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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风歌 第一部-第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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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索勋从北军狱中接出的人和马元贽之前提供的名单基本一致,只有一两人在狱中不堪折磨而死。张淮深的母姐远在扬州,并没有牵累进去,还算万幸,常慕德的弟、妹之中除了芊芊还下落不明外其他的也幸存了下来,他总算放了一半的心,和他们痛哭一场之后想起父亲惨死,连尸体都找不到了,不觉双眼通红,就等着用仇士良的脑袋来祭奠常无咎了。
  将这些人在营房中安顿好,请来大夫一一查看伤情,这些事情做好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分了,张淮深和常慕德带着一身疲惫回到自己房中。用过晚饭,常慕德生怕晚上会有什么变故,毕竟这里还是神策军的地盘,所以劝说张淮深回营安歇,恰好张淮深也关心自己走后大营的情况,闻言称是,带上十来名亲兵披星戴月而归。
  这一路上太平无事,回到大营,找来仆固俊询问情况,也无异常现象。西门季玄在午后就回城了,留下来的兀元实分派部下和鹰扬军的兵士共同放哨、巡夜,自己身边只留下几名兵士,以示坦荡,一切都是依照计划行事,张淮深是越来越放心了,戒意既消,倦意便起,听了几件事务后就打算安歇了。
  这时仆固俊说道:“关于新君的事情,我想过了,禄伯可要听听?”
  张淮深精神一阵,说道:“好。”
  仆固俊平静如常,说道:“按照禄伯先前提出的三个条件,长安的近枝亲王能入选的并不多,我斟酌了许久,恐怕只有光王能全部符合了。”
  “光王?他是皇叔啊!”张淮深一愕,而后沉默了,他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光王名怡,乃宪宗第十三子,元和五年六月二十二日,生于大明宫。长庆元年三月,封光王,是刚刚驾崩的仁圣文武至神大孝皇帝的叔父,时年三十七岁。
  按宗法来说,有父死子继,兄终弟及,但没听说过有侄死叔继的,何况是为皇帝立嗣这种天大的事情,仆固俊的提议简直是惊世骇俗了。张淮深本想问一句,是不是因为光王对你有再生之恩所以你打算借此报答?话已经到了嘴边了,但还是忍住了,他不想伤仆固俊的颜面,转念又觉得仆固俊不该会是一个因私徇公之人,这样说也许真有他的道理,兼听则明,最少也应该听一下他的解释再做决定,这才比较合适。
  所以张淮深沉默了一会儿,慢吞吞道:“为什么?”
  仆固俊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显然之前的平静只是表面而已,实际上还是很紧张的,只听他道:“谢谢禄伯,还给我给说话的机会。”
  张淮深心一动,还没明白这是什么感觉,仆固俊开始陈述自己看法了:
  “禄伯之前开的第一个条件是新君年纪要在三十到四十之间,这样的话,陛下的五位皇子都不行了,杞王峻、益王岘、兗王岐、德王峄、昌王嵯全都年幼。若说兄终弟及,穆宗皇帝只有五子:敬宗皇帝、文宗皇帝、怀懿太子凑、安王溶和陛下,这五人也都已经故去。陛下的侄子中,尚在的梁王休复、襄王执中、纪王言扬、蒋王宗俭都不到二十,所以只能从宪宗皇帝的子嗣中寻找了。”
  “宪宗皇帝子嗣众多,为何偏是光王?”仆固俊适才说得合情合理,张淮深松了口气,心想也许推荐光王真的有理,不妨细听,因此正色问道。
  “宪宗二十子,现在的只有深王悰、琼王悦、沔王恂、婺王怿、茂王愔和光王年纪超过三十,禄伯要的人选必是其中之一了。”
  “至于为何是光王,因为我觉得只有他才符合其他两条。这些年来朝夕共处,我深知光王外晦而内朗,严重寡言,是那种大智若愚的人,而自穆宗敬宗文宗直至本朝以来他又遇事韬晦,由他继位中官不会忌讳。另外我还曾听说他十余岁时,遇重疾卧床,忽然身上发光,坐起身来拱揖,如对臣僚一般,乳媪惊骇,而穆宗视之却说:‘此吾家英物,非心惫也。’更赐以玉如意、金带等物,可见光王似乎有天命之兆,当是佳选。”
  在慷慨激昂过后,仆固俊用淡淡的口吻道:“其他几位亲王,我虽然见过一两面,但并不清楚他们为人,似乎也并无特处,所以我以为拥光王为君是上策。”
  张淮深仔细听完,先是点点头,但这不是表示同意,只是说他已经听清楚了,然后捏着下巴陷入了沉思。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立刻决定,仆固俊也就在一旁耐心地等着。
  之前这些话中,前面说得那些还算有理,所以张淮深首肯了几分,但最后说到光王的天降吉兆时,他忍不住就想笑。史书他看多了,从三皇五帝开始哪个开国君主没有什么传出什么吉兆,汉高祖为此都可以说自己是野种(龙种),光王为何不可。但笑过一想却觉得不对劲,这汉高祖自称龙种虽见于史书,可聪明的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光王这事可是穆宗皇帝所见,难不成也是假的?仆固俊或许会为光王吹嘘,但绝不可能无中生有,凭空捏造。
  张淮深心道:如果是真的,那只有一种可能了,这位光王心机深沉,深谋远虑,在十余岁时就先行为自己捏造灵异之处。想到这里,他倒吸一口冷气,如果真如自己猜测,那此人也未免太可怕,这种人要是让他为大唐之君,谁知对天下百姓来说会是福还是祸。
  那难道就坚决不答应吗?
  张淮深悄悄望了仆固俊一眼,看到他满面期待之色,心一软,心想自相识以来仆固俊就一直在竭心尽力帮助自己,勤王之役中更不惜性命留守大槃山为自己争取转败为胜的机会,如今他有事要自己帮忙了,难道就这样让他失望吗?可是大唐江山、天下百姓又怎能不顾。
  张淮深心里有些烦躁,在这微妙的心态之下,他下意识地为赞同寻找理由,心想:如果拥立光王为君,第一,这样厉害的人物肯定会审时度势,竭力除去心腹之患,神策军定会首当其冲;第二,如果光王登基,那仆固俊本就是和他相熟,鹰扬军必然能被皇帝所倚赖,对于军中弟兄来说前途一片光明;其三,如果拥立光王,那中官们一定会以为这是仆固俊的徇私,很可能放松戒备,这对以后倒是方便。如果不赞同,这一时间却到哪里去找品行熟悉的亲王。他反复权衡利弊,觉得与其漫无头绪地碰运气倒不如干脆顺水推舟,就算光王真的是狡诈的枭雄,但天下既然已经是他的了,自然会想法治理好,那倒也是因祸得福。
  正想着,仆固俊又道:“我说光王天将吉兆的事情并非谣传,像是公主也知道。”
  张淮深一震,想起以前公主似乎确实提过这件事,只是前面的弹身拱揖略去了,随口道:“原来这事情长安城中知道的人也不少啊。”
  仆固俊点头称是。
  张淮深一念闪过:既然王公大臣中有不少人知道,说不准就会信以为真,这对于收拢人心倒是很有利。他再深入一想:无论哪一位皇叔继位,反对者必然众多,偏偏现在也只能立皇叔,那相比之下,几人中只能以这位曾有谶语的光王最佳了。再者说,有这谶语为凭,那自己走后中官们恐怕也难以撼动他的帝位了。
  想到这里,张淮深已经有八九分首肯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试探道:“光王人品如何?”
  仆固俊肃容道:“光王殿下宽厚仁慈,器识深远,久历艰难,备知人间疾苦。”
  看着他郑重的样子,张淮深其实很想笑却笑不出来,他很少见到仆固俊这样,显见光王在他心中已经敬如父兄了。能有这样的魅力,想来人品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仆固俊随后补上一句:“还记得我曾为光宅曾向乐荣轩采购葡萄酒和胡香吗?那日得知驮队遇害,光王殿下叹息良久,说人家刚遭大难,就不要去催讨货物了,也不要急着索回定金了,过上一年半载,等人家伤痛过后再说好了。我可以发誓,这话绝对属实。”
  张淮深一怔,一拍腿,终于下定了决心,朗声道:“好,仆固,你且发一个誓来,说自己拥立光王继位非是私心,纯是内举不避亲。”
  仆固俊大喜,当下发了个重誓。张淮深当下再无迟疑,道:“你明日去见马元贽,就说我决定拥立光王为皇太叔,继承大统。”


  第一部夕阳春雷第五十五章 拥立

  第二日黎明,张淮深和仆固俊两人带着亲兵离营前往长安,入城之后仆固俊径自前去禁苑北军衙署,拥立光王之事是他的主意,用什么说辞甚至假作透露点言外之意什么的还是由他自行掌握为佳,张淮深就不去了,免得在一边不小心对不上话,引起对方疑心。
  两人作别后张淮深回转通化门的营房,去看了看曹品荣,见他还在沉睡,但鼻息已经平稳,面色也好了许多,显见伤势大有好转,再问一下一旁服侍的兵士,得知昨日太医已经来过,开了药,说是伤势虽重,但性命却是无忧,张淮深这才放了心,再去探望其他一些亲友,一路问候过来,才回到自己的处理公务的屋子。常慕德随后跟来,两人正谈着公务,门外一名兵士进来说道:“清源公主求见禄帅。”
  两人都是一愕,互视一眼,常慕德面无表情地站起来道:“小将告辞。”
  除非公事场合,两人之间本不需这样客套,常慕德自称小将已经是隐晦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了,那就是很不高兴公主到访,不管是因情变之事蔑视公主,还是为了芊芊,总之是在表示自己的不满。张淮深不能无视这种暗示,犹豫了一下道:“你不必回避。”
  常慕德微微一笑道:“不了,外边还有事情,小将这就走。”说着不等回答,转身就离去,他这有失礼仪的举动反而使张淮深松了口气,望着他的背影,吩咐兵士请公主进来。兵士离去,不多会儿,外面环珮声响起,公主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
  两个多月不见,公主清瘦了许多,面色也稍显憔悴,显然这些日子里过得并不舒心。张淮深怔怔地凝视眼前的旧爱,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竟忘记该到到门口恭迎,只是站在原地发呆。公主也好不到哪里去,进门之打个照面后就无法举步,直愣愣地望过来,身子也微微有些颤抖。
  本以为经过这么多时候,总可淡忘一些事情,总可以镇定自若,但此刻张淮深发现这都是不可能的,这凝视的短短的一会儿里,从相识到情变的种种一切像是浮光掠影一样在脑海中掠过,直听到对面清脆的环佩声忽得响着,才回过神来,嗓音嘶哑地道:“臣张淮深拜见公主,兵营之中一切简陋,还请见谅。”
  公主嘴唇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停了一下轻声道:“无妨。”
  “公主请坐。”张淮深的嗓子终于回复了正常,低声道。
  公主微微点头,走进了几步,在一边坐下。张淮深用眼色遣退外面的守卫,也坐了下来。两人都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都等着对方开口,房中一时寂静无声。
  过了好一会儿,公主先开口,说道:“方安和把碧痕平安送到禄帅手中了?”
  她这也是在无话找话,因为碧痕就在这间屋子的墙上挂着,一眼就可看到。
  “哦,是的,我在鄜州道上遇上方兄了。”张淮深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含含糊糊地说道:“若不是他来,淮深还不能清楚知道神策军的举动,实是帮了鹰扬军的大忙了,淮深这里先向公主道谢。”
  “能有用了就好。”想是找到了话题,公主轻松了许多,淡淡的笑容映上脸颊:“禄帅为陛下干冒生死大险起兵勤王,我这作妹妹的才该千恩万谢才是。”
  张淮深像是呛了一下,咳嗽了一声道:“为人臣者当尽忠报国,勤王正是淮深本分。”
  他这是想起仆固俊此时正该是在马元贽这里提出拥立光王的事情,要是公主知道自己竟然不顾她皇兄的五子而拥立她皇叔,那又会有什么反应呢,他心头不禁揣揣。
  公主心情转好,微笑道:“能得禄帅如此忠心,陛下想必欣喜,也不枉当年的慧眼识人。”话语一转,她声音低沉了下来:“只是没想到这次变故竟是因为妾府中崔珉私心酿成,妾惭愧万分,此人尚在府中看押,明日就送来禄帅处听候发落。”
  提到崔珉,张淮深心潮起伏不知是何滋味,本来对于此人张淮深既有泄密之仇又有夺爱之恨,应当毫不犹豫地将其处死才能解恨,可是他已经是公主的入幕之宾了,如果将他处死公主会不会伤心呢?悄悄望了一眼公主,但见花容惨淡,显见这些日子里受了不少苦,张淮深怜心大起,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虽然情变之事伤痛了自己的心,但他终究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想到事情已经过去,再怎么处置崔珉也于事无补,何况单就他一人也不能掀起这滔天大浪,心一软,道:“他是公主府中之人,如何处置公主自行决断好了。”
  公主一愕,一丝失望掠过面庞,张淮深看得心中一动,还未及细思,公主已是低头道:“禄帅既然如此大量,那妾就自专了。”
  张淮深哦了一声,心情忽得低落了下来,两人都是微微垂首,房中气氛沉默而尴尬。
  过不多久,张淮深不想再这样继续,又还有一分关心,就道:“这些日子里还好吗?仇士良和豆卢著是否为难过公主?”
  听了这关心之语,公主心情舒畅许多,抬起头来,淡淡笑道:“还好,豆卢著对妾贼心未死,所以只是将妾软禁府中,想逼妾就范。”
  “啊,可恶。公主放心,豆卢著此人我必不让他逃脱,过会儿就向马元贽索要他的人头,为陛下和公主解气。”张淮深想起新仇旧恨大为生气,一握拳,愤愤地道。
  “向马元贽索要他的人头?”公主疑惑地道。
  “是,豆卢著此刻该在石雄的军中,他是仇士良的党羽,马元贽本就未必放过他,我再催一句,这事不难”
  “这妾明白,妾不明白的是禄帅能向马元贽索求此事?”公主解释了一下,接着道:“妾尚不知道眼下局势如何,禄帅可否和妾分说一番?”
  “你不明白?”这下子轮到张淮深疑惑了。
  “是,妾一直被软禁着,直到昨日门外监视的神策军忽然撤离,这才能遣人外出打听消息,只知道前几日仇士良被杀,马元贽和西门季玄成了神策军中尉,而后就是鹰扬军进城了,驻扎在通化门,因为坊间谣传纷纷,语焉不清,所以今日妾前来造访想探求真相。”
  原来她还不知道陛下已经驾崩,不知道我和马元贽议和了。张淮深心道。想想也确该如此,皇帝虽崩,但马元贽密不发丧,议和之事更是私下商谈,本就机密,而公主又是刚刚脱困自然是毫无所知了。但是不是全都告诉她呢?张淮深有些犹豫,这两个消息对于公主来说都可以称之为天大的噩耗,现在公主情绪还不稳,告诉她恐怕她会受不起这打击。可是这渴望的眼神又令他难以拒绝,踌躇了半晌,终于一狠心,告诉就告诉吧,反正这是迟早的事情。
  张淮深缓缓道:“在说之前,公主请先做好准备,可能这消息会令公主极为震惊。”
  公主一下子明白了许多,脸色发白,咬着嘴唇道:“请说吧,不管是什么情况,该知道的总要知道,妾不想掩耳盗铃。”
  “好。”张淮深敬佩地看着眼前的娇弱女子,公主一向坚毅果断,即便是男子中也少有,本就令他极为折心,这时再度见到心下更是感怀,当下不再迟疑,将这几日事情一一叙说,从仇士良求和缓兵直到朔方军突然出兵,神策鹰扬两军握手言和为止,连皇帝之死也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公主,只有已经决定拥立光王之事暂且隐瞒了下来,这并不是不想说,实是事情未定,不想节外生枝。
  公主听得是面无血色,银牙将嘴唇都咬破了,身子摇摇晃晃,但仍坚持着,直到张淮深说完,还问道:“没有了么?”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才再也忍耐不住,清泪滚滚而下,放声大哭了起来。其形其状,凄惨之至,直可令天落泪地同悲。张淮深心下凄然,低声劝慰了几句,公主连连摇头,兀自不停,哭得气喘不上来,身子一晃了,晕倒在地。
  张淮深大惊失色,顾不得其他,赶紧上前将公主抱在怀中,探她的鼻息和脉搏,见并无大碍才放下心来,抱着公主将她放在房内自己的床上等候她醒来。在等着的期间,他久久凝望着公主那熟悉的娇容,心里一片空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思不属,怔怔发楞,时间就在这空虚中一点点流逝。
  近得午时,公主终于悠悠醒来,睁眼看见张淮深关心的眼神,又想起一直疼爱自己的兄长,泪水忍不住又汨汨而下。张淮深叹了口气,找了块帕子给她擦擦眼泪。公主这才发现自己还在床上,挣扎着坐起,接过帕子擦了擦,低声道谢,然后起身。
  两人回到原先的位子上,公主回想一下刚才听到的消息,忍不住又低声抽泣,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的悲伤,哽咽地道:“不管怎么说,仇士良既然伏诛,那陛下在九泉之下至少可以瞑目了,但接下来该如何呢?你要离去,虽然大军还留着,但没有你,几个皇子都年幼,怎么斗得过马元贽、西门季玄这些老狐狸。”
  张淮深心一跳,犹豫着是不是应该把真情告诉她,几番都到了嘴边却还是说不出口。公主看出蹊跷,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张淮深一咬牙,正要开口,门外忽然传来常慕德洪亮而喜悦的声音:“七郎,你看谁来了。”
  张淮深一惊,抬眼看去,门外两个人影闪动,当先进来一人消瘦娇小,面上带着悲喜交集的神情,来人正是之前失踪的常芊芊。
  张淮深一颗心欢喜地都要炸了,忘记身边还有旁人,跳了起来冲了过去,拉着芊芊的胳膊大声道:“芊芊,是你,真的是你?”
  芊芊满含着热泪,却是笑着说:“七郎哥,是我啊。”
  “太好了,太好了。”连着重复了几遍,张淮深上下打量她一番,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除了担心大哥和七郎哥之外什么都没事。”芊芊头摇得和拨啷鼓一样。
  “那就好,那就好。”张淮深从兴奋中慢慢平静下来,转头问常慕德道:“怎么找到芊芊的?”
  常慕德笑着道:“不是找到的,是芊芊自己寻来的。”
  “哦。”张淮深转回来问道:“芊芊,你怎么找来的?这些日子里你在哪里受苦了?”
  常芊芊且悲且喜,道:“七郎哥放心,我没有受苦,那天我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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