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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只是一个火工居士,但在海子山筇河部的部民眼中,却是官面人物,代表着白马院在这条小街上的权威,所以整日介都在忙活着接待前来拜见的筇河部大小头人。
保忠也是个有心人,干脆将每日和这些头人的见面及谈话情况都记了下来,发往白马院。不多久,白马院便将筇河部的情况摸了个底掉。
赵然看着这份摸底情况的汇总,不由好笑:“拢共才八千多人,里面竟然分了二十多家,大土司真正说话算数的,只有三分之一,这个筇河部还真是弱啊。”
袁灏捻须道:“美思的控制力怕是不行的,方丈,要不要提前动手?”
赵然想了想,道:“不急,再等等,多酝酿酝酿,如今只是筇河部,最好能再把查马部、甚至龙白部的人多卷进来一些。”
袁灏又问:“这些材料方丈满意么?”两天前,他派往总督署的典造房道士抄录了厚厚一沓公文资料,全是嘉靖十八年白马山大战时期夏军后勤粮秣调度、军将士气等方面的黑材料,许多都附有夺占白马山大营后夏军没来得及烧毁的文本档记抄录本。
另外,还有几份白马三部土司派人和明军商谈反正一事的相关记录,里面充斥着被夏军掠夺、民生困顿的哭诉,里头明确罗列了一大串夏军将领的恶劣行迹,有名有姓的就有十七、八位。
赵然在里面也看到了对野利怀德的控诉,此君在掠夺红原部民上头,同样发挥了模范带头作用,而且劣迹斑斑。真要把这份材料交到兴庆去,他同样吃不了兜着走。
因此,赵然提笔将他的名字和事迹圈了出来,吩咐袁灏:“让他们重新誊写一遍,这个野利怀德暂时不要写进去。如果能够再加一些本地党项遗民、三部土司头人的控诉记录就好了。”
第九章 机会
袁灏道:“党项移民的材料简单,无论有的还是没有的,想要什么材料都能拿到,就是三部土司头人的材料难一点,需要等三部下山之后才能着手。”
赵然点头道:“我有个想法,作为宗圣馆道门行走,我想要了解世情民风,故此委托白马院出一份期刊……”
“期刊?”
“嗯,就是定期的邸报,除了公布白马院的政令外,平常也可以登载一些老百姓喜闻乐见的案子、传说话本、历史故事、道教经义、异闻奇趣等等。”
袁灏迟疑道:“可是……红原识字的人不多,也没有缙绅世家,去年四川乡试,整个松藩,连一个中举的都没有,就怕出来以后没人看。方丈也知道的,咱们道院每有政令发布,都是张贴于门口的白墙上,由典造院道士当场解说。”
赵然道:“所以这本期刊要用白话文来写,不需要多深的学问,只需念过《千字文》、《三字经》的,就能读懂。再者,这也是培育我红原读书人的一个推动。除了面向松藩发行,还可以向全省发行嘛,全省不够,咱们甚至能发到兴庆去,据我所知,西夏人还是很爱看闲书的。”
“卖到西夏?”
“对,在传奇故事中宣扬我大明中原的繁荣和富庶!”
袁灏当即眼睛一亮:“宣扬我道门的经义和思想!”
赵然连忙摇头:“这个不能着慌,若是太急切了,会被禁的,慢慢来就是。”
袁灏点头,继而又琢磨道:“唯恐财力不够、人力不够……”
“这个你放心,这本期刊的编纂,就挂在号房,号房现在没几个人,编辑部给五个火工居士编制,编制由我来想办法。回头我就去天鹤宫要编制,咱们红原编制太少了,白马院可是道院和官衙合一,编制却和小河县龟寿院一样,足足少了一个县衙的人,这像话吗?今年非得扩充一下不可!”
袁灏大喜:“全仰着方丈了!方丈全力解决这些大事,小事交给我来办就是了。对了,这本期刊应该叫什么名头,还请方丈赐下。”
“就叫《君山笔记…世俗版》。”
将袁灏送出书房,赵然在一堆黑材料中挑挑拣拣,最后敲定了一篇嘉靖十九年五月的夏军军议记录,说的是镇守葫芦隘的夏军商议军粮晚到的补偿措施。
主持军议的葫芦隘主将、东南监军司都巡检使李光宪非常苦恼,白马山大营摧粮甚急,可关隘中存粮不够,本该七天前便送到的军粮却迟迟未到,如何应对,是摆在李光宪面前的一个大难题。
军议的结果,就是派遣一百名军士,除去军服铠甲,冒充盗匪,前往齐穷寨抢粮。
赵然听说,李光宪在葫芦隘被攻破的时候,成功转进脱身,如今依旧在重建的东南监军司中任职。此君姓李,是拓跋家的人,但很显然并没有打入王族的内部核心圈,否则不会只是个都司。
他当年对赵然这位成东家非常客气,赵然过关回明的时候,也殷勤相待,陪了许多笑脸,赵然对他印象还算不错。但事到如今,赵然也只能默默向这位老兄道歉了。
赵然从西夏回来的时候,曾经将柔安郡主这一后党派系向他索要白马山大战内部材料的事情报告了东方礼,此刻真开始实施,自然还要再告知一遍,凡事多请示多汇报,这肯定是没有错的。
东方礼看完他准备发过去的材料后回复:“可发。”并询问赵然,今后是否成为常态,还有多少材料要发过去。在得了赵然的答复之后,东方礼要求他,每次发材料之前,都要让自己过目。赵然对此自是毫无疑义。
将这份记载整理好后,赵然以飞符发给白庚,向白庚叮嘱:“将文字卖给金波会所成东家,让他们拿两百个汉人奴隶民来换。”
白庚很快回复:“卫使,这么干不好吧?贩卖消息,这可是大罪。”
赵然回复:“放心吧,我还能害了你?”
赵然不知道,在西夏一共有多少汉人奴隶,但他预估中,单是白马山大战,西夏人所俘获的汉民、战俘等等,就不下十万。明军取得白马山大捷之后,曾与西夏进行过一次大规模换俘,单是那一次换俘,就换回了近万明军,明人在西夏中的数量之多,由此可见一斑。
到了八月底的时候,西线和北线都已经完成了竣工,红原通往月亮渡和切瓦河谷的通道打通,运送物资的大车可以高效的往来两地了。
无论在哪里,秋收都是最重要的事务,随着秋收的即将来临,西线和北线工程又已经完工,征募来的百姓被白马院遣散,各自赶回田间地头,照看着几乎快要熟透的庄稼。
赵然来到红原,同样将以前在谷阳县有声有色的农村互助合作小组带了过来,每一甲结成一个互助小组,确保在农忙时能够集中力量劳作。去年这一措施就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保证了秋收的顺利完成,所以今年的秋收,农户们都极有信心。
南线工程因为较长,赵然又刻意没有动用过多的妖修,所以至今只完成了五分之一,可却同样面临着劳动力要被抽调去收割庄稼的问题。
以筇河部为主的三部大小头人们,纷纷来到海子山下的小街,和保忠商谈这些壮劳力的事情,他们一方面想把部民们调回山里收割庄稼,一方面又想保住秋收之后继续输出劳力的员额,和保忠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
白马院早就在这几个月的接触中摸清了三部现存的体制,对于大部分底层的部民来说,他们虽然通过反正逃脱了给党项人为奴的命运,但实际上生活方式并没有本质上的改善,依旧在给头人们为奴。
因此,在接到保忠的禀告之后,袁灏和雷善都敏锐的感觉到这或许是一个机会,联袂来见赵然。
他们设想了一个简单的办法,打算试一试这几个月的努力有没有起到成效。
雷善道:“反正这些部民回去以后,收割的庄稼也不是自己的,或许只要我们提高工钱,能够吸引到其中的一些人留下来,如此一来,或许裂痕就产生了。”
袁灏冷笑:“不是或许,而是早就产生了。西线和北线的民夫每天能到手十文,他们只能拿到一半,刚开始还没有不满,毕竟能够拿到就好,但连续两个多月下来,许多人都有了怨言。小街上的酒楼里,喝多了咒骂自家头人的部民比比皆是,那里天天都有人在骂娘,头人们一点活都不干,就能从每个人头上刮走十二文,谁心里都不舒服。”
雷善叹道:“他们以前给党项人干活,后来又给自家头人干活,哪里有报酬可言,那时候没听他们抱怨,如今有了报酬,能给自己家里添置物件了,反而开始抱怨了,人心呐……”
第十章 道庙
人心这个东西,确实没法说的清楚,但这就是白马院需要的效果,于是赵然问:“我一直是反对太过操切的,时间在我们这一边,不需要那么着急。但既然你们都认为这是个好机会,那就姑且试一试吧。你们打算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袁灏道:“我们打算把给每个头人的十二文钱,全部付给愿意留下来干活的人。”
赵然沉思良久,摇了摇头:“恐怕不够。换位思考,如果监院你是一位部民,家主让你回去收割庄稼,你敢为了这十二文钱抗命吗?做工虽然赚的是自己的,但能做多久?给头人干活虽然没有工钱可赚,但这辈子都是需要头人发粮食的。”
这么一分析,问题就出来了,袁灏和雷善顿感原先想的有点简单了,这就不是工钱高低的事,而是打破铁饭碗的事,有几个人能有这种勇气把头人的庄稼撂下不管,跑来给白马院干活?别说每天十文钱,哪怕提高到二十文、三十文、四十文、五十文,怕是都没人会来。
再干几个月南线完工,到时候怎么办?
赵然在记忆中仔细搜寻,整理了一下思路,接着道:“这其实是一个保障的问题,要么开出一份十倍、二十倍于以往的工钱,并且告诉他们,南线完工之后还有新的工程,让他们干一年就相当于过去干十年、二十年;要么就拿出一个对将来的保障方法,让他们知道,离开了部族,离开了头人,他们依旧能吃饱肚子。大概就这两个办法,你们考虑考虑。”
袁灏和雷善下去商议,过了一个时辰后回来,告诉赵然他们商议的办法。他们打算将配售草场的政策向部民开放,允许部民们向慈善金借贷,然后购买草场。
针对这一议案,白马院召开三都议事进行了讨论,研究了很多可能遇到的问题,最大的难处在于,施行之后会令矛盾激化,因为这些部民在头人们眼里,是他们的“私产”,白马院的做法,实际上是在和头人们抢夺财产,头人们为了保卫自己的财产,势必会使出种种手段,如体罚、圈禁、以家人为质等等方式,阻挠部民下山。到时候白马院管不管?
不管,部民们会对白马院失望,今后再有什么措施出台,人家压根儿不信了。可要是管的话,又违背了当初和三部土司的协议,插手人家部民自治。对于整个松藩大大小小的数十个部族来说,道门的不诚信,也会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
最终,争论还是以赵然的发言一锤定音。
“我道门、我大明,从来没有承认过任何形式的奴隶制,所有家主和家仆之间的依附关系,都是以契约形式存在,哪怕十年契、二十年契,哪怕契约期满后再续,这终究不是奴隶。我们承认三部的自制,但并不代表我们承认这种黑暗、腐朽、愚昧的奴隶制。”
“只要在白马院登记入籍,就是红原的百姓,只要是红原的百姓,天然就是道门的信众,而非某一家某一人的私产。如果为此需要付出代价,无论这代价是什么,我们都愿意承受,愿意捍卫每一个人在三清之下一律平等的权利。”
根据赵然的讲话精神,白马院出台了嘉靖二十四年第十三号方丈令,凡是响应白马院号召,接受征募的各部部民,只要连续应募三个月,便可至白马院登记入籍,编制保甲,有机会享受白马院的土地配售政策,同时可向慈善金申请低息贷款。
为了保证这一措施得到有效执行,白马院规划了两百个定居村落,有些是在过去党项人废弃的村寨上翻修,有些干脆就是新建。这些村落散布在整个红原大草原上,沿着西线、北线和南线三条官道排列,一个村落就是一甲,一甲安置十户,规划容纳一万人,为此调配草场五十万亩。
同时,赵然行文天鹤宫,正式将杜腾会答应过的八名受牒道士、十六名火工居士的编制拿到了手中,这些编制是天鹤宫一直抓在手里没有舍得放下来的,在赵然的“围追堵截”下,杜腾会最终还是忍痛撒手了。
有了编制,赵然从谷阳县调来了关二任方堂堂头,位在卢方主之下,负责整个红原村民保甲护村队的筹建工作。
关二从在君山庙负责巡查安护的堂主一职,调任白马院方堂堂头,算是提了半级,赵然给关二规划的道门仕途,将来会顶替卢方主,接掌白马院方堂。
而卢方主则被赵然委以重任,前往海子山下的小街,筹备负责红原南部四大山系布道事务的道庙。
经过一个月的筹备,在君山灵妖的帮助下,一座两进的道庙在小街的北侧矗立起来,道庙比赵然当年在君山所立还要小一半,一切以快为要。
小街庙兴修期间,赵然就报备天鹤宫,然后通过私人关系加速了公文运转,将蔡法师请到了海子山下的小街设置吸纳信力的神像。
有了新的机构、新的编制,需要将小街庙的框架搭建起来,在这座庙中,赵然同样设置了经主、殿主和堂主三个职司。
领导走到哪里,原班人马自然跟到哪里,赵然不可能将君山庙那帮人全部拉过来,但至少可以考虑塞上一两个骨干,他的布道和治政思路,还是那帮人最熟悉。
赵然想从谷阳县调人非常简单,小街庙完工时,林雨文和周怀都赶来报到了。
林雨文是君山庙殿主,到小街庙后同样担任殿主,虽是相当于平调,但他心里很清楚,只要紧跟着赵然,将来的升迁指日可待。
周怀在君山庙已经受牒三年,按照君山庙祝陈致中的说法,他学识底子本来就比较深厚,又苦学了三年道经,如今论起学问来,在君山庙中仅排在陈致中本人之下。陈致中和监院刘致广商议过,本想今年安排他回无极院经堂出任静主,但一听是赵然相招,他便赶了过来。
对于自己这位当年的患难之交,赵然毫不吝惜职位,直接授予他小街庙的经主。因为整个松藩道院级别都高半格的缘故,周怀一步便迈过了原本拟任的无极院经堂静主这个级别,相当于直接提拔成了君山庙的经主。
周怀接受这个职司的时候,十分惶恐,还是赵然好言安慰了半天,才接过了任命书。两人聊起了当年在一起扫圊的经历,感叹了许久关于岁月流逝的话题。
赵然问:“不知焦坦如何了?可有他的消息?”
第十一章 帮手
四年前,赵然在无极院混得风生水起,焦坦和周怀这对难兄难弟却还在无极院巡照房中打转,各自辛苦了九年,几乎要将火工居士的十年签押期做满,依旧看不到转正受牒的曙光。
和同为圊房火工出身的赵然相比,简直天上地下。其实他二人这条路走的也算正常,十年火工期满下山回家,这是大多数火工的归途,但奈何赵然的发迹太过惊人,和赵然一比,这两位顿时心态失衡,几乎就要绝望崩溃了。
就在这两位自感前路渺茫的时候,赵然专程过去送上一碗鸡汤,喝完鸡汤后,周怀决定转投赵然,终于在进入道门的第十三年,成为了白马院小街庙的经主。而焦坦选择的却是重新开始,拣起书本,重举科业。
赵然也在科举这条路上相助焦坦一臂之力,写信给当时在任的孔县尊和夏知府,于是焦坦先后过了县试和府试,成了一名童生。
但这之后,赵然因为调任松藩,便没再关注过焦坦的举业,如今见了周怀,自是要问上两句。
周怀因道:“前年底,焦坦参加了院试,但没有进学,上个月第二次参加院试,再次落榜……他回来找我喝酒,喝醉了……”
赵然沉默片刻,道:“举业一途,同样艰难,你有机会劝劝他,还是要振作起来才好,不过才两次不中而已,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本就不是容易的事,前年孔县尊升任龙安府同知的时候,曾与我有过几次书信往来,他说焦坦的学识和文章都是好的,很有希望进学。”
周怀苦笑:“焦坦的学问的确好,但偏的是道经,从前年项治元主持本省乡试开始,考题就开始重儒经了,张提学也不得不顺从朝廷对举业的要求,院试同样开始侧重儒家经义,焦坦吃亏就吃亏在这上面。”
赵然皱眉:“朝廷怎敢如此?三年前元福宫真师堂议事,否了天子为生父上皇帝谥的主张,已经很明确的表明了我道门的态度,怎么还在崇儒?”
周怀道:“咱们四川算是好的了,方丈你又在边陲忙碌,故此不知,这个重儒的风气,在南直隶、浙江、河南愈演愈烈,也不知总观是怎么搞的,下了几个不疼不痒的申饬之后,就这么听之任之。”
周怀说的总观,通常指的都是简寂观下观,也就是方丈沈云敬和监院张阳明领导的十方丛林最高道观。故此,赵然打算有空的时候向他们两位上个书陈,提醒他们重视一下。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赵然暂时只能埋头眼前。
卢方主兼任小街庙庙祝,林雨文出任殿主,周怀出任经主,赵然又将白马院经堂中这一年来学业最佳的道童提过来担任堂主,小街庙的架子便搭建了起来。
赵然给小街庙的编制是四个受牒道士、六个火工居士,四个道士都占满了,剩下的就是填充火工。六个火工里,保忠算一个,从白马院里再凑出一个,就再也挤不出人手了,毕竟白马院的人手本就紧张。
小街庙虽是新立,但上手就要展开对三部的实际布道,直面各种复杂情况,胡乱找人过来充数的话,很可能会误事,最好的方法是征招别处道院中有丰富经验的火工过来,就如当年君山庙新立时,赵然从西真武宫挖来的林雨文一样。
林雨文当年没受牒时候还叫林双文,在西真武宫干了十年火居没有受牒,于是被赵然挖到了君山庙,上手就能担当起一摊活来,非常好用。
左思右想,倒还真让他想起一个人来,玄元观的火工居士张五斤。还是四年前,赵然陪西真武宫的白腾鸣前往玄元观跑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