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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有些好奇，摇柳会是谁的人呢？摄政王，君溯，或者宫里的那位？
直觉这个摇柳也许是个重要的人物，说不定还会钓上来一条大鱼。
她和苏氏是前后脚到的这里，将苏氏对司徒扬的态度看得一清二楚，心中略有些吃惊。
看来星蓝山的情报网还不够完善，大面上的事情都能查到，可这各府里的具体小事儿，查起来却有些吃力。
终究是帝都繁华之所，权势的错综复杂，人与人之间的千丝万屡，远不是心直口快的江湖人所能适应的。
她庆幸自己重生的九年时间，没有一刻懈怠下来。否则虽能仗着武功横行，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指不定哪一天，就被这诺大的皇城吞没，尸骨无存。
来一趟许府收获不小，叶玖正打算功成身退，却突然感觉一道阳光般耀眼的视线直直射向自己。
叶玖心中暗道不好，她的藏身之处，八成是被司徒扬给发现了。
当下不再犹疑，提起内力拔腿就跑，栖身的柏树因她的动作摆动起来，枝叶间的积雪簌簌而落，许琛院中的众人猛然一惊。
“外祖母，你和表弟先进屋，孙儿这就去追拿刺客。”司徒扬匆匆留下一句话，一跃而起，朝着叶玖奔离的方向追去。
叶玖一路施展轻功飞奔，没有返回长乐客栈，而是朝着摄政王府的方向而去。
叶玖没想到司徒扬的轻功，丝毫不逊于她。她一路上左拐右拐，绕了好大的圈子，司徒扬却始终不远不近地吊在她身后。
她甩不掉司徒扬，但是司徒扬好像也没有追上来的意思。
眼看着就要抵达摄政王府，叶玖自然不能真的翻墙进去。
摄政王府可不比许府，她手中没有摄政王府的布防图，这样像无头苍蝇一样地闯进去，即便她自负武功卓绝，也担心自己会被射成刺猬。
摄政王府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不可能屹立到今日。
叶玖心中暗恼，难道还要再带着身后的尾巴，去别的地方兜圈子吗？
下一个地方她要去哪里呢，左相府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早知道甩不掉司徒扬，她还不如一开始就去左相府，现在转过去，以司徒样的心智，一定会发现她在兜圈子。
就在叶玖两相为难的时候，一辆熟悉的马车骤然闯入视线，叶玖的双眼顿时亮了起来。
司徒扬这个头疼的家伙，还是交给君溯解决吧。
心中有了计较，叶玖原本有些慢下来的速度又骤然加快，直奔从街角拐过来的马车而去。
此时君溯正在车中闭目小憩，听到马车前方传来的衣袂声响，骤然睁开眼睛，深邃的眼眸中流转着浅淡的波光。
“世子，前面好像是司徒将军在追杀一名女子。”竹青在车外禀报。
君溯坐正了身体，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然后又很快松开，唇角噙了一抹笑意。
暗示竹青不必拦者来人之后，君溯轻轻推动轮椅，往车厢的一旁挪了挪，让出一片宽阔的空间。
叶玖跳上车辕，掀开帘子，见到的就是好整以暇望着她的君溯。
闪身进了车厢，将蒙面的黑巾扯下，叶玖意味不明的看着君溯，问道：“你知道是我？”
君溯不紧不慢地斟了杯茶，递给叶玖，轻飘飘道：“猜的。”
叶玖的目光在君溯手中的茶杯上定了一瞬，然后接过来，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
“万一我是刺客呢？”叶玖挑眉问道。
君溯自然而然地从叶玖手中接过空茶杯，问道：“还要么？”
叶玖摇头，撇开目光，脸色有些不自然，道：“司徒扬在外面。”
君溯将茶杯放下，浅笑一声，有些无奈地看着叶玖，轻叹道：“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叶玖知他在说自己体内的煞毒，蓦然想到书香那句关于清白的话。
纵然她什么都不知道，可脸上却不由自主的浮了一片红云。
第二十一章 交锋（）
“今天的事，多谢你了。”叶玖认认真真地看着君溯，郑重地道一声谢。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今天下午她的情况，说是在鬼门关绕了一圈也不为过。君溯出手，算是对她有了救命之恩。
君溯眼中闪着莫名的光泽，轻抚着已经包扎好的手腕，动了动唇，又默然下来，最终却只是道：“你我既为盟友，自该互相关照。”
他不能操之过急，盟友，是两人目前最恰当的关系。他怕他一旦过于热情，反而会将叶玖推远。
寥寥可数的几次相处，叶玖对他的态度，闲散随意中透着淡漠与疏离。
他总觉得叶玖内心在抗拒着什么，这种抗拒，不会对他特殊关照。
一切，都要徐徐图之。他看中的人和物，还没有能从他掌心逃脱的，这个小女人，也不会是例外。
外面，司徒扬眼看着叶玖钻进了车厢，闪身挡在马车前面，扬声道：“君溯，有贼人夜闯许府，难道你还想包庇？不如我们到陛下和太后面前去说道说道。”
君溯很高兴能够和叶玖单独相处片刻，十分不愿意被人打扰。
听到司徒扬提出的要求，他轻轻扫了眼对面的叶玖，见她随手拿了一本书在看，摆明了对司徒扬不管不顾，心中微微升起的怒气瞬间散了去。
她此时如此做法，从某一方面来说，当是对他的信任吧。既如此，他自然不会让她失望。
“今天下午惊涛阁送给溯一本账册，不知司徒将军是否感兴趣。”
君溯薄唇微启，不紧不慢地对着车外的司徒扬问道。
同时，将车厢一角的棋盘摆到他和叶玖中间，又从车厢一侧的抽屉中拿出黑白棋子，然后将黑子递到叶玖面前，邀请。
叶玖目光微亮，毫不犹豫地将书放回原处，拿出一颗黑子，轻扣在棋盘上。
她本就无意看书，没想到君溯如此知趣。和摄政王世子手谈一局，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事啊。
幸福来的太突然，叶玖一时间也有些飘飘然，不过这种飘然并不会影响她对棋局的掌控。
看似随手下的一子，却是她在脑海中反复推演之后的结果。
车外寒风瑟瑟，吹得司徒扬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
司徒扬从君溯口中听到惊涛阁三个字，心中将许琛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又骂了一遍。
今日一早刺杀叶玖的那些杀手，正是惊涛阁的人，是许琛用了大价钱才请动的，却被叶玖一口气给杀了个精光。
他没想到君溯的人这么快就拿到了证据，更没想到的是，君溯竟然会如此强势地维护那个叶玖。
如果他所料不错，今夜独闯许府，看完了好戏，又带着他饶了大半个帝都，此时在君溯车厢内的女子，就是叶玖。
想到他们两个人舒舒服服地坐在暖融融的马车里，自己却在外面吹着冷风，司徒扬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种想把叶玖从车厢里揪出来的冲动。
然而他也只能是想一想，有君溯在，这个想法是不可能实现的。
“哎呀，你怎么能这么狡猾，不行，我要悔棋，重来重来。”
偏偏此时，一着不慎被君溯吃了几子的叶玖，故意大声地叫嚷起来，似乎不将司徒扬气个半死誓不罢休。
司徒扬果然没有让叶玖失望，寒风中他紧紧地攥着拳头，将牙根咬得生疼。
但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暂退一步。
叶玖只是夜闯许府，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
而且这件事，虽是事实，但他上下嘴皮一碰，口说无凭，他没有确切的证据。
然而君溯不同，他手中握着惊涛阁的账册，便握住了许琛买凶杀人的证据。
大周朝律法森严，一旦君溯将账本公开，再从中操作一番，判许琛个斩首都是有可能的。
许琛这次买凶杀人花费不小，他就是想安排个下人出来顶罪，都办不到。
许琛那个蠢货死有余辜，但是他不能让外祖母因此而伤心。
想保下许琛，他就不能揪着叶玖不放，可就这样被君溯威胁，然后灰溜溜地回去，司徒扬如何都不甘心。
“君溯，惊涛阁的账册我不感兴趣，不过肯定有其他人会很感兴趣。”
司徒扬狠狠地吐出一口浊气，张狂一笑，扬声道。
惊涛阁名气并不小，这帝都之中，少不了和惊涛阁有生意往来的达官贵人，甚至宫中都有。
君溯手中握着的那本账册，又何尝不是一张催命符。
车厢内，叶玖听到司徒扬暗含威胁的话，拿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顿，抬头看向君溯，询问道：“他这是想让你被群起而攻之，这人的心怎么比乌鸦还黑。”
君溯很高兴叶玖能开口为他打抱不平，虽然原因大半是她本就看司徒扬不顺眼。
“无妨。”君溯漫不经心地捻着手中的棋子，身上自然而然地逸散出一股强大的自信。
叶玖勾唇一笑，在棋盘上又落下一子。她下棋讲究的是稳扎稳打，谋定而后动。
但君溯的棋路却处处透着一股子霸道，给她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强势之感，与他温雅如玉的外表竟是截然相反。
看来是她杞人忧天了，君溯既然敢将话放出去，并且是说给作为政敌的司徒扬听，自然早就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她又担的哪门子心。
君溯在叶玖落子后，目光在棋盘的某一处扫了一眼，然后将手中的白子落到了另外一个位置。
同时对车外的司徒扬道：“冬夜寒凉，司徒将军请回。”
司徒扬自知今夜讨不到便宜，也不再与君溯多做周旋，道一句“告辞”之后，纵身一跃，片刻之后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司徒扬离开后，君溯对赶车的青竹吩咐道：“去长乐客栈。”
叶玖没有拒绝，虽然她习武，比旁人耐寒，但是有温暖舒适的马车可以坐，而且君溯这人又有特权，不受禁宵政策的约束，她是很愿意蹭一点福利的。
马车重新启动，朝着长乐客栈的方向行进。
车厢内，玲珑剔透的碧玉棋盘上，黑子和白子各占半壁江山，局势陷入了胶着之中。
“你从宫里出来？”叶玖再三斟酌后落下一子，等待君溯落子的间隙，突然开口问道。
第二十二章 新盟（）
“嗯，西楚递交国书，想与我朝休战，并准备派一名皇子率领使臣，前来恭贺太后的寿辰。”君溯动作优雅地在棋盘上扣下一子，随口回道。
“啪嗒”一声，叶玖手指微松，一颗黑子落到棋盘之上，虽只弹飞了寥寥几颗棋子，却在瞬间乱了整盘棋局。
一如君溯的话，寥寥数语，却让她乱了心神。
她以为，再次听到西楚的消息，自己可以处之泰然，然而终究是太过自负。
杀父杀母之仇，灭族之恨，并未随着九年时光的推移而减淡丝毫，反而如那埋藏的酒液，时间越久，恨越浓烈。
君溯倏然抬头，诧异地看向叶玖。
对上君溯深邃探究的目光，叶玖垂眸，将棋盘上的黑子和白子，一颗一颗地从棋盘上拾起来，然后放回棋篓中，以此来让自己一点点冷静下来。
“这局我输了。”叶玖盯着纵横交错的棋盘，低声道。
“阿玖应当没有去过西楚吧。”君溯轻轻地移开目光，似漫不经心地说道，眸中的颜色却不知不觉中又深邃了几分。
叶玖用指肚描摹着棋盘上精心雕刻的玉兰花，感受着指腹凹凸的触感，微垂的眼眸中恨意渐渐收敛，深埋。嘴角轻轻扯出一个苦涩的笑，极淡，如昙花一现。
“君溯，你的最终目的，应当不仅仅是平定大周朝局吧。”
车厢内许久的沉寂之后，叶玖突然抬头。
灼灼的目光，直直地望着君溯儒雅的侧颜，似乎是想将他看穿。
君溯的瞳孔狠狠一缩，沉默着，既不承认，也没有否认。手指却不由自主的，抚上腰间的玉佩。
他表面上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可心里却因叶玖的话，掀起惊涛。
所有人都认为，他活跃在朝堂上，是为了巩固皇权，并且和他那作为摄政王的父亲唱反调。
就连辛紫序，都不知道他封藏在内心深处的，从不曾表露出来的宏图。
没想到，在这样一个极其平淡，却又隐约透着几分诡动的寒夜，在这样一个小小的车厢之内，他一个人独享了许多年的心事，竟被眼前这个十四岁的小丫头一语道破。
他是该说叶玖心思敏锐，还是该说她运气太好，歪打正着呢？
他想，应该是后者吧。毕竟朝堂如此之乱，这帝都之中人人当局者迷，又有谁会想那么远。
“是我失言了。”久等不到君溯的回应，叶玖眼中灼灼的火光渐渐熄灭。
君溯却在此时，突然转过头来望着叶玖的眼睛，深邃的眸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看到她眼中渐渐淡去的璀璨，他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猛然一揪，一句话迫切地脱口而出。
“阿玖可愿与我重新缔结盟约？”
他有种强烈的直觉，如果今夜不有所表示，他将会失去很重要的东西。
叶玖闻言，心中骤然一紧，手指用力地按上棋盘的边缘，骨节微微泛白。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君溯此话的言外之意，她全懂。
正是因为如此，她前所未有的紧张和激动。
本以为在这样一个飘摇的时代，她背负着血海深仇，即便偶有结伴者，然这荆棘遍布的路途，终究是要独自艰难地前行。
君溯智谋无双，手段非凡，她一直都知道。这样一个人，却在她举步维艰之时，邀她同行。
她仿佛看到幽深冷寂的暗夜中，一抹流星般的微光划过，虽不能就此照亮她的世界，但她眼前终究不再是茫茫黑暗。
叶玖心中难以抑制地升起一丝丝依赖。
这种依赖，并非情感之上的寄托。
而是意识到两人目标一致，同道同途。知晓从此以后，前行之路上多出一双手，与自己一同披荆斩棘，骤然迸发的欣喜。
“什么盟约？”叶玖按下心中的激动，几次蠕动樱唇后终于问出了声。
只是此时，她的声音有些干涩，有些沙哑。
君溯听了，心中骤然一酸。
“我之所愿，君氏江山万里无疆，大周皇朝国祚绵长。阿玖你呢，你的终极愿望，又是什么？”
君溯轻缓地，字字清晰地吐出内心最深处的愿望。
说出来之后，他觉得整个人瞬间轻松了许多。
原来有个人与自己分享最隐秘的心事，感觉竟是如此的奇妙。
他很欢喜。
“拿下西楚后，世子将如何处置西楚皇室？”叶玖追问，也是她给的回答。
“自然是，斩草除根。”君溯心中惊诧，眸光微沉了几分，清清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却言谈间定下了百人的生死。
叶玖唇角缓缓地绽开一抹极尽璀璨的笑容，眸光却越发凝重。
她一字一顿道：“世子的条件，只怕我给不起。”
是的，她给不起。之前的盟约，她押上的是星蓝山的势力。
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
君溯所图定然不小，她想不到自己还能满足他什么条件。
君溯的视线落到叶玖不点而朱的樱唇上，脑海中浮现的却是下午为她压制毒素的情景。
当时他蒙着眼，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有些事情，见与不见，无甚区别。
叶玖的出现，打破了他十多年来的平静心湖，他已经不甘心，让她做自己协议上的世子妃了。
这个小丫头，他要将她绑在身边一辈子。
君溯担心叶玖怪罪他轻浮，视线只在她的唇上停了一瞬，便飞快地转开，盯着被风吹起的，微微摇晃的车帘。
他的心随着车帘轻晃着，竟生出几分忐忑，隐约间带着几分期待地道：“阿玖给得起，只是不知，阿玖是否心甘情愿。”
“什么？”叶玖问，心中如何都想不出，她还有什么东西，足以让君溯都惦记着的。
“盟约完成之日，若阿玖仍无心仪之人，留在溯身边一辈子，可好？”
君溯极轻极淡的说出这句话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竟然有些害怕，害怕叶玖用怪异，嫌恶，甚至憎恨的眼神看他。
脑海中蓦然闪现出一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自己都不知道，对叶玖的心思，何时何地，竟已达到如此深刻的程度。
是三年前就已种下因，如今收了果。还是果真有传说中的，刹那心动，便海誓山盟。
第二十三章 师弟（）
叶玖惊呆了，她没想到，君溯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
心仪之人。上辈子遭受到那样沉痛的背叛，她想，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心仪之人了。
若是这样，就要留在君溯身边一辈子。她当然是不愿意的。
她再入朝局，只为复仇。一旦西楚灭亡，她就会归隐江湖，再不管那些是是非非。
她怎么可能会留在君溯身边，而且是一辈子。
“世子换个条件吧。”叶玖沉吟片刻，说道。
虽然她也很难再想到，自己还有什么，可以作为结盟的资本。但是刚刚君溯说的那个条件，没得商量。
君溯没有在叶玖的语气中听出诸如厌恶的情绪，微微松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睛，脸上再次挂上了温文尔雅的笑意。
“刚刚的话，只是个玩笑，阿玖不必当真。至于条件，倒也不必非要说出个一二三来，毕竟这个盟约，你我共同受益。只要阿玖答应，全心全意地帮助溯达成心愿，就可以了。”
叶玖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
但是心底，却莫名其妙的升起一丝淡淡的失落，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世子，长乐客栈到了。”
恰在此时，马车突然停下，竹青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叶玖跟君溯道谢并且告辞，君溯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温柔地点头，道：“早些休息。”
叶玖下车后，并没有去敲门，而是一跃而起，直接从窗户回到房间。
君溯从车窗处，亲眼看着叶玖翻身进了屋子，才轻敲了下车板，示意竹青启程。
“小姐，你吓死我了。”书香乍然见到叶玖，被她吓了一大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