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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清儿轻轻捏了一下皋璟雯的鼻子。
这句伯父伯母,只让齐清儿承担不起。
这时,侧殿的门却突然开了,里面抛出来一个臃肿蹒跚的肉团子。
仔细一看,才知道是秦氏。
正殿中的皋璟雯顿时目瞪口呆,这就是伯母么?这样的见面方式真是恒古未有啊。
齐清儿也觉得背心一层细密的汗。
这样从侧殿当中滚出来,指不定皋璟雯会如何作想。
秦氏诶呦一声,人还趟在地上就抱着大腿直叫,“这门槛儿!怎么这么高!”
嬅氏闻声,立刻冲到门边,往地上一看,先是面色灰了几分,才做出准备搀扶的姿势。
齐清儿真是悔了,不该把他们留在侧殿的。
但在皋璟雯面前,那跌倒在地上的必经是她的“亲生”母亲,便也快步走到秦氏身边,搭了一把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道:“母亲,如何也不好好休息,可摔到哪里了没有?”
说着慢慢将秦氏搀扶着坐到了座椅上。
秦氏自知闯了祸,也不敢抬头看齐清儿,不过对正殿中的纯净公主却看了一眼又一看。
像看件稀罕物似的。
绕是没什么心眼儿,本来心情不错的皋璟雯,也被瞅得不自在。
嬅氏也从侧殿当中跟了出来,眼睛一转,道:“正要休息呢,可怎么也静不下心,刚刚入京,什么都觉得新鲜。再说可不是大半年都没见到女儿您了吗?我们躺着也是睡不着,所以。。。。。。”
齐清儿按在秦氏身上的手,微微的一僵。
在公主面前他们就这般语无伦次,行动鲁莽,若是哪天见了皇后,还不知道会捅出多大的娄子来。
她轻轻地沉了沉气,回复了脸上的平静,道:“睡不着也罢,我让府上的下人带着你们逛逛府上的院子吧!”
说完便示意让竹婉带出去。
皋璟雯却道:“那不如我们一起到花园走走吧,有些早春的花都已经开了。”
秦氏闻言扬眼瞧了瞧皋璟雯,“我同意,我同意,坐了五天的马车,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秦氏高调粗哑的嗓子让皋璟雯微微一震。
但随即又扬起了笑脸,道:“雨姐姐,伯母真有趣。”
秦氏小鸡啄米般的点头,看着皋璟雯比看着齐清儿还亲。
齐清儿顿时觉得额前冰凉凉的,不知是冷汗,还是叫外面吹进殿中的风给吹的。
只得带着璟雯还有嬅勇戴夫妇来到院中。
可这白玉般的亭落,是这夫妇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秦氏指着一旁青一色形态丰满的假山,就道:“这山如何长在这里,京城我虽没有来过,但我知道这样的岩石只有我们刺州那一带才有的。”
皋璟雯闻言噗嗤一笑,“秦伯母,你这就不知了吧!这京城当中很多人家都爱这样的岩石,所以取来放在院中作假山,供赏玩。”随后又看着嬅勇戴道:“嬅伯伯应当知道的,我听雨姐姐说,早年您常带着雨姐姐来京城,当是见过这样的假山。”
嬅勇戴身子微颤。
他什么时候来过京城?
长了个心眼当下也没急着回答,先瞧了齐清儿一眼。
随后道:“是,那个时候京城还不似现在这般繁华呢!”
这人啊,在飞上枝头之后,总不是恰好的收住口。这京城快有几十年没有变了,当年是如何繁华的景象,现如今还是一样的。
皋璟雯自然也知道,京城和她小时候记住的,没有什么区别。
齐清儿看着皋璟雯神色僵了半饷。
忙道:“父亲,母亲,我让竹婉陪着你们,公主殿下来了之后连茶都还没喝上一口呢!”
嬅氏道:“对对,也是,总不能让公主殿下陪我们逛园子。”
同时齐清儿捏了捏皋璟雯的手。
要是再这样逛下去,指不定那嬅氏夫妇还会说出来什么。齐清儿宁愿自己说话做事前后不一,也不能让皋璟雯再和他们多呆一秒。
皋璟雯感应到指尖的压力,她看了看面看的齐清儿,又对着嬅勇戴夫妇道:“我好像真有些渴了,嬅伯伯,秦伯母,我改天再陪你们。”
秦氏连连道好,嬅氏小鸡啄米。
齐清儿真是一眼都看不下去了,拉着皋璟雯回到了正殿。
谁料皋璟雯一把将齐清儿搂进了怀中,“我明白你现在的感受,当初你家落末的时候,他们只想着如何把你卖了,如何能够换来更好的前程,完全没有体会你的感受,对你又是绑,又是逼的。如今你过得好些了,他们就迫不及待的想来和你分羹。实在也是父皇的意思,你不得不重新和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雨姐姐,你对他们已经够好了。”
皋璟雯抱着齐清儿说了一通。
然她嘴上是这么说,心思却还是嬅勇戴夫妇身上,她怎么瞧都没有瞧出他们之间有任何血缘关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一章,长鞭如蛇
长相就先撇开不说,行动举止也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照理来说父母养育这么多年,孩子身上总会沾染上父母的性子,而在嬅勇戴夫妇身上,皋璟雯没有看到半分和齐清儿言行举止相似的之处,相比之下齐清儿更像是大家闺秀,一言一笑都透露着高贵。
同样搂着皋璟雯的齐清儿,并不只皋璟雯肚子里面在想些什么。
拍了拍皋璟雯的背,道:“不论如何他们都是我的父母,照顾他们是应该的,只是他们不知京中礼仪,让璟雯你见笑了。”
皋璟雯爽朗地直起身,笑眯眯道:“哪有!”接着微微蹙了蹙眉。
纯净公主坐了大概一时辰才走。
彼时院中嬅勇戴夫妇已经没了人影。
齐清儿问了从院中回来的竹婉才知道,他们将这花园给翻了遍,看到朱墙上的壁画差点没有给拆下来,连游廊下悬挂的喜鹊透雕风铃也拿在嘴里啃了啃,说是确定一下是不是真银的。
这么大个郡主府,走马观花式地看一遍。
“现在如何,可是歇下了?”齐清儿拿胳膊撑在案几,揉着太阳穴,只觉得头疼。
竹婉颚首,“如何还能不歇下。奴婢这还是有功夫在身的,陪着他们这般折腾,女婢都觉得累,他们如何能够不累。”
齐清儿拉过竹婉的手,“让你幸苦了。”
“郡主这话说得就见外了,婢女之前过的日子可比这个幸苦百倍。奴婢只是看不惯嬅勇戴夫妇的样子,躲在门缝里面看公主,还从侧殿中摔了出来,亏得来的是纯净公主,不是别人,要不然早给人拿了笑话去了,郡主日。后面子上也过不去。”竹婉边说边将手从齐清儿手中抽出,落在齐清儿肩上,轻轻捶着。
齐清儿听着,只觉得心情沉痛。
脸色也开始变差。
最后,她轻轻道:“没有退路了,嬅勇戴再怎么难伺候,我们都必须好好待见,先忍忍吧!”
她这话刚落,面前跑来一个婢女,手舞足蹈的神色匆忙,进门时差点没在门槛儿上绊了一脚。
齐清儿见状,蹙眉道:“什么事,这样没有分寸,喝口水慢慢说。”
婢女跑得口干舌燥,气喘吁吁的也说不出话,喝了好大口水后,方道:“郡主。。。。。。柴房……不好了。。。。。。。那,柴房里的。”
“你先喘口气,一次性说出来,别这么吞吞吐吐的。”竹婉打断了婢女的话。
婢女拿手按在胸口,猛地吸气吐气,好半天才平稳了些,道:“郡主快去柴房看看吧!夫人现在正在柴房呢!”
夫人?
秦氏?她不是歇下了么?跑去柴房做什么了?
齐清儿顿感气血上涌,忙道:“她在那里干什么,把你急成这样?”
婢女跺了跺脚,咬唇道:“不知怎的,夫人发现了被关在柴房里的流云,就非要将她拖出来问个究竟,结果……”
“结果什么?”齐清儿逼问。
婢女却涨红了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想来也问不出什么,齐清儿起身忙向柴房赶去,竹婉紧随其后。
人还未到柴房,远远的遍听见鞭子抽打的声音,还有女子惨烈的哀求声。
鞭打声更是一声更比一声高。
响亮的回荡在馥雅郡主府中,唯恐天下不知一般。
齐清儿心下猛地收紧,加紧脚下的步子,赶到柴房时,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血色。
只见流云被绑在一根木架上,身上只留了一件薄薄的寝衣。浑身湿透,身上是明显的鞭痕,很多地方早已经皮开肉绽。
被鞭得裂开的衣服段子斜斜的挂在身上,露出血肉模糊的内里。
身下的地面更是血迹斑斑。
旁边几个空空的水桶,想来忍受不住晕过去又给泼醒。
而秦氏,正坐在一旁的长椅上,趾高气昂地一边拿手指尖剔着牙缝,一边舞动着手里的长鞭。
见到齐清儿只是略显惊讶,手里的皮鞭却没有要消停的意思,看准了齐清儿正看着她,上前扬鞭对着流云的腰部就是一记。
响声震天。
流云痛得只呜了一声便晕了过去,腰处的衣衫被扯下一片,里面一道显目的鞭痕瞬间由浅红变得青紫,高高凸起。
鞭声震得齐清儿的耳膜嗡嗡作响,“母亲,你这是在干什么?!”齐清儿上前阻止。
秦氏却一捋鞭子,满脸诧异道:“女儿你太心慈手软,这样的人光关柴房是没用的。”
齐清儿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看着旁边一个垂目颤抖的婢女道:“你过来,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婢女抖着声音,看样子早被秦氏的鞭子给吓坏了。
她道:“夫人经过柴房时看到了里面的流云,便问奴婢是怎么一回事,奴婢只知流云是奸细,所以被关着。夫人问,奴婢便告诉了夫人。。。。。。”
齐清儿深吸一口气,冲着柴房周边围观的婢女们看了一眼。
竹婉立刻会意,上前支走了围观的婢女,只留下秦氏一人,和被绑着已经晕过去了呼吸浅弱的流云。
秦氏不解,扬眉道:“女儿啊,这种奸细就该抽,打残了才好,指不定哪天她就从柴房跑出去了,你都不知道,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的。。。。。。”
秦氏边说边跨着腿,挥动着手里的鞭子,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齐清儿闭了闭双目,尽量压住火气,道:“那是不是将人打死了,你才满意呢!”
秦氏闻言,道:“打死了更好。”我可容不得任何人破坏了我和我夫君嬅氏下半辈子的好日子。
后面一句话,她想了想还是吞在了肚子。
抡起鞭子准备再抽一记。
齐清儿沉声道:“竹婉。”
下一秒,秦氏的手就被竹婉折到了身后,鞭子啪一声落在了地上。
“怎。。。。。怎。。。。。。怎么回事?你这死丫头押着我干什么,我可是你们郡主的母亲,府上的夫人,给我松开!”秦氏挣扎。
齐清儿蹙眉看了一眼柱子上奄奄一息的流云,转身看着秦氏道:“你不好好在房中休息,竟给我生事。”
秦氏一听愣了。
顿足道:“我如何是在给你生事了,你我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子,你也是清楚的。你留着这个小贱人在府上,明知她是奸细还把她关在柴房里,吃的用的一应不差。你留她一口气,那才是生事呢!”
“秦慧茵!”齐清儿咬牙切齿。
事情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不受控制。
她对着竹婉狠狠道:“夫人累了,带她回房休息,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在府上随意走动。”
竹婉颚首,二话不说便将秦氏带回了早给嬅勇戴夫妇准备好的厢房,又派了三四个婢女好好在厢房外看着。
齐清儿站在柴房外,天旋地转的站不住脚,依着墙壁才能够勉强站着。
面前血淋淋的流云,让她作呕。
耳边充斥着十岁那年流放时,那些罪恶的官人在她和她母亲身上落下的鞭打声。(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二章,谁的葬礼
“郡主,郡主……”
齐清儿抬起模糊的双眼,这才发现是已经折回来的竹婉。她费力地再次看了一眼流云,道:“快把她从柱子上解下来。”
竹婉照做。
“去请太医,让华驮亲自过来一趟。”齐清儿继续道。
当御医华驮赶到的时候,流云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华驮诊了脉,道:“没用了,还是准备后事吧。”
“先生难道不要试一试吗?连药都不用配了吗?”齐清儿站在床榻边,追问道。
华驮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摇头沉声道:“长鞭伤及机理,尤其是腰上的那一记,断了她的主脉,我就是配了药,也只能拖延一两天,要救活她是无望了。”
齐清儿垂目,点了点头,道:“罢了,劳烦先生过来一趟。还望先生不要向外人提起。”
“这是自然。”华驮顿了顿胸,重新看着齐清儿的面孔道:“只是郡主如何就失了手呢?”
面对这个问题,齐清儿掩面不欲回答。
难道她要说是她的“母亲”故意抽死了流云么?
竹婉见状,道:“流云已经这样了,先生问多了也是无用。有一些隐情,先生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华驮虽为祁王一党,但对于齐清儿,他不是十分了解。
对于竹婉的话,他略点了点,不再多问,福了福礼,缓身离开。
齐清儿看着华驮走远之后,道:“竹婉,以你的功力,能抚平流云身上的伤口吗?至少不要让人察觉出来。”
竹婉望了一眼躺在床榻上的流云道:“脸上的伤痕没有问题,至于身上的奴婢尽力而为,有些太深的,奴婢也力所不及。”
“你尽力而为吧,希望能瞒得过去。明天我就去向皇后请罪。”齐清儿边说边起身往主卧走去。
竹婉瞧了一眼床榻上的流云,见其尚且安妥,便随在齐清儿身后,道:“真的非走到这一步不可吗?郡主这样去见皇后,她指不定会故意让郡主难看。”
两人走在抄手游廊下,齐清儿望了一眼被秦氏打乱的风铃,道:“就算是被皇后戏弄,我也是要去的。且不说流云是跟了皇后多年的宫女,皇后当时将她赐给我时,可是当着皋帝的面。如今却死在了我府上,我不自己去请罪,难道要等到皇后发现了之后,再拿这件事来压我么?若是皋帝问起来,我们就是有理也说不清的。”
竹婉边听,边伸手整理了风铃。
发出的清脆声,夹杂着暮色的气息,还有这灰暗一色的亭落,听上去竟是显得刺耳了些。
竹婉道:“嬅勇戴夫妇可是刚刚才到府上,便出了这样的事,以后该怎么办才好,总不能将他们一直关着,必经明人眼里,他们还是郡主您的父母啊!”
齐清儿将身子依靠在廊柱上,“关是必须要关的,以后不要让他们出府就是,他们有任何需要都满足他们,今天这样的事情绝对不可以再发生了。还有老爷夫人还是要叫的,称呼上不能让人落了口实。”
“是,郡主。”竹婉颚首。
这一夜齐清儿睡得特别的不安稳。
如果皇后知道嬅勇戴夫妇是什么样的人,那皇后的这一出算是赌对了。光是嬅氏和秦氏两人的品性就够齐清儿受的。
如果时光倒流,齐清儿真想回去好好抱一抱她真正的父母亲。
只是,这就是一个不找边际的梦罢了。
齐清儿翻了个身。
依旧不能入睡。
她睁眼看着帷幄上的红绫,路远马亡,殊途同归,或许她真的不应该在乎得太多。正如祁王的意思,京城本就是个肉弱强食的地方,她一旦软弱了,怜悯了,那被分食的那一个就是会她。
夜深。
月光悠长,从窗棂的缝隙中渗入,飘落在地上。
是什么时候睡去的,齐清儿不清楚的。
但接下去的这个梦,让她汗流浃背。
梦中,她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哀痛地看着城墙之下的浩浩荡荡的送殡队伍,白色纸币漫天飞舞,锣鼓声震耳欲聋。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遥望天际,天色阴暗,乌云形成强压之势。
顷刻,豆大的雨点扑面而来。
大雨中是祁王的身影,他越来越近,近到伸手就能触碰,却怎么也抓不住。
他浑身是雨水,雪白的衣襟上有着明显的血迹。
鲜红的颜色顺着蜿蜒而下的雨水,在他白色的衣襟上画着慎人的图案。
“清儿,你不该质疑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我们未来的江山……”
声音像是从天空中倾斜而下,带着雨水的拍打声。
齐清儿突然的害怕,她往后挪身,身后却是高耸至于肩齐高的石墙,她无处可退,只得看着祁王的身形越逼越近。
突然,她被扭转了身躯,脑后有一双大手强按着她俯头,望向百仗之下的送殡队伍。
耳边祁王的声音在继续,“清儿,他死有余辜,你又何须给他安排如此隆重的仪式。”
她试图挣扎,但毫无作用,耳边是祁王冰冷的气息。
她不得不看着殡仪,喃喃道:“他曾是一国之主,一代帝王,给他这样的送殡仪式是应该的。”
“是吗?那我呢?清儿,你是不是也会亲手给我同样的葬礼?”祁王的身影虚无却坚硬,声音亦是如此。
齐清儿动不了身子,亦不能回头。
她想看一看身后的祁王,他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想确定身后的这个人就是她心中藏了多年的俊昇哥哥,可是无奈整个人被控制得不能动半分半豪。
唯有内心的不甘与茫然,充斥着她的整个躯体。
突然间,大雨磅礴,与天色连成一片,带着轰隆隆的雷声,以及刺眼的闪电。
齐清儿感到身体的悬空,下一秒,当她发现的时候,面前是百仗的高墙,她与他均在高墙之外,身下是迅速坠落的雨水,以及模糊到几乎不可见的遥远的地面。
耳边冰凉的气息再次传来,“清儿,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葬礼是我们两个人共同的葬礼。”
话音尚未落定,她感到了强烈的失重感。
她仰面朝天,身下是祁王的身躯,冰凉而僵硬。
他们同时坠落,速度超过了雨水坠落的速度,很快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