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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2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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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轻声道:“可能是当年的记忆不太愉快,李先生不愿重回太医院了。” 说着苦笑一声道:“如果陛下需要微臣劝劝他,那微臣只有拿绳子把他绑到太医院去了。”

“屁!”嘉靖笑骂一声道:“你以为朕的太医院是什么地方?顺天府的大牢吗?不来就不来,谁求着他似的。”过一会儿。又道:“这个人看病好样的,但是不太会做人啊。”

“陛下明鉴。”沈默笑道:“人无完人,金无足赤,有些事儿是强求不得的。”

“是啊。”嘉靖深有感触的点点头道:“朕不强求他了。”说着从腰上解下一块明黄色的玉佩道:“既然不进太医院,那朕就不能白让他看病,把这个给他,算是诊金吧。”

“有些过于贵重了吧?”沈默不敢去接,那龙形玉佩代表皇帝的尊贵,无论如何也得“惶恐”一下。

“拿去吧,”嘉靖淡淡道:“就他那个脾气,弄不好哪天就得罪了贵官家,让人给咔嚓了……”有了这个,就没人敢动他了。”

李芳将玉佩转过来,沈默赶紧双手接过,恭声道:“陛下仁厚慈悲,微臣回去定然好生骂那顽石一顿。”

嘉靖不由失笑道:“确实该骂。”便让他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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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出来玉熙宫,看见张四维远远的在那里张望,便对身后的太监道:“我去无逸殿一趟,那边有肉阁的人在等着哩。”皇宫可不是能够乱窜的的地方。出入走动都必须由太监或者内阁的司直郎领着。

那太监一看是张四维,便恭声道:“沈大人请便,奴婢就先回去了。”沈默袖中出一张银票,难以察觉的递到那太监手中,笑道:“公公辛苦了。” 那小太监便欢天喜地的去了。

沈默走到张四维面前,笑道:“等我呢?”

“那你说呢?”张四维笑道:“下朝时,徐阁老让我在这等着,看到你就把你带过去。”

沈默点点头,两人便往无逸殿方向走去,张四维小声问道:“我说江南兄,你在大殿上是咋想的?怎么就把景王爷的人给推上去了呢?”有道是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虽然沈默百般不情愿,但高拱给他起的别号,还是传到了很多人耳朵里。聊以自慰的是,大家只将其当作一桩雅事,倒也没有说三道四的。

沈默看他一眼,面色严肃道:“两千年前的祁黄羊都知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我们还能连古人都比不了?”

张四维满腹狐疑的望着他,横看竖看都看不到“大公无私”四个字,摇头不住道:“你就跟我这唱高调吧。 ”

沈默笑笑,岔开话题道:“对了,听你在朝上的意思,已经找好了去向?”

张四维的注意力果然转移,点头道:“嗯,陕西那边有知府出缺,我向徐阁老申请过去,阁老已经答应了。”

“也要去陕西啊……”沈默不禁轻声道。

“什么也要去?还有谁要去?”张四维奇怪道。

“没有谁。”沈默摇头笑笑道:“那边的日子可苦着哩,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啊。”

“要享福就留在京里了。”张四维道:“宝剑锋从磨砺出,你就等我亮剑的那天吧。”

沈默郑重的点头道:“我相信那天不会远的。” 眼看看到了无逸殿,两人便不再交谈。

“不用我通禀了吧?”张四维轻声笑道。

“忙你的去吧,”沈默点点头道:“我自己就过去了。”便走到右首第一间值房外,轻轻叩响了房门,小声道:“阁老,沈默求见。”

“门没关。”里面传来徐阶的声音:“进来吧。”

进屋后,沈默反手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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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阁次辅的房间里,徐阶定定望着沈默道:“拙言,老夫要向你道歉啊。”

沈默赶紧躬身道:“老师莫要折杀学生!”

“哎……”徐阶摇头道:“有错就要认错,我要不是临时改变了主意,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被动了!”

沈默摇摇头,轻声道:“学生也没料到,严党竟一直隐藏着实力,这次暴露出来,我们以后就有提防了。”

“只能这么想了。”徐阶苦笑一声道:“这次的教训太惨重了,被严党一竿子打翻,老夫都无地自容了!”

沈默微笑道:“只是一时的挫折而已,改变不了大势的。

“拙言这是安慰老夫吧?”徐阶笑道:“坐下说话。”

沈默谢过了,贴半边屁股在椅子上,正襟危坐。

“放松点,”徐阶呵呵笑道:“在老师这儿,可以随便点。”血淋淋的现实教育了他,沈默绝不是可有可无的那一个,必须要善加对待了。

沈默点点头,轻声道:“学生曾经说过,如果那欧阳必进没有就任吏部尚书,我愿为老师解决掉他,此话现在仍然有效。”

“哦?”徐阶当然记的沈默那句话,但从没当真过 ,堂堂吏部天官,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国子监司业能够撼动的?哪怕他现在升为祭酒了,也还是一个样。但现在听他再次提起,徐阶终于重视起来,道:“拙言有什么办法吗?”

沈默点点头,沉声道:“是的,学生有办法,让欧阳尚书在一月之内,自动请辞!”

“此话当真?”徐阶难以置信道。

“阁老瞧好吧。”沈默笑笑道:“哪怕是死马当活马医,您就信我一回吧。”

“这话说的。”徐阶嘴角挂起一丝无奈的笑容道:“我相信你就是了。”说着正色道:“我也不问你为何会举蕃唐汝楫了,但想必不只是为了离间严党和景王派那么简单。”他对沈默在苏松的利益稍有了解,所以散朝后琢磨琢磨,便觉着在唐汝楫这件事上,沈默肯定埋伏了后招。

不过对家乡的事情,他无暇过问,也无心过问,因为在沈默主政苏松的后期,他徐家各方面都不错。既然如此,就算交给他又如何呢?想到这,徐阶沉声道:“而且……”如果你真能把欧阳必进移走,那么老夫就答应你,只要我在位一天,苏松的事情,你就一直说了算。”说着伸出一根指头道:“当然,你的承诺必须一个月内做到。”

“老师这是让学生立下军令状啊!”沈默慨然一笑道:“好吧,我应下了!”

“那老夫敬候拙言的佳音。”徐阶颌笑道:“对了,我拜托你的那件事,帮我问的怎么样了?。

“那件事啊……”沈默轻声道:“学生早就拜托陆太保去查了,但结果恐怕还得等一阵子。”

“是吗,你帮我再催催。”徐阶一脸苦笑道:“我这里到不着急,可陛下那里总得尽快回话吧。”他让沈默问的。正是当初嘉靖各打五十大板时,让陈洪过来下令,命他暗中调查顺天乡试舞弊案,看看到底是谁将考题的泄露扩大化了!

沈默自然应下,又问老师没有别的事情了,这才出了无逸殿,离开了西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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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长安街上,沈默感到肚子咕咕叫了。早晨起得太早,又开朝会,又跟大老板、三老板谈话,可是相当费体能的,吃得那点早饭,早就已经不顶事儿了。

看看天色,距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他想一想,吩咐三尺道:“去吏部衙门。”一想到高拱气成那样,沈默便头痛不已,实在不愿去面对那张臭脸。可若不尽快将他安抚好了,那双方刚刚建立起的亲密关系,就要付诸东流了。

如此想来,那也只有抱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态,去迎接高大人的怒火了……

果不其然,然不其果,当他进去吏部衙门,到了高拱办公的跨院里,想要敲门进去时,竟然没人应声。

沈默回头看看,院门已经被自己关好了,便继续敲门,高拱还是不应声。沈默只好锲而不舍的敲下去,而且敲出了节奏、敲出了变化,长长短短的敲门声,让里面人终于没法继续装死,大吼一声道:“扣甚?汝为啄木乎?” 翻译成白话文,就是“敲什么敲?你以为你是啄木鸟?”

沈默不以为意,在外面笑道:“若为啄木,则透门而入!”

签押房的房门一下打开,露出高拱那张怒气冲冲的脸,沈默还没来得及行礼,便听他怒不可遏道:“奸细!叛徒!背信弃义的小人!我这里不欢迎,赶紧走吧,我这里永远不欢迎你!”

好在沈默早做好了心理建设,所以此刻能唾面自干,保持着良好的心态,还可以带着微笑道:“高公为何不听我分说几句,若是不满意,别说骂我了,打我一顿也没意见。”

“哼,我不会相信你的花言巧语的!”高拱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指着大门道:“你走,你以后也不要去裕王府了,我不允许你这种人伤害到王爷!”说着竟动手去推他。

没想到这家伙脾气如此之大,竟然不让人说话,沈默一下也火了,站在那纹丝不动,冷笑道:“高大人,萧何与曹参之间,也是如此缺乏信任吗?”

一句话浇熄了高拱心中的无名业火,让他可以正常思考起来。高拱一下想起。就在昨天,沈默对自己说的那 “萧规曹随”,当时沈默以曹参自比,而将他比作萧何,隐晦表达了齐心戮力、甘居下风的意图,让他还感动的不行。

想到这儿,高拱心中终于犯了嘀咕,就算是变,也不至于变这么快吧?

便终于不再堵门,冷冷的看沈默一眼,转身进去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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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自然上跟着进去,看着坐在大案后头生闷气的高拱,他微微一笑道:“有个故事想讲给大人听。”

高拱没吭声,但耳朵分明支楞起来了。

沈默便笑着道:“说啊……近塞上之人有善术者,马无故亡而入胡。人皆吊之。其父曰:“此何遽不为福乎?”居数月,其马将胡骏马归……”

他没说完。高拱便接着道:“人皆贺之,其父曰:“此何遽不能为祸乎?”家富良马,其子好骑,堕而折其髀,人皆吊之!”说着哂笑一声道:“老夫确实没你学问大,不过《淮南子》还是读过的。”

这典故几乎尽人皆知,沈默却献宝似的讲给高拱听,其实不过是逗引他开口罢了。闻言便淡淡笑道:“这故事精练起来,便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塞翁得马安知非祸”,高公,它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对事情好坏的判断,不能仅凭表面,仅看现在,还要看的更深一些,更远一些。”

“好吧。你说。”高拱阴沉着脸道:“能把我说转了意,便算你本事。”

“那好,高公请听。”沈默沉声道:“我请问你,这些年来,裕王和景王的较量,战场都在哪里?”

“京城。”高拱嘟囔一句道:“这不废话吗?”

“为什么没有扩展到全国各地?”沈默道:“像严党和徐党那样,哪个省里都有争斗。”

“那怎么可能,”高拱不禁无奈道:“我大明朝的王爷,可以说是历朝历代最压抑的天潢贵胄。 ” 说着叹口气道:“本该是皇帝的左膀右臂,协助皇帝一起治理国家,但我大明对自己王爷的防范之重,是全方位的——不能结交外臣、不得私养护卫,不许离开封地,等等等等,其严密程度。有甚于防川!”便诚实道:“所以第一个原因是没有能力。”

“那第二个呢?”沈默继续问道。

“第二个是没必要,”高拱道:“皇位的传承,在我大明纯属帝王家事,皇上更是有对所有皇族生杀予夺的权力,所以没有皇上的谕令,两人什么也不能干;而要关成为皇储的关键,是讨得皇上的欢心,关键都在北京城、在紫禁城,所以没必要在地方上争。”

“既然如此”沈默道:“那将景王与严党在京城的联系人撵到南方去,对我们还有什么害处吗?”说着为他分解道:“唐汝楫和严党许多人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就是严党与景王府间的联系枢纽,其重要地位不是任何人可以取代的……” 现在他去了南方。景王党与严党之间必然沟通不畅。这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不是这个理!”高拱摇头道:“万一他干好了,喜讯频传的话,那就是往景王脸上贴金,甚至成为景王竞争皇储的武器,到时候你那就不是“塞翁失马”,了,而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今年已经废了。”沈默摇头道:“就算有捷报也是明年了,这段时间我努努力,把他拉到我们这边来就是。”

“吹牛吧?”高拱不信道:“人家在那边顺风顺水,怎么来咱们这儿呢?”

“不是吹牛。”沈默道:“我这两天就去找他谈谈,相信会有成效的。”

“那我就拭目以待。” 高拱道:“要是你真能做到了,老夫当众向的赔不是。”

“赔不是 不敢当。”沈默摇头笑道:“唯求高公以后多点耐心。”

“那要看你的本事了。”高拱道:“做到了什么都好说;做不到的话,你还是叛徒!”

沈默这个无奈啊,感情方才白费口舌了,便伸出三个指头道:“三天,我只要三天时间,便给高公一个交代!”原本还想请高拱吃个饭呢,但看现在这情形,也只能作罢了。

第九卷 鬼哭神啸朝天号 第五五八章 理解万岁

在路边的小饭馆吃了个便饭,沈默下午还得接着拜。没办法,谁让京里的神仙多?得罪了哪路都不行。

他的目的地是裕王府,上午廷议的结果传到裕王府中,想必已经引起一些波澜,若不及时安抚,恐怕会影响他跟裕王爷的关系。

事实上,他所料不错,廷推结束不久,冯保便将消息带回了王府。裕王爷一接到这个消息,便呆坐在那里,本来调养的颇见起色的脸,也变得煞白煞白。

当时殷士瞻和陈以勤也在,两人听了消息也很震惊,短暂的错愕之后,陈以勤大声道:“我早就知道,这个沈默有问题!看看吧,关键时刻就反水了吧?”

殷士瞻有着山东人的忠厚,闻言摇头道:“说不定……沈大人有什么苦衷吧?”闹了半天,他也以为沈默变节了。

“什么苦衷?”陈以勤嚷嚷道:“不就是让人家收买了吗?浙江人就是靠不住!”

“也不能一棍子全都打死……”殷士瞻摇头道。

裕王坐在那里,根本听不进他俩的絮絮叨叨去,只见他紧闭着双眼,搁在大案上的双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显然内心十分痛苦。

陈以勤说一阵子,见王爷老不做声,便无趣的住了嘴。殷士瞻关切问道:“王爷,您不舒服吗?要不要传太医?”

裕王摇摇头,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笑,道:“没事儿,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孤回去睡会儿就好了。”

“王爷赶紧进去吧。”殷士瞻对冯保道:“快扶王爷回寝宫休息。”

冯保上前一步,却见裕王摆摆手,自个扶着桌案缓缓起身道:“那小王失礼了,就不留二位先生吃饭。”

“王爷请安歇。”两位侍讲起身施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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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王便缓缓走出了书房,往后院寝宫走去,只见道两旁的树木光秃秃的,丑陋不堪,地上落满枯叶,踩上去咯吱咯吱的,满眼是深秋萧索的景象,没有一点生机,让他本就难过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本想速速离去,却听到园子深处的荷花池边,传来阵阵忽高忽低的琴声。

裕王不好音律,便不留心,刚要往前走,却分明听到里面传来李氏的声音。他立住脚,屏息听得明明白白,一字不落,唱的是:“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裕王听了,不由有些奇怪。这李氏出身小户,家境贫寒,虽天生丽质,但对琴棋书画都很不在行,也一直羞于触及,怎么现在有心情练习了呢……确实是练习,因为那断断续续的琴声,荒腔走板的唱功,实在是生得不能再生,唯一可夸奖的,也就是声音还算清丽了。

裕王本来就是去找李氏寻求安慰的,自然循着声音向荷花池走去,这时候又听她唱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裕王听了,倒也十分感慨缠绵,不由鼓掌笑道:“好唱词!有潜力!”

李氏正在自我陶醉呢,闻声便止了琴音,赶紧起来回身施礼,红着脸道:“让王爷见笑了……”心说好悬好悬,要是让王爷听了“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或者“你在幽闺自怜”等句,恐怕我就不好解释了。

这时裕王只听他好奇问道:“这是谁的曲子,孤怎么从没听过?”

“前些天王妃请人来唱曲,”李氏轻声道:“奴家听着好听,这几日竟老是萦绕在心里,就就……”便低下头说不出来了。

裕王笑着替她说道:“就自己练上了?怎么不在屋里练呢?”

李氏的脸红了,小声道:“奴家还不大会,所以偷偷藏在这儿,却还是让王爷听去了。”

“哈哈哈……”见她小女人的样子,裕王心中的郁闷稍减,笑道:“这曲子是谁做的?我倒好奇想见见呢。”

“别人想见不容易”,李氏双眼发亮道:“王爷却随时都能见。”

“莫非是哪位师傅做的?”裕王问道。基本上好的词曲,都是文人墨客所作,然后由歌女乐姬传唱的。

“王爷猜得没错,”李氏看一眼面前的荷花池,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白衣翩翩的男子,不由俏脸发烫道:“正是……您的沈师傅。”

“他?!”裕王登时变了脸色,冷哼一声道:“以后不许唱这首曲!”

李氏以为心思被看破,不由花容失色,瑟缩着跪在地上,一句话不敢说。

裕王看到她这样子,叹口气道:“倒把你吓着了,快起来吧,跟你没关系。”

李氏这才松口气,又听羚王道:“都是那沈拙言,简直是气煞我也!”

李氏的心又提了起来,关切问道:“沈先生怎么惹着您了?您不是整天把他挂在嘴边,一个劲儿的夸吗?”

“唉,古人说得没错,人心似水啊,”裕王叹口气,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讲给她听,说完再叹一声道:“我一直以为,他是全心全意想着我的,”说着竟眼圈泛红道:“可是,可是……他怎么能这样呢?”便低下头深深喘气,说不出话来。

李氏悄悄站起来,轻声道:“王爷,奴家觉着,您不能遇事就往坏处想。

“事实证明一切,我怎么把他往好处想?”裕王摇头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亏得孤王那么信任他,竟然还是留不住他的心……”

李氏小声道:“王爷说的没错,日久路遥才能见人心,但您不妨想想,沈先生来了咱们王府后,都为王爷做了些什么事儿?为咱们王府带来了什么?”说着冷笑一声道:“不是奴家编排另外几位师傅,他们这些年所作的,加起来也没有沈先生一人,半年做得多,他们有什么资格编排人家?”不知怎么,一听说陈以勤和殷士瞻在说沈默的坏话,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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