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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4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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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就斗胆了。”沈默低声道:“除皇权外,能够祸乱朝纲的还有五种力量——文臣、武将、宦官、外戚、皇亲。”徐阶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便听沈默道:“在本朝,武将、外戚、皇亲的权力,都被牢牢钳制,翻不起风浪来,所虑者是文臣,宦官……和皇权本身。”

“老夫觉着文官的问题也不大……”徐阶表示异议道:“都是读圣贤书的,怎会祸国殃民呢?”

“老师忘了严家父子?”沈默道:“难道他们没读过圣贤书?”

“这个……”徐阶还是接受不了,文官也会导致亡国的说法,便道:“但最终他们还是被消灭了,而且严党能祸害国家这么长时间,离不开皇上的庇护,所以归根结底,还是皇权的问题。”

沈默心中暗叹一声:‘看来谁都是只能看到别人的毛病,却忽视自身的问题。’便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道:“老师说得对,而且照您这样一说,连宦官的权力,都属于皇权的附生,这么看来,威胁到我大明江山永固的,正是这江山的主人。”

“皇权,是大明朝至高无上的权力。”徐阶缓缓点头道:“但将江山社稷系于一人之身,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

“老师高见。”沈默抱拳道:“所以学生才说,皇权可抑不可张,为了祖宗的江山,天下的百姓……再说句最实际的,为了让我们能得以善终,都不能让皇上随便杀人……”说着压低声音道:“而且裕王还在观政,若是让他看到皇权可以随心所欲,难免将来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皇帝——老师不想让嘉靖朝的故事,再重演了吧?”

徐阶悚然想起了大礼议、哭门事件、廷杖百官、夏言之死……”等等一系列充斥着暴戾的事件。可以说,嘉靖一朝,实乃仁宗皇帝以来所仅见的,谁又愿意这场噩梦再继续下去呢?

想到这,徐阶直起身子,竟朝沈默深施一礼道:“老夫代朝中百官,多谢拙言点醒了。”

沈默赶紧侧身让过,道:“老师折杀学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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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短,两人刚刚统一了认识,外面便已经黑透了,徐阶拉一下手边的一根吊线,也没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他的老仆人便敲门进来,恭声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外面有消息吗?”徐阶问道。

“回老爷,刘总宪来过,说大军一出动,外面闹事的就一哄而散了。”老仆道:“不过按照您的指使,并没有抓人。”

“好的。”徐阶点点头,又道:“晚饭准备好了,就上来吧。”。

待那老仆躬身退下,徐阶指着那跟垂线对沈默道:“这也是严阁老留下的,只要一拉,外面的铃铛就响了,不拉的话,永远不会有人进来。”

“严阁老真会享受。”沈默笑道。

徐阶笑笑没有说话,仿佛是对沈默的话的回应,过一会儿,端上来的晚餐十分简单……两碗细丝面,几个荤素小菜,一海碗热乎乎的汤,便是全部了。

徐阶歉意的笑道:“老夫年老口淡,所以厨房做饭也清淡,”说着吩咐老仆道:“再撕一只白条鸡,切点猪头肉。”

沈默摆手道:“晚上学生也是吃素的。”

“在老师这儿不要客气。”徐阶笑道。

“不是跟老师客气。”沈默道:“确实如此。”于是徐阶作罢,两人便就着小菜吃了面条,沈默又给老师舀一碗汤,双手奉上。徐阶慢慢接过来,轻声道:“其实京城是不怕乱的,这么多衙门、官兵、谁也乱不起来。老夫所虑的是,如果事情得不到妥善解决,那些人会在地方上闹事,这才是真正麻烦的地方。”对大明在地方的治安真空,经过伊王事件的徐阁老,是有切肤之痛的。

“老师所虑甚是,”沈默轻声道:“不震慑住那些藩王宗室,事情真的可能会闹大。”

徐阶点点头道:“是啊,而且老夫担心的还有一件事。”说着指指那碗汤道:“味道不错呢,你也趁热喝。”

“是。”沈默便也给自己舀一碗,无声的喝起来,就听徐阶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对他说道:“身为宰辅者,必须勇敢的承担起治国的责任,不避嫌、不畏难,坚决维护大局的稳定。

尤其是现在这种非常时期,必须使用非常手段,对任何动乱的苗头,都要当机立断,立即扑灭。”顿一顿,他又道:“但在使用非常手段时,还必须考虑到,形势好转后,可能出现的政治责任问题,预先采取安全措施,不仅要果断,该杀就杀;而且还要细致,不给人抓把柄的机会。”说着他目光复杂的望着沈默道:“你我师生一场,我却从没教你什么东西,今天就把这点心得传授给你吧。”

“为人臣者,既要不辞风险,还要明哲保身……”沈默轻声重复道。

“嗯。”徐阶缓缓点头道:“能把握住这一点,往往就是富贵寿考的保证了。反之,则难免成为悲剧人物——不是蹉跎一生毫无建树,便是兴亡勃乎,不得善终。”

“学生谨记了。”沈默能感受到,这是徐阶真心相授的经验之谈,便郑重表示记下了。

“好了。”徐阶搁下汤碗,拿起口布擦擦手道:“你现在可以说一说,打算怎么办了?”

沈默组织一下思路,轻声道:“听了老师的教诲,学生有所领悟……”既要做到震慑宗室,又不能留下什么后遗症,‘杀一儆百’应该是合理的选择。”

“杀一儆百?”徐阶轻声道:“这个‘一’必须够分量才行。”

“您看亲王怎么样?”沈默幽幽道。

“亲王?”徐阶一下瞪起眼来道:“你是说……伊王?”伊王的罪状已经查明,目前公布的也足以将其赐死了,如‘屡抗明旨’、‘私造兵器’、‘募集亡命’、‘仿筑帝城’等等,便已经足以判他一个‘久蓄异志,咨行僭拟’,削除世爵,处以死刑了。只是嘉靖因为某些方面的考虑,一直没有批复,只是暂时将其禁锢在高墙之内。同时被关押的,还有一百五十余名同党,也没有宣判。

“正是此人,”沈默道:“他的分量够,更重要的是,理应被定死罪。

“我方才的话白说了……”徐阶有些生气道:“拿大明仅次于皇帝的亲王开刀,你不怕被宗室们恨死?”

“老师放心,他们感谢我还来不及呢。”沈默笑道:“一般我大明是不杀亲王的,除非是犯了谋逆重罪,从宣宗时的汉王,到武宗时的宁王皆是如此。现在我手里有一百多个宗室,其中不乏亲王世子,仅凭着那面‘诛奸佞、清君侧’的旗帜,就能把他们定为谋反,推去西市问斩。”

“当然,他们不会相信我们有这样的决心。”见徐阶默默的听着,沈默沉声道:“那就把伊王杀给他们看!等他人头落地那一刻,自然全都信了。”

“哦,对呀……”徐阶恍然道:“宗室们信了,必然就怕了,必然求我们通融,咱们再做作一番,把他们的子弟保全下来。藩王们欠了咱们的人情,自然不能再生事了。”

“老师英明。”沈默赞道。

“那伊王怎么个死法?”徐阶又问道:“是白绫还是鸩杀?”依照旧例,亲王是没有斩罪的,最多不过白绫鸩酒赐死,最多处以绞罪。

“宣宗时候以铜炉酷刑炙死汉王,所以诸藩一百年不敢妄动:武宗时枭首宁王,所以崩殂无后时,诸王也不敢轻举妄动,才使得杨廷和恭请当今入继大统,天下丝毫没乱。”沈默语带杀伐之气道:“所以这些欺软怕硬的宗室,就得用雷霆手段住,才能让国家得以安宁。”

听了沈默的话,徐阶寻思片刻,终是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为了让大明能安安稳稳的恢复元气,确实得对这些宗藩狠一点……老夫明日便去皇帝那里请示,斩伊王以儆效尤!”

“如此,天下幸甚。”沈默欣喜道:“消弭一场动乱,老师又是功德一件。”

“要那么多功德作甚,老夫又不打算成佛。”徐阶笑笑,有些凄凉道:“而且再多的功德,也保不了人一辈子。”说着突然有些热切的望着沈默道:“拙言,再多的功德,也不如有个好学生,老夫将来致仕后,还得靠你周全啊。”

沈默一愣,不知徐阶怎么没头没脑的冒出这样一句,但嘴上丝毫不慢道:“老师有事,学生自然赴汤蹈火了。”

第十一卷 严东过尽绽春蕾 第七一八章 预感

师徒俩结束谈话时,差不多已经子时了,宫门早已落锁,徐阶命人将自己的书房收拾出来,让沈默凑合一晚。

其实一点不凑合,屋里很暖和,被子很软,床也铺得很舒服,可沈默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今天和徐阶一晚上的对话,让他心里乱得很,他在想……若不是徐阁老泄露了《宗藩条例》,那该会是谁呢?

其实答案并不难猜,因为嫌疑人并不多,而又具有动机的,就更少了。但沈默不愿看到这个答案,因为这意味着,一场政治斗争的阴云,又一次笼罩在大明朝的庙堂之上。

‘这不是个好兆头啊……’沈默暗暗叹口气,披衣而起,站在床前缓缓踱着步子,炭盆里的火巳经熄灭,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梗洒在地上,房间中变得冷幽幽的,但他没有再喊人添炭,一来怕中毒,二来这种冷清的感受,更有利于思考。

但越是静下心来,就越是为自己的仕途担忧,不是眼前,而是将来……眼下的嘉靖一朝,自己算是安逸了,凭着跟皇帝的情分,自己再小心谨慎,日子还不算难过,但嘉靖这状况,还能撑几天?等他一闭眼,自己可就掉到夹缝里了——如果猜测是真的话,二妇之间难为姑的命运,已经指日可待了。

从本心说,沈默是个不愿折腾的人,他曾扪心自问,如果把自己放在永乐、宣仁年间,甚至成化正德时期,他都不会产生什么高尚的理想,而是老老实实当一辈子官,官大官小都无所谓,只要能舒舒服服过一辈子就行。

或者把他往后搁搁,放到天启、崇祯年间,他也不会白费功夫,而是把精力全放在海上,到澳州或美洲筚路蓝缕,为华夏留一苗裔去。

但老天爷不愿放过他,将他搁在了这该死的嘉靖末年,让他的一生,与大明朝最后一段机遇重合,不必是胸怀大志,不必是悲天悯人,历史的激流便会推着你,让你有做些什么的冲动。

沈默是个天生冷静,甚至有些悲观的人,他知道自己一个人,在这个时代、这个国家面前,实在太渺小了,根本不能带来多少改变。要真想做好一两件大事,非得有个稳定的政治环境,一群齐心戮力的支持者不成。

所以必须得想出个两全其美的法子,保住自己,也保住那些同年、同乡、同窗,能在未来的政治斗争中安然无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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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一夜,都没有头绪,还把脑仁弄得生疼,天快亮时,沈默在床上歪了歪,听着外间有了动静,他便起床出来,见徐阶正在院中打太极拳。

既然看见了,只好站在一边等老师打完,早晨的空气真冷啊,呵出的空气直接变成了白霜,沈默缩缩脖子,想把身上的大氅裹紧,却见徐阁老仅穿着夹袄、单裤,面色红润,头顶上白气氤氲,一点都不怕冷。他哪好意思再哆嗦,只好敞着怀,一脸淡然的等徐阶收功。

一刻钟后,徐阶才收功,沈默感觉整个身乎都冻僵了,勉强扯着脸皮笑道:“想不到老师还有这么深的功夫。”

“不过是熟练而巳。”徐阶接过老仆人递上的大氅,披在身上道:“七八年前跟着宫里的道士学会的,坚持每天都打一套,果然不生病,精神头也好了很多,要不然整天公务操持,这把老骨头可撑不住。

“让您这一说,学生都想学一学了……”沈默说着打个喷嚏道:“这才站了一会儿,就阿嚏了……改天老师教教我吧。”

“呵呵,好啊。”徐阶笑道:“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教你几招吧。”

于是沈默真的跟着徐阁老,学了几个套路,且十分认真,让徐阶十分高兴,直说孺子可教。

学着打了通拳,出了汗,身子果然舒坦多了,徐阶让人带沈默去洗洗,再出来时,整个人已经神清气爽了。

“还是动一动,对身体有好处吧?”徐阶笑着招呼沈默坐在身边道:“来,吃早饭,咱们还各有一摊子事儿呢。”

沈默便依言坐下,斯文的吃起来,吃到差不多时,徐阶状若不经意的问道:“你和胡宗宪的关系匪浅?”

“不敢隐瞒老师,”对这个问题,沈默早有准备,闻言一顿,便坦诚道:“学生当年还未出仕,便已经与胡默林相识,十分欣赏他的英雄气度,因此相交匪浅。”沈默昨晚一宿没睡,琢磨徐阶对他示好的原因,觉着很有可能,是自己不顾潮流,执意力保胡宗宪的表现,触动了徐阁老的某根心弦……所以干脆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哦……”徐阶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便继续小口的喝粥。

沈默知道这是等他开口呢,这种伎俩他也会用,不过只能对下,不能对上,现在自己在下,所以只能乖乖中招。便摆出一副恳求的表情道:“我知道朝中很多人,都想要他的好看,而且他在某些事上,做得确实过火,但无论如何,恳请老师帮着周全。”意思是,我求你了,帮帮忙吧。

“胡宗宪确实有大功,但功不掩过,不能因为他有功劳,贪污腐化、克扣军饷的事情,便可不予追究。况且这件事,非我一人可以决定。”徐阶道:“而且都察院早就放出话来,他们这次一定要打倒胡宗宪,谁敢阻拦,谁就是胡的同党,一并参倒。你也知道言官的威力,老夫都忌惮三分。”

沈默心中暗叹一声,便起身跪在桌边道:“无论如何请老师相助!”自认小辈就有这个好处,可以不费脑子的耍赖。

“唉……”徐阶叹口气道:“净给我出难题。”

“谁让您是我老师呢?”沈默讪讪笑道,心说让你跟我玩温情,顺杆爬谁不会啊?

“你这小子……”徐阶一脸哭笑不得道:“好吧,老夫尽力就是,快起来吧。”

“多谢老师成全。”沈默干脆利索的站起来,笑道:“就知道您一定会帮忙。”

“老夫可没打包票。”徐阶微微摇头道:“最好的结果,就是给他个体面收场,别的就别奢望了。”

“我知道,我知道……”沈默默默点头,表示自己不再强求,毕竟对于今时今日之胡宗宪,这已是最好的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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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两人便分头忙碌,徐阵去嘉靖那里,运作处斩伊王的事宜,沈默则回去,扮黑脸吓唬那些宗室。

上了候在值房的轿子,沈默出了西苑,出去时没看到焦英,不过宫门处的戒严巳经解除,看来外面的骚乱业已平息。

但在回东江米巷的短短一段路上,沈默便见到数队巡逻的官兵,却没看见一个行人,道路两旁早该营业的店铺,也都紧闭着店门,许多门头上,还能看到昨日暴徒肆虐的痕迹,让京城的百姓无法忘记那场噩梦。

回到礼部衙门时,二位部堂正在点卯,见沈默终于出现,两人便终止了训话,与礼部众官员迎出来,每个人脸上都写满关切道:“怎么样,皇上没怪罪吧。”

“没有,”沈默摇头微笑道:“皇上明鉴,知道这件事不是我们的责任,只是责令下官妥善解决,并没有怪罪咱们的意思。”

虽说有那旗子护身,觉着应该能没事儿,但大明开国二百年,还从没发生过六部衙门被攻打的事件,就连当初成祖靖难也没有过,所以严讷和李春芳惴惴了一夜没合眼,一早便来到衙门等消息。现在终于听到了准信儿,两人可算是松了口气,把下面人都驱散了,如释重负道:“皇上明鉴万里啊。”

李春芳又道:“我听说昨日外面平乱,可是一个都没抓啊,江南啊,我看咱们也把人放了吧……那可都是些烫手的山芋啊。”

“人已经移交锦衣卫,跟咱们礼部没关系了。”沈默对他笑道:“大人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

“嗨,不瞒你说,我也是这么说的。”李春芳说一句,又解释道:“昨晚有好几波人,到我那里打听消息,也有做说客的,希望咱们能放人呢。”

严讷也笑道:“我那也是一样,再下去都不敢回家了,拙言你给个准信,上面到底打算怎么处理这事儿?”

“一时还没顾上说这个呢,”过早露了底,那把戏就玩不戍了,所以沈默只是跟两位上司含糊道:“只能请二位大人勉为其难,继续跟他们蘑菇,我这就去北镇抚司问问,看有什么新进展没有。”

“不先回去歇歇?”两人过意不去道:“你都一晚上没回家了。”

“先去镇抚司吧。”沈默感动的笑笑道:“皇命在身,身不由己啊。”

“辛苦了,江南。”二位大人道:“我们等你的好消息。”目送沈默离开后,便回去烤火喝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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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的轿子一出礼部衙门,就被一群人围上了,他掀开轿帘一瞧,原来是些穿着朱色服饰的宗室中人,在那里大声嚷嚷着要求放人……看来是被抓的那些人的兄弟亲属之类。

三尺凑过来道:“大人,吹哨吧?”这是三品官员的特权,警哨一吹,附近的官差……不管是哪个部门的,只要听到了,就必须马上赶过来,保护大人的安全。

沈默摇摇头,淡淡道:“该害怕的不是本官。”说着沉声道:“落轿!”

宗室们闻言安静片刻,看着轿子落下,然后一名年轻的高官从中出来……许多人立刻认出他,是专管宗人府的礼部右侍郎沈默,也是昨日里下令抓人的那个,便一下子炸了锅,嗷嗷道:“好小子,你还敢出来!”“你是我们老朱家的长工,怎么敢骑到主子头上来了?”“快把我们的人放了,不然当场就叫你好看。”

见识到这一幅幅嘴脸,沈默没有一丝慌乱,反而暗笑道:‘严部堂和李春芳确实有涵养,昨天肯定也没少挨骂,可今天一点都没表现出来。’

他不着急也不上火,就那么听任众宗室骂着,还好整以暇的压平大氅上的一道褶皱,直到那些人骂过一气,还没开始下一气的间歇,才慢悠悠道:“诸位跟昨天在衙门里闹事的,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你看不出来吗?父子、兄弟、叔侄、总之都是一家乎……”众人七嘴八舌道。

“不像,可真不像,”沈默摇摇头,道:“我还以为,你们是仇人呢。”

“怎么说?”众宗室的神情明显一滞。

“你们可知道他们现在被收押何处?”沈默问道。

“南镇抚司啊。”众宗室答道。

“已经转北镇抚司了。”沈默道:“谁都知道镇抚司诏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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