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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4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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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看清那人的身形之后,郝县令两腿一软,忙不迭推开人群过去,朝那年轻人大礼参拜道:“卑职拜见经略大人……”

此言一出,原本闹哄哄的人群,一下子静得怕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他跪拜的对象——一个身穿布衣,头戴斗笠的男子身上。

既然被认出来了,那男子只好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英俊而年青的脸,人群不由一阵哗然,心说:“这是哪家的公子哥吧,县老爷莫非眼花拜错人了?,

郝县令身后的老捕头也小声道:“太爷,您可看准了?”

“屁啊……”郝县令心中苦笑道,朝廷大员一百个我不认识九十九个,可就这样一个我不会认错,说着回头狠瞪手下一眼道:“都杵着干撒?”

众衙役才如梦方醒,赶紧乱七八糟的跪拜起来。

~~~~~~~~~~~~~~~~~

这年青人正是沈默,他带着幕僚和护卫,一路上翻山越岭,尽抄小道,是以虽然耽误一天,倒比戚继光的大部队,还要早到龙南城。

进城后正要往县衙去,却看见大街上有穿着褐色军服的士兵,和一些不巾不帽,穿蓝色短衫阔袖,椎髻跣足的男子扭打成一团。

“大人,既然碰上了,咱就得管管……”沈明臣建言道:“不然有损威信。”

沈默看看余寅,见他也点头,便吩咐三尺道:“拉开他们……”于是便出现了郝县令看到的那一幕。

“郝县令,冲突因何而起?”沈默并没让跪在地下的县令起身,而是沉声问道:“是常事还是偶发?”

虽然问得突然,郝县令却对答如流道:“回禀督帅,这些人昨天就发生过冲突,下官思虑不周,当时只将他们分开,不想今天又闹将起来,请督帅责罚。”这话说得真是场面,一位说真话、有担当的好县令的形象马上塑造起来。

一抹笑意从沈默眼中闪过,紧接着一本正经道:“你且起来回话。”

郝县令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大声禀报道:“不敢隐瞒大人,自打总督行辕设立以来,这样的事件不算太少,尤其是张部堂去后,军纪愈发松弛,骚扰百姓的事情屡有发生,白吃白喝明抢暗偷的现象已是司空见惯,许多山民性情暴烈,因此时有冲突发生……”听得围观的老百姓暗暗点头,心说:‘别看县太爷平时里外受气,可见了正主还真敢言语……’

但有人高兴就有人生气,郝县令这话,让人群中的几名军官气歪了鼻子,当即排开众人,嚷嚷道:“姓郝的,你怎么血口喷人呢!”然后跪在沈默面前道:“督帅莫听他胡言乱语,我们可都是抗倭多年的老部队,最是遵纪守法了!就算是打了架也是这些土民理亏在先!”

沈默见几人面色通红,显然不是打得也不是气得,而是刚刚喝了两盅,但他也不点破,淡淡道:“倒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看来还得本官亲自问一问。”

见大人要当街问案,郝县令赶紧命衙役们从临街的店铺搬了把椅子,请沈默坐下,又让双方带头的跪在左右,这时看热闹的越来越多,围得是里外三层,其中竟有半数以上是穿着褐色衣裳的兵卒,嚷嚷着为同袍打气。

虽然没人敢跟沈默叫板,但眼看着穿军装的越来越多,还是给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军卒提气不少,从开始的惊慌失措,变成有恃无恐了。

余寅和沈明臣站在沈默椅后,后者弯腰低声道:“大人,万不能跌了分子……”一路上相处,他对沈默最深的印象,就是随和到没有架子,跟身边每一个人都像朋友一样……加上沈默不到三十的年龄,让余寅不得不担心,他会让这些骄兵悍将给欺负了。

一个人的多面性,只有通过时间才能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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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点点头,但没有看他,依然和颜悦色的望着两边的头领道:“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回督帅,俺叫胡大,人家都叫俺疯虎,”那铁塔般的大兵体壮如牛,一身剽悍之气,面上尽是满不在乎的神情。

那个穿蓝色短衫,束着锥髻的年轻人,操着有些生硬的官话道:“咱叫蓝小明。”

“你姓蓝?”沈默笑道:“是哪个寨子的?”

“你要干啥?”那青年警惕的望着这今年轻的汉人大官,显然不认为对方会帮自己:“问咱户口干啥?”

“好好,我不问。”沈默笑笑道:“那你们为本官讲讲来龙去脉吧?”

“什么龙,什么脉?”青年瞪大眼睛道,惹得围观人群一阵哄笑。那胡大便趁机抢白道:“督帅,他们昨天打伤了俺们好几个兄弟,俺们是来找他们讨公道的。”

“哦?”沈默不动声色道:“是么?”

“是啊。”胡大招招手,便见几个鼻青脸肿……一看就伤得不轻的兵士,被人搀扶着走上前来,跪在沈默面前鬼哭狼嚎道:“督帅给我们做主啊,山民打人好狠啊……”

“你们……坏人先告状!”那边蓝小名不干了,大叫道:“明明是你们把我们的人打了!”说着他那边也付出几个鼻青脸肿的山民来,同样伤得不轻。

见两边都有苦主,沈默又问道:“纠纷因何而起?”在两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叙述中,他大概了解了经过,原来这些山民时常将自酿的土酒,打到的野味,还有些草药毛皮,拿来城中售卖,换取寨中奇缺的盐巴药材等物。

而胡大等人,正是他们的老主顾。双方一直以物易物,相互还算和睦。最近的一次,胡大他们用一担盐巴,换了山民们一车酒肉……这是双方都认可的事实。分歧出在后面……

蓝小明说,他们出于信任,并没有当场验看,直到挑回寨子分盐时,才发现底下藏着四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一共就那么几十斤盐,这下一半是石头,蓝小明当然不干了,带着兄弟们便来找胡大质问,正好在街上堵住了他们。

胡大等人当然不承认,说山民讹诈他们,双方言语不和,便动起手来,结果被闻讯赶来的郝县令止住。但他们已经打出了火气,那肯就此罢休,结果今天胡大又带人来砸畲民的场子,扬言要是不拿出一百两银子的汤药费,就把他们赶出县城去;蓝小明马上带人顶上,双方又要开战……

当然,这只是蓝小明一方的说法,胡大又有另一番说辞,他说没有在盐里掺石头,对方纯属讹诈,还打伤了他们的兄弟,今天只是来讨还公道罢了。

蓝小明气得七窍生烟,红着脸辩诉道:“他胡说,明明是他们打人,咱们考虑这是县城,怕给乡亲们添麻烦,一直都没动手。”

两方便各执一词,互相对骂起来,如果沈默不在这里,恐怕又要打成一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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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静、肃静!”郝县令扯破嗓子,都不管用。沈默却没有任何表示,仿佛被藐视的不是他一样。

‘看来年轻人是真不行啊……’沈明臣和余寅对视一眼,心说怎么帮他撑起场面呢?前者便要开口,却被何心隐用目光止住,沈明臣只好小声道:“我不是想出风头,得给大人救场啊!”

但何心隐只一句道:“知道徐海吗?”就让他乖乖站了回去。

让人这一提醒,余寅和沈明臣再去审视沈默时,才发现他虽然沉默不言,但表情十分淡定,仿佛现在面对的,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之所以迟迟不言语,显然是在等什么人到来。

‘刘显……’两人同时醒悟道,是啊,如果不当着那家伙的面处理他的兵,不仅起不到敲山震虎的作用,还会让对方妄生不满……

这时人群骚动起来,一群官兵簇拥着一个身穿二品武将官服的老者,匆匆来到了场中,一看是沈默,那老者赶紧大礼参拜道:“大人驾临,刘显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一见总戎大人跪下了,所有的官兵哪还敢站着,都给沈默跪下磕头。

沈默和蔼笑道:“是我不声张的,怪不到你头上。”话虽如此,却没有让他起来。

“听说大人的队伍才走到安吉,”刘显不以为意,一脸亲热道:“末将还想这两日北上,迎一迎您呢,不想您却神仙般的降临了。”

沈默呵呵笑道:“你又不是不知,我这个人,素来不喜张扬,带了几位先生,骑着小毛驴,一路这么逍遥走来,省了不知多少应酬,看过不知多少美景,实在是一举两得啊。”他说得轻轻松松,殊不知刘显就是担心这一桩,见沈默主动提起话头,他是真想问问,你到底要干个啥子?无奈此时此地非是说话之处,只好把话头憋在心里,干笑道:“大人真是好兴致……”

沈默仿佛这才回过神来道:“还跪着干嘛,赶紧起来吧……”

刘显心中苦笑道:‘不就是想用我立威吗……’倒是猜得不错。他拍拍膝盖的土,这才爬起来抱拳道:“一点小小的摩擦,大人无需挂心,就让下面人处理吧,末将已经备好了接风宴席,请大人赏光。”

要是搁一般的小年青,就给这话挤兑走了,但沈默纹丝不动道:”本官做事,向来有始有终,既然开了头,还是判完再说吧,”

“唉……”刘显哪敢说半个‘不’字,抬起一脚,把那牛大踹个跟头道:“混账东西,到底怎么回事儿?!”

牛大便又将那番说辞重复一遍,那边的畲族青年当然不服气,也辩解一番,双方又回到原点。

刘显闻言拿马鞭劈头盖脸的抽那牛大道:“不管怎样,都是你们的错,还不跟督帅认错!”

一见了刘显,牛大马上老实了,赶紧磕头道:“都是俺的错,请督帅责罚……”那几个跟着他打架的兵士也跟在后面磕头如捣蒜。

刘显便趁势拱手道:“大人请息怒,这些个都是跟末将在沿海抗倭多年的老兵,仗着受过一点伤,立过一点功,就一点委屈吃不得,都是末将教育无方,末将把他们带回去,重重责罚一番,也震一震那些骄兵悍将。”

这话好像是在认错,实则避重就轻,想要把此事给糊弄过去。

他不言语还好,让他这一说,沈明臣和余寅都感觉此事非同小可,一起用轻咳提醒沈默。

沈默轻轻点头,示意收到,便淡淡道:“老刘,不是本官说你,驭下严是好事,可不能青红不分,委屈了兵士,也一样会有损士气的。”

“他们不敢!”刘显自信道:“都是我带出来的兵,就是让他们死,也眼都不眨一下。”

“让他们死干什么?”沈默紧抓住他的话头道:“本官就验验他们身上的伤,看看到底是谁把谁打了。”

“啊,有这个必要吗?”刘显有些错愕道,胡大等人更是慌乱成了一团。

“有!”沈默低喝一声:“来人,将双方伤号的衣服脱下,待本官验伤后,再做定夺!”

“是!”衙役们一起高声道,就是最钝感的人也知道,有好戏看了……

第十一卷 严东过尽绽春蕾 第七四零章 龙南县(中)

随着沈默一声令下,亲卫们将两边伤号带到他面前,猛地将所有人的单衣脱下,只见每个人的身上,都累累遍布着青赤伤痕,看起来都伤得不轻。

似乎唯一的不同,就是那些山民咬着牙不吭一声,而几个官兵都在那哼哼唧唧。

刘显也觉着面上无光,恶狠狠道:“都他妈噤声。”吓得那些伤兵一哆嗦。

沈默却不以为意的笑道:“哎,老总不必如此,本官也是受过伤的,那真是痛彻心扉,叫两声也是应当的。”说着假意训斥侍卫道:“人家受了伤还罚站,也太不仁义了。”

郝县令赶紧让衙役们搬来长凳,让那些伤号坐下。

待那些人坐定,沈默吩咐侍卫道:“把老崔请来。”原来崔延听说何心隐要跟沈默出去平乱,静极思动,便非要跟着出来,沈默本就深感愧疚他良多,更何况山区卫生条件极差,有个医术高明的太医傍身,绝对有备无患。

正好余寅坐的是马车,便将他一起带上,没想到一来就派上了用场。

卫士们将崔太医从马车弄到轮椅上,推看来到场中,崔延活动着筋骨,嘿嘿冷笑道:“让咱都伤成啥样了。”说着话,便被推到了伤号们身边,伸手在人家身上又摸又捏,还啧啧有声道:“块练得不错啊”,让围观百姓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那些被他‘摸捏’的伤号更是菊花一紧、不寒而栗。

把所有人都摸了个遍,他又回到了沈默面前,点头道:“有数了。”

“怎样?”沈默问道。

崔延的目光扫过那些伤号道:“山民是真伤,大兵们是假伤”此言一出,人群嗡得一声炸开了锅,山民们欣喜若狂,观众们神情亢奋,官兵们却群情激昂,大声抗议道:“都青紫烂红还说是假伤?难道非要缺胳膊少腿才认吗?”

刘显也黑着脸道:“你的心到底长在哪边?”

“长在正中间。”崔延满不在乎的看他一眼道:“你是几十年的老行伍了,手下受没受伤你看不出来?

“我就看见他们浑身青紫了。“刘显怒目圆睁道。

“假的……崔延不屑道:“殴打的伤痕会因淤血凝聚而变得坚硬,而伪造的伤痕却是柔软平坦,一摸便知,不信你自己去试试。”

“这都是因人而异的。”刘显冷笑道:“气功练得好,就不会有淤血。”说着随手拉过一个伤病,大手在他的伤口上反复揉搓道:“你看掉色了吗?”

“别搓了,都搓下灰来了。”崔延满不在乎道:“我没说这颜色是涂上去的,你搓个什么劲儿?”

“哈哈哈,既不是涂上去的,又不是打出来的……”刘显放声笑道:“难道是自己生出来的?”引得众官兵一阵笑,刘显又朝沈默抱拳道:“请大人主持公道,让这位……”

“崔太医。”沈默笑眯眯道。

“崔太医”,刘显顺口接一句,这才知晓对方的身份,不由声音渐小道:“拿出证据来。”

“可以。”刘显呵呵笑道:“要是证明了我说的是真的?”

刘显看看牛大,后者心一横道:“俺就以死谢罪!”

“要是证明不了呢?”刘显一张老脸阴得可怕。

“瘫子我随你处置。“崔延大喇喇的一挥手,问胡大道:“你知道鬼柳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大仍嘴硬,但一张黑脸上,却渗出许多油汗。

“那好,我再说清楚点。”崔延面上的嬉笑之色尽去,高声道:“鬼柳,又叫棒柳,生得不高,但粗粗直直的,是木匠们的心头好。”说着一指街尽头道:“那几棵就是。”便吩咐沈默的侍卫道:“去取一截树枝来,我要带叶的。“又吩咐那郝县令道:“我要老烧和醋,还有一炭炉,你这有吧?”

“哼,太有了。“郝县令满口答应,赶紧让人准备。

听他报出这几样东西,那胡大已是面色煞白,其余的伤兵更是不自禁的哆嗦起来……

那些东西备齐之后,胡大终于顾然低头道:“咱们道行不够,让崔爷见笑了”,引得众人哗然一片,刘显更是老脸铁青,但沈默却淡淡道:“到底怎么回事,还麻烦崔太医揭秘”郝县令也附和道:“对对,也好让大家得个经验不是。”

“没问题,“崔延笑道:“东西都备好了,瞧好就走了。”便命人将采来的叶子捣碎,合着老烧拌成一些绿色的汤汁,然后涂擦在牛大的胸口及手臂上,不一会,便浮现出青赤如同殴打的伤痕,引得围观者啧啧称奇。

“还有些紫黑色的棒伤呢?”郝县令对比一下牛大和其它人,一脸好学道:“这又是咋弄出来的?”

“这个稍麻烦点,但也不难。”崔延命人将浸在醋中的捧树皮,平放在胡大的皮肤上,然后从炭炉中取出块木炭,搁在上面熨烫,不一会儿,又出现了棒伤的痕迹,明眼根本无法判其真伪。

“真是神奇啊……”郝县令啧啧称奇道。

“不过是市井无赖,讹人钱财的惯用招式”,崔延却不屑一顾道:“孤陋寡闻……”

这下真相大白,众人的目光再次回到沈默和刘显身上,看这一文一武两位最高长官,如何处理眼下的情形。

沈默的面上,已经被寒霜笼罩,望向后者的目光,绝对称不上和善了。

刘显扑通跪在地上,闷声道:“仆驭下不严,请大人治罪”

沈默沉声问道:“欺凌百姓,讹诈钱财,依照《大明军法》,该当如何处置?”

当然是死罪了,牛大低着头一动不动,摆出一副引颈就戮的样子。

刘显喉头一紧,颤声道:“大人开恩呐,这胡大等人,是末将最早招募的一批将士,当时是五百多人,几年南征北战下来,只剩下一百多个“不能再死了。”说着伏地叩首道:“他们今日的胡作非为,都是末将放纵所致,但请大人看在他们曾为国出生入死的份上,饶过他们的性命吧。”

其余官兵也跟着跪在地上,一齐道:“求督帅爷爷放他们一马。”也许是被刘显的话打动,好多老百姓也跪在地上,请求饶牛大等人一命。

见此情形,沈默长身而起,走到刘显面前,冷冷道:“你是抗倭宿将了,应当知道,我们从抗倭初期的十不敌一、每战必败,到后来的以少胜多,摧枯拉朽,是靠什么实现的这种飞跃?!”

“靠严明的军法……,刘显小声道。

“还没昏了头嘛!”沈默冷,亨一声道:“只有军法如山才能保证军纪严明;才能秋毫无犯;才能赢得老百姓的支持!兵法云,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说着提高声调道:“历史早已证明,民心向背才是取胜的关键。只有获得老百姓的支持,我们才能取得真正的胜利!”

说到这,沈默叹息一声,痛心疾首道:“可你看看你们现在是什么样子,喝得醉醺醺的有之;大白天逛窑子的有之;敲诈欺凌百姓的有之,偷鸡摸狗的也有之,你们还是朝廷的军队吗?”不待有人回答,他便猛地一挥手道:“完全不像,我看倒像是一群流氓匪帮,跟赖清规、谢允樟他们有何区别?完全是一丘之貉!人家至少还有个乡里亲情摆在前头,咱们有什么资格要求老百姓站在官军这边?”

此话重极了,压得刘显喘不过起来,他完全没料到,曾在杭州对自己,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的沈大人,一到来竟给自己如此可怕的一个下马威。

但也有人深受鼓舞,比如郝县令、那些不堪其扰的百姓、还有深受其害的山民们他们因为不是县城的居民,又与赖清规等人同族,免不了成了官军的撒气桶,更少不了被趁机打劫敲诈,要不是寨子里紧缺物资,哪会受这门子鸟气,所以听见沈默痛批官军,就像大热天吃了冰镇酸梅汤一般,怎一个爽字了得。

“一支队伍的军纪坏了,就是它走向灭亡的开始,就等于给自己挖掘坟墓!”沈默威严的声音回荡在龙南县上空,每个字都蕴含着他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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