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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轮船-故事外的故事-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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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时不要被人发觉。要不然,万一被截住……“
  “这话倒也不错,”科克泰犹豫起来。“不过,到晚上,还得等很长时间。还是悄悄地走吧。我们这一路不是没有检查站吗?……不过,万一碰上民警或者别的什么人……”
  “就是这话了!”奥罗兹库尔嘟哝说。他因为胃里发烧和头疼,难过得皱着眉头。
  “因为公事在路上跑上一百年,连条狗都碰不上;可是在这一百年当中运一趟木料,说不定就会出事。事情往往就是这样……”
  他们都不做声了,各人想着各人的事。奥罗兹库尔想到昨天不得不把木头丢在河里,感到十分恼火。要不然的话,木头是现成的,夜里就可以装上车,天蒙蒙亮就可以把汽车打发走了……唉,真倒霉,偏偏昨天出这种事!这都怪老浑蛋莫蒙,他竟敢造反,想跳出掌心、不取管了。好的,你就瞧着吧!别的事能饶你,这种事不会马马虎虎放过你的……
  鹿在对岸喝水,这时几个人来到河边。这些人真是怪物,那样忙忙碌碌,吵吵嚷嚷。
  他们忙着自己的事情,忙着说话,竟没有发现站在对面、只有一河之隔的鹿。
  三头鹿站在朝露未予的红红的河滩林的树棵子中,站在齐踝骨深的岸边浅水里,脚下是洁净的砂砾。鹿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水,不慌也不忙,喝喝停停。水是冰冷的。鹿一面喝水,一面晒太阳。太阳晒得身上越来越暖和,越来越舒服。一路上从枝头落在背上的很多露水慢慢于了。三头鹿的背上都留着淡淡的水气。这是一个非常宁静、非常惬意的早晨。
  几个人一直没有发现鹿。一个人回去开汽车,其余的人还站在河边。三头鹿不时地摆动着耳朵,仔细倾听着偶尔传来的人声。当带拖车的汽车在对岸出现时,三头鹿不禁一怔,浑身抖了一下。汽车轰隆哐啷地开了过来。三头鹿动了一下,打算走开。但是汽车忽然停了下来,不再轰隆哐啷地响了。鹿迟疑了一下,后来还是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因为对岸人们说话的声音太大,而且动作太紧张了。
  鹿顺着矮矮的河滩林中的小路慢慢走去,鹿的背和角不时地从树棵子里露了出来。
  这边的人还是没有发现它们。直到鹿穿过山洪冲出的开阔的干沙滩时,人们才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它们。在淡紫色的沙滩上,在明亮的阳光照耀下,三头鹿分外显眼。几个人全都呆住了,全都张大了嘴巴,各人保持着各人的姿态。
  “看,看,那是什么!”谢大赫玛特第一个叫了起来。“梅花鹿!咱们这地方哪里来的鹿?”
  “你叫什么,有什么好嚷的?这哪里是梅花鹿,这是马鹿。我们昨天就看到的,”
  奥罗兹库尔大大咧咧地说。“哪里来的鹿?不用说,是外面来的呗。”
  “乖乖,乖乖,好极了!”粗壮的科克泰高兴地喊。他由于兴奋,解开了勒得喉咙难受的衬衣领子。“一身好膘,”他兴奋地说,“吃得真肥……”
  “那头母鹿多肥!瞧,它走路的样子,”司机瞪大了眼睛,接他的话头说。“真的,就象一匹两岁的母马。我还是头一回看见呢。”
  “那公鹿有多棒!瞧,好大的角!它怎么能顶得动啊?!而且一点也不怕人。奥罗兹库尔,这鹿是从哪里来的呢?”科克泰追问说。他那小小的猪眼睛忽闪忽闪的,露出贪婪的神色。
  “不用说,是保护区跑来的,”奥罗兹库尔带着当家人的气派、大模大样地回答说。

()
  “是从那边翻山过来的。为什么不怕人?从来没受过惊吓,所以就不怕人。”
  “嘿,这会儿有枝猎枪就好了!”谢大赫玛特突然随口说。“能搞到几百公斤鹿肉,不是吗?”
  一直畏畏缩缩地站在一边的莫蒙忍不住了。
  “谢大赫玛特,你不要乱说。鹿是不准许打的,”他小声说。
  奥罗兹库尔用阴沉的目光朝老人家斜瞟了一眼。“你还敢在我这里多嘴!”他恨恨地想。他想狠狠地臭骂他一顿,可是他忍住了。毕竟有外人在场。
  “用不着来教训人,”他看也不看莫蒙,恼火地说。“在养鹿的地方,鹿是不准打的。我们这地方不是养鹿的。我们用不着管这一套。明白吗?”他咄咄逼人地望着张皇失措的莫蒙。
  “明白,”莫蒙顺从地回答说。说完,就低下头,走到一旁。
  这时,奶奶又一次偷偷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你能不能不做声?”她小声责备他。
  大家不知为什么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睛。接着又一齐去看那几头顺着陡峭的小路越走越远的鹿。鹿一个跟着一个,正在朝陡峭的岸上攀登。褐色的大公鹿倔傲地擎着它那威武的大角,走在最前面,随后是没长角的小鹿,殿后的是长角鹿妈妈。在纯净的粘土断层背景上,三头鹿的身影显得非常清晰、非常优美。鹿的每一动作、每一步都历历在目。
  “嘿,真美啊!”司机不禁赞叹起来。这是个暴眼睛的年轻小伙子,样子非常斯文。
  “真可惜,没有带照相机,要不然的话……”
  “好啦,美,美够了,”奥罗兹库尔不以为然地打断了他的话。“别站着了。美不能当饭吃。你快把汽车朝河边倒开,开进水里,尽量开近些。谢大赫玛特,你脱掉靴子,”
  他吩咐说。他觉得自己大权在提,心里得意极了。“你也去,”他又指挥司机。“你们去把缆绳拴到木头上。动作快一点。还有事情呢。”
  谢大赫玛特使劲脱脚上的靴子。靴子太紧了。
  “别发愣,去帮帮他,”奶奶暗暗地捅了捅老头子。“你也脱掉靴子,也下水去,”
  她恶狠狠地小声催促他。
  莫蒙爷爷跑去帮谢大赫玛特脱下靴子,自己也很快地脱掉靴子。这时,奥罗兹库尔和科克泰在指挥汽车:“朝这边,朝这边来。”
  “往左边一点儿,往左。就这样。”
  “再开近点儿。”
  走在小路上的鹿听到下面又传来不习惯的汽车马达声,加快了步子。慌慌张张地回头望了几次,就跳上陡岸,钻进桦树林里。
  “啊,跑掉啦!”科克泰好象猛醒过来。他的叫声带着一种惋惜的意味,就好象已经到手的东西又跑掉了。
  “没关系,跑不掉的!”奥罗兹库尔猜到了他的意思,并且因此很得意,就夸口说。
  “今天晚上你别走啦,我来访客。算你有口福。我请你好好地吃一顿。”他哈哈大笑,拍了拍朋友的肩膀。奥罗兹库尔也会高兴的。
  “好的,要是这样的话,那我遵命,——你既然请我,我就叨光了,”粗壮的科克泰表示接受邀请。他笑得露出了黄黄的大板牙。
  汽车已经开到河边,后轮有一半已经在水里。司机不敢冒险再往深处开了。现在得把缆绳拉到木头跟前。要是缆绳够长的话,用不着费多大的事,就可以把木头从水底石头夹缝里拉出来了。
  缆绳是钢丝编的,又长又重。必须下到水里,把缆绳拖到木头跟前。司机很不情愿地脱着靴子,担心地望着河水。他还没有最后拿定主意:穿了靴子下水好呢,还是脱掉靴子好?“恐怕还是光着脚好,”他想。“反正水是要灌进靴筒的。水这样深,差不多要到大腿了。水要是灌进靴筒,就得穿一整天湿靴子。”可是,他也想象得出,这会儿河里的水该有多冷。于是莫蒙爷爷就抓住了这一时机。
  “孩子,你别脱靴子了,”他跑到司机跟前说。“我和谢大赫玛特下去好啦。”
  “这可使不得,老大爷,”司机不好意思地推却说。
  “你是客人,我们是自家人,你就开车好啦,”莫蒙爷爷劝他说。

()
  当莫蒙爷爷和谢大赫玛特将短棒穿过绕成圈儿的钢缆,拖到水里去的时候,谢大赫玛特尖着嗓门儿喊叫起来:“哎呀呀,这哪里是水,这是冰!”
  奥罗兹库尔和科克泰大大咧咧地笑着,给他打气:“忍一忍,忍一忍吧!等会儿有东西给你暖身子!”
  莫蒙爷爷却一声不响。那彻骨的寒冷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为了尽量不引起注意,他将头缩着,一面光着脚在溜滑的水底石头上走,一面只顾祷告真主,但愿奥罗兹库尔不要叫他回去,不要撵他走,不要当着众人臭骂他,但愿能浇过他这个不幸的糊涂老头子……
  奥罗兹库尔也什么都没有说。他仿佛没有注意到莫蒙在陪小心,没有注意到这个人。
  然而心中却洋洋得意,觉得他终于把造反的老头子制服了。“这样就对了,”奥罗兹库尔阴险地暗笑着,“爬过来,跪在我的脚下了。可惜我的职权还不大,要不然,再神气的人我都能制得服服帖帖的!不管有多神气,我都能叫他们在地上爬。就给我一个集体农庄或者国营农场也好。我一定能管得好好的。现在的领导人对老百姓太纵容了。可是自己还要抱怨,说大家对主席不尊重啦,对场长不尊重啦。随便哪一个放羊的,都要跟领导人平起平坐。糊涂蛋,不配掌权!难道对待底下人能够这样吗?从前的时候,人头纷纷落地,可是没有人敢吱一声。那才象个样子!可是现在又怎样呢?连顶窝囊的人也顶撞起人来了。好吧,你就给我爬吧,爬吧,”奥罗兹库尔得意地担着,只是偶尔朝莫蒙望上一眼。
  莫蒙这时正冻得抽搐成一团,跟谢大赫玛特一起淌着冰冷的水将钢缆朝前拖,而且他觉得奥罗兹库尔好象饶过了他,正因此感到高兴呢。
  “你饶了我这个老头子吧,我不是有意的,”他在心里对奥罗兹库尔说。“昨天我实在出于无奈,才骑上马跑到学校去接外孙。他没爹没娘,不能不怜借他啊。今天他就没去上学。害起病来了。忘了吧,别计较吧。你跟我也不是外人。你以为,我不希望你和我女儿幸福吗?要是真主开思,要是我能听到我那女儿、也就是你妻子的新生婴儿的哭声,我就立地死去,也心甘情愿。我敢发誓,我一定会高兴得哭起来。但求你别欺侮我女儿,但求你对我别计较。要说干活吗,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干下去。什么事我都做得好好的。你只要说一声就行……”
  奶奶站在河边,打手势,做样子,向老头子示意:“使劲干吧,老头子!你看,他饶了你了。你照我说的去做,一切都会平安无事的。”
  孩子在睡觉。他只醒过一次,是一声枪响把他震醒的。随后又睡着了。昨天夜里又生病、又没有睡好,他太困乏了;今天他就睡得很香、很安稳。他在睡梦中都感觉到,这会儿不发冷也不发烧了,自由自在地舒展着身体,躺在被窝里有多么舒服。要不是奶奶和别盖伊姨妈的话,他恐怕还要睡很久的。她们尽量把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拿碗盏时弄出了响声,于是孩子醒了过来。
  “你拿着这个大碗。再拿一个盘子,”奶奶在前面房里兴致勃勃地小声说。“我来拿桶和箩。唉呀,我的腰呀!真够呛。咱们干了多少事啊。可是,谢天谢地,我太高兴了。”
  “噢唷,这还用说,妈妈,我也太高兴了。昨天我简直不想活了。要不是古莉查玛,我早就寻死了。”
  “可不能这样想,”奶奶开导她说。“胡椒拿了没有?走吧。是老天爷将礼物送上门,让你们和好的。走吧,走吧。”
  临出门时,别盖伊姨妈在门口向奶奶问起孩子:“他还睡着吗?”
  “让他睡一会儿好啦,”奶奶回答说。“等肉烧好了,趁热给他端一碗肉汤来。”
  孩子再也睡不着了。外面有很多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别伊盖姨妈在笑,古莉查玛和奶奶也一齐跟着她笑。
  还有一些不熟悉的声音。“这大概是夜里来的人,”孩子心想。“就是说,他们还没走哩。”就是没有听到爷爷的声音,也没有看到爷爷。他在哪里呢?在干什么呢?
  孩子听着外面的声音,盼着爷爷回来。他很想跟爷爷讲讲昨天他看到的鹿。冬天很快就要到了。应当在林子里多给鹿留一些干草。好让它们吃。要把鹿养熟,让它们一点不怕人,还要让它们一直过河到这边来,到院子里来。来到这里,要给它们吃一些它们顶喜欢吃的东西。真想知道,它们顶喜欢吃什么呢?最好能把小鹿养熟,让它跟着他到处跑。那才有意思哩!也许,还要跟他一起去上学呢……
  孩子在盼爷爷,可是爷爷没有来。谢大赫玛特却忽然来了,不知因为什么他非常开心。快活极了。他摇摇晃晃,自己对自己笑着。他来到眼前,一股酒气冲人的鼻子。孩子很不喜欢这种又臭又辣的气味,闻到这种气味,就想起奥罗兹库尔的蛮横,想起爷爷和别盖伊姨妈的苦楚。但谢大赫玛特和奥罗兹库尔不同,他喝了酒,就变得和气、高兴起来,而且完全成了一个十分随和、傻里傻气的人,虽然他清醒时也算不上聪明。在这种时候,在他和莫蒙爷爷之间常常会有大致如下的一番对话:“谢大赫玛特,你傻笑什么?打架打够了吗?”
  “大爷,我太喜欢你了!说真话,大爷,我拿你当亲爹看。”
  “唉。你年纪轻轻的,真可错呀!别的小伙子都会开汽车,可是你连自己的舌头都摆弄不好。我要是在你这样年纪,至少也要坐坐拖拉机。”
  “大爷,部队首长对我说过,我在这方面不行。不过,大爷,我是步兵,没有步兵,到哪里都不行……”
  “还步兵哩!你是懒蛋,不是步兵。可是,你看你老婆……老天爷没长眼睛。有一百个象你这样的人,也抵不上一个古莉查玛。”
  “所以,大爷,我们就呆在这里好,因为在这里只有我一个,她也是一个。”
  “跟你没有什么好讲的!身子结实得象一头牛,可是,脑筋呢……”莫蒙爷爷失望地将手一摔。
  “哞哞哞……”谢大赫玛特学起牛叫,跟在老人家后面笑着。
  走了几步,又在院子当中站了下来,唱起他那支古里古怪的、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歌:
  我骑红马下了红山,叫一声穿红衣老板:请你把门儿开开,快点儿把红酒拿来!
  我骑褐牛下了褐山,叫一声穿褐衣老板:请你把门儿开开,快点儿把褐酒拿来!……
  可以这样没完没了地唱下去,因为他下山可以骑骆驼、骑公鸡、骑老鼠、骑乌龟,可以骑一切能走动的东西。喝醉了的谢大赫玛特甚至比清醒时更叫孩子喜欢。
  所以,当一身酒气的谢大赫玛特来到时,孩子很亲热地对他笑了。


  “哈!”谢大赫玛特惊异地叫起来。“我听说你病了。可是你根本没病。你为什么不到院子里玩玩去?这样可不行……”他倒在孩子的被窝上,一阵酒气扑来,他的手上和衣服上还有一股新鲜的生肉气味。他缠着孩子,又远又吻。他腮上那又粗又硬的胡子扎得孩子的脸生疼。
  “好啦,够了,谢大赫玛特叔叔,”孩子央求说。“爷爷在哪里?你没看到他吗?”
  “你爷爷就在那里,真的,”谢大赫玛特的两手在空中划了一圈,叫人弄不清是什么意思。“是我们……我们把木头从水里抱出来。就唱了点酒暖暖身子。这会儿他正在烧肉呢,真的。你快起来。穿好衣服,咱们一块儿去。这怎么行!这可不对头。我们大家都在那里,你却一个人在这里。”
  “爷爷不叫我起来,”孩子说。
  “算了吧,你爷爷没这样说。咱们瞧瞧去。这种事儿可不是天天有的。今天是大开荤。碗也泡在油里,勺子也泡在油里,嘴也泡在油里!快起来!”
  他用酒后格外笨拙的手来给孩子穿衣服。
  “我自己穿,”孩子隐隐地感到一阵阵头晕,想不叫他穿。
  但是喝了酒的谢大赫玛特不听这一套。他认为这是在做好事,因为他觉得不该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家里,今天又是这详的日子:碗也泡在油里,勺子也泡在油里,嘴也抱在油里……
  孩子摇摇晃晃地跟着谢大赫玛特走出屋子。这一天山里有风,多云。云块在天上迅速移动着。孩子走下台阶的工夫,天气就剧烈地变化了两次,从阳光耀眼的晴天,一直变成暗沉沉的明天。孩子因此感到头疼起来。一阵风吹来,将一股柴火的烟气吹到他脸上。熏得眼睛非常难受。
  “大概今天又洗衣服了,”孩子心想。因为往常在大洗衣服的日子总是在院子里生一堆火,支一口老大的黑锅烧水供三家人使用。这口锅一个人是拿不动的。别盖伊姨妈和古莉查玛两个人才能抬得动。
  孩子很喜欢大洗衣服的日子。第一,在露天里生火堆,就可以玩玩火,这在房子里是办不到的。第二,将洗好的衣服晾开来是非常有趣的。那一件件的衣服,挂在绳子上,有白的、蓝的、红的,点缀得院子里非常好看。孩子还喜欢悄悄地走到挂在绳子上的衣服跟前,拿脸去蹭蹭湿乎乎的衣服。
  这一次,院子里一件衣服也没有。可是,铁锅底下的火烧得正旺,热气从烧滚的铁锅里扑扑地直在外冒,铁锅里装满了大块大块的肉。肉已经煮熟了:肉香和烟火气直钻入的鼻子,引得人馋涎欲滴。别盖伊姨妈穿着红色的新连衫裙、新皮靴,裹着披到肩头的花头巾,正在火边弯着身子。用大汤勺在撇泡沫。莫蒙爷爷跪在她旁边,在拨弄锅底下的柴火。
  “瞧,你爷爷在那里,”谢大赫玛特对孩子说。“去吧。”
  他刚刚开始唱:我骑红马下了红山,叫一声穿红衣老板……
  只见手执斧头、挽着袖子、剃光了头的奥罗兹库尔从棚子里钻了出来。
  “你跑到哪里去啦?”他厉声喝问谢大赫玛特。“客人在这里劈柴,”他朝正在劈柴的司机指了指,“你倒唱起歌来了。”
  “来了,马上就好,”谢大赫玛特一面说着,一面朝司机走去。“给我吧,老弟,我自己来。”
  这时孩子来到跪在火边的爷爷跟前。他是从爷爷背后走过去的。
  “爷爷,”他叫道。
  爷爷没有听见。
  “爷爷,”孩子又叫了一声,捅了捅爷爷的肩膀。
  老人家回过头来,孩子简直认不得他了。爷爷也喝得醉醺醺的。孩子真不记得他什么时候看到爷爷喝过酒。要说有过这样的事,那也只是在伊塞克湖畔一些老人的丧宴上,在丧宴上,所有的人,包括女人在内,都是要喝酒的。但是象这样无缘无故地喝酒,爷爷还不曾有过。
  老人家向孩子投来一种疏远、奇怪而粗野的目光。他的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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