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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净猜测:“你的?”
他没说是谁的。
“男人的。”
张探毫不客气,也不管她身上有伤,用力一拽领子,把她的头弄出来了,衣服太紧,她的脸颊蹭了点儿红。
林净心思不在伤口上。
在衣服上。
她只闻到压在行囊放久了的味道,没晒过太阳,有点湿气味,还参杂了点浓烟,她揪起衣领闻了闻,说:“臭男人,臭衣服。”
他嗤笑了声,扫了她几眼,道:“嫌臭别穿,最好光着身子出去遛遛,让大家伙儿好好看看你,你不就想这样么?”
林净不答。
他捋紧袖子,袖子长,不好穿进去,卷成一截:“抬起手来。”
林净抬手,没几秒,她疼得弓起身,又放了下去。
张探沉了几秒,知道她抬起不来,干脆抓着她的手腕塞进袖子里,塞完一个,她就抽搐一声。
“有力气么?”张探说。
他这不是废话么,她被打成这样,能有什么力气。
最后说。
“有气无力。”
张探笑着。
“忍着点儿,就好了。”
“嗯。”
张探盯着缠满绷带的手,问:“还疼不疼?”
林净摇头:“还好,现在不是很疼了。”又想起了什么,问:“阿苟他们呢?”
穿好了,张探把衣摆拉了下来,头发还贴在衣服里面,怕蹭到伤口,又把头发掏出来,说:“还在陡坡下面,看着那个男人。”
林净担心他会逃:“看紧了么?”
“嗯。”张探看她,才发现她嘴角破了皮,脸上还蹭了点土,脏兮兮的,笑了声,说:“放心,跟你打完架,半死不活的,也跑不了,被绑着。”
林净斜眼看他,没说话。
张探擦了擦她嘴角上的血,问:“他还伤你哪里了?”
林净摇头,说:“没有了。”不过那人下手真狠,她根本躲不了,光这几刀都有够她受的了,她想了想,说:“我也没白挨刀,我也打了他。”
张探一笑:“打了他哪?”
林净:“本来想踹他裤裆的,踢着他肚子了。”
张探说:“不错。”
林净回想起那人不要命的扑到她身上来,又割她好几刀,差点掐死她,待会儿她得亲自去收拾收拾他,林净想。
她低头看了一眼衣服,才发现是件白色的T恤,很宽,衣领是圆的,领口却很小,不像是男人的穿的衣服,中间有个几个图案,印着几朵红色的花。
像女人的衣裳。
林净睨他:“这衣服不像男人穿的。”
张探找来一根橡皮筋,一次性的,黄颜色,像菜市场绑菜用的,把她头发捋起,拽紧她一把黑发就往上提。
他嗤笑一下:“哪里看出不像男人穿的?”
“有花。”
张探皱眉,倒是没注意过衣服上的图案,往她身上瞧着,胸口下边,的确有几朵红花,又笑着问:“男人不能穿有花的衣服?”
林净想了想说:“也不是,比较少,看着特别。”
“那这样的,像谁穿的?”
“闷骚男。”
张探没应她了。
林净的头皮被他扯得发麻,颤了下,他五指插。进她的发,松散后用一根绳子绑紧,技术差,也不管有几根头发掉出来。
“几天没洗头了?”张探问。
“两天吧。”
张探问:“忍不忍得了一个星期不洗?”
他这是明知故问。
林净说:“忍不了。”
实话。
张探冷道。
“忍着!”
林净没吱声了。
头发还被他揪着,胸口突然一阵麻,疼的身子都在剧烈抖动。
头发绑好了,皮筋松松垮垮的,张探没理,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还皱着眉头,淡淡问:“很疼?”
林净的额头的渗满了汗水,她用布擦了擦汗,疼懵了,咬着牙齿,背上刚缠了纱布,只能侧着身躺了回去:“没事儿。”
没几秒,张探的手机响了,拿出来看,皱了下眉头,林净听声音,是阿苟打来的,那边说了几句话,手机声音太小,她只听见什么,昏过去了,醒了。
林净看他握着手机,是部老款机,按键的。
这手机,挺耐摔的。
阿苟那边还喋喋不休说着什么,他没应,往陡坡那边看了会儿,说了句“好”才关掉手机:“阿苟打电话过来,说那人昏死过去了。”
林净问:“昏死?”
“嗯,不过醒了。”
张探下车了。
林净说:“那你去吧。”
张探关上车门:“你好好休息,我过去看看。”
“好。”
***
张探回到陡坡下面,距离有十几米,阿苟闲着没事干,拿着一根棍子拨石头子儿,一看他过来,赶紧起身跑了过来,蔡明留在原地看着那个男人。
等人过来时,张探点燃了一根烟。
阿苟跑过来,气喘吁吁的,弯了下身,才站起来:“哥,林净姐她伤怎么样了?”
张探呼出一口烟,说:“没什么事,刚处理好伤口,在车上休息。”
阿苟想起那男人扑到林净身上就觉得来气,又想起她躺在地上的情形,忍不住想哭,骂骂咧咧的:“这一刀上去得多疼啊?她没哭吧?”
“没。”
阿苟说:“林净挺坚强的。”
是坚强,也挺勇敢。
张探想起在车上那会儿,问她还伤着哪了。
她说:“没有了。”又说:“我也没白挨刀,也打了他。”
他问:“你打他哪?”
她想了想说:“想踹他裤裆来着,踢到他肚子了。”
那男人,还真得感谢她。
一脚要是真踹过去,没准还能让他断子绝孙,绝了后代。
真不像个女人。
没往那边走,而是去了草坪,那里有口老水井,很旧,看着有些年份了,用泥石头围成一圈,边上还有个洞,一看就是当地村名整的。
张探叼着烟,握紧铁靶,向下晃动,来回舀了几遍,有井水从铁口流了出来,他伸手过去,水很清凉,淋在他手掌,洗净血渍。
过了会儿,才问:“那人怎么样了?”
阿苟说:“估计摔下去的时候就伤着了,也没什么力气,昏死过去了,刚刚才醒来,一直跟二哥求饶呢,二哥没理他。”
张探甩干水,呼出一口烟:“那车里的,跟他什么关系?”
说的是死了的那个。
阿苟道:“问他,说是他哥来着。”
张探皱眉:“亲哥?”
阿苟摸了摸脑袋,他没问清楚,也不知道,嘿嘿笑说:“好像是吧,不是亲的就是表的,要不然就是堂哥。”
张探没做声,往牧马人那边看了几眼,群山围绕,离得不是很远,能看到车里面的林净,躺在座椅上安安稳稳的,没什么动静。
阿苟想起跟二哥刚才盘问了那人的事,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说:“问他了,说就是来这儿旅游的,路上喝了点酒,想着这无人区没什么交警,就开车误事了,翻了车,本想喊人过来的,见我们来了,才躲在车后面,以为我们是什么犯罪团伙,才想拿刀自保。”
张探没说话,这事不像普通酒驾案那么简单,要么真的就是背包客,要么,就是他撒谎了。
阿苟屁颠跑过去,也去舀那口井,水声沥沥,哗啦哗啦的,挽起袖子,洗了把脸,水清澈的很,嘴巴沾了点井水,舔了舔,还挺甜的。
又道:“我看这件事,估计就一普通酒驾坠车。”
张探没再看,回过头,吐着烟圈,淡淡道:“怕就怕这件事没这么简单。”
阿苟埋在水里,听闻他话里有话的样子,没喝了,抬起头:“哥,你是不是觉得,这事跟陈文汉那帮人有关?”
“嗯。”
“那现在怎么办?”
张探眯了下眼,掐灭了烟,往陡坡那边去:“走,先过去看看。”
☆、第34章
牧马人车内。
林净睡了一会儿,又很快醒来,折腾累了,手枕着头靠在车窗上,一不留神就往下滑,疼懵了,醒了之后没有动,一直睁着眼睛看天。
她下车时,下意识地摸了下口袋,扁扁的,不免皱了下眉头,那剩下的半包红塔山没有了,是被谁顺走了?
“谁拿了我的烟。。。”
捏了捏缠满绷带的手,眯眼往陡坡那边看过去,打她的那个男人,坐在那辆越野车上,奄奄一息的,张探单脚跪地在他面前,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背着光。
阿苟跟蔡明站在旁边,几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她看了几眼,没再看了,正想回车里继续躺在,阿苟侧身的时候就看到她了,惊喜地朝她挥手喊着话:“姐,你要不要过来?”
林净松了手,没答应也没吱声,算是默认了,转身从车里面拿了一瓶矿泉水,揣在怀里紧紧的,慢慢走过去。
张探几个人围着那人发问。
林净看了一会儿,站着累,挑了个可以坐的石头子儿上,一屁股就坐了下来,拧着矿泉水,根本使不上力,又疼又酸,想着用牙咬。
阿苟见她过来,赶紧跑过去,问:“姐,你的伤还疼不?”
林净淡淡笑了下,漫不经心地抬眼瞄他几下:“你说呢,要不要我在你身上弄几刀试试疼不疼?”
阿苟摆手:“别,我错了我错了。”
林净笑哼了声,弯着身子。
阿苟看她换了身衣服,看到上面的红花,有些惊讶:“哎,姐,这你的衣服吗?”
林净说:“张探给的。”
阿苟嘿嘿笑:“难怪,我说这衣服我咋看着这么眼熟啊。”
眼熟。
林净笑哼了声:“他女人的衣服。”
“什么女人?”阿苟摸摸脑袋,正想说什么,林净已经走开了。“不对啊,这衣服是我批发给探哥的,嫌弃太娘炮就没穿过了。”
***
张探正揪着那人的领子,带着一丝阴狠盘问:“你要想活着回去,最好给我老实交代清楚。”
那男人求饶着:“大哥,我交代什么呀,我说得都是真的,我跟我哥就是来这里的旅游的,酒后驾驶,翻车了。”
张探说:“少他妈给我扯东扯西的,到底认不认识陈文汉!是不是他指使让你们一路追过来。”
陈文汉。。。。
林净心骤然一紧,捏着塑料瓶没了动作,听这名觉得挺耳熟,想了会儿,想起来了,陈文汉。
叶海。
不就是。。。长江旅馆旅客的其中一个人么?
男人吓得魂都飞了:“几位大哥,行行好吧,放了我成吗,我真不认识你们说的什么陈文汉,我压根就不知道啊。”
蔡明弹弹烟灰:“认识还是不认识呢?”
男人道:“真不认识,你看我这么实诚,哪像会说假话的人啊。”啊了声:“我好像认识一个叫方文汉的人。”
蔡明:“。。。。。”
张探:“。。。。。”
“啊对对对,姓方!”
林净给他下套:“方?”
“对对。”
嘴唇干,没什么水分,林净舔了舔嘴角,不疾不徐地抿了下,看着地上的男人,云淡风轻说:“姓方的都不是好东西。”
男人愣了下,没想到林净还会帮她说话,他真是见识到世界上真有宽容善良的人,割了她几刀,不但没报仇,还帮着他,立马接她的话:“是啊是啊,姓方的都是不什么好东西,我就有一哥们姓方的,现在蹲牢呢,知道判了多少年吗,终身监。禁啊,杀了五人,还犯了强。奸案,强。奸的都是未成年少女,这种人就是社会上的败类啊,不会有好下场的。”又嘿嘿一笑朝蔡明一等人说:“这姐们一瞧就是会识人。”
蔡明吐着烟圈,话里有话:“是挺识人啊。”
林净笑着:”那你看,我像好人吗?”
男人猛点头。
林净眯了眼。
“姓方的都不是好人,对吗?”
阿苟:“。。。。。”
他又点点头:“没错没错!”
林净收紧风衣,语调一转,凉凉说:“你眼神不太好。”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
张探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缓缓道:“她可不是什么好女人。”男人一脸懵逼,刚想开口,他人已经摸摸鼻子站起来,让道了。
又有一人来了。
男人不知所措,不知道哪儿说错话。
阿苟一副想揍死他的模样,慢慢地蹲在他面前,掐着他脖子,笑眯眯问:“老兄,你刚刚说谁?什么汉?来,给我再说一遍。”
男人看他几眼,磕磕巴巴说:“方,方文汉啊。”
阿苟用力一拧,男人痛得掉眼泪:“方你个死人头啊,找死啊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别侮辱了我的姓好吗!”
林净忍不住笑出了声。
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短刀,张探跟他扭打时,给一脚踢飞了,踢到沙子里边,上面还沾着血,沙土也染红了。
有意思。
林净口渴,边拧矿泉水瓶盖,一边问:“报警了么?”
蔡明说:“没打。”
拧了下,没拧动,刚想放下,张探伸手就顺走了,捏紧瓶身,帮她拧开了,递到她手里,淡淡道:“伤口别沾到水。”
“嗯。”她接过了水,接水时还摸到张探的手掌,是热的,很结实,灌了几口,林净没什么情绪,说:“打吧。”
另一边,男人正抱住头:“哥,原来你姓方啊?”
“操!还说!”阿苟又一巴掌呼过去:“还说!再说把你嘴巴打烂你信不信。”
男人道:“方哥别,你别打烂我的嘴,我靠脸吃饭的啊,我不知道你姓方,知道你姓方,打死我都不会说的。”又指着林净哭丧脸:“就是这个Bitch在给我下套呢,利用我说方哥不是好东西。”
阿苟又一巴掌:“瞎逼逼什么呢你!”
林净无声。
张探旁观着,没插手,看了一会儿,瞧着她,说:“他打你哪儿,你就打回去,划你一刀,还两刀,踢你一脚,还两脚,不急,打完了再报警。”
林净无声。
他的言语坚定,黑白分明的眼睛也是带着野性的,跟“你认命了?”是同样的口气,他问她认不认。
于是,她说了,她并不认命。
水喝了一大半,清凉不少,林净拧紧瓶盖,瞟了他一眼,笑了声,说:“看不出来,你也挺狠的。”
张探说:“你也不像是个会放过他的好女人。”
林净看着他,不说话。
太阳还很大,他站的地方,刚好迎着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掠过他的脸,就连他鬓角下的白须也泛着光,她坐在他身下的石子儿上,白灿灿的照在他身上,化成一个阴影,笼罩着她。
林净的脸也是凉的,沉了两秒,看着那个男人。
没由来得笑了声。
原本是想放过他的,她也没什么心情,听他这么一洋气的称呼她名。
Bitch!
放人,没戏儿了,揣着水瓶走过去,表情淡淡的,示意不远处:“阿苟,去,把地上那刀帮我拿过来。”
“好嘞。”阿苟屁颠跑过去捡。
男人见她这么冷静,就知道摊上事儿了,赶紧说:“姐儿,别拿刀,你误会了,我没骂你,我真没。”
“姐,刀脏了。”
林净没在意,接过短刀,把血蹭在男人的衣服上,蹭干净了,刀亮堂堂的,很锋利,一看就是刚买的:“阿苟,把他按住了!”
阿苟拖起他,脚一踢,那男人就躺在她面前,躺直了,又把他手放在背后,坐在脚上压紧,以防他乱动。
男人吓得滚瓜尿流,两眼泪汪汪的,双脚双手都被绑紧了,这不任人宰割是什么,想着要死在这鸟地方,跟张探蔡明求救:“几位哥,救救我,救救我啊。”
张探摸出打火机,笑了笑,说:“我可救不了你。”
林净抬眼皮,看完他点烟,撰了“红塔山”三个字的烟,稳稳当当夹在他指尖,他的手修长极有力,骨节分明,都是厚厚的茧子,摸上去却很宽厚。
没再看,她静了几秒,单膝跪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刚刚说的,Bitch!是么?”
男人:“。。。。。”
林净笑了:“什么意思,给我好好讲讲。”
“是,是美女的意思!”
林净一刀面拍在他脸上,拍的“啪啪啪”响:“你侮辱我智商,还是把我当文盲呢?Bitch,兄弟读书读的挺多的啊,骂人都带着英文的呢!”
男人道嘿嘿笑:“没,没读多少,就读完高中。”
又一刀拍过去。
***
陡坡上,阿苟跟林净收拾男人。
张探跟蔡明去了十几米外的草坪,无人区草原上,浓雾淹没了山野、淹没了河川和道路,雄鹰傲视苍穹,搏击长空在蓝天盘旋着。
蔡明问:“报警了吧?”
张探说:“嗯,半个小时后就来。”
挑了个平坦的地儿,两人一同坐了下来。
张探抽出两根烟,递给蔡明一根,一根叼着嘴巴上,摸着打火机点火,有风,一燃一灭,几秒后,烟着了,又给蔡明点上。
蔡明吸了一口,笑了笑:“红塔山?”
“嗯。”
两人都吐着白缕烟圈。
蔡明听言,难免惊讶:“我记得你不抽这烟,抽南京。”
张探一时接不上话,捏了捏烟头,软硬相并。
像个女人。
硬起来,很硬,软起来,很软。
“换换,有就抽,这烟味道不错。”
蔡明没声,自然觉得没那么简单,张探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除了抽南京,还真的不会碰其他的烟,执着如此,连同他人也是这样,别人给他递烟,要么不抽,要么就只抽那烟,几个兄弟都知道。
“阿苟买的?”
张探说:“不是,林净的烟。”
给她上药时,从她衣服上掉出来的,他拿走了。
蔡明扭头看林净那边。
明了。
他心里过不了那道坎,他也一样,两年前,在格尔木,他与心爱的姑娘相遇,相识,相知,不得已离开,何尝又不是一道不能揭开的伤疤。
不知他远方的姑娘。
过得可曾好。
过了会儿,又问道:“怎么跟她认识的?”
张探眯了下眼。
他望着天,淡淡问:“你说林净?”
蔡明点点头。
张探说:“在日隆认识的,我跟阿苟住的那家客栈,她也在,我们这趟来日喀则,她帮我们带的路,互利关系,她是背包客,来这儿登山的。”
蔡明又吸了口烟。
大致明白怎么个回事了,又想之前翻车的事,道:“这次的事,你也认为跟陈文汉有关系?”
“不好说。”
可当他想起,那人持刀扑向林净时,又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了。
尽管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