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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4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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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润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张居正是上面派来的说客啊!硬邦邦的打断张居正道:“那依太岳兄的意思,这事该如何收场?”

“从长计议,一切以稳定为重。”张居正沉声道:“方才若雨兄说的上策,目前还不可用,这个震动太大,一旦颁布将不可收拾,例是中策和下策嘛,还是可以斟酌的。”

林润便转过头去,望向沈默道:“拙言兄,你也是一般的意思吗?”

沈默淡淡一笑道:“我现在是在其位、谋其政,只希望这一关能安稳过去,谁的主意好,我就听谁的。”

“甭和稀泥,”林润温和的外表下,是如利剑般的性格,目光直刺沈默道:“你觉着应该怎么办?”

“呵呵……”沈默给他斟上一杯酒道:“宗藩问题确实很麻烦,咱们的步子缓一些,用十几年又甚至几十年来解决,效果可能比快刀乱麻要好一些。”

“我就不明白了。”林润端起酒,一饮而尽,擦擦嘴道:“不就是一些个混吃等死的蠢虫吗,有什么好怕的?当今严贼已去,正是革旧立新的大好时机,大刀阔斧斩将下去,为大明剜去这颗毒瘤不好吗,”

“只怕你这边刚举起刀……”张居正冷冷道:“大明就处处烽烟了。”便直直望着林润道:“你也亲自调查过伊王,像他这样的王爷,都能拉起万余人的队伍来,再想想当年的宁王,便知道那些王爷们除了混吃等死,也不乏包藏祸心之人,到时候一犬吠人、百犬吠声,全都闹将起来,不用打清君侧的旗号,你这个大明朝的晃错,就得去西市报道!”

这话已经说得极重了,林润气不打一处来,啪地一声竟捏碎手中的酒杯,倒把一屋子书生齐齐吓了一跳。

“我就是当了晃错!”林润冷冷望着张居正道:“也比你个申屠嘉强得多!”说着把破碎的酒杯扔到地上,朝众人拱拱手道:“林某失礼了,改日必将登门谢罪。”便转身决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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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润一走,好好的饭局算是彻底搅合了,徐渭、诸大绶、殷士瞻也先后离去,只剩下张居正一个客人。

“这不是我的本意啊,拙言。”他歉意的对沈默道:“改天帮我向林兄道个歉。”

沈默宽厚的笑道:“我知道,你也是师命难违嘛,我又何尝不是?”说着苦恼的叹口气道:“老师一发话,我也束手束脚,其实本来我是支持若雨兄的。”

“我也一样。”张居正皱眉道:“这帮宗室于国家有大害而无一丝益处,真恨不得把他们扫得干干净净!”

“这才是太岳兄的真心话,”沈默哈哈安道:“我说嘛,你方才哪是待人说客,分明是在激将嘛。”

“嘿嘿……”明人眼前不说暗话,张居正痛快承认道:“我也只能用这种法子,才能既跟老师有所交代,又不违背良心。”

原来徐阶也不知从哪得知,张居正要来沈默这里赴宴,便把他找去,对张居正道:“现在为师刚跟皇上的关系有所回温,就让林润这一本给搅和了……他是我的学生,皇上自然以为,他奏议宗禄是我的主意,”说着有几分无奈道:“如果这件事我不妥善处理,皇上会认为我是得寸进尺,借着非议宗禄,显示自己的权威呢。”

张居正觉着老师多虑了,但做学生的怎能反驳老师,他只好委婉羽道:“老师为何不把林润找来,直接对他说。”

“有些话,为师不能讲。”徐阶缓缓道:“我不能在这件事上表态。”

“学生明白了。”张居正只好勉为其难,替老师前来表态。但他又不想让这场削减宗禄的风丅潮就这样夭折,只能归罪于己,求得两全。

“可你把林润得罪惨了,”沈默淡淡道:“他骂人可是一绝,说不得你就真成了申屠嘉。”

“呵呵,能被骂也是一种幸福……”默默无闻十多年的张居正,倒看得开道:“倒是你,宗人府那边还得多担待点,总不能闹出乱子吧。”

“我还应付得来。”沈默正色道:“倒是有另一桩事,你得告诉我个准信。”

“什么事?”张居正低声问道。

“老师已经容不下胡宗宪了,对不对?”沈默目光如炬,审视着张居正道。

“这个……”张居正的目光有些闪烁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太岳兄,你我肝胆相照,相约中兴大明,共创盛世。”沈默却不吃他那套,沉声道:“如果当初的誓言还没有随风而逝,你当知道胡宗宪有挽狂澜于既倒之功,功在千秋社稷!如果此人不得善终,会寒了天下壮士之心,到时候谁还肯为国抵死效力?还谈什么中兴、盛世。”

听了沈默的话,张居正动容道:“拙言,你说的很有道理,绝不是危言耸听。”

“这么说,你肯帮我说和了?”沈默欣喜道。

张居正面色一阵晦明变幻,最终缓缓摇头道:“拙言,这件事怕不是你我可以改变的。胡宗宪是由严嵩义子赵文华举荐,而后屡屡超擢,都离不开严阁老的帮助,在朝中百官眼中,他就属于严党。况且胡宗宪与赵文华勾结,陷害张经、李天宠的事情,已经东窗事发。朝臣们都说,要是张半洲仍在,倭患五年前就平息了,现在胡宗宪用这么大的代价,多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完成同样的事情,这算是什么功劳呢?”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沈默拍案而起道:“强盗理论嘛!当初张经是怎么死的,大家都很清楚,他是严嵩和李默斗争的牺牲品,是为高层内斗陪葬的!”他的情绪有些激动,手都微微颤抖道:“当时他不过是七品巡按而已,没有他掺和在里面,张经也一样是个死——你可以指责他助纣为虐,但要是没有他,抗丅倭统帅的位子,一定会被一些庸才、废材占据,我大明的半壁江山,到现在还是血火连天!”

“但在那些御史言官眼中,他毕竟是通过陷害同僚,巴结奸臣才上去的。”张居正轻声道:“德行有亏,这就是致命伤啊!”

“当时那种情况下,只能求一问心无愧,岂能尽善尽美?”沈默摇头道:“太岳兄,不能这样偏颇啊!”

“唉,你说服我有什么用……”张居正叹口气,沉默了好久才干笑一声道:“你是不是看到陆凤仪的奏疏了?还没有明发呢,消息够灵通的。”

“不错。”沈默不瞒他道:“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但我知道这封奏疏如果不压住,胡宗宪晚节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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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凤仪,南京户科给事中,不过一个小小的科员,估计朝中知道他名字的,不会超过五个人,就是这样一个小人物,上了一道《劾奏东南总督胡宗宪欺横贪淫十大罪疏》,打响了清算胡宗宪的第一炮,相信不用几天功夫,他的名字就能人人皆知,想不出名都难。

其实在陆凤仪之前,就有不少京中的御史弹劾胡宗宪,但一来当时的时机并不成熟,二来他们远在京师,道听途说,风闻奏事的威力自然不行;第三,真正对胡宗宪有威胁的,就是南京和江淅那帮官员,他们在胡宗宪手下身边,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若是指证他,自然杀伤力非同小可……沈默未雨绸缪,利用自己在南方深厚的人脉,先行把这些人安抚住了。

所以这二年严嵩倒台,非议胡宗宪的声浪也是一浪高过一浪,却都被嘉靖压下来了,而且皇帝降旨说:“胡宗宪不是严嵩一党,自任职御史后都是朕升用他,已经八丅九年了,他为鼎立下了汗马功劳,现在如果加罪,今后谁为我做事呢?”

胡宗宪为何如此不受待见?并不是每个人都心怀着某种目的,而是纯粹的讨厌他、不能容忍他。道理很简单,这是一个德治社会,德行才是衡量一个人好坏的最高标尺,尤其是在逞种浊流下降、清流复起的时候,你做过什么,功绩多大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没有按照读书人的道德标准要求自己。

母庸讳言,胡宗宪显然没有做到。他遭人厌弃的地方,主要有三点:第一,当年身为淅江巡按御史,不能秉公直言不说,竟然还追随赵文华也上疏弹劾张经等人。那弹劾奏疏现在都察院中还可查到,奏疏中,胡宗宪对张经极力诋毁,而且对浙江巡抚李天宠也进行陷害,这种不义之举自然令人不齿。

第二,在赵文华死后,胡宗宪又结好严嵩,馈重金进行贿赂。在严嵩被籍没家产时,其中就有胡宗宪所献的大量珍宝,以及令人肉麻的表忠心的文字,阿附贿胳奸党者,向来被人鄙视,自然也被当作奸党视之。

第三,胡宗宪侵吞军饷、生活奢侈,这是不争的事实。胡宗宪通过在浙江加派‘提编’等额外税赋,请求留存浙江盐银等手段,聚敛了数额巨大的钱财,获得了‘总督银山’的绰号。其中大部分的银两,确实用在抗丅倭上,但在巨大的权力腐蚀之下,也有部分被他个人挥霍了。

关于胡宗宪腐败的最新段子,发生在皇帝南巡杭州,胡宗宪宴请打前站的官员和太监,居然用了两百名侍女陪饮,极尽奢侈之能。到了散席时,太监拿出五两金子表示感谢,胡宗宪冷笑一下,不予理睬。官员仅赏了一两金子,被胡宗宪当场扔到了水里,还笑着说:‘您这是在羞辱我吧!’然后又指着那些侍奉的美姬,请他俩选几个侍寝,那官员心里郁闷,推辞不就,那太监更不用说。

见他俩如此,胡宗宪就说:‘这不是不给我面子吗?那我就先行了。’竟然拥着两个美姬先进屋睡了……这些虽然都是口口相传的段子,定然不乏夸大其词,但也不能不信。至少以胡宗宪微薄的俸银,怎么可能维持如此奢华的生活?其实贪污不算大事,毕竟地方官哪个不贪?但贪得如此高调,就太惹人羡慕、嫉妒、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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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虽然保住了胡宗宪,但令人寻味的是,皇帝同样没有处罚那些弹劾他的人。

这无疑助长了弹劾者的气焰,而且沈默也不可能一手遮天,终于这个什么‘陆凤仪’跳出来了,将一本威力巨大的弹劾奏章,递到了司礼监的值房。

沈默通过他的关系,已经看到了奏章内容,除了老一套的——侵冒军饷,睃削民财、市贩官职、私役官军,督府积银如山之外,还有更逼真的细节描写,诸如‘聚奸如友,长夜纵饮,大纳姬妾,宣淫无度,克扣上供岁造布匹银两,滥给倡优’ 写得活灵活现,宛如亲眼所见,让你不得不信。

但真要人命的事,他翻起了一桩公案,全盘质疑了胡宗宪的抗丅倭功绩。

他先从抗丅倭的现状说起,现在东南有劲旅十余万,其中佼饺者戚家军、俞家军、谭家军等十数支,皆可力战数倍于己之倭寇,最劲者戚家军,每杀敌百人,方折己方一人。

这就充分说明,倭寇根本没有过去宣扬的那么强,胡宗宪赵文华等人,分明是在夸大其辞,以掩其过,而胡宗宪本人,就从没想过与倭寇决一死战。因为他与海寇头目王直、徐海等人皆为同乡,其所任蒋州、陈可愿等人皆为海寇奸细。胡宗宪实际上就是在按兵玩寇,养敌自重,若非如此,王直岂能肆无忌惮上岸,悠悠于江浙境内?若不是皇上英明果断,将其逮捕,耻辱将不可雪。然而胡宗宪竟在将其解往京城途中,偷偷把他释放,且许徐海任海防官,与王直约誓和好,丧权辱国,丢尽祖宗的脸,这才换来了所谓的‘和平’。

据此,陆凤仪认定,胡宗宪的所谓功绩,不过是仗着天高皇帝远,自导自演、自吹自擂的一出闹剧而已,与仇鸾之辈没有区别,请皇帝明法典、正视听,立刻撤销他一切职务,将他枷送京城受审。

汗马功劳、举世荣耀,都被这些杀人不见血的刀笔吏,搅合的面目全非,世人有几个亲历过抗丅倭前线?大都还是道听途说,而且胡宗宪又那么招人嫉恨,自然人人都愿把他往坏处想,一个本来众人景仰的英雄,眼看就要变成万夫所指的罪人了,这种奇异的景象,在人类历史上并不罕见。甚至是所有盖世英雄,共同的悲剧命运,只有寥寥通透达观之大智慧者,才能保得晚节。

而胡宗宪,显然不在其列……

“拙言,既然话都到这儿了,”张居正诚恳对他道:“我就跟你说实话吧,他们已经掌握了确凿的证据,这次胡宗宪是完蛋定了,你要是不想受牵连的话,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抢先参他一本。”见沈默的面目都因为愤怒而扭曲起来,他赶紧改口道:“当然我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做,那就置身事外吧,以你现在的地位,是不会受多大牵连的。”

“不可能,”沈默想也不想便摇头道:“永远不可能。”

第十一卷 严东过尽绽春蕾 第七一三章 远虑近忧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张居正劝说道:“你我既然相约共举大事,我就必须劝你一句,拙言兄,不要卷进去太深。”

“我已经说过了,不可能。”沈默依旧板着脸道:“如果今天不保住胡宗宪,将来你我就免不了重蹈他的覆辙。”

“不可能……”张居正道:“他那是手里的兵权遭人嫉,我们又不掌兵……”

“终于说实话了吧?”沈默闻言,冷笑连连道:“说别的都是假的,觊觎他手里的权力才是真。”

“这话诛心啊,拙言。”张居正变了脸色道。

“反正不是诛你的心,”沈默一抬手道:“好了太岳兄,咱们不为这事儿吵了,”蛮不讲理道:“我就问一句,这个忙,你到底帮不帮吧?”

“帮帮帮,你老兄发话了,我能不帮吗?”张居正郁闷道:“可你叫我怎么帮啊?”

“我也不为难你。”沈默道:“胡宗宪的仕途确实走到头了,我知道别处也没有安排他的地方,但让他体面的退休,总还可以做得到吧?”

“这个……应该可以商量,”张居正缓缓点头道:“不过这些话,你为什么不直接去跟老师说?”

“跟老师说?”沈默自嘲的笑笑道:“他老人家原先还能听我两句,现在嘛,我去说的话,恐怕只会把事情搞砸。”

“拙言,你太悲观了。”张居正道:“老师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呵呵,你这种蜜罐里泡大的亲孩儿。”沈默站起身来,给张居正拿过大氅道:“是不会感受到我这种后娘养的痛苦的。”

“不要这样说老师嘛……”张居正道:“他对你的期许还是很高的。”

“那就是我多心了。”沈默笑笑道:“不过一切等这件事过了再说吧。”

“那好吧……,”张居正穿戴整齐,把手套也戴上道:“咱们走吧。

两人便出了包厢下了楼,过了好一会儿,隔壁包厢里探头探脑的出来半边身子,竟然是殷士瞻。一看走廊里已经没了动静,他才掀起帘子道:“你的酒醒得差不多了,咱们走吧,文长兄。”

门帘掀开,里面竟还有个醉醺醺的徐渭,坐在桌前歪歪扭扭,醉眼惺忸道:“今晚不走了吧,我觉着这儿挺好的。”

“你不走我可走了。”殷士瞻郁闷道:“不能喝便少喝点嘛,喝成这个样子有什么好的?”说着作势要走。

徐谓只是笑,也不反驳,便也起身跟着出去,踉跄的靠在殷士瞻身上,朝他喷出一口酒气道:“老夫子,回家晚了,会被嫂夫人骂吗?”

“这你就别管了。”殷士瞻把他的脑袋掰向一边,扶着他歪歪扭扭的下了楼。

“你怎么回去?”殷士瞻是坐轿子来的,问徐谓道:“用不用我送你一程?”心说最好不要,现在已经很晚了,又被这厮弄得满身酒气,回去后难免说不清楚。

好在徐谓道:“不用了,我有车。”殷士瞻果然见有辆马车在那里候着,便与他道别道:“回去早点睡觉,明天起来有你头疼的。”

“知道了,真罗嗦。”徐谓和殷士瞻道别后,便各上了自己的车轿。

徐谓一上马车,便懒洋洋的歪在座位上,一脸促狭的笑道:“真是一对老奸,他跟林润做戏,你就跟他做。”说着学沈默的样子,低声吼道:“永远不可能……”

这话是说给沈默听的,因为此刻的沈默,正安静的坐在他对面,两人分明是乘不同的马车前来,但现在却在一辆车里碰头了。

“我那也不是全然做戏,”徐谓一上车,带来一股寒气,沈默把双手对抄在袖筒里,缩着脖子道:“确实是很生气。”

“你觉着张太岳能信你?”徐谓道。

“他没有不信的理由,”沈默淡淡道:“毕竟我早年在胡宗宪帐下效力,而且后来,也一直保持亲密关系,难免会拔出萝卜带出泥,所以我有充分的理由,和他们不对路。”

“我一直想问你,这是何苦呢?”徐渭道:“这次回京后,我明显感觉出,你跟徐阶的关系疏远了,而且是你主动跟他保持距离的。”今天虽然他帮养沈默做戏,但对他要干什么,却并不知晓。

“唉,眼光放得长远些,”沈默叹口气道:“我这也是在为将来定调子。”

“此话怎讲?”徐渭奇怪道:“眼下都顾不过来,你还管将来?”

“孔子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沈默轻声道:“现在所面临的问题,是肇因于以前没有深思熟虑的行为;同样的,今天的作为如果未经长远的深思熟虑,未来必会尝到苦果。”说着有些小小得意的笑道:“所以对我来说,只要能预见到的事情,都会未雨绸缪,提前准备。”

“你的意思是,”徐谓瞪大眼睛道:“胡宗宪的事情,你已经早有准备?现在所做的,乃是预备将来和徐阶翻脸?”

“不全对。”沈默摇头道:“第一,我现在所做的,也还是为了救胡宗宪;第二,我永远无法跟徐阶翻脸。”说着叹口气道:“师生的名分让我太被动了,所以更要早做谋划。”

“我发现自己跟你这个阴谋家的差距越来越大,”徐谓这才回过点味来,笑道:“我明白了,你担心的不是徐阶,而是另有其人。”

“不错,师生名分是柄双刃剑,我不能对徐阁老不义,但徐阁老也不能对我不仁,所以没什么好担心的。”沈默微微点头道:“我真正担心的是高肃卿,裕王爷现已是实际上的皇太子了,皇帝的身体也已经垮了,最多不过一二年光景了。这时候作为王爷的恩师,高拱自然是水涨船高……”说着无奈的揉揉眉头道:“此人也是经天纬地之才,论本事绝不输给任何人,但他性情高傲,为人耿直,最看不上徐阁老阳奉阴违、以柔克刚的那一套,尤其是对严嵩的处理上,十分的不齿徐阶的为人,几次在私下聚会中大骂他,是个口蜜腹剑的奸相。”

“这个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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