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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的身体-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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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父亲命也不好,这么老了还要离婚。”
  母亲的意思是,李小芳是个狐狸精,吸光了父亲身上的精血,就不要他了。李小芳叫床的声音,在村里是很有名的,母亲即便搬回了老屋住,也听得见。但是,从某天开始,李小芳不叫了,不叫了的李小芳脾气就大,村人经常就听到他们的吵闹声。
  李小芳说:“别来了。”
  父亲说,“嗨,嗨嗨。”
  “不能来,就别来了。”
  “谁说我不能来了?”
  “你是不是在外面乱来,回家就不行了。”
  “要是那样,我就高兴了。”
  “那怎么就没用了?”
  “嗨嗨,会有用的。”
  “烦死了。”
  “唉……”
  父亲在村里几乎成了一个笑话,大家都知道他那玩艺儿不行了,那玩艺儿不行,自然是很好笑的。三百多年前,冯梦龙在这一带当县令,就收集过许多这方面的笑话。譬如他的《笑林广记》里有一则是这样的:一老翁年过花甲,犹欲娶妾。友人劝之曰,老兄年逾耳顺,精力渐衰,何必作此有名无实之事?老翁不悦曰,我老当益壮,汝何以知我有名无实,我偏要名实兼而有之。友曰,既要纳宠,末识要何等人?翁曰,我不要娇娆幼女,只要平常少妇。一要体胖,二要拳大,三要指尖,四要有七八个月身孕。友曰,老兄所要,令人不解。翁曰,六十非人不暖,体胖好给我暖身,拳大好与我捶腿,指尖好与我搔背。要七八个月身孕者,万一我一时高兴,恐那话疲软不举,好教他底下伸出小手儿来望里拉。
  父亲是衰老了,父亲的衰老当然是从床上开始的,其实,谁的衰老又不是从床上开始的。父亲远不如笑话中的老翁那般机智,对他来说,别的东西没用了也就算了,那玩艺儿没用了是万万不可的。父亲开始吃鹿鞭。他做鹿茸生意,吃鹿鞭很方便,他教李小芳用老酒炖。但鹿鞭也没帮上父亲什么忙,吃了老酒炖的鹿鞭,也末见它有什么威力,倒是老酒发挥了威力,把父亲醉得晕头晕脑。
  那段时间,父亲吃了很多鹿鞭,每天夜里吃一次,村子里四处弥散着鹿鞭和老酒的气味。那时,他除了吃鹿鞭,对什么都不关心,生意也亏空了。而且这鹿鞭贵得很,就算父亲有点钱,长期也是吃不起的。李小芳就不再替父亲炖鹿鞭。
  李小芳说,“别吃了,这东西没用。”
  父亲说:“有用的,会有用的。”
  “真别吃了,你把全世界的鹿鞭都吃下去,也没用的。”
  “为什么?我就不信。”
  “你老了,老了自然就没用了。”
  父亲突然很恼火,大声说:“我老了?你嫌我老了?”
  李小芳被吓了一跳,也大声说,“你这么大声干吗?”
  父亲和李小芳吵架,就是很平常的事了。我想,我的父亲,李小芳以前确实蛮喜欢的,但是,那玩艺儿不行以后,他就像变了个人,显出一副老态来,而且脾气也坏了。李小芳觉着越来越难忍了,尤其是晚上,父亲肯定一如既往,在她身体的那些敏感部位动来动去,最后又一事无成,这样的男人确实叫人生气。父亲也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但他没有办法。他心里应该是伤感的,他伤感的又重新发现了墙上挂着的二胡。他是否蓦然想起了女老师林红?我没有问他。不管怎样,那次他和李小芳致命的吵架,是由二胡引发的。那天,父亲取下二胡,随手拉了起来。
  哆咪,哆咪。
  哆咪,哆咪。
  哆咪哆哆咪哆……
  这二胡久置不用,走调了,音质吵哑带着哭腔。李小芳听了,烦躁道,“别拉好不好,吵死了。”
  父亲讨好道,“我拉支曲子你听,我拉得很好的。”
  “我知道你拉得好,但是二胡坏了。”
  “你怎么知道坏了?”
  “我又不是聋子,你听它的声音就像是哭。”
  “是吗?”
  “就像一个老人在哭。”
  父亲一听,脸就变了,他觉着李小芳是在拐弯抹角骂他,摔下二胡怒道:“你嫌我老,就直说吗。”
  “我没这个意思,你神经过敏。”
  李小芳可能确实是无意的,但那天,父亲气得离家出走了。三天以后才回来,那三天他在城里某个赌场度过。俗话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父亲受了老婆的气,照理应该赢钱的。但这回俗话显然没有说对,他输惨了。命运其实也是公平的,既然你连身边这么好的女人都无法受用,还让你赢钱干吗。父亲落魄地回到西地。当李小芳得知他输得这么惨,险些晕了过去。父亲老着脸说,你要骂,就骂吧。父亲说,钱,我会赚回来的。父亲说,你放心,我保证你不缺钱花。父亲说,不就是输钱吗?生那么大气干吗,我求你了,我给你跪下。尽管父亲愿下跪求饶,但李小芳就是不理他。
  我以为父亲半年前的那次赌博,直接导致了离婚,李小芳在电话里也是这么说的。应该说,这已经是个相当不错的离婚理由。但是,在我回来的第二日,李小芳又把这个理由否定了。李小芳虽然还没与父亲正式离婚,但她见我并不偏袒父亲,还支持她离婚,就把我当作了朋友,而不再是后娘。她卸下了后娘的头衔,和我相处起来就自然多了。李小芳说,
  “你是不是认为,你父亲把钱输光了,我就跟他离婚?”
  我说,“很多人都会这样想的。”
  “其实我不是欺贫爱富的那种人,不是的,再说你父亲也不穷。”李小芳咬了一下嘴唇,说“实际上,我是受不了他的一个臭毛病。”
  “什么臭毛病?”
  “也不是臭毛病,但我真的受不了,他天天一早醒来,就靠在床上嚼生黄豆。”
  “他干吗嚼生黄豆?”
  李小芳暖昧地笑笑,说,“你去问你父亲吧。”
  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父亲不知哪里听来一则秘方,说每天清早嚼二十一颗生黄豆,嚼上九九八十一天,便可恢复性功能。城里一对老夫少妻,用此秘方后,少妻还斗不过老夫呢。父亲就在床头放了许多生黄豆,每天醒来,数二十一颗黄豆来嚼。这数字大概是十分要紧的,不能二十颗,也不能二十二颗。父亲一边嚼一边数,一颗,二颗,三颗……生黄豆硬得很,得提起精神,咬紧牙关,父亲嘴里便发出老鼠咬板壁的沙沙声。李小芳受不了的就是这种声音,另外还要加上父亲嚼生黄豆时的形象,因为牙齿的运动,父亲满脸的皱纹就像无数的蚯蚓,在脸上扭动、滚动、爬动,那样子确乎丑陋,也许还有点恶心。李小芳开头还忍着,但父亲嚼生黄豆的声音,每天都把她吵醒,李小芳说,
  “别嚼了,声音难听死啦。”
  父亲说,“好听,我觉着很好听。”
  “要嚼,你一个人上别处嚼,别在床上嚼。”
  “秘方说,一定要看着老婆嚼,才有效。”
  “放屁,我真的受不了啦。”
  父亲也生气了,说,“你以为生黄豆好吃?我这样,还不是为了你。”
  李小芳轻蔑说,“哼,你以为几颗生黄豆,救得了你。”
  李小芳轻蔑的表情,大概很使父亲受到伤害,父亲恼怒说,“我就不信,我不但要操你,还要操你妈。”
  就在这次吵架之后,李小芳终于决定与我父亲离婚。
  李小芳说,“我跟你父亲离婚了,跟你也就没关系了,但是,我不想一个人走,你能送送我吗?”
  我说,“那当然。”
  李小芳就很感激地看着我,看得我都不好意思起来。我想,李小芳如果不是我父亲的老婆,她可能会扒到我肩上谢我的。
  我送走李小芳后,我也走了。听说,我们走的那天晚上,父亲躲在房间里,突然放声大哭。声音苍凉、恐怖,就像鬼哭,也许比鬼哭还苍凉、恐怖,他把村人全都吵醒了,把孩子吓得来不及醒来,在梦里就哭了,甚至村里养的狗,也被惊吓得跟着狂吠不已。那是我父亲有生以来惟一的一次痛哭,不过,我是听说的,也许有点夸张吧。
  但是,李小芳的离去,对他打击确实很大。此后,父亲意气消沉,全没了往日的精神,连他的仪表也不关心了,经常胡子拉碴,头发凌乱,而且渐渐花白了,身上的名牌服装也不复有名牌的风采,衣领上还滴着油迹。
  但他还坚持嚼生黄豆,并且成了一种习惯,只是不再靠在床上嚼,而是数二十一颗生黄豆捏手心里,一边嚼一边在村子里逛来逛去。清晨是美好的,公鸡破晓的余音还在村子里缭绕,麻雀叽叽喳喳的像聒噪的妇女,从这棵棕榈跳到那颗棕榈,然后黑瓦背上就渐次浮起了炊烟。不过,这些对父亲意义不大,他只记着手里的生黄豆。这时,他往往要遇上我母亲,母亲闻见他嘴里生黄豆的气味,便问,
  “你吃什么?”
  “黄豆。”
  “黄豆不是这种气味。”
  “生的。”
  “干吗吃生的?”
  “生的好吃。”
  母亲以为是没人烧饭他吃,他才吃生的,说,“没地方吃饭,来我家吃。”
  “嗯。”
  后来,母亲看他每天都这样嚼生黄豆,觉着他是有毛病,再说以前他是从来不早起的,也不这样邋遢的。母亲又有点可怜他,就在心里咒骂李小芳,弄成这样,都是那小妖精害的。
  父亲再次离婚后,村人都很幸灾乐祸,说老夫少妻有悖天理,终是不长久的。幸灾乐祸之后,大家就劝我父母复婚,劝了几次,双方都同意了。这样,我家又恢复了圆满。
  后记
  父亲死于一九九七年,也就是香港回归那年。父亲丧失性功能后,死亡就时常挂在了嘴上,别人请他拉二胡,父亲说,拉不动,手死了。别人叫他下象棋,父亲说,不下,脑死了。别人拉他合伙做生意,父亲说,我老了,还做什么生意,只欠一死。只有赌博,偶尔还凑凑热闹,熬了夜回来,面色腊黄,眼珠灰黄,连撒的尿也血黄,又是喊死连天,也不见有什么乐趣。他似乎感到了生命正在离他而去。他请人做了两副棺材,一副归他,一副留给母亲。又请人在山上造好了坟墓。父亲确乎只欠一死了。
  其实也不然,父亲虽然觉着自己老了,手死了脑也死了,实际上他的心还没死,手啊脑啊不过是受到打击后的假死。当父亲又听来一则秘方,说用活蜈蚣泡白酒,泡七七四十九天,然后早、晚各喝一杯,喝七七四十九天,便可金枪不倒,御女无数。父亲又马上跃跃欲试了,也不问一问泡制的具体方法、用量,就想当然自制蜈蚣酒。西地山上蜈蚣有的是,父亲以十元一条的价格收购,村人以为他做蜈蚣生意,很快上山捉得一百多条蜈蚣,父亲觉着数量够了,便如数倒入酒坛里。母亲说,你做什么啊。父亲只是神秘地笑笑,不将秘密告诉她。四十九天后,父亲喝了自制的蜈蚣酒,当夜毒发身亡。
  蜈蚣剧毒,父亲是知道的,据说他也知道用此秘方极其痛苦。开始蜈蚣毒性散发,全身毒疮迸发,既痛且痒,至四十九天后痊愈才大功告成。父亲舍身求性,愿意忍受四十九天的痛和痒,让我深为感动,毕竟这是对衰老堪称顽强的抵抗。
  父亲最终死在对性的渴求上,也算死得其所。一年后,美国人制造出一种名叫“伟哥”的蓝色药片儿,效果奇佳。我深为父亲惋惜,美国人若是早一年制造出这玩艺儿,父亲也不用以身试毒了。

  众娃子见状,感到问题严重,都默不作声,作壁上观。阿旺浑身酸麻,倒地上擦鼻孔里奔下的鼻涕,拧紧眉毛抑声骂:“假正经,又不是你老婆。”
  忽有一对黑蝴蝶交尾飞过头顶,大翅膀翩翩的衬着天空,阿旺一眼看见,抓过竹爪,一弓而起,一竹爪挥去,蝴蝶折断翅膀,悄然掉落。阿旺破涕而笑,奋然将脚掌抬过膝盖踩下,狠狠道:
  ×妈妈的。
  五
  譬如说春天。
  春天来临的迹象无疑应该下雨而且起雾,山的轮廓模糊了,天和地寥阔的距离撤除了,揉和在一起,云云雨雨的世界一片湿漉漉,雨下了又下雾散了又聚,娃子们的箬笠藏在雾里,脚掌心被泥泞搅得痒痒,眼睛被雾圈着,雾里的春天实在令人遐思。
  万事万物浸在春天里,都准备有所表示,山是云沾雾罩地告别了寒风,你会想到草木一年一度地拔节了。其实,最先感觉到春天的并非草木,是娃子们的脸,经过雨雾的滋润,一个冬天长在脸上的松树壳,悄然无声地剥落,露出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原色,确乎妩媚得很。
  女娃卸下毛衣毛裤的厚层,更发现冬天没有白过,胸前的两座小山不觉中隆高了,鼓鼓的即惊又喜,臀间的肉又增了一层,自己摸摸也难免不动心,走在山道上,小心翼翼的还真担心让刺划破呢。可是不妙了,腹内开始一阵一阵隐秘地疼,蹲下去嘘嘘地拉,一低头还不吓昏过去,地上竟是一摊鲜红鲜红的血,若不是自已流出,那也罢了,不妨看作一簇杜鹃花。可这是怎么回事呢?当米燕第一次流出那么多的血,以为自己要死了,可怜伤心得嚎啕大哭,哭声自雾中穿来,那么急切惊慌错乱,大家以为被蛇咬了,委实吓煞。
  小石走过米燕蹲的地方,发现那片红迹,甚是不解,回家告诉母亲,母亲笑他多管闲事,那笑容分明隐含着一个巨大的秘密。这时候,小石才觉着女人原来那么神秘,天天又抓又摸的肉体他一点都不懂。
  他开始恐惧,对女娃不再那么肆无忌惮,处处提防着点,也就在这个时候,偏偏米燕正式进入他的梦境,梦中的米燕很柔顺,光着身子,黑发披下来,绕过脖子散在胸际,遮了两个鼓鼓的乳房,小石拿手指仔细撩开,看见两粒乳蒂圆圆的按在正中,周围一圈透红,像两枚小小的太阳。再撩开去,两座乳白色的小岗,在阳光下袅袅着轻雾,莹莹地渗出水珠,小石看得出神,正不知如何是好,米燕伸来的手,却是猫爪,在他背上又摩又搔,小石的身体散入空气里,轻飘飘的好像无影无踪了。
  后来大约像空气一样上升了,是冉冉地上升,天上一缺蓝天幽幽的深不可测,底下的空谷薄雾潜滋暗长,渐渐淹过坡上一带的青绿。米燕嚅动红唇,柔柔说:飞了,飞了。小石轻轻应着,透过米燕的肩膀,远处的山脊在雾中浮动,缈缈地往下沉。倏地小石一阵晕眩,天地倒转,他像一个火球,急速往下坠。心想这下必死无疑了,奇怪的并不害怕,只觉得心被熔成岩浆,通过椎骨深处,急流而下,喷涌而出。他极清晰地感到自己变成空气的一部分,没有了,死了。也就在这死去的一刹那,他醒了,全身大汗淋漓,仿佛在滚汤里泡过很久,摸摸裤裆一片粘糊,并冲来一股浓烈的腥味,他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激动得心头打鼓,渴望已久的急流终于从体内泄出,真想即当即破壁而过,抱起米燕重演一遍梦中的情节。
  米燕也如同小石,裹在大红棉被里,在梦中经历着惊险的故事。醒来全身颠颠的酥软,看见光线从板缝间漏进,迷迷糊糊地叫阿妈阿妈,今天还下雨不。
  小石起床后,虽然想得热切,却犹豫了,他像个贼,偷了米燕的东西没脸再见到她,几番脚抬过门槛,都无可奈何抽回了,探出头来看,希望米燕出来,米燕故意捣蛋似的,偏偏不出来,在屋里走来走去,重重地将地板踩得咯咯响,等脚步响近门槛,大概真要出来了,他又慌得脑门直爆汗,赶紧缩回门后,恨恨地骂自己混蛋。今天是怎么啦。
  等他们穿好棕衣,在牛栏门前碰面,各自都涨红了脸,背过去。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刺刺进肉里,奇痒。不知怎么搞的,只匆匆赶牛起来,竟忘了强迫它们拉屎拉尿,就放出来,还无端地狠打牛屁股,强制它们快走。
  两人跟着各自的牛,闷闷地拉下箬笠,盖过眼睛,小石只能看见米燕留在路上零乱的脚印。
  春雨淅淅沥沥地从雾中淋下来。
  六
  梦遗以后,并不像我当初想的马上进入恋爱,他们反而疏远了,一起上山劈柴赶牛都很别扭,小石的目光总朝米燕的另一个方向。
  雨过初晴,山像刚从地里长出来,鲜鲜嫩嫩的感人肺腑,所谓春光明媚,就是这种天气。春光在坡上胡乱涂抹一些月白的水红的粉红的杜鹃,新叶一张一张透明,阳光确乎不是太阳射下来,而是叶片上生长的碧色,在和风中微微摇曳起千种万种的风情。小石张开十六岁的嘴,要将阳光嚼进肚子,阳光确有嫩叶的鲜味,但是背后更有诱惑呢。
  米燕在背后某处立着,在他与米燕之间,一群娃子正在地上滚爬,衣服,脸及嘴都沾了绿草汁。这游戏正往童年退去,跟他小石已越来越远。先前,男娃们把女娃一一分给自己当老婆,女娃们把男娃一一分给自己当老公,米燕就是他的老婆,他就是米燕的老公。那是假的,隔着裤子,现在不玩这个了。米燕也是,另一个方向呆立着,男娃上来抓,又是猫爪,又是唾沫,几下将不懂事的吐回去。她眼睛雾蒙蒙地转着两颗大露珠,满是怨恨。
  小石不愿再和米燕作伴,每日赶在娃群前头,赶母牛及两头牛崽上山,当然不是离得很远,远到还辩认得出娃群和米燕为止,并能观察他们的行动,也让米燕可以看见他,比如隔一个岗,离一个坡。娃子们倒乐,不和他们作伴,省得受威慑。
  其实,小石挺孤独的,只是他认不得这个词,说不出孤独来。静坐之时,地气抽上来,山里温度骤然而降,那边的笑闹飘荡如歌,他掏出小玩艺儿揉搓,米燕就躺下面了,接下去便重演梦中的情景。不过,他不知道这个叫手淫。
  这都是我当初想不到的,山娃子在性方面照样羞涩,或者说恐惧。更想不到的还在下面,小石简直玩蛇成癖,一看见蛇在草间游动,他就激动不已,捉了蛇,左右一晃,伸直手臂,稍稍抖动,做一些小动作,蛇就扭出无数美妙的曲线在眼前,以至于缠上手臂,作盘龙状。小石地地道道是一个野蛮的蛇郎。
  这村子的娃子与另一村子的娃子,时常相遇,隔着山头,莫名其妙就骂起来,这边凸肚子作孕妇状,垂手捏住小玩艺儿虚拉出去,再用力吐一口痰,喊:
  ×你妈妈。
  那边也以同样的姿态喊:×你姥姥。
  互相往上溯,直×得祖宗十八代头皮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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