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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玫瑰-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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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那一瞬,阿黛尔再也忍不住地惊呼起来——她的脖子!

一道深深的伤痕割断了咽喉,血从那里面无止境地流出,染红了雪白的前襟,狰狞可怖。同一刹那,阿黛尔注意到了房间里那一面镜子——那是一面空空的镜子。在月光下,镜子里映照着房间里一切,却唯独映照不出少女的影子!

——那个少女,是个死人!

就在阿黛尔发出惊呼的那一瞬,羿的身形忽然动了!

仿佛看到了什么,他一把将她从肩上放下,仿佛闪电一样的拔出了剑,飞身掠去,朝着顶楼黑暗中的某处一击而下!——雷霆一样的剑光割裂了黑暗,仿佛受到了惊吓,在那样的剑光里,那个少女的影子瞬间泯灭。

“羿!”阿黛尔低低惊呼起来。

然而羿却没有就此停手,第二剑随即追击而去,直刺屏风后,眼神凝聚凌厉,仿佛一头即将搏杀猎物的鹰隼。

“喀嚓”一声,紫檀屏风在他剑下四分五裂,忽然有一个白衣的人影从房间的黑暗里出现,宛如被风吹送般飘然而起,点足在窗台上。

阿黛尔怔住——不,那不是鬼!

从暗角里掠出的赫然一个白衣的男子。气质高华,意态疏朗,面容在月下朦胧不可辨。手持一支洞箫,在高楼窗台上临风而立,望向闯入的两个人。

他应该是一开始就藏这座废弃的楼阁里,却被羿那一剑从暗影里逼出。

她微微一愕:怎么……方才的箫声,竟是他吹出的么?

不等阿黛尔回过神,羿毫无停顿,连续两剑把对方逼出暗角时,第三剑已经发出。

剑风呼啸着刺破虚空,凌厉得割痛她的面颊——阿黛尔来不及阻止,只是吃惊地看着羿忽然爆发出的杀气。从小到大,羿都很小心的保护着她,谨慎到从来不肯轻易在她面前开杀戒,但是今天,为何却忽然如此失态?

——竟似不顾一切也要格杀眼前这个人于剑下一样!

然而白衣人的身手竟甚为了得,猝及不妨遇到高手袭击,居然以玉箫生生接下了羿那两剑!似乎也急于脱身,不想与他们多做纠缠——然而,当他准备接第三剑时,看着自己手里的紫玉箫,忽然出现了略微的迟疑。

若是再接一剑,这玉箫只怕要裂开了。

就在他迟疑的那一瞬,羿震开了他的手,剑锋已经抵达了他的胸口。沉默的剑士眼里燃烧着猛烈的火,含着无与伦比的杀意,一剑似要把他劈成两半!

“啊?”看见对方的眼神,仿佛隐约想起了什么,那人失声,“你是……”

然而,剑锋已经抵住了他的胸口,刺入。

“叮。”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半空里忽然有什么细小的东西急速飞来,打在了羿的黑色长剑上——剑锋被带得一偏,只在对方心口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只是那么一阻,那个白衣人已经消失在了园外的月色中。

怎么?难道又被他走脱了么?——羿只觉血冲入脑中,一时间居然顾不得公主还在身侧,一按窗台,便是飞身掠下了高楼,急追而去。

“羿!”阿黛尔吃惊地低唤,然而那个黑甲剑士却头也不回。

在他离开后,楼中再度寂静如死。

在那样的寂静中,她忽然觉得害怕,不知如何是好,摸索着准备走下楼梯,却因为太黑绊倒了什么摔了一跤。站起的时候,手边忽然摸到一物,冰冷润泽。

——映着月光,隐约看到那一支紫色的玉箫,上面坠了明黄的流苏。

“这是我的箫。”一只苍白的手伸过来,按住了她的手。

“啊?!”虚幻的触觉宛如流水,阿黛尔抬眼就看到那个重新出现的幽灵般的少女,不由失声惊呼——浮现在月光里的脸是如此苍白美丽,似一口气就能吹散。

“不要怕,”她听到那个少女叹息,把箫递给她,“送给你吧——反正我也用不着了。”

她定定地看着那个幽灵,许久才道:“我不怕。”

“是的,我知道你不害怕。”少女微笑起来,轻声,“魔鬼的孩子又怎么会害怕鬼魂呢?”

那样的话是刺耳的,阿黛尔倒抽了一口冷气,喃喃:“你……是谁?”

“我就是弄玉,”少女微笑起来,“拥有阴阳眼的翡冷翠公主啊,你是唯一能看到我的人……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来到这里——魔鬼的孩子,会把死亡带到东陆。”

阿黛尔吃惊地看着她,脸色惨白。

——从一个鬼魂的口中听到了同样的诅咒,实在令她颤栗莫名。

“你……为什么还会在这里?”她喃喃,看着幽灵,“你死了很久了。”

少女颈中的血还在不停流出,微笑:“是为了看到最后的结局。”

“结局?”阿黛尔疑惑。

“是的……我想要留着这双眼睛,看到舜华和徽之的最后结局。”弄玉轻声叹息,“我知道在我死之后,血和火必然会在宫殿里再度燃起。”

“那是你的心愿?”阿黛尔有略微的失神,“还是诅咒?”

“呵……翡冷翠的公主,你真是一个单纯的孩子。”弄玉轻声笑起来,“我要给你一个忠告:记住,独善其身,千万别像我一样卷入宫廷斗争中去。”

阿黛尔愕然,低声:“什么?”

“死了之后,才能把一切看得更明白——那些男人们啊……他们血管里流着的从来都是这些杀戮和权谋,迟早都是要自相残杀的。”弄玉冷笑起来,颈中血迹盈然,“这不是女人能阻止的事情。不要自不量力。”

“是么?”阿黛尔喃喃,似有失落,“那么说来,你当年却是白死了?”

“或许是吧……”弄玉低声轻笑,摇了摇头,“但那个时候,除了一死,我又能怎样呢?我太爱他们了——就如你爱你的哥哥一样。”

阿黛尔一震,下意识地握紧了那枚挂坠,紧紧按在心口上。

“不要爱他们。要知道那些人活该一生孤独。你要自己逃掉,阿黛尔,”仿佛洞察了一切,少女的幽灵叹息,“不然,到最后你会和我一模一样……会和我一模一样。”

幽灵眼里满是哀伤,凝望着颐风园的方向——话音未落,月已移至西方分野。在月光落到那一面空镜子上时,仿佛时间用尽,那个幽灵的影子微微淡了一下,似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飘向了那面空空的镜子,随即如雾气一般消散。

阿黛尔握紧了紫玉箫,在空楼中沉默良久,却听到了轻轻一声响。

她的保护者已经从月光下悄然返回。羿气息平匍,显然是并未追上那个对手,眼神显得悒郁而低沉。他掠上白楼,看到了空屋里脸色苍白的小公主,也不为方才的失态解释什么,只是用手匆匆示意:“我们得回去了。”

阿黛尔没有反对,任凭他将自己背上肩头,无声地跃下高楼。

黎明前的夜黑得奇怪,空园里还是游弋着无数的鬼魂,那些星星点点的萤火在他们身侧聚拢又散开——然而阿黛尔却熟视无睹,仿佛心里在恍惚地想着什么。

羿带着她越过那道墙,无声无息地落在了颐景园的树荫里,放她下地。

他刚要转身,一只小手却从背后伸过来,拉住了他的衣角。阿黛尔站在藤萝浓重的影子里,抬头看着他,湛蓝的眼睛恍如黎明前的海洋,藏着某种他平日看不到的光芒。

“告诉我吧,”她轻声开口,改用希伯莱语,“趁着现在没人,羿,告诉我吧。”

“告诉你什么?”羿有些诧异。

“所有事。”阿黛尔凝视着他:“羿,回到东陆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一个多月没见,为什么你瘦了那么多?你……你都变得不像你啦!到底出了什么事?”

羿不敢直视少女澄澈的眼睛,侧开了头,身子微微发抖。

“为什么不告诉我?羿?”阿黛尔喃喃,“从小我就没有什么朋友——感谢女神将你赐给了我。我遇到什么事情都会告诉你,但是……你却一直不肯告诉我你的事。为什么呢?是不是因为觉得我还是小孩子?”

“不,”他沉默片刻,摇头,“只是不想让公主担心。”

“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反而会更担心吧?”阿黛尔轻声叹息,“羿,别忘了,我能看到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你知道么?在龙首原那一夜,我曾经听到那些死去的鬼魂簇拥在你身边,叫着你的名字。他们不叫你羿,他们叫你——”

“不。”羿忽然抬起手,阻止了她下面的话,“别说。”

他抬起眼,迅速看了一眼黑暗里的某处——空园里寂静无人,只有风从树叶里簌簌穿过的声音。阿黛尔忽然想起了那个影子般藏在黑暗里的人,微微打了个寒颤,咬紧了嘴唇。

“我知道所有事,可是我真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阿黛尔喃喃,凝望着破晓前黑色的夜空,“羿,你一定会离开我——自从踏上东陆开始,我心里就非常清楚这一点。只是,我一直不敢问你。我害怕一开口问,就是到了你要离开我的时候了。”

小公主凝视着剑士黑色的眼睛,轻声:“羿,你要离开我,回到你的族人身边去了么?”

他没有回答,眼神默默变化,心中似有惊雷闪电。

“我知道你也不想离开我——否则一个月前司马大将军死的时候,你就会从颐景园消失了。”阿黛尔轻声道,“可是你毕竟还是冒险留了下来……羿,你对我已经足够好。”她握住了蓝宝石坠子,仿佛对着千里之外的另一个人叹息,“连我的哥哥,都远比你冷酷无情。”

剑士凝望着月光下少女苍白的脸,黑眸里也转过了说不出的复杂表情。

——这几日来,他心里的冰火交煎、挣扎取舍,又怎能与任何人言?一踏上大胤的国土,那些见到的人、遇到的事,走过的土地,无一不像烈火一样焚烧着他本来以为已经死去的心,把那些埋葬已久的噩梦全部唤醒。

孤身刺杀司马睿的时候,也曾有过片刻的犹豫:不是为了此行的安危,而是担心万一事败、会不会连累到公主——然而,那些地狱之火煎熬着他,复仇的冲动无可抑制,终于让他在深夜踏出了复仇的第一步。

杀戮一旦开始,便再也无法停下来,就如一支离弦的箭不能再回头。

他知道自己正在做着多么危险的事情,而更危险的是、他知道当自己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时,终究会在某一日连累到他的主人——只要稍微落一点把柄在别人手里,在大胤本来就内外无援的公主就将面临更艰难的处境。

在离开与留下、复仇与遗忘的夹缝里,他已经挣扎了太久太久。

“十年前,大胤在龙首原上坑杀了我的十万同胞。”他终于抬起手,用手势指缓慢地传达着讯息,“公主,请原谅……虽然我是个亡国的奴隶,流浪异乡多年,却还是始终无法忘记这些。我回到了这片土地上,就必须听从内心的召唤。”

“我知道,”阿黛尔喃喃:“在那几天,我夜夜都能听到那些亡灵的哭声……真惨啊。”

羿用手势道:“公主,今晚在这座楼里的那个人,就是公子楚。”

“公子楚?!”阿黛尔失声,随即按住了自己的嘴唇。

“是,当年率军灭亡越国的主帅——”羿点头,眼神凝聚如针,“其实,他也是当日龙首原驿站里的那个人——你哥哥安排在大胤保护你的神秘人。”

“……”她终于明白过来,脸色瞬的苍白。

羿抬眼看着黑色室内的某处,用手无声地传达着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懂的话:“或许正因为如此,刚才雷才会忽然出手阻拦,不让我杀了他吧?”

“什么?”阿黛尔诧异。

“雷,”羿沉默着比划,“就是那个影守。”

阿黛尔下意识地抬起头,在空荡荡的室内四顾——只有风和月光充盈在阁楼里,漆黑的角落里空无一片,根本看不出还有一个人藏匿的样子。

“雷不会出来见你——但他会如同影子一样跟随着你,替你挡掉所有明枪暗箭。”羿凝视着她,用手无声地说话,“他在黑暗里看着我们,公主,但他看不懂我们的哑语——所以下面的话,你只要听着就行了,不要出声。”

阿黛尔微微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看了一圈周围,微微点头。

“公主,其实真正受命来保护你的人,不是我,而是雷。”羿的手势缓慢而凝重,“他是真正的王牌。而我,只是被西泽尔皇子摆在明处的一颗棋子,以吸引那些敌人的注意罢了。”

阿黛尔倒吸了一口冷气,用力咬住了嘴唇。

“我没有见过雷,只知道他身份神秘,在翡冷翠是和李锡尼并称的著名杀手,同时也是西泽尔皇子‘七人党’中的一员。”羿沉默地用手势告诉她这一切,“他深受皇子信任,接受了派遣,离开了翡冷翠千里跟随你来到胤国。”

阿黛尔怔怔地听着,不知如何回答。

——那一瞬,她发现自己其实远不能得知所有事。那些藏在暗影另一面的事,就算她拥有能看穿两界的慧眼,也永远不能得知全部真像。

“羿,”她沉默地听了很久,终于轻声喃喃,“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黑色的剑士沉默不答。

“你在为离开我做准备,”阿黛尔悲伤地凝望着他,“是么?”

羿沉默了片刻,似在内心做了什么决定,缓缓用手势回答了两个字:“是的。”

那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刀砍斧削一样凌厉,割在人的心上。阿黛尔紧紧咬着唇角,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僵硬着身子站在黎明前的深宫里,半晌没有说一句话。

天色在渐渐亮起,渐渐从墨色变成深蓝。星光渐隐,四周寂静无人,只有远处颐风园高楼上通宵达旦的欢宴声还在陆续传来,歌姬在唱着一支柔媚的曲子,声音纤细柔婉,如柳丝荡漾在夜风里。

羿看了看花径,生怕有宫女早起来到这里撞见,略微有些焦急。然而就在那个时候,沉默许久的小公主忽然点了点头,轻声:“那好……你走吧。”

羿一惊,几乎是不敢相信般的回头看着她。

“是说再见的时候了。”阿黛尔轻声,抬起手,“去吧,羿,趁着天还没亮。”

没有料到公主毫无挽留之意,剑士反而迟疑了一下。今夜他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爆发的杀意,在荒弃的废园里对宿敌猝然出手——当剑拔出的瞬间,他就知道事情已经无法回头。

很多年前,在大竞技场里被赦免的时候,他曾发誓将一生守护这个天使一样的孩子,哪怕是付出自己的生命。然而,这个世间却有另一种比死亡更强大的力量,让他不得不背弃了诺言。

是的,他必须离开她了——有一个声音在召唤着他,召唤着那个已经在他内心死去的公子昭,让他重新披上战甲拔出剑,回到那一片土地上!

然而,这样决然仓卒的离开,显然还是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夜风里,墙头的藤萝发出了轻微的簌簌声,仿佛有隐形的人一掠而过。

他的手指在黑色的剑鞘上微微收紧——没有接到西泽尔的指令,对于自己忽然的离开,雷大概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吧?毕竟他的职责,仅限于保护阿黛尔公主而已。

微一犹豫,却听到小公主哽咽:“羿,求你快点走吧——否则、否则……我可就要哭出来了。”

羿一震,强自忍下了去拥抱那个孩子的冲动,只是单膝下跪,对她深深的俯首。

“公主,忘记我吧,”他摇了摇头,叹息苦笑,“羿只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奴隶而已,在他离开主人的时候,他便已经死了。”

“不,羿不是我的奴隶,”阿黛尔喃喃,“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他在黎明前的黑夜里低下头去,以西域奴隶的礼节,最后一次亲吻她的脚背。在弯腰的刹那,他感觉有滚烫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一连串落在他的背上,仿佛烙印一样直烫进他灵魂的深处。那一瞬,有泪水划过他饱经风霜的破碎脸颊,滴落她的脚背。

别了,我的主人,阿黛尔公主。

别了,翡冷翠的玫瑰。

一双眼睛在黑暗的最深处注视着他们。一直到剑士吻别了公主,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都没有任何波动。带着白色手套的手里捏着一把银色的小刀,正在缓缓削去花茎上密布的尖刺。

指尖轻旋,一朵血红色的玫瑰绽放在黑夜最深处,美丽绝伦。

“尽管去吧,”一个低得听不见的声音在说,“棋子是脱离不了棋枰的。”

“至于翡冷翠的玫瑰,就由我来保护了。”

不知道公主到底去了哪里,颐景园的宫人们忙乱惊惶了一夜却一无所获。

然而第二日天未亮的时候,阿黛尔公主却重新出现在寝宫外的花园里。她独自沿着花径走来,神情恍惚,脚步飘忽得宛如一个幽灵,美丽的脸在朝阳中显得分外苍白,露水凝结满了发梢,蓝宝石似的眼睛深邃而疲倦。

“曼姨……”当所有侍女都为公主的重新出现而惊喜欢呼时,阿黛尔只是茫然地走向那个女官,向她伸出了手,眼神绝望而孤独,似索求温暖,“好冷,好冷啊……”

萧女史知道这样的举止不符合宫廷礼节,在众人的注视下不由略微迟疑——然而就在那个刹那,阿黛尔似是再也无法支持,身子忽然向前一倾,筋疲力尽地倒下。

“公主!”所有宫人齐声惊呼,看着公主昏倒在女官的怀里,宛如一朵玫瑰忽然凋谢。

“曼姨,我很害怕……”仿佛力气用尽,阿黛尔喃喃,只说了一句话便失去了知觉。萧女史再也顾不得什么,紧紧将少女冰冷的身体抱在怀里——那一瞬,有一种多年未曾有过的感情,如同水一样的从她枯竭的心底涌出,将她冷硬冰冷的心一分分的湿润。

——那是多年前她看到自己孩子死在襁褓里的感觉,是一种想要拼命保护什么却终究无能为力的感觉,锥心刺骨,永世难忘。

※※※※※※※※※※※※

谁都不知道翡冷翠来的公主在那一夜去了哪里,只知道那一夜之后她便病倒了,连日连夜的高烧,神智昏乱。总管太监李公公连忙请了太医院的太医为公主看诊,然而御医们却各执一词:有说是风寒入侵引起高热的,有说水土不服导致内外失调的,甚至还有说是撞见邪祟的——开出的药方堆成一叠,却不见公主有丝毫起色。

眼看五月的大婚迫在眉睫,公主病成那样断然无法成礼,万不得已,只能再度禀告皇帝。李总管已经做好了人头落地的准备,然而皇帝却没有料想中的雷霆震怒,只是下旨例行训斥了一番,罚了三月俸银稍做薄罚,便下令让司礼监推迟大婚日期,重新选择吉日。

婚期第二次改动,定在了六月二十五。

然而两次的延期却让宫中流言四起——所有人都在暗地里议论,说这位来自西域的公主出身虽高贵,却是个不祥的女子,所以一踏上东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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