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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妍，不好了，在熙哥出车祸了！”电话那头智恩哭喊起来。
【04】
从上飞机到现在，她还没有停止过颤抖，眼神里写着满满的恐惧，就这么紧紧地拽着智恩，反复地问，“智恩，他会不会死，会不会死？”
可是这个时候的金智恩和她一样害怕，泪水已经涌到了眼眶边，“我也不知道，他的助理说，在熙哥的伤势非常严重……”
“为什么？”她用力地摇着智恩，“好好的他怎么会出车祸，他开车去干什么了？”
“他赶着去机场，”智恩哽咽了一下，“他的助理说，他在大陆那边看到了你要嫁给宋楚言的消息，连晚上的演唱会都叫停了，一口气冲去开车要去机场马上买票飞回台湾，半路突然杀出一辆货车，他开得太快，来不及刹车，就撞了上去。”
她呆住了，整个人瘫在座位上：原来是因为她，她以为选择嫁给宋楚言，能够了断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是为了他好，没想到竟然会害了他！
她把头倚靠在窗边，眼泪顺着白皙的脸颊蜿蜒流下，滴在手背上，甚至有几颗砸在了左手无名指的那枚新戒指上。她轻轻拂过那枚戒指，突然想起那时候，她和韩在熙也是有一对婚戒的，虽然那对婚戒看起来非常粗糙，远没有手上的这只漂亮。
他把戒指给她的时候她还嘟着嘴一脸的嫌弃，后来韩在熙告诉她，戒指的图案之所以看起来不是很漂亮，因为那是他们俩的指纹——那是一对经典的指纹定制婚戒，造型很简单，就是将爱人的指纹刻印在对方的戒指上。
“我是不是错了？”她拉过金智恩，“智恩，我是不是错了？是我太自私，我从来都不会去考虑他的感受，我把他对我全部的好都当成了理所当然，其实我根本就不应该把他扯进来，我要报仇也好，要干什么都好，都不应该牵扯到他的！”
智恩没有回答她，因为她看得出她的情绪其实已经濒临崩溃，一路上，她要么自己沉默着发呆，要么傻傻地自言自语，偶尔会拽拽她，但其实都不是在问她问题，因为她的神情始终是恍惚的，但她情绪更崩溃的时候，是到了医院以后。
韩在熙躺在加护病房里，医生还未批准家属探望，她就这么站在病房外，通过门上的透明小窗望着里面：他的身体被缠满了绷带，她几乎看不到他的神情，他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像是死了一般，没有任何的动静和知觉。
看着看着，眼泪就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因为怕引来关注，她不敢声张，就这么倚着那道门，捂着嘴痛哭起来，那种悲哀的神情，看得人肝肠寸断。
【05】
韩在熙在里面睡了多久，她就在病房外守了多久，滴水不进，寸步不离。
“雅妍，医生说在熙哥已经脱离危险期了，你不要太担心，你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吃东西了，我们先下去吃点东西好不好？”金智恩扶着她的肩膀，关切地说。
“我不饿，”她简单答道，“既然脱离危险期了，那我先去找一下医生，问他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进去看在熙，还有他的伤势情况到底怎样。”
“雅妍——”智恩本想拉住她让她先休息一下，可伸出手的时候，她已经走远了。
“病人身体的其它部位伤势都不算太严重，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应该能够完全恢复，唯一不太乐观的，就是病人的左腿，因为车祸发生时货车从病人左侧撞入，所以左腿的伤势非常严重，最糟糕的情况，可能是导致瘫痪。”办公室里，医生严肃地向她交代。
“你说什么，瘫痪？”她瞪大眼睛，“医生，他不能瘫痪的，不管要花多少钱我都能给，拜托你给他做最好的治疗，就算花大量金钱进行复健，也不能让他的腿残废啊！”
“你不要激动，”医生安抚她的情绪，“我们一定会尽力的，现在病人已经转到了普通病房，你可以先去看看他。”
他还是被包得跟一个木乃伊似的，全身都是伤口，她连帮他擦擦脸都不行，只能拿着一根棉签沾沾水，轻轻地帮他润润嘴唇。他瘦了，尽管被裹得严严实实，她还是看得出他瘦了，原本那张俊俏的脸显得更加棱角分明，刺得她心疼。
“韩在熙，现在我终于体会到你当初的那种心情了，看到自己心爱的人躺在病床上，明明心疼得要命，却什么也不能做的那种心情，我终于明白了，”她对着他喃喃自语，“你是不是在故意报复我，因为我从来都不懂体谅你的感受，所以你现在要跟我对换角色，让我把你的感受都体会一遍。如果是的话，我求求你快点醒来好不好，我已经体会到了，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只要你好好的，好不好？”
“雅妍，你不要急，医生说在熙哥一定会醒的，”金智恩走了进来，“你现在跟我出去一下，我有一些台湾那边的事情要跟你说。”
【06】
金智恩开始一项项地跟她报告需要处理的事务，“首先是《倾世红颜》的拍摄因为你的缺席影响了整个剧组的进度，那边的导演已经派人打了好几次电话过来催，说如果你还不回去开工的话，他们可以告你违约。”
她挑了挑眉，“告我违约？程子歌怎么说？”
“程子歌估计现在无暇顾及《倾世红颜》的事，因为他的《熊猫侠》也进入到了拍摄的紧张阶段，不抓紧制作的话，怕赶不上年底的贺岁黄金档。”
“再怎么抓紧也赶不上，”她不屑地说，“智恩你帮我查一查《熊猫侠》目前的资金使用情况，还要帮我联系好程子歌影视工作室的那几个投资商，我明天就回台湾去找他们。”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准备走撤资那一步棋了？”金智恩问道。
“差不多了吧，”她抿抿嘴，“正所谓夜长梦多，每一天都发生这么多事情，我怕以后会有什么变数，而且韩在熙受伤了，我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跟他耗了。”
程子歌耗费最大人力财力拍摄的电影《熊猫侠》，合资的人都是她找的，甚至连电影院线的强强联盟也是她安排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程子歌把所有资本投注在《熊猫侠》上，当他倾出所有的时候，她就发动投资商撤资，撤资以后，《熊猫侠》就会成为炮灰，到时会有几十家和程子歌牵了宣传发行协议的电影院线向他追讨，场面值得期待。
早在很多年前，她就知道他对科幻片感兴趣，他崇拜好莱坞的那些大牌导演，甚至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像他们一样制作出世界级的科幻片，所以他选择了晋身导演行列。3D计划对于钟爱科幻片的程子歌来说绝对是个诱饵，但就如那些专家所说，国内的3D市场情况并不乐观，国内不是没有人尝试过3D影片制作，但结果惨不忍睹的大有人在。
程子歌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他喜欢挑战些别人做不到的事，所以她说让他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就真的做了。当然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因为《熊猫侠》确实是他多年来的心血，但因为这样题材的片子票房不被看好，原先的公司不会采纳他的拍摄计划，积压了多年的梦想，在自立门户之后，当然迫不及待地想要实现。
为了实现他的梦想，当初他牺牲了她，如今她不要别的，只要他为了自己的梦想，死一次。
“最后还有你婚礼的事，”金智恩说道，“那天你就那样撇下了宋楚言，过来这么多天也没有跟他联系过，你是不是应该跟他交代一下？”
是啊，她突然想起了台湾那边还有宋楚言，还有一个等着她去筹备的婚礼，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智恩你帮我订机票吧，我今晚就回去，你留在这里照顾在熙。”
“那个，”金智恩突然怯怯地问一句，“在熙哥现在这个样子，你还准备嫁给宋楚言吗？”
这个问题她在病房外面等候的时候，就已经想了很多遍，而刚才医生跟她说了韩在熙可能会残废之后，她的心里更是纠结，她歪着脑袋想了想，拉过智恩说，“如果韩在熙醒来问到我结婚的事，你就跟他说，我已经决定不嫁给宋楚言了。”
第三章Part Eight 鱼和熊掌
美人鱼想去王子身边的时候，巫婆问她：你想要一双腿，那么你用什么来换一双腿？于是同样地，她也学会了问自己：你想要报仇，那么你用什么来换报仇的筹码？
【01】
终于结束了一天的拍摄，韩雅妍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片场，刚站出化妆间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咖啡香味，她好奇地跟着香味走走，一抬头，就看到了程子歌。
程子歌一看到她，就满意地笑了起来，一边摆弄着咖啡壶一边说，“我就知道，不用我亲自出动，咖啡会帮我把你叫过来的。”
她凑上前去看看，打趣地说，“这个算不算是员工福利啊，程老板。”
“如果这算是员工福利的话，那我想也只有你这样的大牌员工可以享受得到，”说着程子歌把咖啡端给她，“来，试试我的杰作。”
她端过咖啡小抿了一口，“感觉很不错，可是味道好像有点陌生耶，是什么咖啡？”
“康娜咖啡，”程子歌答道，“我前段时间飞了一次美国，从夏威夷带回了这种咖啡豆，康娜咖啡产自夏威夷的康娜地区，由火山熔岩培育出来的咖啡豆，味道香浓，甘醇，而且略带一点葡萄酒香，风味极为特殊，所以想带回来跟你分享一下。”
她会心地笑了笑，“这样的员工福利还真不是人人都能享受的，我真有口福。”
“其实我是礼尚往来啦，”程子歌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合作拍《会长大的幸福》的时候，你曾经在片场给我煮过蓝山咖啡吗？现在的感觉，跟那时候好像。”
她看了看他的表情，好像有些伤感，于是问道，“怎么突然这么感慨啊？”
程子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你很快就要成为宋太太了，以后再也很难喝到你给我煮的咖啡了，有点舍不得吧。”
“你记不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我有一个朋友，也跟你一样热爱咖啡？”程子歌问道，“其实我说的是我以前的女朋友，这次我去美国，特意飞了一下素有‘咖啡之都’美称的西雅图，那里有一间非常著名的老咖啡馆，是我和以前的女朋友很向往的地方。”
西雅图老咖啡馆的装潢格调非常高雅，富有极强的感染力，听说到了那里的咖啡客，会很自然地降低音量，变成绅士和淑女，而且不管窗外是大太阳还是典型的西雅图毛毛雨天气，一进门，所有的烦恼都会自动消失。
她自然是知道的，因为那是从前他们想去的地方——不仅仅是西雅图，而是世界上所有著名的咖啡馆，比如意大利的罗马咖啡馆，维也纳中央咖啡馆，还有德国皇室咖啡屋等等——他们曾经有过的约定，就是将来要一起走遍世界，到世界各地有情调的咖啡馆去坐一坐，用共同喜爱的咖啡来见证爱情的足迹。
太美的约定因为太年轻，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很想对他说：你现在才来做这些缅怀有什么用，当初看着你的女朋友为你去死，你眼睛都不眨一下啊！
【02】
“我要见颜惜，我要见颜惜！”病房里，韩在熙正在疯狂地叫嚷。
“在熙哥，我求求你冷静一点好不好，”金智恩已经劝阻到了筋疲力尽的地步，“我已经跟你说过了，雅妍要先回台湾处理一些事，等她处理完了，就会过来看你的。”
“你骗我，”韩在熙眼神鄙夷，“她根本就不是回去处理什么事，她是要回去筹备婚礼，她要嫁给宋楚言了，对不对？”
“我没有骗你，雅妍说她已经决定不嫁给宋楚言了，真的——”金智恩解释道。
“智恩说的是真的，她没有骗你。”带着这句话走进来的自然就是韩雅妍，只有她能有镇定剂的作用，韩在熙一看到她，就安静了下来。
她走到病床边坐下，努了努嘴，“我听医生说，这些天你一点都不配合治疗，韩在熙我告诉你，要是你真的残废了，我就把你送到养老院去，让你一个人在那里孤独终老。”
虽然嘴里说的是指责的话，可她的表情却是非常地低眉顺眼，他冲她傻傻地笑，“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吧，你决定不嫁给宋楚言了对吧？”
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桌子上没有动过的饭菜，“你快吃饭，不然我马上反悔。”
不知是因为他受了伤，还是因为她太久没有对他这么温柔过了，此时在她面前的韩在熙就像一个小孩子，她叫他吃饭，他竟然撒娇地说，“我手疼动不了，你喂我。”
这样温馨的画面，仅仅存在于他们刚刚交往的那时候，韩在熙明明大了她八岁，却比她还要孩子气，尤其喜欢耍赖，下班回来一起吃饭，她开始吃了老半天，也不见他动筷子，问他怎么了，他就耍赖说做了一天的手术，手都不会夹菜了，要她喂他吃。
他还常常得意地说，她本来就应该要习惯喂她吃东西，因为她比他年轻那么多，等他很老的时候，她还是很年轻，所以当然要主动照顾他。
“颜惜，对不起，”正吃着饭，他突然向她道起歉来，“我知道我给你惹了很多麻烦，我当初选择到中国来，是为了帮你的，没想到结果却害了你。可是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嫁给宋楚言，我已经想过了，如果你觉得我妨碍了你的计划，我可以回韩国去，但是你不能为了摆脱我，选择嫁给宋楚言。”
他可以忍受她对他毫不在乎，甚至可以忍受她心里还有别人，但是他不能让她嫁给别人，因为如果她真的嫁给了别人，那么他这么多年的等待，就完全没有希望了——他始终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等她完成了她的报仇计划，一定会回到他身边，跟他重新开始的。
【03】
但是她已经不那么认为了。
这些年经历过的事情让她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其实不仅是现实，连最真善美的童话故事都曾告诉过我们这个道理——美人鱼想去王子身边的时候，巫婆问她：你想要一双腿，那么你用什么来换一双腿？于是同样地，她也学会了问自己：你想要报仇，那么你用什么来换报仇的筹码？
七年前，为了报复姐姐颜惜，她付出了声名狼藉和背井离乡的代价；四年前，为了报复程子歌，她付出了放弃自己和绝望重生的代价——试问哪一次不是伤痕累累？
这些年来，她自认为聪明睿智，也足够强势，可以不动声色地把很多事情控制在自己手中，但是对于报复的结果，她是没有办法掌控的，既想要报仇，又想实施完所有的计划之后全身而退，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美差事？
“其实你是骗在熙哥的对不对，你跟宋楚言的婚礼根本没有取消。”智恩在她旁边说道。
她自然是骗他的，因为回台湾以后，她依然按部就班地筹备着婚礼。其实连宋楚言也以为韩在熙出事以后，她再回来，也许是要跟他取消婚约的。
——“我知道韩在熙为了你在大陆那边出了事，如果你不想嫁给我，你可以坦白跟我说，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他是因为我出事了，所以我不想他以后再因为我而出事，所以宋楚言，我没有要解除婚约，如果你不介意，我们的婚礼如期举行。”
“智恩，医生跟我说在熙的左腿受伤很重，甚至有可能会残废，如果我不告诉他我跟宋楚言的婚约取消了，他就不会好好接受治疗，这样他的腿就更加不可能恢复了，”她把话压得很沉很沉，“没有什么比他的健康更重要，你知道吗？”
“既然你这么在乎他，那你为什么还要嫁给宋楚言呢？”智恩追问。
“因为我怕他再一次因为我而出事，”她顿了顿，“智恩，接下来我要做什么你是非常清楚的，我连自己都保全不了，我不要再把他牵扯进来。”
从他出事的那时起，她就已经决定，今后绝对不要再向他索取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为她做过的实在已经太多太多，为了她，他几乎放弃了自己的整个人生，她现在拥有的一切，全都是他给的，因为如果没有他，她早就死了，不是么？
“可你知道在熙哥是不可能放得下你的呀！”智恩劝道。
她望了望窗外，颇有感慨地说了一句，“痛了，他自然就会放下了。”
很多年前她看过这样一个小故事：有位苦者对和尚说，我放不下一些事，放不下一些人。和尚说，没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苦者说，可我就偏偏就是放不下。于是和尚让他拿着一个茶杯，然后就往里面倒热水，一直倒到水溢出来，苦者被烫到马上松开了手。最后和尚笑了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放不下，痛了，你自然就会放下。
那些我们以为一辈子都放不下的人和事，其实都在巨大的伤害中，被我们不知不觉地放下了，一如她放下了曾经深爱的程子歌。
“不说了——”她晃晃脑袋，然后做最后吩咐，“智恩，你去帮在熙办理出院手术，我在台湾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这样来回跑终归不是办法，我已经联系好了台湾那边的医院，让在熙回台湾接受康复治疗，这样我们照顾起来也比较方便。”
智恩答应了一声便离开了，她也往病房边走去，突然，一个小女孩冲过来撞到了她的身上，她吃痛地皱了皱眉头，低头看看却发现那张脸很熟悉，“小叮当？”
她很意外会在这里见到小叮当，于是亲昵地蹲了下来，“小叮当，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下一秒，小叮当的回答犹如晴天霹雳：“因为外婆生了很严重的病，我来这里看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