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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手朝歌-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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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崔!你小子来得太慢!”
    不远处,豪爽的大嗓门熟悉地开始嚷嚷:“伸长脖子等你半天了!”
    一袭暗红的旧披风,还有从南谯府军校尉身上扒来的二手盔甲和二手剑,都不能掩盖正在向伊崔大步走来的青年身上,那蓬勃的朝气和给人无限信心的希望。纵然全椒县城一派空荡荡的死寂,然而燕昭一露面,便令人觉得压抑苍凉的气氛全散,他就如这正午的阳光一般,驱散浓雾,给人热烈而旺盛的希望。
    看见燕昭,伊崔始终紧抿的唇角方才向上勾了勾,露出一点笑容:“属下在此给燕爷赔不是。”说着他便抓住牛车的边杆,吃力地起身,欲要下车。
    燕昭见状,立即加快脚步:“乱动什么,我来扶你,莫要摔了!”说话间,伊崔的半个身子已经探了出去,因为下半身只有一侧能使上劲而摇摇欲晃。他本就瘦弱,这样一来更显得立马要摔下来一般。燕昭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扶他下车,呵责:“你小子得了!盛三,把你们公子的轮椅搬来!”
    驾车的盛三傻眼:“燕爷,小的没、没带啊!”
    “那东西笨重又巨大,牛车挤不下,阿黄也拉不动,”刚才的动作让伊崔感觉吃力,他喘了口气,然后从坐处下方从容摸出两根长长的手杖来,对燕昭道,“我是残了,又不是废了。烦你多扶我片刻,容我拄着这东西走过去罢。”
    他高而瘦,不同于燕昭豪壮疏阔的浓眉大眼,伊崔的眉目精致清雅,鼻梁高挺,长眉入鬓,是最好看的那种世家公子模样。风轻轻拂过他的衣袍,他瘦得好像不堪清风吹拂,马上就要飘飘然飞走一样。
    这个人只是站在那里,就是一副极为赏心悦目的画卷,然而他一走起路来,便完全破坏了这种美感。左右不协调的一颠一跛,右侧长裤仿佛空荡荡一样没有腿,更不能灵活弯曲膝盖,只能借助两根手杖支撑住腋下,双臂和左腿用力,拖着那条裹着鞋袜的残缺右腿缓慢向前挪动。
    燕昭扶着他往前,并不因为全椒百姓从窗子里探出的怪异目光而难堪,当然也没有人知道他心中深藏的刺痛。他没有告诉过伊崔,自己不喜欢看他走路的样子,因为每一次见到,就像在提醒他自己的无能,如果不是他找不到能解那种毒的大夫,伊崔的腿也不会因为那支恶毒的箭矢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但他想伊崔洞悉了他的心思,因为走路的时候,伊崔一边在观察着全椒县城的情况,一边同他温言建议:“阿昭,你瞧见了,我的情况不足以支撑着随你东征西战,你必须要一个能替你在前方把握局势的谋士,我听闻薛大先生此时正在来安,你可有派人去请他?”
    “我亲自去了两次,皆吃了闭门羹,说是卧病在床,不见客。”燕昭颇为无奈地回答。又见挚友已经气喘吁吁,脸色却几乎不见红润,知道他体力向来不济,半日的奔波已经很让他劳神,一到全椒又立即费心费力为自己谋划来日,他心中难受,冲口而出:“阿崔,来日站稳脚跟,我要把能召来的神医全给你招来,非把你的身子调养好不可!”最好把那早已不抱希望的右腿彻底治好!
    伊崔笑笑,难得调侃一句:“待燕爷将来名头打响,前来归顺效力者趋之若鹜,指不定有大夫哭着喊着,上门求着要给我看诊呢。”
    “求人看病?”燕昭撇嘴:“若真有这种大夫,八成是谄媚之徒,并无本事!”
    “不见得,”伊崔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南谯城门那一幕,唇角含笑,道,“今天早上就瞧见一个这样古怪的大夫,还是个姑娘,那模样倒让我想起六年前住乱葬岗的小女孩。”
    “想起那个姓顾的小丫头?她不是被狼叼走了么?”燕昭惊奇:“莫非竟还活着?”
    
    第3章
    
    为何伊崔总是想不起那个小姑娘的长相,因为在那荒山野岭的乱葬岗,因逃亡和饥饿而力竭的他,承受不住小姑娘颇为野蛮的放血驱毒,失血昏迷了过去。
    他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木屋里除了他没有别人。伊崔心中不安,欲要强撑出门寻找的时候,燕昭垂头丧气独自归来,说小姑娘因为夜间出门为伊崔寻找疗毒的药草,不慎被狼叼走。
    燕昭如此说,乃是因为他发现疑似狼的脚印和毛发,还有小姑娘扔下的油灯,他在林中漫无目的寻了许久也未找到,自然以为她被叼走。因为伊崔的伤毒,二人不得不早早启程去寻真正的大夫,他们逃亡出来身无分文,对着小姑娘的银筷垂涎半天,终究没能违心拿走它,不抱希望地留下告辞的字条一张,然后一路往南逃亡。寻医吃饭都要花钱,伊崔忍痛当掉了母亲留给他的唯一玉佩,燕昭去给地主家做短工苦力,两个少年餐风露宿,颠沛流离,最终到了滁州东南的南谯,安顿下来。
    “那些庸医,连你是中了箭毒都看不出来,还不如一个小姑娘。如果她果真活着,指不定能治你的腿。”燕昭感叹。
    伊崔却道:“如果她活着,好不容易寻药回来却发现我们不告而别,一定很生气,首先要指责我们忘恩负义才对。”
    燕昭一怔,挠了挠头:“那是情势所迫,小姑娘又乖巧又良善,哪会如此。”
    伊崔笑了笑。跑偏的话题到此为止,前方的县衙有繁重的事务等着他去处理,他今夜未能回南谯,需要在全椒待上多日筹措粮草,紧接着又赶往邻县的来安,那里有隐居老家闭门不出的薛大先生需要他去请。
    “薛大先生中进士时,我祖父乃是当时主考,虽然伊氏已不复存在,但若我以伊氏后人的身份求请,他应当还是会给我些面子。”车驾到了来安城外的来安村,农田阡陌纵横,土路窄小崎岖,马车无法前行,伊崔只得下车借助手杖,吃力地随燕昭往薛家走去。
    “我燕氏虽散,当年名气也不比你伊氏差,”燕昭哼唧两声,表示不服气,“前两次你为何嘱咐我来的时候不可自报家门?”
    “薛大先生在靖为官可谓三进三出,郁郁不得志多年,反倒是才名广播天下。今年算来他贵庚该有四十五,心绪沉郁,绝非轻易出山之辈。你若第一次来便大喇喇自报吾乃燕氏后人,估计他非但不会接见你,反而会觉得你举止轻佻浮躁,就算身份是真的,也是辱没燕氏将门名声的败家子。”
    燕昭张大嘴巴看了伊崔半天:“文人的弯弯绕可真多,我不懂这些门道,反正知晓听你的不会错便是。”
    两人说话间,已看到薛家屋后那郁郁葱葱的大片竹林,白墙青瓦的两进院落在多是黄土茅屋的来安村既鹤立鸡群,又以雅致幽静的布置彰显出主人的品位。
    然而,这次伊崔料错了,即便他亲自出马也并没有什么大用。
    “不见,我家先生谁都不见!”开门的童子一脸烦躁,不怕来人带着兵器和随从,挥手赶人。
    燕昭瞥一眼伊崔,眼里嘲笑的意思很明显。伊崔来不及尴尬,只想着眼前这童子的反应太过剧烈,反常即妖。他思虑稍许,忽然发出一声冷笑:“薛吉好大的面子,想来是看燕爷与我皆是满门无人,为朝廷所忌,故而避之不及,以求明哲保身吧!薛大先生的才名德行,原来也不过如此!”
    “我家先生才不是那样的人!”童子稚嫩,经不起伊崔一激,攥起拳头怒瞪他,可是瞪着瞪着,童子的眼圈竟然红了,低头抹泪哭起来:“我家先生是真的……呜呜……真的重病在身,无法起床见客。”
    薛吉真的病了?燕昭与伊崔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意外之色,燕昭关切道:“可有请良医为薛先生诊治?”
    “这是自然,十里八乡有名气的大夫都请过了,没人、没人敢治呜呜呜……”
    这么严重?难道我竟与这位名满天下的大先生无缘?燕昭皱眉,终是不死心,指着旁边拄拐的伊崔道:“我这位好友因身体孱弱而自行研究医术,已是小有心得,不妨让他为薛先生诊治一番?”
    童子擦了一把鼻涕眼泪,瞥一眼伊崔:“他连自己的腿都治不好,能行吗?”
    呃。燕昭顿时无话可说。
    这小子的嘴倒是很利,伊崔笑容不变:“让我试试又何妨,横竖我断断不会害薛先生。”
    童子迟疑稍许,才缓缓点头,拱手道:“那请二位公子稍候片刻,容我去禀报一声。”
    虽然总算能进这道门了,然而两人都不觉得可以松口气,还未走进薛吉的卧室,二人便闻到一股混杂着药味和腥臭味的奇怪味道,刺鼻难闻。待见到薛吉本人,无论是燕昭还是伊崔都大吃一惊,终于明白为何没有大夫敢下手治疗此病。
    因为薛吉所得乃是“发背”,背上长了非常棘手的痈疽。二人进去时,薛吉俯卧在床上,上身赤果,见两位年轻人来也无力行礼。他的脊柱两侧所生疮头甚多,上有脓点,形如莲蓬,有一些已经溃烂流出脓腐,二人所闻到的腥臭味正是由这些流脓的疮头所发出。
    伊崔虽然略通医术,但看见如此严重的发背,也是无计可施。
    薛吉见两人惊讶而怜悯的神色,长叹一声,苦笑道:“二位若是来请薛某出山谋事,那大可不必费心了,以老夫此状,能否活过此月都堪忧。看来老夫毕生所学所得,注定要跟着我进坟墓咯!”言语之间已无多少求生意志,可见此病确实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伊崔和燕昭皆未想到此次见薛吉居然是这种结果。只能说老天造化弄人,薛吉才能卓著,却因为人刚正而始终不被朝廷容纳,不惑之年一无所成。骤然患此疾病,如祸从天降,未能施展平生抱负,只能抱憾等死,含恨而终。
    二人告别后,燕昭将请大夫为薛吉诊病的事情放在心上,然而他也知道希望渺茫,故而注定伊崔要继续超负荷运转。燕昭的军队规整后准备往滁州进发,趁官府四处灭火疲于奔命,无暇对付他们这种小角色的时候发展壮大,伊崔则以南谯为中心连结已被攻下的地区,整顿农事,筹措军粮。
    只是回去的路上,望着地平线发呆的伊崔会时常想起薛吉,想起他斑白的头发和不甘的眼神,下意识地摸摸自己根本没有任何知觉的右腿,心里无端生出几分苍凉感。
    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到燕昭所承诺的那一天。
    “来一来,瞧一瞧看一看!各位父老乡亲,我左大什么为人,大家都清楚,不是神医妙手,我压根都不给大伙介绍!看,看,就是这位姑娘,给我用药七日后,我那叫一个神清气爽,白天守城不累,晚上精神抖擞!”
    “累的是你家婆娘吧。”人群里有人不怀好意地插口,顿时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左大被那个姑娘治好了?不知是她主动上门求诊,还是左大事后偷偷跑去找她诊治的?
    本来就不宽的街道被看热闹的人占了大半,阿黄过不去,于是伊崔吩咐:“盛三,我们也过去瞧瞧。”
    左大继续吆喝:“站在我身边的这位姑娘,哦不,女神医,心地仁善,医术高绝,她愿意免费为大家看诊,从头疼脑热到下不了床的大病,她通通能治!不收钱,免费看,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姑娘,就是什么来着?”
    “帮我找个人。”左大的大嗓门之外,响起一个细声细气的姑娘家声音。
    “对,请大伙帮女神医找个人,找……找谁来着?”
    “一个姓郑的工匠,专做精细的金银物件的手艺人。”又是那个姑娘的声音,伊崔确定这声音不就是前不久城门前被左大赶走的女子。
    走了不过几日,南谯倒来了个神医,新鲜。
    “这世道还有没有男女大防,女的也敢挂招牌诊病了。”伊崔听见一声不满的嘀咕,他循声望去,便见对面济泽堂孙掌柜家的胖公子一脸的不高兴,吃力地翻过高高的药柜台,往人群里挤来挤去,最终挤到左大和那姑娘的面前。
    “喂,女骗子,有本事给我瞧瞧,看我有什么病,小爷看你能编出些什么瞎话。”
    “我不是骗子。您要看诊的话,烦您伸出手腕来。”回答依然是弱弱的,好像没什么底气。
    突然,姑娘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啊……”
    “怎、怎么了?”孙掌柜家的公子突然心里惴惴。
    “你到底吃了多少食物,饭后断不可剧烈行事啊,”姑娘哭丧着脸,“肠子受损,恐怕活不过三个时辰,若是动刀,我也并无全然把握,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哗然。
    胖公子暴跳如雷:“放你tm的屁!老子活蹦乱跳,康健得很!”说话间,人群里忽然起了一阵推搡,骚动的气氛蔓延开来。伊崔眉头微皱,吩咐道:“盛三,让那位姑娘过来。”
    盛三跳下车喊道:“烦大伙给让条道,伊公子要见见这位神医姑娘,想打架的站住了,别当街破坏规矩!”
    “伊公子?”
    “伊公子回来了?”
    人群自动自发分开一条道来,走在前面的是左大和胖公子,两个人的手臂缠在一块,不是关系好,而是正在角力较劲,连眼神都火花四溅。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子,看模样仿佛还是少女,没有当日那块灰扑扑的布巾裹头,长长的头发编成一条油亮的大辫子,显得精神许多。只是前额依然被厚厚的“宝盖儿”覆盖,几乎遮住她半张脸。
    她跟在后面仿佛很焦急的样子,不停地在胖公子的耳边念叨:“你不能和他打架,不然神仙也救不了你啦,快找个地方卧下,我再仔细给你看诊,或许能救。”
    她声音如蚊蝇,碎碎念个不停,令孙胖公子烦不胜烦,粗暴地回她两个字:“滚蛋!”
    “可、可是……”她犹自不死心,仰起头来还想对胖公子说些什么,这一个仰脸的动作,让伊崔看清了她的长相。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巧的鼻子,尖翘的下巴,很清秀甚至能算得上美人的长相,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白皙的肌肤上生了不少褐斑。想起当日在城门前她孤身一人还惹恼了左大,伊崔不由奇怪,现在这个土匪横行的世道,这样一个看起来又好欺负又很笨的女人,是怎么一个人走到南谯的?就算官府收到南谯反叛的消息,也绝不会派这种货色来刺探。
    “姑娘。”伊崔唤了她一声。可惜在她眼里,好像伊公子的魅力没有那位胖公子的大,她非但没有听见,还在喋喋不休着什么。
    伊崔耐着性子,好脾气地又道:“这位大夫姑娘。”
    “你不要再……诶,咦,呃?”这姑娘反应颇为迟钝,脑袋左摇右晃半天,这才盯准了伊崔,呆呆指了指自己:“你、你叫我么?”
    看起来真的不太聪明。伊崔叹了口气,耐心询问:“伊某冒昧问一句,姑娘是否姓顾?”
    
    第4章
    
    “是,”姑娘愣愣地点了半天头才发觉不对,“公子怎么知道我姓顾?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六年前她是个小姑娘,伊崔亦只是个还没变声的少年,六年的样貌变化足够她认不出伊崔来。而伊崔也并不想和她在众人面前讨论那段逃亡的历史,故而只是朝她微微笑了一下,他笑得很温和很好看,却没有意愿去解决她的任何疑惑。
    反而是左大自作聪明地替他圆道:“我们南谯就没有伊公子不知道的事!”
    “松开!”济泽堂家的胖公子狠狠甩了一下左大的胳膊,用鼻孔冲着顾小姑娘重重哼一声:“伊公子在这里正好做见证,我要是三个时辰后还活得好好的,这种坑蒙拐骗的女流氓,还请伊公子把她赶出南谯!”
    伊崔明白,济泽堂的孙小胖是怕她果真医术好,又不收钱,会抢了他们家生意。而以他看了几本医术的半吊子水平,也的确看不出这面色红润的小胖,如何会在三个时辰后毙命。
    不过想起自己遇见这姑娘时她古怪又邪门的表现,伊崔还是谨慎问了一句:“你确定身体无恙,不需看大夫?”
    “当然不用!”胖公子果断道。话音刚落就觉得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袖,回头,赫然是哭丧着脸的女骗子:“你、你相信我啊。”
    “放开!”谁高兴身体好好的却让人动刀啊,这女的有病!他想也不想,把袖子一甩,朝伊崔行一个告辞的礼,大摇大摆走了。
    留下不知所措的顾姑娘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追过去继续讨嫌的好,还是留在这里看诊的好。不过,经过此事,看热闹的人已走得七七八八,没人愿意找她这个出口就断人生死的“骗子”看病。
    见状,伊崔朝她笑了笑,抛出诱惑:“顾姑娘若无事,不妨随我回县衙等候三个时辰。要找人,翻阅县衙的户籍文书也更便捷。”
    县衙?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公子是县官吗?
    哦,差点忘了,这里也不归官府管啦。不过一路走来,就属南谯这片造反之后的秩序最好,不像石威的白枪军烧杀抢掠,就知道欺负老百姓。所以,想来这个公子不是坏人吧。
    “可是刚刚那人……”她还惦记着胖公子。
    “他想通了自会来县衙找你。”伊崔不负责任地诓她。
    “让他一定要来找我啊。”顾姑娘被伊崔温和无害的样子完全迷惑,知道自己目前确实无能为力,于是特别顺从地点了点头,提起地上放着的竹箱笼,告别左大,乖乖随着伊崔的牛车往县衙的方向走去。左大本来还想叫住她,问她还找不找那个巧匠郑了,不过见她亦步亦趋紧跟牛车的样子,一敲脑门,心道人被伊公子带走了,自己还操什么心?于是嘿嘿一笑,转身也走了。
    这一边,伊崔正在低头询问她:“在下伊崔,冒昧问一句姑娘姓顾名甚?为何独自一人来到南谯?”大靖对女子的管束宽松,若是太平世,她的举止虽然少见却也不奇怪,然而现在不是什么太平世道。
    “我姓顾,名朝歌,是个铃医,”她从袖中掏出一个黄铜的旧铃铛来证明自己的身份,然后如实道,“听说南谯一带有一个善做精细物件的巧匠郑,我想请他为我打一套银针。”
    “铃医?”伊崔感到更加奇怪:“你做铃医几年,家里莫非无人了么,竟让一个女孩子做铃医。”手摇串铃,穿街过巷,为普通百姓诊治,风里来雨里去,既辛苦又寒酸,是大夫里人数最多却地位最低的。
    “算来已有五年,”顾朝歌很认真地扳指头数了一下,“我师父死后我便独自生活,铃医能挣口饭吃,还能救人,有何不好?”
    全然不觉得孤身一人何等危险。
    伊崔望着她笑了笑:“姑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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