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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冷静下来，庄有德立刻意识到了一桩不妙的事情。
表面上看，他如今守护道心感悟成功，一身元神法力，又早已经到了凡蜕之下的最颠峰，进阶凡蜕，似乎就在眼前。
但实际上，他的寿元，早就已经快差不多了，就连他自己不到最后的大限几天前，都说不清楚会在什么时候老死陨落。
也许是百年后。
也许是几十年后。
也许是就在几年后。
也许——更近！
而若要进阶凡蜕，除了要做到心寄天地，身融虚空之外，还要度过凡蜕之劫，才能真正成功，从此拥有了一段更长的寿元，并且有了冲击更高境界的资格。
前面的倒也罢了，但度凡蜕之劫的时候，必须拥有强横的手段才能度过，最合适的就是强大的道心神通——依托道心推演出来的神通。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庄有德起码还要推演出一门厉害点的道心神通出来。
他剩下的寿元，够用吗？来的及吗？
若是不够用，还有一个其他方法补救，那就是服用延长寿元的灵根灵药，但那种东西，几乎是可遇不可求的。
有限的一些，才一现世，就被抢光珍藏起来。没有天大的代价和面子，谁会给别人？
“如果得不到……就要跟时间赛跑了！”
庄有德权衡过后，面色极凝重的自言自语了一句。
说完这一句，庄有德不敢再耽搁，连忙先疗伤起来。
……
而庄有德之前出红莲剑宫什刹分宗的时候，虽然掩饰的不错，但消息还是被有心人，有意无意的从什刹分宗里传了出来。
“听说了吗？庄有德受伤了！”
“如何受伤的？”
“这个……不太方便说啊。”
“吊什么胃口，赶紧说！”
“好好，我说我说，听说他去什刹分宗里，为方骏眉求医求药，求到了铁面剑仙前辈的头上，出门之后，脸色苍白，气息低迷。”
“他被铁面剑仙打伤了？”
“这是你说的，跟我没关系，岛上自有规矩，铁面剑仙前辈岂是随意破坏规矩的人！”
消息传的飞快，自然也传到了磐心剑宗修士的耳朵里。
拓拔海，庄秀儿等人得到消息，全都围到了庄有德的门外，触动禁制后，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人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难看。
目光最后落在了独孤宇的身上，一来他境界最高，二人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众人知他性子稳重，又颇有智计。
“诸位，若传言是真的，宗主此刻，必定在疗伤当中，我看就不用打扰了，该出来的时候，他自然就出来了。他与那位卫西风前辈，就算再有不痛快，也不至于在红莲剑宫的分宗里就往死里打。”
独孤宇说道。
众人闻言，点头同意。
“独孤兄，此事要不要告诉师叔祖？”
拓拔海问道。
“不必，也让他安心疗伤吧。”
独孤宇决断极快道：“这几天里，大家就在后院守着吧，不要再出门转了，防止不怀好意的家伙，趁机盯上我们磐心剑宗，千万不要被人骗出岛去。若有其他前辈来探望宗主，一概先挡下来。”
众人闻言，再次点头。
……
岛上隐有风起云涌之相。
余尘是个性子尚算正直的修士，得到庄有德的事情被传出去的消息，心中一阵不爽，担心磐心剑宗出事，大部分的时间，均把灵识，笼罩了全岛，尤其是南北居。
时间一天天过去。
六天时间，在数万修士的期待中过去，也在磐心剑宗修士的煎熬中过去。
终究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决赛的这一天，终于到来。
这一天，方骏眉早早打开房门，走了出来。
表面看去，仍那副腰杆笔挺，神色平静的样子，气息似乎也稳定下来，但这么短的时间，肯定不可能复原。
此时此刻，天才蒙蒙亮，一片黑压压的身影，已经守侯在外面，是拓拔海等人。
“出什么事了？”
方骏眉目光扫过众人，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
“爷爷六天前去了什刹分宗一趟，被铁面剑仙打伤了，回来之后，一直闭关到今天，再没有出来过，我们触动禁制后，他也没反应。”
庄秀儿飞快说道，两条弯弯的秀眉紧锁着。
方骏眉闻言，目中精芒，猛的一闪。
“他怎么会和铁面剑仙起冲突的？他们在什刹分宗里打起来，都没有人阻止吗？”
方骏眉问道，神色也凝了起来。
“详细的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
独孤宇接话说道，将自己等人得到的所有消息，飞快的说了一遍。
听说是为了给自己求药，进的什刹分宗，方骏眉不免自责，目光扫向庄有德的房间，那里依然被禁制封锁着。
“这个禁制谁懂？”
边看边沉吟了片刻，方骏眉就张口问道。
“我懂，是我们磐心剑宗的独门禁制，爷爷教过我。”
庄秀儿立刻回答道。
“打开，我要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情况！”
方骏眉沉声喝道。
庄秀儿闻言，却有些犹豫，看向拓拔海几人，几人微一沉吟，均朝她重重点头。
庄秀儿一咬牙，终是上前，开始打开禁制。
众人一起涌到门前。
……
很快，禁制就被撤的一干二净，庄秀儿没有推门，看向方骏眉，玉脸上血色已经开始退去，担心里面会是什么悲伤景象。
方骏眉暗暗吸了一口气后，手一用力，一把推开了房门。
门中景象，立刻印入了眼帘当中。
庄有德盘座在床上，瘦小的身躯蜷缩着，气息微弱到虚无，并没有在修炼，或者疗伤什么。
花白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面孔，一动不动，与一个垂死的老人，没有一点区别。
床边地上，还残留着一摊已经发黑的血迹。
众人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急沉。
“师兄——”
方骏眉先轻轻唤了一声，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庄有德眼皮，缓缓抬起，露出一双黯淡之极的瞳孔来，扫了众人一眼之后，张了张嘴巴。
“你们终于来了，我就要死了，临死之前，有几样事情，要交代你们。”
第0391章 不留情，也不占你便宜
众人闻言，全都心神剧颤！
庄有德伤的这么重？要陨落了？
“爷爷！”
庄秀儿娇呼了一声，冲了上去，已经哭的梨花带雨，悲伤之极。
庄有德抚摩着庄秀儿的秀发，唏嘘不已。
拓拔海等人，则是整齐的面色沉了起来，心中说不出的坠坠，事情来的太突然，众人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要说心情最复杂的，还数独孤宇。
几天之前，他才说庄有德不可能在什刹分宗里和卫西风拼个你死我活，还让众人不必担心，这才几天的功夫，庄有德就要死了，这就让他尴尬了。
至于方骏眉，则是凝着两只眼睛，暗暗打量起庄有德来，已经被骗过不少次的他，已经不怎么相信这个老家伙了。
但怎么看，都不太——像假的。
庄有德确实有沧桑苍老了几分，仿佛垂死。
……
房间之中，悲伤气氛蔓延。
“师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卫西风会对你出手，就算他不肯帮我疗伤，也没有理由对你出手。”
沉默了片刻之后，方骏眉问道。
虽然和庄有德之间，已经有了极深的交情，但毕竟见惯了生死，还能控制的住情绪。
“此事十分复杂，就不必再提了，你也不用想着为我报仇的事情。”
庄有德挥了挥手，随意般地说道。
方骏眉见状，自然是莫名其妙又无可奈何。
“……师兄，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
沉默了片刻之后，方骏眉再问。
如果庄有德陨落已成定局，空悲伤也没有多大意义，重要是完成对方心中的牵挂。
“老夫的交代就是——”
庄有德话说到一半，大嘴巴陡然一咧，晦暗的眼睛里，陡然有精芒亮起！
“你们以后，千万不要这么轻易，就上了别人的当了！”
老狐狸哈哈大笑的一蹦而起，笑的极猥琐，身上那低迷到近乎没有的气息，也开始滚滚高涨起来。
哪里像个快要死的老家伙！
众人见状，先是一愣，随后全都面色急黑了下去。
你大爷的！
又被这个老狐狸骗了！
方骏眉，拓拔海无语到身躯直抖，面孔都开始扭曲起来，两只拳头勒的咯咯作响。
独孤宇，云无影，等五个新进宗的修士，首次享受到老狐狸的这门表演，面色也是黑的厉害。
这都什么人啊！
年纪一大把了，还这么爱玩？
庄秀儿也受不了自己这个老顽童般的爷爷了，狠狠白了他一眼，眼泪全特么白流了。
方骏眉在气了片刻之后，陡然想到什么，目光扫过地上那一摊血迹，血迹显然应该不会是假的，再抬眼看向乐翻了般的庄有德。
他上扬的气息，已经停止下来，但明显没有达到之前的颠峰水准。
“师兄，这滩血不是假的，你的伤势到底如何？”
方骏眉正色问道。
众人闻言，也是冷静了几分，一起看向庄有德。
“死不了！”
庄有德随意般的道了一声，紧接着就吹嘘起来道：“我庄有德被称为凡蜕之下的第一人，岂是浪得虚名，哈哈哈——”
话到最后，是一连窜得意的大笑。
这欢蹦乱跳的样子，哪里像伤的有多重的。
方骏眉看着面色再黑，实在是见不得他这副德行，没好气的强调道：“是没有感悟道心的龙门修士里的第一人。”
“哈哈哈——”
庄有德闻言，更是乐疯了，大笑着点头，同意道：“不错，你说的不错，是没有感悟道心的龙门修士里的第一人。”
看着他一个人在那乐疯的样子，众人又是一阵无语。
“我去争雄殿了。”
方骏眉先道了一句，转身就走。
拓拔海一言不发，跟了上来。
其他人见状，没有如同二人一般无礼，朝庄有德拱手行了一礼，也是转身就走，不奉陪你老了！
“不要这么小气嘛，等等我！”
庄有德伸了伸手，连忙跟了上来，依旧是嘻嘻哈哈。
……
今天这一战，必定是万众瞩目，甚至算得上南乘仙国着几百年来，最重要的一场对决。
尽管方骏眉和顾惜今，此刻还只是两个道胎修士，但谁都看的出来，凡蜕境界，都未必是他们的极限。
见识上这样一场对决，吹也足够吹好几百年了。
这一届的潜龙榜之争，持续到现在，已经快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里，仍陆陆续续有修士赶来，在今天，终于彻底到达了顶峰。
众人上路之后，立刻就见到成千上万的遁光，在天空里划过，全是朝着争魁殿的方向而去，将还没有全亮的天空，点缀的星光熠熠。
放在之前，肯定不用去的这么早，但今天若是去晚了，不要说座，就连站的位置都未必有。
而方骏眉等人才入天空里，就引来大片目光，先看方骏眉，再看庄有德，就要看看，这二人到底伤的如何。
方骏眉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注视，神色极坦然。
“骏眉，老夫实在惭愧，没有帮你把伤医治的更好。”
庄有德和方骏眉并肩而行，传音给他道了一声歉，正经下来的庄有德，声音极诚恳。
“师兄若是实在觉得抱歉，那就抽空把你和卫西风的故事，说给我听一听吧，他应该就是你以前说的，可以找来救援的凡蜕修士吧。”
方骏眉传音回道。
庄有德听的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他。
他因为卫西风的那一掌，感悟了道心，双方的恩怨纠葛，就更说不清了。
“今天这一战，若是势不可为，你便爽快认输，不必打的伤痕累累，等到伤势痊愈以后，再来与顾惜今争个高下。”
庄有德说道。
方骏眉没有说话，不置可否。
庄有德无奈摇头，不再多劝。
很快，便来到争魁殿外的大平原上，六条长龙，早已排在那里，挨个交灵石进场。
灵识随意扫了扫，就知道了这最后一场的门票价格——三十万上品灵石一个人，爱看就看，不看滚蛋！
庄有德听的又一次口水哗哗。
方骏眉则是再一次乍舌，那些龙断山脉东边的修士，若是到了这里，只怕没多少能拿出这个份身家来的，就算有，也未必舍得，由此也可见的，南乘仙国修真水准的繁荣富庶。
排了小半个时辰的队，才终于进场。
里面是数不过来的黑压压的人头，空气噪热，吵吵闹闹，找了好一会，才找到位置座下，已经是中后段。
落座之后，方骏眉第一时间先找顾惜今。
还没找到顾惜今，先发现了风雨梨花，风雨梨花和其他仙雨宫的人，坐在左侧数百丈外的前方，没有与任何人交谈，神色冷冷淡淡，两汪眼睛里，似乎有水雾弥漫，目光掩藏在水雾的深处，看不真切。
见到此女，方骏眉目光，在一瞬间就复杂了起来，无声一吁。
梦中那六年里，发生的事情，仍然只有他和风雨梨花知道，每每想起那六年，方骏眉都有种时空错乱般的感觉。
深深凝视了一眼之后，方骏眉看向其他方向，之前受伤的叶苍龙，哥舒正狂，帝浩，也全都来了。
只有龙锦衣和唐杞这两个伤的最重的家伙没来。
目光又流转了片刻，找到顾惜今，顾惜今正与其他几个天邪剑宗的弟子聊着，满面春风般的笑意。
神色一如往常，完全不见什么大战前的紧张和凝重，甚至连半点将要争锋的雄烈之意都没有。
表面看不出伤来，情况比起方骏眉，应该是好上不少的。
看了片刻，方骏眉就收回目光。
……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六扇大门，终于轰然关闭，好戏开锣！
唰！
余尘先掠到台上。
轻轻一声干咳，如雷声入耳，震的众人耳膜沙沙作响，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诸位，今天便是本届潜龙榜的最后一战，承蒙诸位关注，这两个月来，给了我们红莲剑宫几分面子，维持了岛上的和睦……”
余尘噼里啪啦的讲起来。
都是客套话，也不再详细说。
“……最后一战，顾惜今对方骏眉，现在开始！”
百息功夫之后，终于等到这句话。
此话一出，欢呼之声，如雷而起！
余尘尴尬一笑，掠下台来。
大片目光，投向了方骏眉二人。
……
唰！
第一声响，方骏眉先掠上了台，站在战台的半边。
唰！
第二声响，顾惜今也上了台。
他这一上台，立刻就把台下的修士吓了一跳。
寻常修士上来，都是分站两边，他倒好，直接掠到了方骏眉的身边几尺处，让人以为他要偷袭。
这个家伙要搞事！
大片修士，很快就心中有所猜测，精神大振，瞪大了眼睛看了起来。
……
两个有着龙虎之姿般的男人，数尺对立！
“方骏眉，休要以为你我曾是同门师兄弟，我就会手下留情，你今天最好给我把十二分的力气拿出来！”
顾惜今笑的极戏谑，语调高傲。
又来了！
这个讨厌的家伙，好象谁要你让了！
方骏眉听的脸色黑了黑，淡淡道：“你也不要太小瞧人，我已经准备好，就在今天，在这里——超越你了。”
目光平静坚定。
顾惜今听的面上笑容更盛，笑的更加大有深意起来，带着更重的戏谑，看的方骏眉就更加不爽了起来。
四目相视间，有火星四溅。
“把你的伤，给我看看。”
顾惜今陡然说道。
“做什么？”
方骏眉一愕问道。
顾惜今没有回答，陡然伸手，一把搭在他的肩膀，探进神识，观察起来。
方骏眉见他没有敌意，由着他去了。
过了片刻功夫，顾惜今面上笑容，渐渐收敛，收回手后，一声不吭，转身朝自己的那半场走去，速度不快不慢。
不要说方骏眉，就连台下的所有人，都看的一阵莫名其妙，方骏眉取出了天垢剑来，准备开战。
……
那一边的顾惜今，走出了二三十步后，陡然又停住了脚步，猛的一个转身，转过头来，目光炯炯，严肃威凌异常的看着方骏眉，惯用的银龙剑，已经握在了手里。
“方骏眉，给我看好了！”
顾惜今龙吟虎啸一般的大喝起来。
铮！
银龙出鞘。
“这一战，我半点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但也半点不会占你的便宜。”
顾惜今神色，骄傲雄烈异常，瞳孔中精芒闪耀如星辰。
话音落下，狠狠一剑，刺向了自己的半边胸膛！
第0392章 我若要赢——
噗！
一道鲜血，飞飙而出，溅向天空里。
……
殿中数万修士，看的全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还没开打，顾惜今先来自残，有便宜不占啊。
方骏眉也是愣了，仿佛第一次见到顾惜今一般，呆呆的看着对方，完全没有想到，对方今天会先做出这样的事来。
台下的第一排，“无邪子”卓苍生，一愣之后，就是摇头一笑，喃喃道：“我就说了，他做出任何事情来，都不要惊讶。有些人，天生就是这么自信和骄傲。”
嗤啦！
嗤啦！
顾惜今的动作没有停，手中银龙连刺。
左胸，右胸，两边肋下，两条手臂，两条大腿，接连刺了自己八剑，剑剑见血，剑剑透体而过，每一剑都可清晰的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这才停住了手。
八道鲜血溅出，将顾惜今金色的长袍，很快就染红了大半。
“……现在，我们两个身上的伤，差不多了。”
顾惜今淡淡说道，手指在身上，点了起来，目光里的雄烈之意退去，恢复到了平常神色。
肯定十分痛，但此人眼睛里，并无什么痛苦之意，连面皮都没有太绷，反而有种从此放开了手脚般的轻松味道。
“……你没有必要这么做的。我伤的更重，只能说明我的修炼还不到家，与你无关。”
方骏眉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的一个顾惜今，深深冲击着他的心灵，比起不顾一切，也要杀了唐杞的龙锦衣，丝毫不逊色。
“当然有必要！”
顾惜今昂然正色，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