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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李略显尴尬,自我解嘲说:“就是就是,这也是对我们工作的监督。”
录像中的男子没有乘电梯,我们三人也沿着楼梯走上去。
冯可欣问:“楼道里没有监控?”
大李说:“按惯例是不在楼道里安装摄像头的,绝大多数客人习惯乘电梯,楼道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使用。”
上到二楼,楼道门正对着208房。这间房孤零零地位于走廊拐角处,转过去才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侧是客房,走廊尽头的棚顶悬挂着一个独眼龙似的黑色摄像头。
冯可欣问:“208房是监控盲区?”
大李说:“可以这样说,不过这间房很少有人住。天马宾馆的入住率一直在七成左右,客房住不满,服务员不会往208房安排客人。”
我心里一动,说:“这栋楼的格局都是一样的吗?楼上的308、408客房也是监控盲区?”
大李说:“都一样,你们如果觉得不妥,我回头向上面请示,在这几间客房的门前也装上摄像头。”
可欣说:“我们不是治安支队,管不到这块,咱们接着往上走。”
在天马宾馆里转了一圈,除去208、308、408三个房间,其他客房都在监控录像的范围之内,也就是说,视频中的可疑男子如果从其他房间出来,再走到电梯口或楼梯口的这段距离内,都会被摄像头拍到。但视频中的可疑男子却毫无先兆地出现在宾馆大堂,那么他一定是从上述三个监控盲区的客房中走出,沿楼梯走下来,几个小时后又走楼梯回到房间以躲避监控。
而马超和姚蓓案发当天,入住的正是天马宾馆408房。
再次查看天马宾馆的入住记录,案发当天,甚至前一天,这三间客房除去408外,再没有其他人人住。
记录显示,案发当天408房住客登记的身份证姓名为冯宇,年龄十九岁,是在网上预订的,并直接选择了408房。
马超使用了假身份证。而且在入住期间,马超和姚蓓中有一人曾经乔装出去过,时间段和姚蕾被害的时间吻合。
这个侦查结果让我感觉身上一阵阵发冷。
18
案发后第二十七天。
楚原市刑警支队。
可欣几次向二亮汇报最新侦查结果,他都称自己脱不开身,只顾着忙他手头上的新案子。看起来二亮对这起茫无头绪的姚蕾遇害案有些抵触。直到黄昏时分,可欣才在走廊里抓住正要去食堂吃饭的二亮,可欣才汇报了几句,二亮的眼睛就瞪得更圆了,饭也不吃了。他把可欣拽到办公室,一边听汇报,一边反复播放那名可疑男子的视频片段。
听完可欣的汇报,二亮像傻了似的,坐在椅子上不说话,好半天才一拍脑门,说:“‘老家贼被小家雀给玩了’,这孩子太鬼道了。”
确实,就凭雨前作案、野狗毁尸以及制造不在场证明这些伎俩,就把经验丰富的老刑警哄得转。“这孩子”简直就是犯罪天才,不仅让人感到惊讶,而且也让人感到有些害怕。
只是,“这孩子”到底是谁?
假定视频中的可疑男子就是杀害姚蕾的凶手,而当时408房里只有马超和姚蓓两人,那么凶手就是应该是两人之一。
二亮和冯可欣在这一点上达成一致:凶手只是两人中的某一个,另一人并不知情,因此可以排除联合作案的可能。而另一个人在这起案件中的角色,只是凶手不在现场的有效证明,是整个犯罪计划的一部分。
视频中的可疑男子个子不高,但体格魁梧,可能是马超或姚蓓乔装改扮的,但是我认为也不能排除有第三人的可能。
马超和姚蓓的体形差别不大,乔装后在视频中很难辨别——也许这也是凶手安排的障眼法之一。
他什么都考虑到了,运筹帷幄,从容不迫。我甚至想,如果凶手没有犯罪该多好,他长大后,如果他愿意,将会成为一名难得的优秀刑警,甚至不会比沈恕差。
而接下来的难题,则是更大的挑战——如何突破马超和姚蓓的心理防线。
19
案发后第二十八天中午。
楚原市刑警支队预审室。
与马超和姚蓓交手了近三个小时,双方都有些疲惫。
一段模糊的视频并不能构成坚实的证据,所以警方并未执行传唤之类的强制程序。而且尽管心情迫切,也未连夜与嫌疑人进行接触,而是耐心地等待了一整夜,警方才在第二天上午以配合调查的名义把马超“请”到了警队。
在证据面前马超承认了曾用假身份证与姚蓓在天马宾馆开房,入住的正是408房。不过他对两人如何相识相爱却只字不提,坚称这是私事,与他人无关,警方无权打探。同时他一口咬定他和姚蓓整个下午都待在宾馆房间里,谁也没有离开过。
二亮和可欣都知道马超的供词不尽不实,但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让他交待。马超软硬不吃,认准一条路就走到黑,这种个性的人最难缠。他不说实话,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自己就是凶手,为制造不在场证明,他必须撒谎到底,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不太可能让他坦白;二是他为爱情驱使,竭力保护姚蓓。鬼知道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为什么会把所谓的爱情想象得比天还大、比生命还重要、比上帝还神圣。有人鬼迷心窍,而十六七岁的孩子一旦情迷心窍,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作伪证也只是小事一桩。
姚蓓的供词和马超的供词一模一样,就像事先排练过一样。只是姚蓓更难对付,稍微问得深入些,她就害羞,掩面哭泣,半天不说一句话,好像电脑上那些放浪的对话、风骚的裸照和与男生开房的事,都和她没有关系。她的反差和神经质,把预审员折磨得哭笑不得、疲惫不堪。
我透过审讯室的监控录像观察马超和姚蓓的反应。我越来越感觉这是一起很有意思的案例。一个心机深沉、戴着面具的高中生,越来越具有挑战性。我猜不到结局,不知故事会怎样发展。也许案情终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一日,届时我希望能把它写进我的论文里去。
我正想得出神,忽然发觉背后有一个黑影,被灯光拉得很长,投射到对面的墙上。我一激灵,回头去看,沈恕正悄无声息地站在我的背后。
我噌地站起来,责怪他说:“你走进来倒是发出点声音啊,这样会吓死人的。你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回来了?”
沈恕把食指竖在嘴边,示意我别太大声。他说:“这案子办得一波三折,你表妹程佳又把它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我在省厅也待不安稳,回来看看你们的进展。”
我说:“你这是职业病,遇到曲折的案子就心痒手痒。”
沈恕笑着不接话,分别指指处在两间预审室里的马超和姚蓓,说:“人小鬼大,滴水不漏。”
我说:“是啊,态度倒不强硬,就是‘滚刀肉,软硬不吃’。二亮也不好留置他们,再问一两个小时,恐怕就得放人。”
沈恕摇头说:“不能放人,案子办夹生了,以后拿钳子也撬不开他们的嘴。”
我说:“不然你去试?像抡锤子砸在棉花上似的,二亮和可欣都愁死了。”
沈恕说:“我倒有个主意——挑拨离间,只要让他们产生矛盾,就会一股脑儿地全交代。这个年龄的孩子大都自以为是,把爱情看得比天还高,他俩现在觉得自己处在一段空前绝后的伟大爱情里,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这时候想让他们出卖对方,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他们的感情也最脆弱,容易受到伤害,只要让他们相信对方已经背叛了自己,情绪就会在一瞬间崩溃,到时候不管让他们说什么,他们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我翻着白眼看他,说:“这就是你的主意?伤害两个孩子的纯真感情,也太损了点,亏你想得出。”
沈恕不理会我的嘲讽,说:“谈不上伤害,他们的感情也不纯真,是其中一个在利用另外一个。何况只要能让他们开口,总比把他们放走要好。”
话音未落,支队内勤打进电话来,说马超和姚蓓的家长都来了,要把孩子领回去,而且他们已经把状告到市政府,说刑警队无凭无据扣押学生。
沈恕让内勤跟两个孩子的父母解释清楚,先安抚他们,然后再争取一两个小时。
正无可奈何的二亮、可欣和另外两名预审员,都接受了沈恕的馊主意,几个大老爷们开始对两个孩子挑拨离间。这件事操作起来并不难,因为我们曾经侵入过他们的电脑,掌握许多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二亮在这边哄马超说:“你还扛着?真是傻小子,人家姚蓓可都说了,这事是你主动提出来的,你出的主意,她是受害者。到时候划分责任,你个傻小子要承担百分之百。”
接着,二亮把马超某月某日对姚蓓说过什么话,何时何地给姚蓓送过什么礼物,姚蓓怎样要求他保证不把两人的关系说出去,两人又怎样发誓地老天荒、永不背叛,都一五一十地兜了出来。
这些隐私原本只有马超和姚蓓两人知道,现在二亮如数家珍地一一道来,而且二亮这人的长相气质和“爱情”两个字毫不沾边,那些情意绵绵的话语经他一复述,或者滑稽可笑,或者像是嘲讽,就是不像情话。
马超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不一会儿汗就下来了,气得嘴唇发青,浑身哆嗦。二亮知道反间计起到了作用,就不依不饶,继续加码。马超终于精神崩溃,号啕大哭起来。
我在预审室外面损沈恕说:“你对付中学生倒挺有两下子。我算是看透了,表面越正经的人,原来肚子里坏水越多。以后要小心你了。”
沈恕笑笑说:“办案子还不忘做正人君子,讲道义,讲纪律,那是伪君子。只要不违法,又能破案,有什么招数尽管用。”沈恕去公安厅两个月,看上去有些黑了瘦了,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很深,像刀刻上去的。
预审室里,二亮正一手递给马超一块纸巾,一手拍他肩膀安抚。看起来二亮也很善于攻心战,该唱白脸时唱白脸,该唱红脸时唱红脸,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马超到底是个孩子,心理防线崩溃后,很快就一五一十地全盘交代。他在情绪激动之下有些表述不清,二亮就在一旁帮助他梳理头绪,费了好大工夫,终于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据马超说,他和姚蓓好上还是半年前的事,是姚蓓先追他的。那时他喜欢姚蕾,可是姚蕾对他很冷淡,让他一次又一次伤心绝望。在这时姚蓓给他送来温暖,她不仅热情、大方、主动,而且比姚蕾温柔体贴,很快就让马超深陷情网。
两人的恋爱关系发展很快,没到两个月就到宾馆开房。初尝禁果的马超仿佛进入了另一种人生境界,乐此不疲,对姚蓓也深深迷恋。
姚蕾出事那天,他和姚蓓又相约来到天马宾馆,一番云雨后,他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一直到晚上七点半左右才睡醒。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在警方调查时,他对自己在这段时间的行踪守口如瓶,就是为了保护自己和姚蓓。
马超在这边交代的同时,可欣在另一间审讯室里也攻陷了姚蓓的防线。她的反应和马超一样,从震惊、失望到绝望、崩溃大哭。一个平日里大气懂事的女孩子突然失控,梨花带雨的模样格外让人同情。可欣过后说他自己有那么一瞬间非常内疚,觉得不该欺骗这个女孩子。
可是,姚蓓的交代却又让每个人都满头雾水。她所说的故事几乎和马超的叙述一模一样,只是两个角色调换了过来。
姚蓓说,其实是马超先追的她,她木来不同意,觉得马超用情不专。可是马超自从属意她后就和姚蕾断绝了来往,而且苦苦追求、锲而不舍,她才答应了他。案发那天他们确实在天马宾馆开房,可是进房后不久,她就感觉头脑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一觉就睡到晚上七点多钟。
姚蓓虽然相貌平平,哭起来却格外能打动人。她边哭边痛斥马超不该背弃她,连这点秘密都守不住,不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可欣说他对姚蓓的交代深信不疑,以为顺着这条线追查下去,案子就会水落石出。凶手很可能就是马超,进房后想办法让姚蓓昏睡过去,他自己则乔装出去杀害了姚蕾,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又有不在场的证明,作案手法很高明。
可是两人一对证,冯可欣又糊涂了。一对少年情侣互相指证,明显有一人在撒谎,或者两个人都在撒谎,可是没有确凿证据,无从判断是谁在说假话。
这时马超和姚蓓的父母在外面闹得不可开交,市政府那边也有电话打来,询问审讯情况。办案受到干扰,不可能再继续留置两名嫌疑人,二亮和沈恕沟通后,作出释放二人的决定。
马超和姚蓓走后,我们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案情越来越明显,马超或姚蓓作案的可能性有八成以上。可是这么多号称经验丰富、屡破大案的刑警竟然被一名或两名高中生耍了近一个月,连打法律擦边球的黑客手段都用上了,也未能破案。现在眼看就要真相大白,却因两名高中生互相指证,让案情再次陷入谜团。
大家都有些讪讪的。
沈恕打破僵局说:“别愣着了,都回去歇了吧,案子到这地步应该差不多了。两个学生把恋爱关系隐藏得这么好,说明他们的联系方式很隐蔽,除去网上交流,现实中几乎不在人前见面,不直接对话。这次互相揭发,不管是演戏,还是真的撕破脸,回去后一定会继续沟通,无论怎样,都难免吐露真相,至少会暴露些蛛丝马迹。你们不是能登录他们的私人电脑嘛,盯好了,很快就会有突破性的进展。”看来沈恕也是破案心切,并不反对我们监控嫌疑人的聊天内容。
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对策,大家郁闷了一会儿就都散了。
20
案发后第三十天。
楚原市公安局技侦处。
上午出现场回来,在办公室见到二亮,他面带期待的表情坐在徐白羽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摆弄电脑,就像贪吃的孩子盯着即将出锅的食物。
我凑过去问:“怎么样啊?该用的、不该用的招数都用了,就没个结果?”
二亮看看我,咧嘴苦笑,没说话。
徐白羽摊开手说:“盯了两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多半是两个人‘醒’了,换了号码,你们要想盯梢,就再把新号码弄来。”
二亮摇摇头,有点无奈地说:“费力不讨好。”
“在哪儿呢?”正叹息着,程佳的电话打进我手机。
我没好气地说:“在局里呗,还能在哪儿?”
程佳神秘兮兮地说:“你们不是把马超和姚蓓列为重点嫌疑人了吗?我看见他们俩了!”
我说:“你怎么信息这样灵通,又是哪个大嘴巴告诉你的?你在哪里见到了他们?”
“在通向苍莽山的岔路上,两人同坐一辆出租车,穿得像是要结婚似的。”程佳的声音压得很低,让人怀疑她故意制造神秘气氛。
我诧异地问:“怎么会像是要结婚似的?”
程佳把神秘气氛营造得十足,停顿了半分钟才说:“我正开车跟在他们后面,怕他们发现,必须小心谨慎,别怪我不敢大声说话。他们两个在车里搂在一起,看上去非常亲密。马超穿着白色西装,姚蓓穿着一件婚纱,看上去就像马上要举办婚礼。”
我被她的语气气乐了,说:“你别神神叨叨的好不好?你们在两辆车里,又隔一段距离,就是大声喊他们也未必听得见。”可程佳的描述还是让我感觉奇怪,听起来这两个人不仅没有因为上次在警局里互咬而产生嫌隙,反而关系更加亲密了。他们穿成新郎新娘的模样,难道要拜堂成亲?我对程佳说:“你跟好他们,千万别丢了,我一会儿再给你电话。”
我挂断手机,就把情况转达给二亮。
二亮也犯迷糊,说:“这两人搞什么名堂?要结婚也不够年龄啊。对了,苍莽山上有一座爱情桥,两人是不是到那里海誓山盟、私定终身去了?”
我说:“可能是这么回事,你说咱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二亮有些拿不定主意,说:“跟沈恕通个气吧。”
打通沈恕的电话,沈恕听过汇报后说:“马上派人跟上去,我随后就到。通知电视台的那个记者,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同时尽量跟紧两名嫌疑人,随时和警方保持联络。”
在我们犹豫不决的时候,沈恕却当机立断作出出警的决定,似乎把马超和姚蓓的浪漫之旅当成一件大事对待,这让我们感到有些意外。不过沈恕是支队长,他说出的话就是命令,二亮马上率人行动起来。
21
案发后第三十天黄昏。
苍莽山风景区。
我一边匆匆跑上警车,一边和程佳联络:“跟得怎么样了?”
“他们下车了,正往爱情桥方向走,我也下来了,怕被他们发现,不敢跟得太近。”程佳的声音压得很低,伴着山风吹拂,有些模糊不清。
我嘘了一口气,对二亮说:“你猜对了,他们真往爱情桥去了,可能就是玩一次小浪漫。”
二亮的表情很严肃,黑乎乎的脸膛像是罩着一层乌云,嗡声嗡气地说:“不出事就好。”
爱情桥是苍莽山的一个景点,桥长十几米,连接两段悬崖峭壁。每侧桥栏上都有十座心心相印造型的雕塑,充满浪漫气息。时常有情侣和夫妻来这里徜徉,留下一束玫瑰或一枚连心锁,当做感情的纪念。
“人怎么样了?”我们的车飞快地驶进苍莽山景区,我又拨通程佳的电话。
程佳有些焦虑地说:“不见了,他们到了爱情桥就摆姿势拍照,照了一会儿就下桥往树林里面走,树太密,我离得又远,就跟丢了。”
情急下我脱口埋怨道:“你可真笨,连两个大活人也能跟丢。”
程佳委屈地说:“不怪我啊,我又不是警察,没受过专业训练。”
挂断电话,车子已经停在山脚下,沈恕随即也开车赶到了,见到我劈头就问:“怎么样,程佳跟着他们吗?”
我说:“他们在爱情桥上拍照,程佳没跟住。”
我们来不及多说话,沿着上山的甬道向上爬。苍莽山景区尚未完全开发,对外宣传也不够,除去本地人,很少有外地游客。这时天已黄昏,甬道上只有我们几个人,风吹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虽然已进入夏季,却仍有微寒的感觉。
我们爬上半山腰,眼前是一个偌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