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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街西施 作者:盛琼-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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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一张地又看了一遍,还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崭新的钱,崭新的气味啊。她把钱
小心地锁好,又跑到厨房里,打开了墙角边的蛇皮袋,把刚才放进去的那些年货又
一一查看了一遍。这些东西奇怪了,好像不是一般的东西了,好像抹上了一层蜡制
的光芒了,它们有了一点特别的含义了。这些东西代表着什么呢? 是他的道歉吗? 
是他的愧疚吗? 是他的问候吗? 是他的关心吗? 是他的思念吗? ——总之,应该是
代表着一些好意的,诚意的。阿美忍不住用手将它们又挨个地摸了一遍。实实在在
的东西,实实在在的补偿。呼——一口积攒多时的郁气从心里吐了出来,她觉得自
己的心情明亮了好多。再想恨,那恨已经成一块糖稀了,遇到热气,软了,化了,
黏糊糊的,弄不清爽了。

    她摸到了那半只新鲜的猪腿。漂亮的猪腿。

    瘦多,肥少,皮薄,月琴一样似乎能弹奏起来的猪腿。

    正是她需要的。对,她现在就把它腌起来。她要把它制成美味的腊肉。想到这,
她的嘴巴里似乎已经尝到了一种妙不可言的味道了。是的,这个家虽然失去了男人,
但日子还得过的,好好地过的。

    阿美说干就干。她系上一条围裙,戴上两只套袖,将放在灶台下的一只腌菜缸
拖出来,洗干净,又拖到大门口晾晒着。对面的苏大姐家前面有一方凹进去的大院
子,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梧桐,这会儿叶子早落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2

    苏大姐正坐在树下,穿一双黑色的高筒胶靴,系一条黑色的橡胶围裙,挽着两
只袖子,露出冻得通红的双手,正在一只大大的木盆里,洗着堆成了小山包似的大
白菜。

    “阿美,你又熬夜了吧? 我看你这些天没养好。

    做裁缝太辛苦了,不如干脆卖衣服算了。我有个侄子,前一阵就开了一家服装
店,人家不做衣服,都是从广州、武汉直接进的成衣,听说卖得很好的。”苏大姐
的大嗓门隔一条小街听起来还是那么响亮。

    “我也这么想过的,可是,我没——”阿美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喊:
“阿美,我的衣服做好了吧? 我等着要穿呢。”阿美看到粮店的朱阿姨带着两个邻
居过来取衣了,她连忙冲苏大姐打了声招呼,就急急地进了里屋。

    朱阿姨一边试衣,一边乜斜着阿美:“阿美,你的桃花运不赖嘛,听我妹妹说,
她要给你介绍一个好男人呢。”

    阿美平时就觉得朱阿姨的一张嘴像刺猬的毛一样,四处张着,见谁都要刺一下,
挺讨嫌的,偏偏她这人爱管闲事,爱凑热闹,什么事情她都喜欢插一杠子,你想躲
还躲不了。见她当着别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阿美心里有气,还不好顶真发火,
只得有些难堪地说:“那都是说着玩的话,你还当真呀? ”

    “什么说着玩的? 我妹妹可是把你的事情都放在心上,听说她已经帮你物色到
了呢。”

    那两个邻居立刻接口道:“阿美,你还对我们隐瞒什么呀? 这找对象又不是丢
人的事,再说,到时候你还不是要请我们大家吃喜糖的。”

    听了这越说越离谱的话,阿美急了,她分辩道:“瞧你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这是哪有的事呀? 纯粹是一句玩笑嘛。朱阿姨的一张嘴你们还不知道啊? ”

    “耶,我的嘴怎么啦? 我说的哪一句不是实话? 再说,这正大光明地介绍对象
有什么难为情的? 这又不是什么偷鸡摸狗地乱搞! ”朱阿姨把眉毛挑起来地大声说。

    那两个邻居连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再说,阿美就更不好意思了,我
们不说了,不说了。”

    瞧着她们那暧昧的笑容,阿美气得真想跟她们翻脸。不过,这些人既是她的邻
居,又是她的顾客,她能说什么? 只有忍着呗。

    试好衣服,付了手工费后,她们就勾肩搭背地,嬉笑着出了阿美的家。她们走
出几步,阿美就听到“阿美……”“是不是真的呀? ”零零碎碎的议论,窃笑。阿
美的心里像飞进了几只苍蝇一样,她恨不得拿缝衣针把这些女人的碎嘴给缝上。再
一想,又灰心了。唉,随它去吧,人生在世,哪有不在背后被人说的人? 又哪有不
在背后说人的人? 何况自己还是个寡妇,闭着眼睛塞着耳朵都能想象得出来那些嚼
蛆一样的议论。反正身正不怕影子歪,她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那天夜里,刮着呼啸的北风,好像要把房顶上的瓦都揭去一样。阿美叫两个女
儿一人灌一只热水袋,早早地上床睡觉了。她自己呢,依然坐在灯下车衣裳。脚上
虽套了双老棉鞋,但还是冻得铁硬的,手也僵硬得伸不直。她不时要跺跺脚,哈哈
气。

    只有风声像哨子那样地呼叫着,传到耳朵里。

    鬼哭狼嚎一样,感觉自己的家像是荒郊野岭上的一只小棚子,孤独的,摇晃的。
这样的天气,恐怕连流浪的狗和猫都蜷缩到什么避风的角落里了。

    一街的人,恐怕也都盖着厚厚的棉被进入梦乡了。

    阿美头上的灯,发着单薄的光,黄晕晕昏沉沉的,在这样的冬夜里,好似一片
叶子孤单地漂浮在无边的大片水上。

    就在这时,她听到房门外传来细细碎碎的叩门声。起先没在意,仔细听听,那
叩门声时断时续的,不像是风声。她骇得差点从凳子上跳起来。

    这样的深夜会有谁来敲她的房门呢? 她接着自己的胸口,侧耳听着。是的,是
的,是一下一下敲击的声音。她觉得自己的喉头像被什么人一下子封住了似的,喘
不过气来。

    过了一会儿,再侧耳听听,好像又没有什么声音了。阿美想,这么大的风声,
一定是我听错了吧? 她再一次竖起耳朵认真听了听,好在接下来果真没有听到什么
异样的声音了。阿美揉揉发涩的眼睛,在灯下继续苦熬着。心也就慢慢定了下来。
熬到眼皮打架的时候,她才打着哈欠,泡泡脚,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阿美已经忘了昨夜的事情,她照常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硬撑着
起了床。天,依然是清冷清冷的,手脚冻得都有些不听使唤了。

    忙活了一阵后,她打开大门,惊讶地发现,在朦胧的微光中,一筐木炭赫然停
靠在自己的家门口! 阿美一下子想起了昨夜的敲门声。那么,昨夜,是真的有人来
过了? 会是谁呢? 又是谁会这样偷偷摸摸地给她送来一筐木炭呢? 他有什么企图? 
还是有什么顾虑呢? 平静地过了两天,没再发生什么事情了,一切都照旧。阿美看
着这仿佛是从天而降的一筐木炭,虽有点纳闷,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到了晚上,
她从床底下拖出一只用了多年的旧火盆,收拾干净后,生了一盆旺旺的炭火。家里
一下子变得像襁褓一样,暖暖的,温馨的。两个孩子问起来,阿美就遮遮掩掩地说,
是别人送的。小英自作聪明地接口道,爸爸的单位真不错啊,发什么东西都还记着
我们。阿美听了,支吾着没有答话。等大英小英晚上做作业的时候,阿美就把火盆
移到她们的脚下。两人兴奋得很,吵着将山芋放在炭火里埋了,等不及山芋完全烤
熟,就撕着热气腾腾的烘山芋吃。那呼呼的热气熏到她们的脸上,熏得她们幸福得
像两只可爱的大熊猫似的。阿美看着这两个没有爸爸的孩子,心里充满了说不出来
的爱怜。等姐妹俩睡觉以后,火盆里只剩下几星微弱的红光了,阿美用炭灰将火星
小心地埋好,又把两个女儿的棉鞋靠在火盆旁,就着那么点剩余的热气烘烤着。因
为一盆炭火,冬夜似乎一下子贴近了好多,温暖了好多。

    过了几天,那轻轻的敲门声又骤然在深夜响起来。还是那么迟疑的小心的声音,
一下一下地。

    阿美的心一下子揪紧了。一定还是那个送木炭的人! 这次他不知又要搞什么名
堂? 她迅速地让自己镇定下来,是的,既然是人,不是鬼,而且还是个送东西给她
的人,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就算他对她有什么不良的企图,那也没什么好怕的。
这一条街的房子都是连成一片的,万一有什么事情喊一嗓子的话,这人就算有飞檐
走壁的本领,那也是插翅难逃的。这么一想,阿美猛地拉开了房门。

    外面的寒气呼的一声就把她从头到脚包围了起来。

    清冷的寒夜里,一个穿着军大衣、戴着有护耳的棉帽的男人正愣愣地看着她。
他的手还来不及放下来,脸上是一副没有准备的吃惊的表情。他恐怕没有想到,阿
美会连问都不问,就一下子把房门打开来。

    房间的灯光飘过来,飘到他的脸上。是赵书记! 其实阿美在打开门见到那个男
人的一瞬间,就已明白,那人是赵书记了。她根本不用看他的脸。她之所以呆呆地
站在那里,只是在心里盘算着该不该放他进来。

    男人不说话,只是拿一种复杂的眼神凝视着她。外面的北风冰寒刺骨。阿美终
于转过身去,进了房间,她没有关门,门依然在她的身后洞开着。得到这样的默许,
男人也就跟了进来,他反身把门插好。阿美看着,也没说话。她径直走到里屋,把
里面的房门给带上了。她家除了这间改作缝纫店的堂屋外,还有两间用木板隔开的
卧室,她和丈夫睡在外面大一点的房间,大英小英睡在里面的小屋,紧挨着厨房。
这会儿,两个女儿都已睡得死沉,阿美和赵书记就坐在堂屋里,一个被门隔起来的
封闭的安静的空间。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但那紧张到底还是像烟雾一样,在慢慢地消散
开来。两人对坐着。赵书记一反平日的爽快、利落,显得非常地拘谨,神情中还掩
藏着一些难堪。他有些迟疑地把棉帽脱了,放在手上不自然地拿捏着,一只腿不自
主地抖动着。不知为什么,阿美在他的面前突然有了一种腰杆挺直的感觉。她开门
见山地说:“赵书记,前几天,那筐炭是你送的吧? 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赵书记连话也说得有些结巴了:“不要叫赵书记,叫老赵,老赵……是这样的,
那件事情,过去的事情,我心里一直很内疚的,其实,我并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
喜欢你,真的喜欢——”

    阿美打断他:“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提它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

    “我——我是专门来向你道歉的。”

    阿美低下头来。她看到他那冻得通红的大手将那顶半旧的帽子捏在手上,不安
地捻来捻去。

    她看得懂的,那是一个男人抱歉而害羞的心意。

    那一刻,她的心彻底地软了。她原谅了他。

    赵书记见阿美低着头不说话,知道她的心思被说动了。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
超乎他的预料,他的勇气一下子鼓了起来。他眼睛里的光像大水一样地漫过来,好
像要把阿美淹没起来:“阿美,你不知道吧,我——想你,太想了。我知道自己这
样不对,不是一个共产党的好干部,但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我向你保证,我从
来没有对其他女人这样好过,我好歹也是个单位的领导,我知道自己身份的。说实
话,我连对自己的老婆都没有这么好过……”

    “哎呀,你说这些干什么? ”阿美听着这些“骇人听闻”的话,脸红了,心如
鹿撞。这样的话,火辣辣的,甜蜜蜜的,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连老沈过去都没有
跟她说过的。这样的话,又是每一个女人都爱昕的。不过,她还是有些犹豫:他会
不会是在哄她、骗她呢? “阿美,你长得好漂亮啊,难怪人家都说你是‘小街西施
’呢,你能不能让我再——再亲你一下? ”

    赵书记见阿美低着头,胸脯渐渐起伏起来,就趁热打铁道:“一下,就一下,
阿美,你就让我亲一下吧。”

    赵书记站起身来,挨着阿美坐下了。阿美看着他那被帽子压得扁扁的头发,驯
服地趴在额头上,无端显出他的脑袋比平时大了一圈。她看清了他额上和眼角旁细
细的皱纹。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动了一下。赵书记见她没有反抗,就势将她的头轻
轻地扳了过来,然后抱着她的脸深深地吻起来。他吻得非常卖力,似乎要把阿美的
每一滴唾沫都咽下去似的。阿美被他吻得有些昏头昏脑了,不过,她还是摆着头,
喃喃道:“不好,这样不好——”

    他又伸手到她的衣襟里面。大冬天,她的衣服穿得太多了,像一层一层的障碍,
他费了半天的劲,也没有突破到最里面的一层。他有点急切了,焦躁了。他突然抓
紧了她的手,把她的手领到他的裆前,按住了。阿美像被火烫了一下似的,连忙抽
回自己的手来。

    赵书记见她这样,就咬着她的耳垂压低嗓子道:“阿美,你也是过来人了,有
什么难为情的呢? 我——我是真的喜欢你,太喜欢了,你就给我一次,好不好? 真
的,好舒服的,我保证你好舒服的——”他见阿美的脸羞得通红,就把手移下来,
小心地往她的裤腰里塞。阿美一把推开他,呼的一声站起来:“赵书记,我也是看
你对我们一家不错,给了我们很多的关照,我才对你好的,但你不能得寸进尺啊! ”

    赵书记难为情地笑笑:“小声点,你小声点。”

    他无奈地张着腿,尴尬地抱着自己的脑袋,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他拉了
拉阿美,让她在自己的身旁重新坐下来。他的小眼睛闪了闪:“好,好,阿美,我
都听你的,从今往后,任何事情,只有你愿意了我才做,你不愿意的我坚决不做,
绝不会欺负你的。请你放心,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我可以向你赌咒发誓! ”

    阿美听他说得都有点像“表忠心”了,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她把他的帽子拿起
来递给他,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斜了他一眼:“好好的,发什么誓呀? 天这么
晚了,老赵,你还是赶快回家去吧。”

    那一拍,那一眼,再加上那一句“老赵”,把赵书记弄得心里呼地一暖,一种
美妙的滋味像通电一样传遍了全身。他过了瘾似的,脸上呈现出一副春风得意的表
情:“行,行,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气就行了,我这就回家去。”

    走到门口,他又折回身来,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百雀羚牌的润肤霜来:“哎呀,
差点忘了,给你专门买的,天冷,你拿着搽手搽脸,防裂防皴的。”他将东西塞到
阿美的手上,又凑上自己的脸,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地咬了一下,然后叮嘱道:“家
里有什么困难,记着来找我啊。不过,那个工作的事情确实是太难办了,你别着急,
要等机会的。”

    阿美看他披着军大衣的宽宽的背影,大踏步地消失在浓浓的夜幕中,半天回不
过神来。

                                   3

    几天后,朱香兰来了。她一进屋,就嚷:“我的好妹妹,我来给你做大媒了,
你还不快起身迎接我啊? ”

    照说,朱香兰也是个多嘴的人,可不知为什么,阿美一见到她,就打心眼里高
兴,连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动听得像唱戏一样,不仅不嫌烦,反而是入耳入心的。这
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与人之间就有这些无法说清的缘分吧。

    朱香兰一进屋就摘掉围得严严实实的大围巾,露出一张涂着粉抹着口红的脸。
阿美给她泡了一杯热茶。朱香兰端在手上。她的白而细的手指上留着长长的指甲,
带着一种艺人的敏感、脆弱和些许的造作。她微笑地盯着阿美,好半天没有说一句
话。阿美在她的注视下,有点不好意思了:“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不认识我了? ”

    朱香兰抿了一口茶,把茶杯在桌子上放好,她在椅子上挺挺背,清清嗓子,故
作正经地说:“那我就正式开讲了。这样的,自从我自告奋勇地当你的媒人以来,
我是每时每刻都把你的事情挂在心上的。你是我的好妹妹呀,我不能让你受委屈呀,
我要帮你找到一个各方面的条件都与你相配的人呀。于是我找啊找,挑啊挑,你猜
怎么着? 还真的给我逮到了一位——”她停下来,又抿了一口茶,然后看着阿美笑
笑说:“好,长话短说了,这个男人嘛,和我丈夫一个单位的,是搞理论的,学问
大得很,还是个科长,比你大一点,四十多岁,长得嘛,挺不错的,差不多一米八
了,高高的瘦瘦的——”

    “那他没有老婆吗? ”阿美忍不住插话道。

    “别急嘛。这人是结过婚的,可是‘文革’的时候他挨了整,被打成现行反革
命分子关在监狱里十几年,这才平反没几年的。他当时被判的是无期,他老婆就带
着一个孩子和他离了婚,后来又嫁了人。”

    “哟,‘文革’的时候,他是因为什么判了刑呀,还判得这么重? ”这个人的
经历有些意外了,阿美忍不住又插了一句。

    “听我丈夫说,其实并没有什么事情的。他是个知识分子嘛,搞的又是理论研
究,好像是写了一篇什么文章,跟上面的精神不一样。你是过来人,应该知道的。
这人进监狱,完全是因为政治原因,人品绝对没问题的。”朱香兰说完,将阿美的
手轻轻地拍了一下。

    “那,那他现在条件这么好,跟我……怎么……”

    朱香兰莞尔一笑道:“嘿嘿,这就叫千里姻缘一线牵嘛。”她端起茶杯,抿了
一口茶,继续道:“其实,这人平反后,也有很多人给他介绍对象的。开始的时候,
他不想谈,他在监狱里给关了那么久嘛,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心冷了,对什么都
提不起劲,就想一个人过一辈子算了。这几年,改革开放什么的,国家变了,老百
姓的日子好过了,他的精神也好起来,这才考虑成家的事。——不过,我也把丑话
说在前面,这人性格可能有些怪的,我丈夫说,他在单位独来独往的,没有什么朋
友,很少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还有人在背后叫他‘林呆子’——他姓林,林雪原。”

    看来,这个林雪原跟阿美认识的其他人是完全不同的。阿美的羞涩已经被满心
的好奇冲淡了,她问:“你跟这个,这个林雪原谈过我的情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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