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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家福-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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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做是犯法。傅桂英说她拿了东西再跟门墩上法庭,中国有说话的地方。
  小伙子们将彩电抬出,说值钱的就这一件。大妞不让他们动,说那是才买的。傅桂英说才买的更好。
  刨子从屋里出来,威喝一声,放下!
  傅桂英说,你是谁?
  刨子说,我是谁与你无关,你不能搬我的电视。
  傅桂英说,哪儿写着是你的?
  刨子掏出发票说,这有我买电视的发票,你看,这是日期,这是型号,这是我的名字。
  傅桂英一时不知怎么应对,对两个小伙说,搁下,先搁下。
  刨子说傅桂英和门墩之间有什么事,是他们之间的事,别人的东西不能动,动了就是犯法。傅桂英说,他们说他们是门墩的家长。
  刨子说,门墩多大了?门墩二十五了,你听说过二十五的人还有家长的吗?
  傅桂英……
  刨子说,该干吗干吗去!你跟门墩做生意你就找门墩,让别人赔得起首先您自个儿得赔得起,甭净想找垫背的。
  傅桂英说,谁垫谁的背呀?我现在是门墩的垫背的,那些马还在张家口哪。
  刨子说,那您就先奔张家口,再上法院。
  斧子进门,傅桂英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大小伙子有些犯憷。傅桂英说回头再跟王国强算总账!说完一挥鞭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周大夫揪着门墩的耳朵将他从厕所里拎出来,原来他早回来了,躲在厕所里,不敢露面。周大夫上厕所,让周大夫撞见了。
  王满堂一见门墩,气不打一处来,上去一脚将门墩踹了个趔趄。门墩说,这能怪我吗?这得怪马!
  王满堂问到底怎么回事?
  门墩说,那些从草原出来的马都没钉掌,在公路上跑了没两天就四个蹄儿朝上,都躺到张家口了。
  王满堂说,我把你也扇个四蹄儿朝上!
  刨子是个心细的人,为马的事大妞气得起不来炕,刨子就几天没上他的公共厕所工地,终日陪着,给大妞端茶送饭。大妞说闺女怎么着,闺女也不过如此了。她苦了一辈子,刨子是老天爷给她送下来的礼。刨子给大妞剥橘子,劝慰大妞说,奶,您不能生气,您一生气就犯老病,您自己得控制着点儿。
  大妞说,我控制得了吗?都是门墩控制着呢。
  刨子说,我三叔,欠揍。他不是我儿子,他要是我儿子,我早把他打半死了。
  大妞说,你也是这么说说,到你真有了孩子,你就舍不得了。
  王满堂还在练他的字,长进不大却越写越上瘾。大妞病了,不能伺候了,他就抓住了从学校回来的斧子,让斧子给他研墨。斧子哪儿有那份耐心,转两下就算交了差,这使得王满堂很不满意,说当书童也没有耐心的人,怎么能一砖一瓦地盖得了大楼。王满堂写了一张字让斧子评价怎么样?
  斧子说,不怎么样。
  王满堂说,我写的这是王羲之的《兰亭序》。
  斧子说,这是《兰亭序》?
  王满堂说,是《兰亭序》。你看,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会干……一张独具王满堂风格的,七扭八歪的《兰亭序》被王满堂挑起,讲解。王满堂说写字跟盖房是一个理,横是大梁,竖是立柱,撇是飞檐,捺是斗拱。字的精气神跟建筑的精气神是一脉相通的……
  “书法家”讲得很投入,大学生斧子却不买账。斧子看老萧的本子看得入神。斧子问什么叫有气则生,无气则死?王满堂说,人活着就得喘气,有这口气就是生,你奶奶要是一口气上不来,你奶奶就没气了,那就是死。这就是人活行气,人死气绝,以此类推,世上万物,天上星辰,地上五谷,包括山川河流,屋宇建筑,无不与气有关。戈壁滩上为什么有不少死城、废城,那就是城的地气没了,天地不交了。
  王满堂看斧子在翻弄老萧的本子,告诉斧子这本子很珍贵、千万别弄坏了。
  斧子说,坠儿姑姑的书能出版,这本书也应该能出版。
  李晓莉和梁子也在为搬家做准备。两口子往一个个纸箱子里塞东西,纸箱子都是梁子从商店一趟趟运回来的包装箱。有“上海”牌香皂,有“白猫”洗衣粉,有“大白兔”牛奶糖,有“船牌”胶水……
  梁子拎着一块褪了色的布说,这些破窗帘你也带走呀?
  李晓莉说,又是给你妈留下,什么都给你妈,干脆,把你给你妈留下最好。破窗帘怎么了,破窗帘带过去就是抹布,有了孩子就是尿布,用途大了。
  梁子说,你真会算计。
  李晓莉说梁子那些破书烂本别带了,给你妈留下。梁子说在新房子里他得打个书架子,把他的书都摆上去。
  李晓莉说,说到底也是个卖土特产的,要书架子干吗?笨狗扎个狼狗势,装什么知识分子。
  门墩来了,一副热沾皮的模样,进门就说,嫂子,有吃的吗?给一口。
  李晓莉说,听听,跟要饭的有什么两样。
  门墩说,咱爸今天不给我饭吃,全因为德桂英。老头子整人又想出新招,说是以后不打了,他打我累得慌,由触及皮肉改为触及肠胃,饿饭三天,以观后效。
  李晓莉说这招损了点儿。梁子说对门墩这样的货也就得采取这种损招。
  门墩应下搬家的时候给李晓莉弄辆小四轮,再叫上他那帮哥们儿,李晓莉才答应给门墩下挂面去。门墩提醒说别忘了卧俩鸡子儿。
  梁子说,你倒吃得全,还他妈饿饭三天哪!
  门墩说哄孙子呢。梁子说他告诉爸。门墩说借你俩胆儿。等饭的时候门墩帮梁子捆书,被一本法律书吸引,蹲在一边看起来。梁子说这是他们单位发的普法的书,他从来都没看过,梁子笑话门墩人模狗样地看法律,是狗看星星,一片明。
  门墩说,就是狗看星星他也要看看明的程度,这本书上说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六十条,凡是虐待家庭成员的,根据情节依法判处三年以下徒刑,书上解释说所谓虐待家庭成员是指打骂、罚跪、不给饭吃等等。
  门墩高兴极了,门墩说,哥,你这本书我要了。
  斧子看上了老萧那个小本子,偷偷摸摸拿到学校去了。王满堂知道了骑着梁子的车连夜去追,到早晨了还不见回来。大妞让梁子跟刨子一块儿去找,门墩说,不就是夜不归宿嘛,我常不回来,也没见您这么惦记我。看大妞还着急,又安慰他妈说,您不是让那二位爷接驾去了吗?您就在家安心等吧。大妞说别的不怕,就怕碰上劫道的流氓什么的。
  门墩说,《水浒传》里有劫道的,在北京城里想找劫道的难。再说了,我爸又不是美少女,全身上下找不出五毛钱,人家劫他图的是什么呀?
  大妞说,我老觉着要出事。
  妞妞喊着姥姥,鸟一样飞进来。还没等大妞抱紧妞妞,门墩就说,今天要买吃的得先给钱啊,不能预支。大妞说,你看看你那德行,怎么说你也是个长辈了。
  门墩说,有钱是长辈,没钱是孙子。
  宋编辑和坠儿让大妞看着扭妞,他们要到书市去看看。刘婶也委托大妞帮着照应房门,今天是礼拜,说不定来介绍所的人多,她得早点过去。门墩嬉皮笑脸地让刘婶也给他介绍一个。刘婶说,你还用介绍?不介绍你都一打一打地往家领呢,要再介绍咱们九号能成立红色娘子军团。真该帮忙的是你坠儿姐姐,坠儿,有工夫来我们这儿登个记。
  坠儿不好意思地用眼睛瞄了一下宋编辑。大妞明察秋毫的眼神从女儿的神情里什么都看明白了。
  王满堂鼻青脸肿地让梁子搀着走进了家门,刨子扛着前轮变形的自行车残兵败将般的跟在后头。一问,原来是撞在了马路边的大树上,好在没骨折,只是皮肤擦伤。大妞埋怨地说,不让你去,你非要去,这多好哇,脸上再擦点红药水、紫药水,你成窦尔敦了。
  王满堂不理大妞,从兜里取出老萧的本子,走到宋编辑跟前说,你是管出书的,这个本子是我们古建队萧益土几代人的心血,你给看看,要是能把它变成一本书,或许还能对建筑行有些用处,我的心里也就安稳了,也算是跟老萧没白朋友一场。宋编辑答应拿回去看看。王满堂很郑重地把本子交给宋编辑,说这是老萧的命根子,为这个本子,老萧至今下落不明……
  转眼一年又过去了,刘婶还在忙,不是忙婚姻介绍所,婚姻介绍所已经彻底垮台了,刘婶是在忙气功。练气功是件强身健体的事儿,刘婶叫上大妞一块儿参加了气功学习班,俩老太太每天早晨上公园练功听讲座,认真而积极。有时候为练功,饭也顾不得做,王满堂就乐得在小馆子里吃,一个人也很轻松。他不想过多干预老娘们儿家的事,练功也就只是练练功罢了,不是打鸡血那会儿,还能折腾出个变异反应来。更何况,大妞自练功以来精神的确好了不少,气也觉得顺畅了许多,这是几年来吃药所没能奏效的。但是,王满堂看不惯有些练功人的做派,神神道道的,王母娘娘下凡一般……
  这天,大妞和刘婶在枣树下练功,用练者的话说,此刻的她们正处于一种虚无、升腾、飘渺的状态,外人不能打扰。
  周大夫扫完地进院,看见呆立在树下的两个人,问正在一边喝茶、抽烟的王满堂,这练的是哪一出?王满堂说宇宙功。周大夫说宇宙功好,宇宙无所不包,划拉的倒还挺大。王满堂让周大夫不要喧哗,说,树底下的两位正跟宇宙人对接呢,说了,要是跟宇宙人接通了,不但可以治所有的疑难杂症,还可以达到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效果。
  周大夫说,疑难杂症都这么治了,要我干什么?
  王满堂说,现在我天天上公园看热闹,哭的、笑的,地上打滚的、围着水池子跑圆场的,拿脑袋撞大树的,什么都有。有一个老娘们儿,抱着电线杆子使劲叫爸爸,愣说这根电线杆是她爸爸托生的;还有一位傻大爷抡开了大巴掌抽自己嘴巴,脸都抽肿了,拦也拦不住。这景致,你平时想看也看不着。过了这村设这店,明天你也不要扫地了,抓工夫去看看,权当开眼呢。
  周大夫说,这不是宇宙功,是《宇宙锋(疯)》哪。
  树底下,两位练功者缓缓收功。
  刘婶嘘了口气说,收——
  大妞嘘了口气说,收——
  收了功和常人也没什么两样,刘婶说,今儿这功没练好。
  大妞说,没练好。
  刘婶指着周大夫说,都让你们给揽了,练功需要绝对的安静,不能分神,你们在一边宇宙功、宇宙疯的,让我们的信息线就在宇宙里胡飘,压根找不着宇宙人。这样最伤人的元气,知道不?
  大妞说她一回也没跟宇宙人接上头,没得过功,大概是她的心不诚。刘婶说哪天把大师请家来,进行个别辅导就好了。大妞说大师是师级的人物,哪能屈尊到平民百姓的小院里来?刘婶说心诚则灵,越是大人物,越是平易近人,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小钱的表姐领着两个妇女拿着礼品来找周大夫给看病。刘婶拉住周大夫悄悄问进度如何,到了怎样一个阶段。周大夫说,人家找我看病,跟你们那个完了蛋的婚姻介绍所没关系。
  刘婶说,怎么没关系,最早的头不是我们给你牵的?
  王满堂说,要这样你们的婚姻介绍所当初不如叫病人介绍所,名副其实。
  刘婶说现在全国哪儿都在反不正之风,老周作为大夫,这么大包小包地收礼不合适。周大夫说她们要送,他也没办法。刘婶说大凡搞贪污腐化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周大夫说,我看病还不要钱呢。
  刘婶说,你为人民服务当然不能要钱。
  周大夫说他倒搞不清了,他给人看病是为人民服务,人家感谢他是他贪污腐化,这理怎么理不顺?套儿穿著有一百个口袋的坎肩,蓬着一嘴大胡子在自来水前刷牙,一胡子一嘴的白沫子,呜噜呜噜地说周大夫缺少经济头脑。
  周大夫搞不清怎么个经济头脑。套儿说这点得向他们文艺界的人学习,文艺界的人可以走穴,走穴就能挣大钱,关键是要守住一个原则,不见钱眼不开,不见鬼子不挂弦。
  周大夫说,我还没经济,你奶奶就已经说我贪污腐化了,我要再走穴,游荡于江湖之上,卖狗皮膏药什么的,你奶奶还不一天给我准备十个批斗会。
  套儿说,我奶奶的话您就甭听,那些老掉牙的理论只能阻挡时代进步,成为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刘婶说,我成为绊脚石?我绊谁的脚啦?
  套儿说,您不是退休了吗?您就好好练您的宇宙功吧,上天上找您的宇宙人去吧。
  刘婶说,这是新生事物。
  套儿说,什么在您这儿都是新生事物。套儿建议,把前院梁子的两间畅亮西屋充作周大夫的诊室,挂牌行医,自己有了收益还济世利民。
  周大夫说不敢,千万不敢。套儿不理解,有什么千万不敢的?说他要有周大夫的本事,十万八万的都挣了。
  大妞来到梁子搬空的屋里,看着空荡荡的屋子说,一个个都走了,就跟家雀似的,长大了,黄嘴丫一退,就都飞走了,把我的心也掏空了。
  刘婶说大妞就是爱多愁善感,她和套儿两人不是照样过得挺好?顶要紧的是心情要舒畅,身子骨要硬朗,要好好练气功。听说府学胡同有个老太太,在炕上瘫了十五年了,练宇宙功练了不到半个月,愣站起来了,现在能自个儿一个人上街买炒肝。
  大妞说,孙大师还是请不来?
  刘婶说,人家大师,能随便上咱们这小门小户来吗?我跟大师说了,让他有时间了来咱们这儿,给咱们单独传传功,大师说要求单独传功的弟子太多了,他根本就分不开身。
  大妞说,还是没缘。
  门外有河南腔,问刘大娘得是住这儿?
  刘婶、大妞从屋里出来一看,原来是孙大师!俩老太太顿时有一种喜出望外,受宠若惊,得天独厚,地动天摇的感觉。大妞问大师是怎么找来的,大师说,俺就不用找,感觉就把俺给带来了。两个弟子都希望大师上自己家,大师看了看房子,选择了王家。
  王满堂一乐,说这回有戏看了。
  大师落座,大妞献上香茶,刘婶从自家拿来点心请大师品尝。点心是套儿才从广州带回来的双黄月饼。大师说,不客气,不客气,恁要是客气俺就不好待啦。
  王满堂问大师是打哪儿来。大师说打来处来。王满堂知道,下一句如果他再问到哪儿去,大师准会回答到去处去。索性不问,问大师仙乡何处。大师不知何为仙乡,王满堂说就是老家。大师说他老家在太乙山。
  王满堂问太乙山在哪里。
  大师说,太乙山恁有名你怎会不知道?
  王满堂说,听过太白山、太行山……
  大师说,太乙山就在平顶山以北,太行山以东,大河县西门有个玻璃纤维厂,厂后门就是太乙山。你不知道,这不怪你,你是圈外之人,自然不知圈内之事。
  大妞说,可不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王满堂说,我知道北。
  大师说,能知道北也就不容易啦。北京这大地界儿,钻进地铁就成了一个混沌大世界,上了地面就是弯弯绕一样的立交桥,有几个能找着北的?不但找不着北,好些人连东直门斜街旅社也找不着。大师说,俺在北京办完了事情,刚才已经上了飞机,飞机刚起飞,俺忽然接到信息,上级让俺到你们这儿来……
  刘婶说什么上级?大师说就是宇宙人。
  刘婶说,我以为是特务的地下组织呢。
  大师说,既然上级让俺来,俺就不敢不来。俺说,别飞啦,别飞啦,落下吧,飞机转了一个圈就把俺给放下了,俺就来了。
  大妞说,敢情咱们的想法上级都知道。
  大师说,你在地下动一个念头,在宇宙就如同打了一个惊雷……
  王满堂一听大师越说越离谱,对大师言语间便多有不恭。好在大师不跟小人一般见识,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家里能给他实惠的是眼前的两个女弟子。弟子们委婉地提出希望大师在适当时候授以功法的要求,大师说这不难,授功的最佳时刻是晚上,星星出齐的时候。王满堂问要是阴天怎么办,大师说阴天不怕,信息的波段可以变换,随时调节。大师说他在发功以前必须静养,闲杂人等不能靠近,刘婶说这院里有的是空房让大师歇息。大妞问忌口不,大师说不忌。
  大妞说,不忌就好办,回头我让孩子给您买只烤鸭来,您难得光临我们这小院。
  王满堂说,你不怕他让油给糊着。
  大妞说宇宙人就不得病。王满堂说他那儿还有瓶红星二锅头,再买半斤蒜肠就齐了。大师说如此甚好。王满堂说你好我也好。
  孙大师好酒量,好饭量,一瓶二锅头见了底,一只鸭子全进了肚,连鸭架汤也喝了个净光净。酒足饭饱,大师的神情便有些恍惚,上下眼皮开始打架,于是展被安枕,请大师在西屋卧了。大妞和刘婶在外头轮流站岗,轰鸟看人,怕搅了大师的修行,把个小院整得鸦雀无声。
  大师在西屋睡,王满堂在北屋睡,鼾声此起彼伏,错落有致,相得益彰。醒后王满堂说他从来没睡过这么舒服安静的觉,从日头当空睡到日头下山,舒坦!这个好党全是沾了宇宙功的光。
  星星出齐,大师还在酣睡未醒。大妞责备王满堂不该给大师酒喝,王满堂说,谁让你买鸭子呢?
  大妞与刘婶不敢睡觉,怕误了接功的大好时机。王满堂不管,王满堂照旧呼呼大睡,白天睡了晚上还能睡,白天睡是醉酒,晚上睡是真睡。
  王家正屋八仙桌上的老座钟当当地打了三下,已经是下半夜了,大师总算有了动静。只见大师白裤白褂从西屋走出来,站在树底下,遥望夜空,口中念念有词。刘婶和大妞也不敢怠慢,也赶紧站在大师身后,学着大师的样子,张开双臂,掌心向上,伸向天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露水下来了,刘婶站得有些麻,她偷偷换了个姿势,瞄了一眼大师,大师双目微闭,一脸肃穆,身体竟如铁铸的一般。
  大妞觉得冷,一股寒气从脚心往上冒,先在小腿部分迂回,后顺着腰往左右扩散,到两肩,到脖颈……想到这时候旁边应该有炉旺火,身上应该穿件毛衣,想打喷嚏,使劲憋了,鼻子痒痒,不敢去揉,恍惚间觉得是门墩来了,牵了几匹马,那些马红得像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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