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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6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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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却和沈默一黑一白,坐着同一辆牛车来了,此举的含义,实在是再明显不过了……“怎样,这个人情够厚吧?”远远望见众人吃惊的样子,杨博微微有些得意道:“可以答应我的条件了吧。”

“只是过来走一遭,”沈默比原先消瘦不少,因此显得眼睛更大,目光更让人难以捉摸:“就想要我出血本,你这算盘也打得太精了吧。”

“这一仗打赢了,也是你的功劳,咱们互惠互利嘛。”杨博不慌不忙,他知道沈默一定会答应。

“看你们的本事了。”离人群近了,沈默淡淡丢下一句,便闭上了嘴。

“算你答应了。”杨博也不看他,把实惠捞到手再说。

牛车到了永定门前,车夫牵住牛,有侍卫上前,扶两位大人下车。

官员们也围上来,有的向沈默表示慰问,有的则忍不住问杨博道:“您老怎么和沈相一起来了?”

“胡汝贞是我的老部下,也算我半个学生。”杨博倚老卖老道:“老夫当然要来了。”杨博在宣大任总督时,胡宗宪是宣大巡按,虽然互不统属,但抬头不见低头见,说是下属也说得过去。而且胡宗宪也确实从他那里,学了不少兵法谋略,不过大都是偷师,所以杨博脸皮虽厚,也只好意思说是半个学生。

他虽然解释的明白,但没几个信以为真的,众官员都认定了,他是来给沈默撑场子的,看来日后有什么事,两人免不了要同进共退了。

更扯淡的事情还在后头,沈默和杨博到场之后,又有两位大人物乘轿而来。下得轿来一看,竟是内阁次辅李春芳和东阁大学士张居正。这两位面容肃穆,向沈默几人一抱拳,便不言不语的站在边上。

这下人们看不懂了,沈大人自然是极有面子的,但再有面子,内阁出一个人也就足够了,现在除了首辅大人,竟然悉数到场,这其中恐怕是另有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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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定门前稍稍安静片刻,官道远处却骚动起来,远远看着,有一队百余人迤逦而来,队伍所到之处,黄纸白花漫天而起,道旁兵丁双膝跪下,放声大哭起来……是胡宗宪的灵柩到了。

沈默紧攥着双拳,大睁着两眼,不转一瞬的望着那缓缓而来的灵柩。平心而论,他和胡宗宪并没有太多的私谊,在性格和作风上更是天差地别,永远都成不了朋友。然而这并不影响他俩相互欣赏,彼此信任,因为他们都有一颗以天下为己任的雄心壮志,都有着认定目标,永不回头的决心,都是不计手段,只求胜利的枭雄之资。

只不过一个已经壮志得酬,盖棺定论;另一个所图更大,隐藏的更深,还未到暴露的那一天罢了。

但只要是这样的人,就会清晰感受到同类的气息,纵使道不同不相与谋,也会彼此欣赏、相互理解……有了这样的同类,你纵使孤军奋战,也不会感到孤独;没有这样的同类,你即使身处人群,也一样会无比孤独。

‘默林兄口阿,默林兄,你已经成功走到终点,我却还要孤独前进……’沈默看着胡宗宪的灵柩越来越近,心里的孤独感也越来越强烈,终于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鸣:

从此天下,再无知音,山高水恶,子期何求?!

队伍终于在百姓的目送下,驶到了永定门下。众官员也看清楚了,原来是一百多披着斗篷,带着斗笠的锦衣卫,护送着一辆拉着灵柩的马车,押送着两辆囚车。行到城门前时,带队的锦衣卫一抬手,队伍便缓缓停了下来。

“诸位大人有礼了。”那锦衣卫头子在马车上抱拳道:“镇抚司奉钦命,押送一干人犯进京,众位若无事,请让开去路。”

这时刑部尚书黄光升,和大理寺卿杨豫树出声道:“这位钦差,我这里有份手诏,却是给你的。”

“哦。”锦衣卫头子不敢怠慢,赶紧翻身下马,走到黄光升跟前,一看他手里果然是明黄色的上谕,赶紧跪接道:“臣接旨。”便接过来展开一看,然后收起来道:“既然上谕是由刑部、大理寺主审此案,那俺就听从大人的吩咐。”

看看远处站着的沈默,黄光升低声道:“先送去刑部,让仵作验尸吧。”

“黄大人。”这时沈默出声道:“我能先看他一眼吗?”

黄光升看看那锦衣卫头子,后者为难道:“因为要验尸,故而还是当时的样子,怕是有碍观瞻。”

“正要看看我那老哥哥,被折磨成什么样子了。”沈默坚持道。

“这……”沈默都这样说了,黄光升哪能不给面子?装作沉吟片刻,道:“好吧。”

“打开。”那锦衣卫头子一挥手,便有两个士卒,将棺盖缓缓推开。

沈默深吸口气,走到那棺材边上,往里只望了一眼,便定定站在那里,仿佛魔怔了一般。

黄光升走上前,往棺中一望,不禁一阵头皮发麻……他也算是老刑名了,一看就看出,死者生前遭受了长时间惨无人道的折磨,其遗体惨不忍睹,实乃多年罕见。

这时杨博也和几位部堂凑上来看了看,一个个都脸色发白,王国光甚至当场呕吐起来。那锦衣卫头子,赶紧让手下把棺盖合上,但已经有不少官员看到了,全都变了脸色,‘太惨了……真是太惨了……’‘没人性口阿……’‘禽兽不如……’的感叹声四起。

但众人的注意力,旋即又被沈默吸引过去——当那棺盖换换扣上,阻断了他的视线后,沈默便两眼一黑,吐出一口血雾,直挺挺往后摔去。

好在边上的官员,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异样,赶紧伸手将其接住,众人呼啦一下围上来,“阁老、阁老……”的惊叫声,淹没了其他动静。

杨博分开众人,拿起沈默的胳膊简单一号脉,便用大手去揉他的心口,揉了十几下后,沈默终于悠悠转醒,泪水连珠般淌下,喃喃道:“痛死我了……”说着又有鲜血从嘴角流出来。

“快把你家大人送回家去,赶紧请太医诊治,”杨博站起来,吩咐沈默的侍卫道:“他这是悲伤过度,伤到了内腑,可马虎不得。”

沈默的护卫早就吓坏了,闻言赶紧小心翼翼把沈默抬起来,放到牛车上拉回去。

沈默一走,杨博对黄光升道:“沈阁老为什么会这样,你应该很清楚。”

“是……”虽然同是部堂,但黄光升在杨博面前哪敢拿乔?小意点头道:“胡大人太惨了……”

“将此案一查到底,让胡大人瞑目……相信这也是沈阁老的愿望。”杨博沉声吩咐完,目光又飘向那两辆囚车,又道:“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是过不了关的。”说着他回头看一眼沉默的李、张二位,语气有些怪异道:“我说的对不对呀,二位阁老?”

“不错。”李春芳还在那愣怔,张居正却已经沉声道:“此案性质恶劣,影响极坏,不彻查不足以平民愤……”说着话锋一转道:“黄部堂是办过严世蕃案的老刑部,由他来审理此案,最合适不过……”

“我相信,他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李春芳回过神来,接话道。

“那就静听佳音了。”杨博捋着胡子,瞥黄光升一眼道:“黄部堂,人在做、天在看,别让老夫失望呦。”

“一定一定……”大冷的天,黄光升已经满头大汗了,藏在袖子里的双手不停的发抖,身为局中之人,他能听出这其中的唇枪舌剑,而自己无论怎样做,怕是都难逃被另一方迁怒的结局了。

这就是小角色的悲哀,无根无基,做到尚书也脱不了——

第十四卷 会挽雕弓如满月 第八一一章 审(下)

此间事了,诸位大员纷纷回衙。其中三顶轿子,是奔东安门去的。

几乎是前后脚,轿子在东安门落下。最先下轿的是陈以勤,长安街上风很大,把他的胡须吹得散乱,他用手把胡子压住,也不等那两个,便往长安街上走去。

紧接着李春芳和张居正也下了帮,因为用了胡夹,所以两人并不怕吹。看到陈以勤已经走出去了,李春芳摇头道:“陈师傅总是这么着急。”说起来,当年李春芳和张居正春闱时,陈以勤是前者的房师,虽然不是什么正经师生关系,但温和有礼的李春芳总是这样称呼他。

“哼……”张居正的面色冷峻,对李春芳并没有好脸,冷言冷语道:“他现在一心看戏,哪肯跟你我沾边。”

“唉……”李春芳意义不明的叹口气,道:“现在才知道,能看戏也是种福分。”

“羡慕他了?”张居正斜睥着他,眼中寒芒闪烁道:“要不是你画蛇添足,现在看戏的就是我们!”

“你就别说了。”李春芳紧皱着眉头道:“人哪有前后眼,谁知道会搞成这样。”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张居正哼一声,便一甩袖子,大步向前。

“唉……”李春芳又叹口气,在那里顽立片刻,也低着头往回走去。

走了两步,没提防,竟一下撞到了张居正的背上,额头磕到了他的后脑勺,痛的李春芳捂着头道:“哎呦呦,你怎么停下了。”

张居正也被撞得七荤八素,捂着后脑勺,呲牙裂嘴了半天,才恶狠狠道:“沈江南曾经说过,‘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我怎么就昏了头,跟你合作呢。”

“我早说过,我干这个不在行,是你非拉我入伙的,”李春芳无比郁闷道:“说起来还没完了。”

“……”张居正使劲吐出一口浊气,冷声道:“那两个祸水不能再留,再留着他们会出大事的!黄光升已经按吩咐,将他们关在刑部大牢了。你赶紧让那些人,今晚便派人去,叫他俩自己在牢里了断了……”

“你疯了,”李春芳赶紧看看四下,还好长安街上空无一人,压低声音道:“这么大的钦犯谁敢杀人灭口?”

“蠢材!”张居正对这位同年的状元,已经没有任何尊敬,双目红道:“人家都已经拼命了!你还在这木知橛也!”今天他去永定门这趟,一方面是为了以坦然示众,另一方面,也存了亲眼一见的心思……倒要看看有多少人捧场,倒要看看他能演出哪一出。

结果令他毛骨悚然,倒不是被胡宗宪的惨相吓到了,而是他万万想不到,京城十八衙门,竟几乎全数到齐,虽然人死为大,官员们到场,也不意味着他们是支持沈默的。但至少能说明,他的影响力,已经大到令各方都要给三分面子,更不愿得罪的地步。

在这天之前,张居正还一直有种错觉,就是沈默虽然比自己强大,但他是强在东南。而在北京朝堂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并不比自己占多大优势,毕竟自己比他早达三科,还是老卑全力培养的接班人,就算功绩上不如他,但论人脉总比他强吧。

所以哪怕计谋被识破,遭到对手反制,局面陷入了被动,他也没有失去信心,而是愈挫愈勇,使出浑身解数,试图将局势重新拉回来:

他相信就算胡宗宪已死,凭着刑部和大理寺在自己这边”也能将其罪行劣迹昭示天下,把他的尸体钉在耻辱柱上,只要把胡宗宪批倒批臭,那沈默的名声就不可能不受影响。这样只要后续派御史连番轰炸,就不难将其bī出内阁。只要沈默丵离开内阁,他就有信心让其再也回不来!

于是他先说服冯保,让皇帝把案子交给刑部审理,虽然又加个大理寺,但大理寺杨豫树是自己的同年,无甚影响。

除此之外,他还以极强的手段,重新凝聚了陷入混乱的言官队伍,使其一致枪口对外。这样只要对手稍给机会,便能动不死不休的弹劾攻势。就算不给机会,也能靠着言官硬攻,把对手逼得方寸大乱,露出破绽!

紧锣密鼓的准备之余,他也没有放松对异常现象的警惕,当他敏锐察觉到,京城舆论有神话胡宗宪的趋势时,便果断让巡城御史和顺天府尹,找了一大帮闲人无赖,以‘好色、贪污、通倭、严党、矫诏,为核心’编了无数段子,专门抹黑胡宗宪,效果确实不错……

所有努力都看到了成效,局势在一点点向好展。张居正的信心也逐渐强大起来,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赢得这场巅峰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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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优秀的人,就越是骄傲,越是骄傲的人,就越难认清现实。尤其是你的对手,明明有十分强,却只肯展露一分,明明能一力降十会,却仍数年如一日,不带烟火气的捏绣花针,就算你招子再亮,也要被他晃瞎狗眼。

张居正正是那种优秀而骄傲的人,又不幸遇上了这样的混蛋,只能说是遇人不淑、命犯白虎了……

一切错觉,都在今天、在永定门下,被无情的戳破了。那一袭白衣而来,吐出一口嫣红鲜血的小师弟,竟是一头藏在水下的庞然大物,一旦当其偶露峥嵘,那巨大身形便遮天蔽日、令人生畏。与其相比,自己是多么的弱而无力啊……

当各大衙门的官员悉数到齐,他对胡宗宪的各种污蔑,老百姓都不会再相信,只要一句:‘要真是那样的人,那满京城的大人,岂不都是有眼无珠?’便让他的人无言以对。

当胡宗宪惨不忍睹的遗体昭之众目,物伤其类之下,他给胡宗宪定罪的企图也不可能实现了,在中国的传统思想中,人死为大,其任何罪孽都会得到宽恕,何况惨死成这样?如果谁还要揪着不放,便是没人性,别有用心,会遭到群起而攻之。

何况还有杨博那老东西,公然站出来声援,有谁会冒着得罪他俩的可能,再拿胡宗宪做文章? 自己一番苦心谋划,便让沈默看似无心的化解掉了。

但只要经历过那个场面的官员,都能感受到这里面蕴含能量,是多么的惊人!这一认知,让张居正通体冰凉,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醉心于跟沈默斗智斗勇,是多么的可笑,恐怕自己殚精竭虑的见招拆招,在人家眼里,就是一场好玩的游戏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这次越底线就是找死了。他现在已经相信,这次惹恼了沈默,逼他用出全力,根本不是自己能承受的了的。

不知不觉,他已是满身大汗,北风一吹,不禁打起了寒噤。

永定门前的一场,让张居正意识到,随着沈默那一口嫣红的鲜血,自己在道义上、舆论上、支持上,已经都处于绝对劣势了。再这样玩下去的话,自己肯定会被活活玩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愚蠢的一根筋”真正的智慧者,是知道进退屈伸的。

汹汹战意如滚汤浇雪,转眼便化为乌有。他现在已经不奢望取胜了,现在想的是自保,保住自己别在这场自己掀起的风潮中完蛋,已经是最现实的目标了。‘当断则断’这是他在轿子里拿定的主意,便对李春芳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像胡宗宪那样的疯子可不多,三木之下,万伦难免咬出王廷相,王廷相难免咬出你我……舆论风潮已成,到时候只需他一份口供,我俩就能沦为千夫所指,戍边三千里都是轻的!”

李春芳被唬得变了脸色,连声道:“不能吧,王廷相都答应保密了。”

“他要真是铁了心,前天为何去求见师相?”张居正冷冷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还指望别人舍己为你?做梦去吧!”

李春芳被说服了,开始考虑实际行动,寻思片刻道:“找人灭口倒不难,只是这后果太严重了……”

“你不会照方抓药!”张居正坚决道:“他们能把胡宗弄成自杀,你们就不能让他俩狱中自尽!”

“你说胡宗宪是自杀?”李春芳的声音都颤道。

“否则哪会那么巧!”张居正哂笑一声道:“自杀好啊,干净方便、不留后患。”说着压低声音道:“不只是狱里的两个,还有王廷相,也一起自杀吧。堂堂都御史,竟与东厂勾结,活着都是耻辱,死了才解脱!”

李春芳瞪大眼睛望着张居正,仿佛同学二十多年,他个天才看清了,这是怎样一个狠辣的角色……

“三个涉案官员自杀,”张居正没察觉到李春芳面色有异,犹在自顾自道:“谁还好意思再追查下去,这个案子就只能不了了之了,这是眼下唯一的出路!”说着一把抓住李春芳的手,恶狠狠道:“这次不要再搞砸了,否则就等着完蛋吧!”

李春芳被他攥得生痛,赶紧点头道:“我知道了……”

“哼……”张居正这才甩开他的手,大步往前走。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李春芳眼中寒芒一闪,便恢复了那副温吞吞的老好人的表情,自言自语道:“年纪轻轻竟然吐血了,看来是病的不轻,过午得去探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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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部大牢,关押着坑蒙拐骗、杀人越货、通奸强奸等形形色色的重刑犯,但与一般省府县的大牢没什么区别,只是规模大很多。

在地上一层的最深处一间,却不是关着囚犯,而是住着四个彪悍的狱卒,这四人正围在桌边吃酒,压低声音说着话:“今天可来了稀客……”

“可是那佥都御史?”一人问道。

“佥都御史有啥稀罕的,都御史也来住过。”另一人小声道:“我听说另一个,是东厂的珰头。”

“真的假的?”另外几个不信道:“他们自己有监狱,犯了事儿也轮不着咱么刑部管吧。”

“不知道了吧?”那人得意一笑道:“这次的大案,恐怕连厂督都要牵连进去,哪能把人犯往东厂送……”

他正神采飞扬的说着,突然现同伴都不说话了,心说不妙,赶紧回头一看,现是送饭的老头,原来是虚惊一场。

“操丵你娘的,老孙头。”他笑骂一声道:“走道不出声,要吓死我老人家。”

那老孙头卑微的陪着笑道:“俺下次走到大声点。”

“操丵你娘的。”狱卒一边骂着,一边拿钥匙打开牢门,问道:“对了,今儿不是该王瘸子来么?”

“他家里有事儿,让我顶一天。”老孙头挑着两口木桶进来。

另一个狱卒则走到牢房中间,用绞盘将一道沉重的铁门升起,随着‘嘎嘎嘎’的刺耳声,一个冒着湿寒之气的地牢口,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谁下去走一趟?”四个狱卒便划拳,最后由两个输了的,提着灯笼,骂骂咧咧的,领着送饭的老孙头下了地牢。

“赶紧回来开牌!”上面人嘱咐着,缓缓关上了牢门。

随着那大铁门重新扣上,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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