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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吐血昏迷（）
内心复杂至极的王永安独自走出房间，径直走了一段，这才坐在校场旁的椅子上。他抬起头看着手下士兵们在饭后进行自发的武装训练，几个士兵在踢着足球，另外一些士兵在单杠旁比较着引体向上，甚至有一个士兵在做单臂引体向上，在另外一侧，两个班级士兵进行拔河比赛，引得周围人阵阵叫好。
“年轻真好啊。”王永安感慨道。
“报告。”方咸五走了过来。
王永安笑道：“寿卿，你还报告什么？怎么，做参谋长习惯吗？”
方咸五和王永安算是老搭档了，两人一同训练新兵的时候便结下了浓厚的友谊，当初王永安的新兵训练方案非常简陋，还是方咸五补充完整并加以实现，且在血战涡河的时候，方咸五率领军队横扫皖北地区，算得上是经验丰富的军官，能够与他搭档，王永安倍感踏实。
方咸五叹了口气，说：“刚刚接到了密电，河湳彰德县袁公亲自发给你的。”
“什么吩咐？”王永安问，“他是想让我继续接触同盟会吧，我前一次回复了，同盟会已经明确表示不与他合作了……”
“不是公事，是私事。”方咸五沉声道。
王永安睁大眼睛，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恐惧的表情叫道：“难道说……是我家念祯……她……她……她……”
方咸五沉着脸，将电报慢慢递了过来，哀声说：“令夫人今日上午十点十五分，因病去世了。”
王永安只感觉到天旋地转，差点倒在地上，被方咸五扶住了手臂，他难以相信道：“不是说念祯身体变好了吗？我离开的时候，念祯身体越来越好了，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了？不可能，绝不可能！念祯是不可能死的，她是绝不可能死的，她答应过我要等我从墨西哥回来的。”
堂堂七尺男儿，一面说着一面流出眼泪，他转身回到自己房间之中，呆呆地看着房顶上的吊灯，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压抑着他，刺激着他。忽然之间，胸口一阵剧痛，王永安噗地喷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众人连忙一番抢救，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忙碌，美国医生福特才对大家说：“将军只是情绪太过激动，再加上身体疲劳过度，可能他受到什么刺激了吧。”
方咸五点了点头，说：“他的亲人去世了。”
福特道：“难怪。”
“我们司令什么时候能苏醒过来？”张铁忙问道。
福特说道：“这取决于他自己，也许一天，也许几天，因为他的确是太疲劳了，难道你们没有发觉吗？”
张铁说：“我们司令这些天睡得不好，一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福特叮嘱道：“你们司令并不是一个身体非常强壮的人，但是我相信他内心非常强大，他会很快恢复。”
“多谢，多谢。”方咸五忙说，“还希望福特医生能够保密。”
“这是医生的天职。”福特说道，随后告辞离开，方咸五看了看周围的军官，说道：“大家也要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将军昏迷的事。”
“是，参谋长。”
“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方咸五随后下令道，众人这才陆陆续续返回各自营房，尽管方咸五严苛命令保守秘密，可是中层军官们并不是笨蛋，他们很快察觉到了异样，并且根据王永安不再出现在军营之中可以推测，护侨军司令王永安应该是出了意外，甚至有人说王永安被刺身亡，护侨军上下议论纷纷。
李祖植连忙将这种反应报告给了方咸五，方咸五立即召开军官会议商讨对策，为今之计一味隐瞒是不可能了，为了避免军心大乱，众人决定告知军士，护侨军司令王永安因这些日子太过劳累，再加上感染了风寒而休息几天。
散会之后，众人离去，方咸五又去看了看王永安，张铁守站在门口说：“参谋长，我看着司令呢，你放心好了，他醒来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方咸五摇头苦笑道：“司令也是个痴情人，自古英雄多磨难，发妻之死一定让他倍感伤心。”
张铁点点头，不知道说什么，他与王夫人念祯接触不多，但知道王夫人对每一个下人都很好，是一个非常冰雪聪明的女人。别看她说话轻声细语，但是府内上上下下都逃不过她的七窍玲珑心，王永安曾经对他说过，如果念祯是个男儿，自己都要忌惮他三分。可就是这么一个冰雪聪明的女人，却天妒红颜，从小身体薄弱，长大之后又得了肺痨，能够活到现今已然不易，也许是天注定，太聪明的女人不会有好的结果吧。
那边龚武远与李祖植布置完命令之后也走过来探望王永安，四个人彼此看了看对方的眼神，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李祖植忽然说：“王夫人好像才二十岁吧，这么年轻就……唉……”
龚武远点点头，道：“是，她是袁……袁……袁家的六……六……六小姐，为……为……为人心底善良。”
“这年代真他娘的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李祖植感慨道。
方咸五说：“只希望司令能够挺过来吧。”
此时王永安的脑子里混乱一片，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他感觉到全身前所未有的疼痛，却又不知道这疼究竟在哪里。
若有若无地，耳边仿佛有一种呢喃声，仿佛有一个人在呼喊他一样。等他仔细听去的时候，那声音却又没有了。一定是念祯在呼喊着他，一定是念祯在尝试与他对话，他张开嘴想要说话，但是却发现嗓子忽然之间哑了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拼命用力，涨得面红耳赤，但舌头不听使唤，让他难以说话发不出一丝声音。
“夫君，我先走一步了……”
“夫君，照顾好小天……”
“夫君，记住你对我的承诺，从墨西哥护侨回来，我要看到一个大英雄回家……”
“夫君……”
瞬息之间，王永安感觉到一种比肉体疼痛百倍的痛楚涌入心头，他浑身肌肉抽搐，牙齿颤颤，六月的上嗨天气却让他如坠冰窟，只感觉到浑身冷的如同裸奔在东北老家的腊月里。
第二百五十七章 决定（）
王永安醒过来睡过去，痛苦的折磨一直持续了三天，终于清醒了。他看到了身边关心他的人正在欣喜若狂地看着他，虚弱无力的他强撑着坐了起来，吃了一碗稀粥，身体恢复了一些。看着众人关切的眼神，王永安淡淡一笑道：“我都好了，没事儿了。”
“司令……”
“士兵训练如何？”
“因为你昏迷了整整三日，军心有一些浮动。”方咸五承认道。
“带我去看看，这些混蛋胆敢偷懒！”王永安勃然大怒道。
张铁忙说：“司令，你还是先休息休息吧。”
王永安摇摇头，穿好了军衣，执意前往，其余人阻拦不住，便跟在他身旁，有人想要搀扶，被王永安推开，说道：“我不过是虚弱了一些，但自己能走。”众人随王永安来到校场，无精打采的士兵见到王永安突然出现，顿时欢呼起来。尽管高层给予了解释，但底层士兵军官还是议论纷纷，军心也比较混乱，有的士兵便猜测如果司令真的出事，大家的前途如何，会否军队解散，会否被别人吞并，尤其是将来待遇如何，会不会下降严重。
去哪里找这么一个对自己好的司令啊，众军士心中感慨万分，祈祷司令无恙，如今见到王永安精神振奋，他们比任何人都高兴。
“兄弟们，好好训练，别偷懒。”王永安只叮嘱了这么一句，又开了一句玩笑道：“今天晚饭加肉，别辜负了这顿肉。”
“是，司令。”士兵们高呼起来，没有什么比司令官重新振作更让大家兴奋不已了，帅为军之魂，将为军之胆，王永安再一次出现，便给足了士兵们信心和希望。
返回房间，王永安稍微休息了一下，又问起这三天发生了哪些事情，因为王永安昏迷，许多人前来探望，但除了几个人外允许探坐外，其余人全部被龚武远和方咸五挡走了，而自王永安昏迷之后，责骂他的报纸也销声匿迹了。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指使。”李祖植气道。
王永安挥挥手道：“不用在意这些。”又问：“海军方面有消息吗？”
“没有。”方咸五道，“他们是彻底的不想蹚浑水了。”
王永安叹了口气，说：“本来一件轰轰烈烈的护侨行动，成为了我沽名钓誉的行动了，当真可悲，可笑，可乐。”也许是年轻，王永安只用了一天的时间，便恢复了身体，次日一早与战士们一起跑步，虽然三千米跑到最后一名，可是看到司令官能够坚持晨跑，众士兵军官的士气也慢慢恢复了。
晨跑之后，卫兵报告有人拜访王永安，看名片是老友陈其美，王永安道：“我去见他。”
陈其美见到王永安之后，只看到他胡子拉碴，不由得红了眼睛说：“对不起，靖云，实在对不住你。”陈其美的消息何其灵通，他几日之前便想要劝王永安离开上海，毕竟作为一个最有性格的历史人物，陈其美身上江湖味道远远超过革命同志，他信任的手下也多为江湖志士。而陈其美在同盟会屡屡遭到排挤的原因也恰恰因为他身上的江湖味道太重，革命同志多为学者、留学生等知识分子，与陈其美相处之后对他很多江湖作风感到很不舒服，也不由得对他产生排挤。
当陈其美求见王永安而不得之后，立即发现了异样，他知道自己和王永安的友情，以他们能够将彼此生命托付给对方的感情来看，王永安绝不会因为他私下做了小动作而不见他，那么原因只有一个，王永安出事了。陈其美派遣手下监督军营，得知福特医生曾经在军营逗留了三个小时，便找到福特医生询问前后。
福特说：“作为一个医生，我有自己的职业操守，我绝对不会透露病人的秘密。”
陈其美掏出了一千美元，福特立即说：“但是我不会拒绝向病人的好友通知他的病情，毕竟你们是朋友。”好么，这美国佬的职业操守只用钱衡量的，也难怪全世界看美国人只会认为他们只配暴发户这个词。
而陈其美得知王永安心情激动吐血昏迷，还以为是革命党逼走他所导致，对此他突然感觉自己非常对不起王永安，对不起这位好友。所以他每天都打探消息，希望王永安能够苏醒恢复，也希望能够有机会登门道歉。
江湖义气的陈其美，完全没有与任何人商量，便将革命党背后搞鬼的举动说了出来，出卖了自己的同志们。
王永安笑说：“我已经猜到了，只是没想到你会过来承认。”
陈其美苦着脸道：“我陈英士对不起朋友，人在江湖，唉……人在江湖……”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王永安笑道。
陈其美道：“对，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在李燮和提议的时候，我虽然心里反对，可是我身位同盟会一员，立志推翻满清政府却说不出口。”
王永安道：“我知道你很为难，但我们是朋友，你能对我坦诚相待，我很高兴。”
“你有没有决定？”陈其美问。
“有。”
“什么决定？”
王永安昂头看了看窗外的蓝天，说道：“我这三天险些死去，如果我死了，历史会不会记住我？”
“这个……不会吧。”
“对，因为我太聪明了，一切为了自己活着。”王永安笑道，“所以我应该犯傻一次，为了别人活着，为了在历史上有朝一日有人记住这么一个人，曾经在国家动荡的时候，远赴海外帮助海外同胞。”
“你要离开？”
“对，我要护侨。”
陈其美起身激动地说：“靖云，你……你……你当真做好了决定？”
王永安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中的浮云，随着风儿的吹动变幻出不同的形状，就像是人生百态一般，谁也不知道下一刻发生什么。这三天他之所以昏迷，一方面是因为伤心过度，另一方面则是连日的劳碌让他身体严重透支，而他自己却不知道。三日之内，他醒醒睡睡，半梦半醒，却让他有了新的觉悟。
“也许我最开始的选择，就是带有私心而不是为了国家和民族的，也许我自私地利用了所有人。”王永安仿佛自言自语道，“我骗了别人，但骗不过自己，我热爱这个国家和民族，尽管我厌恶这个政府，可是出兵护侨，是全国四万万五千万人的希望，是国家和民族唯一能够骄傲的一件事，我可以辜负自己，但我不能辜负人民。列强凌辱中国已百年，如今护侨出兵成为民族精神唯一的期待，难道我要负天下人吗？”
王永安大笑起来，转身忽然说道：“英士，你知道吗？多少年了，我不曾做过愚蠢的选择，多少年了，我一直碌碌无为，而今，我要做一个愚蠢的选择，我不负国人，我不负民族，我不负自己天地良心。出兵，即刻护侨！”
第二百五十八章 护侨军，出发！（）
出兵，即刻护侨！
当这个决定被公布之后，护侨军上下一面震惊，一面欣喜若狂，在上嗨训练的这些日子之中，他们心里都憋着一股气，为了自己，也为了中华民族。上嗨百姓们看着他们的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期待和热忱让这些职业军人无法决绝，国内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我们不想打内战，我们只想为中国正名，为中国杀敌。
王永安即可发布通电：“大清护侨军陆军司令王永安于沪市宣，尽海军护卫队迟迟不到，然我护侨陆军上下五千官兵誓乘风破浪，远赴海外，即刻乘坐徐州号邮轮、扬州号邮轮出发，包围侨民，我中国陆军义不容辞，虽死无憾。”
做好决定之后，王永安立即与手下诸位开会商议，他的身份不单单是护侨军司令，江北护军使，还是中华实业银行的幕后老板，中华航运集团的大股东，扬华房地产集团的幕后老板，扬华服装厂的幕后老板，黑水安保公司的幕后老板，乐买零售集团的幕后老板，所以在他离开中国之前，务必安排好一切，尤其是清末剧变，绝不能让自己的公司收到任何损害。王永安宁知道，如果战乱一起，势必会有乱民冲击自己的商业，因此他一方面严格要求江北不能出现动乱，另一方面收缩了江南各处店铺，而他看中的江南制造局更是不能被人破坏，所以他还特地叮嘱了陈其美，如果你们革命党起义，不要伤害任何江南制造局里的技师，更不能破坏江南制造局。
陈其美笑说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起义，王永安笑说：“我还知道你们接受的是日本军方的秘密资助。”
陈其美大吃一惊。
王永安道：“不要小看我的情报系统。”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张允亮忽然来投，王永安自然接受。张允亮受到护侨军的感动，原本应该去度支部履职的张允亮最终做出了参加护侨军的决定，并成为护侨军后勤总会计，掌管军队开支花销统计工作，尽管工作繁忙，然而张允亮却觉得这是他三十几年来所做的最有成就的一件事。也许有的人一生碌碌无为，也许有的人一生平平淡淡，但护侨军众人选择了最激烈且最富有历史意义的行动。
与此同时，两江总督张人骏也来到了上嗨，这是他离任两江总督前的最后一件事，送别大清护侨军和自己的儿子。两江总督也将在上嗨正式卸任，但张人骏没有接受两广总督，而是选择了辞职回家，朝廷一时之间没了人选，值得又让张鸣岐代理两广，结果张鸣岐成为了两江总督兼两广总督，成为大清国最大的总督。
张人骏的到来让上嗨官场涌动起来，虽说人走茶凉，可张大人毕竟余威仍在，卸任之前若是惹怒了他，在他还没交出大印的时候先免了诸位的官职，恐怕上嗨道诸位官员哭都来不及。
蔡乃煌与众人为张人骏举行了隆重的迎接仪式，广邀诸位官员饮酒，但张人骏年纪大了，喝不了多少酒，众人便向另一个主角王永安敬酒。只可惜王永安身体恢复不久，况且王永安本身也不怎么能喝酒，于是众人便与上嗨道台蔡乃煌喝起酒来。
张人骏将王永安叫道身边，叮嘱了他一番，王永安连连点头，最后张人骏叹了口气说：“你不要怪我偏袒张勋，他委任冲动了一些，但其人赤诚。”
王永安道：“大人，我想将来我和张大人会有很多接触。”
张人骏哈哈大笑道：“对，以后他便是你的岳父了，你们自然有更多接触。”
王永安心中却冷笑，自己和张勋的接触，恐怕不会是翁婿那么简单的关系了。
“号外！号外！”报童们挥舞着报纸在上嗨各大街巷奔走呼喊着，声音穿过了小巷，穿过了堂口，“护侨将军王永安定于6月24日出兵墨西哥，护侨军五千人誓死保护海外华人！”
“号外！号外！没有海军巡洋舰保护的运兵船，如何披荆斩棘勇闯太平洋！”
“号外！号外！大清国首次出兵护侨，明日出发！”
“号外！号外……”
当报纸将护侨军出发日期确定之后，上嗨各界重新热情高涨起来，尤其是在1911年6月24日这一天，上嗨的春江码头人潮涌动，数十万上嗨市民驻足在春江码头外围，远远地看到黄浦江上那两艘孤零零毫无护卫舰保护的邮轮运兵舰。
经过两个月的改装，徐州号与扬州号两艘邮轮已经改装成为了运兵舰，每艘运兵舰可乘坐3500人，总容量7000人。本次护航舰队除护侨军5742人外，战地医生护士42人，两艘舰船船员304人，随军各大报纸记者18人，总计6106人。
岸边，即将离任两江总督的张人骏亲自送行，尽管当初王永安在南京冲动即与张勋当堂斗殴惹的张人骏大怒，但张人骏依旧对王永安非常佩服，能够值此国家艰难至极做出如此决定，王永安值得众人敬重。
站在王永安身边的正是他的连襟张允亮，他忍不住说道：“靖云，你说他们过些日子会不会忘记我们？”
“但历史会记住我们。”王永安看着人群，静静地说道。
龚武远笑道：“如……如果让我……我……我再选择一次，我……我……我绝不后悔。”
秘书官俞亚东忽然说：“报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