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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6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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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书房,沈默抬头望天,还能看到启明星在寂寥的亮着。四下漆黑一片,只有轿子周围,侍卫、随从,还有宫里来的好些太监提着灯笼恭敬的立在那里,为他照亮一条上轿的通路。

尽管穿着厚厚的貂裘皮靴暖帽,但刚从烧着地龙的房间里出来,沈默还是感到一阵寒不可禁,没说什么,便弯腰坐上轿子,手抓住那铜质的汤婆子,这才舒服一些,沉声道:“走吧,快点。”

于是在这一群人的簇拥下,轿子稳稳的起来,快速的出了院门、胡同,到了天街上。往日无论何时经过这棋盘天街,耳边总是人声鼎沸、喧哗漫天,但此时却万籁俱寂,只有自己这一行人发出的脚步声。

在这个寒冬腊月的北京城,哪怕苦命的劳碌人,也决计不会在此刻钻出被窝的;但是那位‘芙蓉帐暖度春宵,君王很久不早朝’的隆庆皇帝,竟会在这个连宫门都没开的时候,就把他召进宫里。实在是让早有心理准备的沈默,也感到大大的意外。

一路心思复杂,很快便到了左安门前,早就得到谕令的守门兵丁,已经洞开大门恭候了。

见他的轿夫准备落轿,那领路太监忙道:“皇上恩旨,沈师傅不必步行,径直坐轿觐见。”于是轿夫重新抬着轿子,径直上了长安街,再穿过重重宫门,一气把沈默抬到了皇极门前。

到了这里,虽然太监还想把他往里领,但沈默说什么都要自己下来走了……为免多费口舌,不等外面的人掀轿帘,他自个撩开帘子钻出了轿门。

“压轿!压轿,”太监的头儿慌忙叫道。

后面两个轿夫,连忙将轿杆举起,前边的轿杆着了地。沈默下得轿来望着蛰伏在黑暗中的重重宫殿只见各处殿宇的屋檐下,挂着一行行、密密麻麻的红色灯笼,但四周仍是漆黑一片,这就使得那一座座巨大的殿宇檐顶,像漂浮在下红上黑的半空中一般,给人以神秘庄严的感觉。

但沈默却丝毫没有被这种苦心营造的氛围震慑住,而是颇为脱线的想道:‘上万盏灯笼点一夜,得花多少银子…看来宫里是有钱了。’

跟着太监进了乾清宫外殿,便有小太监上来,接过沈默的暖帽、护耳、貂裘、罩衣还拿了一双崭新的单靴,请他把脚上的暖靴换下……宫室里温暖如春,这些都是穿不住的。

小太监们忙活着,红着双眼的冯保迎了出来,恭敬的向沈默行礼,道:“想不到阁老能来的这么快。”

“皇上这么早急召。”沈默轻声道:“本官不敢怠慢。”

“皇上是一宿没合眼啊。”冯保闻言具一声道:“您待会儿可要劝他保重龙体,不能再难过了。”

沈默点点头道:“我自然晓得。”

“请进来吧。”冯保便侧身肃请,带他进了西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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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庆召见大臣,都是在作为上书房的东暖阁中,但唯独见沈默,总是在自己起居的西暖阁中。对于西暖阁中过于香艳旖旎的陈设装饰,性喜素雅的沈默起先不太习惯,但看得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

“臣沈默,拜见皇上。”沈默便一掀官袍下襟。大礼参拜。

“快快平身,不要多礼。”卷帘缓缓掀开隆庆皇帝出现在他的眼前。

沈默抬头朝皇帝觑了一眼,只见隆庆穿着一件玄色金丝直裰,外套一件紫色褙褂,头上的那顶没骨纱帽,也是随便戴上去的。一看就是大内居闲的便服穿这种衣服,是不可会见外臣的。但隆庆现在偏偏这样穿着,走上来搀扶沈默道:“都说‘不惹红脸汉、不扰三更人’,却把师傅从热被窝里叫出来,真走过意不去。”

“皇上要折杀微臣了。”沈默顺势起来,轻声道:“臣一宿没睡。”

“是啊,案子审出来了,连朕睡不着了……”隆庆松开手,面容愁苦道:“师傅来看看吧。”

沈默便跟着皇帝来到内殿,见那巨大的紫檀木书案上,整齐的摆着用镇纸玉石压着的,一张张问案笔录。

“这是昨儿送到的卷宗,”见沈默的眼从上到下,从左至右飞快地看了过去,隆庆在边上道:“朕本打算明儿再看,但心里总想着这事儿,干什么都心不在焉,便让陈宏拿过来,唉……”说着叹口气:“不看不安心,看了更不安,一晚上翻来覆去没个章程,只能在天亮之前,把师傅请来,给朕拿这个主意了。”

沈默轻声连道‘不敢’,眼却一直未离开桌案……海瑞的审讯记录,他只知道前面大部分,但后面最重要的,也就是滕祥另情禀报的那部分,因为陆纶聪明的回避了,所以他也是第一次才看到。

看了这部分,只能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触目惊心’,怪不得皇帝等不到天亮,就要找自己问策呢!

滕祥是个心机很重之人,如果不是因为一步登天的眩晕感,使他暂时迷失了自己,然后就被陈老太监打了闷棍,肯定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的。但在事发之前,宫里宫外都很看好他,认为他将长时间掌大内的牛耳,所以内阁大臣、六部九卿、甚至封疆大吏中,也有相当一部分人,与之暗通款曲、大肆贿略。至于孟冲就可怜多了,几乎没有人看好这个厨子,除了日常孝敬之外,几乎没有给他开小灶的。

当然最让隆庆伤心的,肯定还是他一直无比信任的几位师傅中,竟也有人赫然在列,一个是殷士瞻,另一个就是张居正!

看到这里,沈默不禁暗暗庆幸,果然是‘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是自己像嘉靖朝那样,和内监眉来眼去,自己的名字八成也会赫然在列。那样的话,此刻肯定没有机会站在这里,被皇帝当成可信赖的人,来参决朝中衮衮诸公的命运。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滕祥关于本案的供述上……滕祥说,今年八月里,因为日昇隆催逼的紧迫,自己一时又拿不出钱还债,便请李春芳帮忙。但李春芳也没钱,对他说,张居正和日异隆的关系很深可以找后者帮忙。于是滕祥将此事拜托李春芳,到了九月,李春芳果然从张居正那里拿到了钱,并带来了张居正的条件,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通过滕祥的供述,很容晷得出张居正是主谋,李春芳是中人的结论。但沈默知道,这是因为滕祥深恨张居正,故意把责任往他身上推的缘故……其实张李二人狼狈为奸没一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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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之后,沈默抬起头来,望向一脸忧郁的隆庆皇帝,低声道:“不知圣心如何?”

“哎……”隆庆叹息一声,答话的却是老太监陈宏,他自然是早已看过的,也必然已经和皇帝商议过了这时他那苍老的声音透着愤怒道:“老奴斗胆问一句,那个海瑞这是要干什么?这样的供词也敢呈上来,这不是逼着万岁兴大狱吗?可如今万岁爷御极不久,大明又内忧外患,朝堂也一个政潮接一个一刻都不得安生。他海瑞还要把那么些高官大吏都扯进来,皇上把他们都办了,容易!可这个国家靠谁顶着?还不得立时就乱了?”他毕竟年迈体弱,一气说了这么多,便气喘吁吁起来,顿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老奴话说得重了些,但让皇上如此为难,老奴实在于心不忍,沈阁老见谅。”

沈默摇摇头表示无妨,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番话必然是得到皇帝默许的,陈老太监这是当了一把皇家发言人。

见陈宏有些苛难沈默,隆庆忍不住出声道:“沈师傅不要往心里去,老陈是看着朕长大的,他是替朕着急,不是针对沈师傅的。”

“有道是君忧臣辱!现在皇上为此事夜不能寐,便是做臣子的失职,”沈默只好表态道:“陈老公公虑得是。这样的供词呈给皇上,确实要逼着皇上下决断兴起大狱,可皇上顾着大局,哪能下这样的决断?这样让皇上作难,海瑞他们确实太冲动了,但他们也是一片忠诚为国,才会如此不管不顾的,所以也不能说他们有错。”

大明官场流传着一句谚谣,曰‘内阁的云,宫里的风’。意思是,做官要想步步高升,必须得内阁那片云下雨,至于那片云最终能罩在谁的头上,还要看宫里的风把云吹到哪里,这是一层意思。

但还有一层,就是内阁发生的事情,往往像云一样,让人看不透;而皇帝身边时刻环伺着那么多的宫人,再机密的事,片刻之间宫里就会传出风来。到了隆庆朝,怕是这后一层更为靠谱。

所以沈默很清楚,这个节骨眼上,自己在御前说的所有的话,必然很快传遍京城,因此每一句都必须细加斟酌,以免祸从口出。

隆庆不知他肚里的私活,反而为沈默既能体谅自己,又顾全大局而深感欣慰:“他们要是有师傅你一半的公忠体国,朕也不用这么有些……唉,最想不到的是,张师傅和殷师傅也会牵扯在里面。”说着轻轻拢着宽大柔顺的衣袖,看似在表达感慨道:“有道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这话真的一点不假,朕的心,跟撕裂了一样痛。”但其实,是暗暗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希望沈默能放他们一码。

“皇上,此事只是那滕祥的一面之词,空口无凭,不能仅凭这个,就质疑两位素来正直的大臣。”沈默心中暗叹一声,正色道:“他们可是先帝为您选定的老师啊!”

隆庆当然听得出沈默的委曲求全,他深深地望向自己的沈师傅,目光里透着三分感激七分忧伤道:“但愿如此吧……”顿一顿,皇帝强打精神道:“不过家有家规,国有国法,该彻查还得彻查,总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说着殷殷的望向沈默道:“真知道这副担子不好挑,吃力讨不着好,还有可能得罪人。但现在这时候,朕只信得过沈师傅你一个,除你之外,真不知还有谁能担此重任……”

“皇上不必说了。”沈默抱拳道:“为君分忧是臣子的义务,况且我本就是分管刑法的阁臣,妥善处理好这个案子,更是责无旁贷!”

“沈师傅,”隆庆见沈默像以往数次那样,毫不犹豫的把自己的难题接过去,心中升起熨帖、感激、欣慰、歉疚……多重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差点掉下龙泪来,紧紧握住沈默的手道:“又给你添麻烦了……”

“这是微臣的荣幸。”待皇帝激动够了,沈默抽回手,轻声道:“微臣也有个不情之请……”

“快讲。”隆庆丝毫没有被要挟的感觉,反而为沈默能求自己一次,而十分的高兴。

“案子的审理已经结束,剩下该如何判、如何处理,应该都用不到刑名了。”沈默眼圈转红道:“胡少保的遗体,已经在狱神庙停了十多天了,加上之前便是三十七天。三十七天还不得安生,我这个言而无信之人,实在是寝食难安,锥心刺骨……”说着眼泪滚滚,跪倒在地上道:“臣愿意用自己的功名为他赎罪,恳请皇上法外开恩,赦免他的罪过,让他入土为安吧。”说完使劲给皇帝磕头,每一下都砰砰作响。

皇帝也一下眼圈通红,连忙把他扶住,使劲拉起道:“胡宗宪功在社稷,却被折磨瘐死,这是大明的耻辱,也是朕的过失,万万不该让师傅来承担。”说着对陈宏道:“立刻传旨礼部,命其火速议定胡少保的哀荣、谥号,朕明天就要结果!”

沈默已经泪雨滂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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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竟然十一名了,好像是小郎君今生第一次站这么高,我有些眩晕,千万别让我跌下去……两更必须的。

第八一八章 金杯共汝饮(下)

沈默从乾清宫出来,已经是天色大白,宫灯也全熄灭了。

紧紧大氅的领子,他便往会极门行去,到了门前时,兵丁们刚刚开门,书吏们在打扫庭院。看到沈阁老在此时出现,众人都先是一惊,然后才忙不迭的行礼。

沈默集点头,便径直进去,正好碰到徐阶从值房中出来。

看到沈默出现在这里,徐阶并不意外,只是原本黯淡的脸色,更加黯淡了。他也没问沈默,是怎么进的宫,只是强打精神,如老父亲般慈祥的笑道:“一起用早点去。”

沈默点点头,上前两步,扶着徐阶的胳膊,往后院‘食堂’走去……食堂外堂里,已经坐了不少司直郎和中书舍人,看到沈阁老扶着元翁进来,都纷纷起身问安,但眼中都透出奇异的光……内阁的勾心斗角虽然云山雾罩,但瞒不过他们这些眼皮子底下的人,真不知这对师徒要多深的心机,才能装出这副和和睦睦的样子。

到了内堂,还是那条长长的饭桌,只是桌布换成了白色的。徐阶在北头主位上坐定,沈默坐在他左手边……长长一条餐桌,两人只坐了一角,显得有些空旷冷清。

转眼间,桌上便摆好了精致的四荤四素冷热菜肴、三屉不同口味的各色面点、两罐精心熬制的养生粥品……不算奢侈,唯觉雅致,可见大厨把握住了阁老们喜好的调调。

两人面前整齐摆着精致的杯碗碟筷,两人都有些出神……两人之前都设想过,再见面的情景,但在今夜之前,却谁也没想到,今天就会在一起共进早餐。所以对这顿早餐,其实两人都缺乏必要的心理准备,就像屉笼里冒着热气的小笼包,没有咬破前谁也不知道里面是荤是素。

徐阶不动不语,沈默自然安静的等着。过了一会儿,老首辅才回过神来,看看面前的餐具,对侍者吩咐道:“拿点酒来。”

“啊……”侍者有些吃惊道:“元翁是要酒吗?”见徐阶轻轻点头,才知道自己没听错,赶紧去拿酒拿酒具过来。训练有素的侍者,之所以会如此吃惊,是因为朝廷明文规定,官员在入幕之前不许饮酒,以免耽误公事。

听说徐阶要酒,沈默眼中的惊讶也是一闪即逝。

阁老要酒,肯定是要给的。须臾,桌上便添了一瓶躺在热水中的陈年花雕,还有三个元朝官窑的蓝柚酒杯……在沈默的对面,还摆着一套餐具,那是为宿在阁中的张居正准备的。

但两人都知道,这次他不回来了。

把一应侍者支出去,让随从把门看好,内堂中便只剩下两位阁老。

没有侍从,沈默只好站了起来,拿起酒瓶先给自己倒点尝尝,轻声道:“正好。”便给徐阶斟满,自己却只倒了半杯……这是这今年代冬天喝酒的礼仪,要先为长者试一试酒温,但因为毕竟是先喝了一点,所以这给自己的第一杯”要只斟一半,以示赔罪。

“满上……”徐阶却让他把酒斟满。

沈默迟疑一下,只好照办,然后把酒瓶放回水盆中,端起酒杯要敬酒,却听徐阶缓缓道:“看到此情此景,你想到了什么?”

沈默看看徐阶面前的酒杯,再看看自己的手中的酒杯,轻轻搁下道:“酒是好东西,可以解忧,学生想起了曹操的《短歌行》……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这是个中规中矩的回答,徐阶听了感到有些满意,接着吟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沉吟至今……”说着精神一抖,端起酒杯道:“江南,为师敬你。”

沈默赶紧欠起身道:“哪有老师敬学生的,我敬老师。”便端起酒杯,抢先一饮而尽了,然后将杯底亮给徐阶,果然一滴不剩。

徐阶却端着酒,继续沉他的吟……良久才缓缓道:“我不配当你的老师啊。”

沈默这次是真吃惊了,沉声道:“老师,您何出此言?”

“一直以来,你是打落了牙往肚里咽,脸上还得挂着笑。”徐阶抬起头,一脸坦然道:“这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看着沈默脸上难言的讶异,徐阶的眼光仿佛能透彻人心道:“你方才听到我要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我虽然老眼昏花,但应该没看错,”顿一顿,他目光复杂的望向沈默道:“你当时心中闪现的,不是‘唯有杜康’对不对!”

沈默完全被动了,但他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了,纵使心中惊涛拍岸,也不会这么轻易就乱了方寸,轻轻摇头道:“当时只是想不到,您竟然会清早要酒,空腹喝酒会伤身的。”

“呵呵,是么……”徐阶不置可否的笑笑道:“看来是老夫多想了。”说着捏起酒杯,垂目望着杯中酒液,幽幽道:“《太祖实录》读过多少遍?”

“不下十遍。”沈默低声道。

“以你的状元之资,想必已经烂熟于心了。”徐阶缓缓道:“我还以为,你端起酒杯时,会想起太祖那句名言。”说到这里他停下来,把酒杯送到沈默面前,然后一字一句地,念出了朱元璋在请他的大臣茹太素喝酒时,说出的那句名言:“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

这绝对是诛心了!闻此晴天霹雳,沈默不得不离席下跪,指天发誓道:“学生若有此欺师灭祖之心,就让天雷殛了我!”也不知能不能再穿越去宋朝……

看着沈默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的样子。徐阶稍出一口恶气,然而这跟他一夜思量后的结果南辕北辙,当然不能让沈默再跪下去了。

“快快起来。”徐阶道:“老夫相信你没有此心了。”

沈默不吭声,伏在那里装死,地上却明显湿了一小片,似乎是泪如泉涌了。

“罢了,老夫给你赔罪了。”徐阶说着也扶着桌角起身,缓缓朝沉默跪下。

沈默这次不能装死了,赶紧起身扶住徐阶已经呈弓字形的身子,痛哭流涕道:“师相,您是要引雷殛了我吗!”

“拙言拙言,我们何至于闹到这一步?”徐阶也痛哭道:“真要让亲者痛、仇者快吗?!”师生两人遂抱头大哭一场……

师生仍执手相望泪眼,絮絮叨叨说了许多的体己话,似乎多年的隔阂块垒,全部都一扫而光,又成了亲密无间的好师徒。

待那云收雨歇,沈默先行起身,然后把徐老师搀起来,送到了椅子上。自己走回椅子前却不坐下,而是从衣袖里掏出了,从皇帝那里拿来的供词,双手递给徐阶道:“这就是学生深夜被召进宫中的原因,皇上将此事交予,学生单凭老师吩咐。”

“哦……”徐阶掏出手绢,擦擦昏花的泪眼,矫情道:“老夫不能看。”

沈默却不收手道:“师生之间无秘密,老师但看无妨。”

徐阶这才扭扭捏捏道:“也对,那我就看看,也好帮你拿个主意……”于是接过供词,从袖袍中掏出自己的老花眼镜,凝神看了起来。

徐阶看得很慢,沈默一直以一种恭敬的表情看着他,一直等他那双老花眼,把供词全看完了。

“竟出了此等惊天丑闻,”徐阶摘下眼镜,顽然道:“老夫必须要请罪了,也罢,走到了退位让贤的时候了。”

“师相,万不可出此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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