的、流着血的刀伤。奇诺处于半昏迷状态。他左右摇动着脑袋。他的衬衣被撕破了,他的衣服一半给扯了下来。胡安娜扶着他在睡席上坐下,她用裙子把他脸上那渐渐变浓的血擦掉。她拿来一小壶龙舌兰汁,让他凑着壶嘴喝下去,而他仍旧摇动着脑袋想把黑暗赶开。
“是谁?”胡安娜问。
“我不知道,”奇诺说。“我没看见。”
现在胡安娜端来一瓦盆的水,她洗净了他脸上的伤口,而他却茫然地瞪着前面。
“奇诺,我的丈夫,”她大声说,而他的眼睛却从她的身边越过,呆呆地瞪着前面。“奇诺,你听得见我的话吗?”
“我听得见,”他木木地说。
“奇诺,这颗珍珠是邪恶的。趁它没把我们毁掉以前,我们把它毁了吧。我们用两块石头把它压碎吧。我们把它扔回到海里去吧,它本来是属于海的。奇诺,它是邪恶的,它是邪恶的!”
当她说话的时候,奇诺的眼睛里重又出现了神采,两眼炯炯地发着光,同时他的肌肉也变得坚硬,他的意志也变得坚强了。
“不,”他说。“我要跟这东西斗争。我要战胜它。我们要得到我们的机会。”他的拳头捶着睡席。“谁也不许把我们的好运气抢走,”他说。然后他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他把手温柔地搁在胡安娜的肩上。“相信我,”他说。“我是个男人。”于是他脸上露出了机灵的神气。
“明天早晨我们俩坐上小船,渡过海翻过山上首都去,你和我。我们决不让人欺骗。我是个男人。”
“奇诺,”她嗄哑地说。“我害怕。一个男人也会给人家杀死的。我们把这颗珍珠扔回海里去吧。”
“别响,”他激昂地说。“我是个男人。别响。”她便不做声了,因为他的话就是命令。“我们睡一会儿吧,”他说。“天一亮我们就动身。你不害怕跟我一道走吧?”
“不,我的丈夫。”
他的眼睛那一刻又柔和又热情地望着她,他的手摸摸她的脸。“我们睡一会儿吧,”他说。
五
下弦月在第一只公鸡叫之前升起了。奇诺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因为他感到近旁有动静,但他没有动。只有他的眼睛搜索着黑暗,于是在那从茅屋的漏洞里透进来的朦胧的月光中,奇诺看到胡安娜悄悄地从他旁边起来。他看到她向灶坑走过去。她的动作是那样小心,以致当她搬动那块灶石的时候,他只听到了极轻微的声音。然后象影子一般,她轻轻地悄悄地向门口走去。她在小狗子睡的吊箱旁边停了一会儿;然后,一刹那之间,她黑魆魆的出现在门洞里,随即不见了。
愤怒涌上了奇诺的心头。他一骨碌爬了起来,也象她离开时那样不声不响地跟着她走,他可以听见她急促的脚步声向海岸走去。他静悄悄地追赶着她,他的脑子给怒火烧红了。她一口气冲出那矮树丛,踏着小圆石跌跌绊绊地走向水边,这时她听到他走来,便拔脚跑了起来。正当她举起胳臂要扔的时候,他扑到了她的身上,抓住她的胳臂,把珍珠从她手里夺下。他用握紧的拳头朝她脸上揍了一拳,她便跌倒在圆石块当中,他又朝她的腰踢了一脚。在朦胧的月光中,他可以看到小浪在她身上冲碎,她的裙子漂来漂去,然后,当水退下去的时候,又紧贴在她的腿上。
奇诺低头看着她,他的牙齿露在外面。他象蛇一样朝她咻咻地叫着,而胡安娜却睁大了眼睛,毫不害怕地望着他,象屠夫面前的一只羔羊一样。她知道他心里起了杀意,那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已经听天由命了,她也不打算抵抗,甚至不打算分辩。可是这时他的愤怒消退了,一股使人作呕的厌恶代替了它。他转过身,走上沙滩,穿过矮树丛。由于感情激动,他的感官变得迟钝了。
他听到有人冲上来,便拔刀向一个黑影刺过去,又觉着他的刀刺中了,接着他猛不防地被人摔得跪了下来,接着又被摔倒在地上。贪婪的手指搜检着他的衣服,狂乱的手指搜查着他,而那颗珍珠,从他的手里被打得掉了出来,在小道上一块小石头后面闪着光。它在柔和的月光中闪耀着。
胡安娜从水边的岩石上吃力地爬了起来。她的脸上隐隐发痛,她的腰也酸疼。她跪着让自己镇定了一会儿,湿裙子贴在她身上。她并不生奇诺的气。他说过:“我是个男人,”而那句话对胡安娜意味着某些东西。它意味着他是半疯狂半神圣的。它意味着奇诺会拿他的力量往山上撞,拿他的力量往海里冲。胡安娜在她女性的心灵里知道,男人撞死的时候山还是屹然不动;男人淹死的时候海还是继续汹涌。然而正是这个东西使他成为一个男人,半疯狂半神圣的男人,而胡安娜需要一个男人;她没有男人就不能生活。尽管她可能对这些男女之间的差别感到惘惑,但是她了解这种差别,接受它们,也需要它们。她当然要跟他一道走,那是不成问题的。有时女性的特质,理智啦、谨慎啦、保全生命的意识啦,可以透进奇诺的男性的特质,挽救他们大家。她痛苦地站了起来,把凹着的手掌浸在小波浪里,用刺痛的盐水洗她那受伤的脸,然后慢吞吞地走上沙滩去跟随奇诺。
一堆青鱼似的云朵从南面来到了上空。朦胧的月光在一股股的云彩中钻进钻出,因此胡安娜一会儿在黑暗中走着,一会儿在光亮中走着。她的背疼得弯了下来,她的头低着。当她穿过矮树丛的时候,月亮给云遮住了,等它从云中穿出来之后,她便在小路上那块石头后面看到大珍珠的闪光。她无力地跪下去,把它捡了起来,随即月亮又钻进云层的黑暗中去了。胡安娜跪着不动,考虑要不要回到海边去完成她的任务,而正当她考虑着的时候,月光又来了,于是她看到她前面有两个黑影躺在小路上。她纵身向前一跳,便看到一个是奇诺,另一个是个陌生人,暗黑的、发亮的液体从他的脖子里往外流着。
奇诺缓慢地移动,胳臂和腿象一只被压碎的甲虫的腿似地蠕动着,同时含糊不清的喃喃声从他嘴里传出来。现在,一眨眼的工夫,胡安娜就知道旧生活是一去不复返了。小路上的一个死人和他身旁的奇诺的刀身晦暗的刀说服了她。胡安娜以前一直在想法挽回一点旧日的安宁,找回一点没有捞到大珍珠之前的时光。而现在那种生活已经消逝,并且无法挽回了。她明白了这一点,便立刻舍弃了过去。除了挽救他们自己之外是没有别的办法的。
她的疼痛现在消失了,她的迟钝也消失了。她迅速地把死人从小路上拖到矮树丛的隐蔽处。她走到奇诺面前,用她的湿裙子弄湿他的脸。他的知觉渐渐恢复,他呻吟着。
“他们把珍珠抢走。我失去了珍珠。现在完结了,”他说。
“你的珍珠在这儿哩。我在小路上捡到的。你现在听得见我说话吗?你的珍珠在这儿哩。你明白吗?你杀死了一个人。我们一定得逃走。他们要来逮我们的,你明白吗?我们一定得在天不亮之前就走掉。”
“是人家扑上来打我的,”奇诺不安地说。“我为了救自己的命才动刀的。”
“你记得昨天的事吗?”胡安娜问。“你以为这会有什么关系吗?你记得城里的那些人吗?你以为你的解释会有用吗?”
奇诺吸了一大口气,挣扎着摆脱他的软弱。“不会的,”他说。“你说得对。”于是他的意志坚强了起来,他又是个男人了。
“到我们家去把小狗子带来,”他说。“把我们所有的玉米也带来。我去把小船拖下水,然后我们就走。”
他拿起他的刀就离开了她。他跌跌绊绊地走向沙滩,来到他的小船前面。当月亮又出来之后,他看到船底被砸了一个大洞。于是燃烧般的愤怒涌上他的心头,给了他力量。现在黑暗正在迫近他的家庭;邪恶的音乐弥漫着夜空,在红树丛上面缭绕,在波浪的节拍中尖叫。他祖父的小船,一遍又一遍地涂了胶泥的小船,却给人家砸了个破洞。这是一桩难以设想的罪恶。杀一个人也不如杀一只船来得罪过。因为一只船没有儿子,一只船也不能保护自己,一只受伤的船也不会愈合。奇诺的愤怒中带有悲伤,可是这最后一着已经使他坚强得百折不回了。他现在成了一只动物,要躲藏,要袭击,他活着只是为了保全他自己和他的家庭。他没有感到他头部的疼痛。他飞快地经过沙滩往上跑,穿过矮树丛,朝着他的茅屋跑去,他没有想到去动用一只邻居的小船。这个念头一次也没有在他脑子里出现,正如他决不可能想到破坏一只船一样。
公鸡在叫,黎明快来了。那些最先烧的火所冒出的烟从茅屋的墙缝里渗出来,最早烙的玉米饼的气味发散在空中。黎明的鸟儿已经在矮树丛中跳来跳去了。黯淡的月亮正在失去它的光亮,云在南面浓得凝结了。风强烈地吹进港湾,这是一种神经质的、不安定的风,这风带有风暴的气息,空中弥漫着变化和不安的气氛。
奇诺朝着他的屋子匆匆地走去,感到一阵涌起的兴奋。现在他不觉得惶惑了,因为只有一个办法,于是奇诺的手先去摸他衬衣里面的大珍珠,然后去摸那挂在衬衣下面的刀。
他看到他前面有一点红光,紧接着一道高高的火焰带着噼噼啪啪的响声在黑暗中跳了起来,一座高高的火焰的建筑物照亮了小路。奇诺跑了起来;那是他的茅屋,他知道。他也知道这些屋子只要一会儿工夫就可以烧光。当他跑着的时候,一个急匆匆的人影朝他跑过来——是胡安娜,怀里抱着小狗子,手里抓着奇诺的肩毯。孩子吓得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胡安娜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里充满了恐怖。奇诺看得出房子是完了,他也就不再问胡安娜。他明白,可是她说:“房子被捣毁,地也给挖了——连宝宝的箱子都翻了过来,我进去看的时候,他们在外面放起了火。”
燃烧中的房子的熊熊的火光强烈地照亮了奇诺的脸。“谁?”他问。
“我不知道,”她说。“黑魆魆的人影。”
邻居们现在慌慌忙忙地从他们的房子里跑出来,他们留心看着落下的火花,并把它们踏灭,来保全他们自己的房子。突然间奇诺害怕了,火光使他害怕,他想起了那个在小路旁边矮树丛中躺着的死人,于是他抓住胡安娜的胳臂,把她拉到一座背着火光的房子的阴影里,因为对他来说,亮光就是危险。他考虑了一会儿,然后他在阴影里慢慢地移动,直到他来到他哥哥胡安.托玛斯的家,于是他拉着胡安娜悄悄地溜进门口。在外面,他可以听到孩子们的尖声叫嚷和邻居们的呼喊,因为他的朋友们以为他也许还在燃烧着的房子里面。
胡安﹒托玛斯的屋子跟奇诺的屋子几乎一模一样;差不多所有的茅屋都是一样的,都能漏进光线和空气,因此胡安娜和奇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