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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剑-第1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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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下茶碗,站起身来:“细节就不必和我说了,屋里很闷,咱们到外面走走吧。”

“是。”

两人下了阁,于志得拉开距离跟上,三人二前一后,在水上曲廊间缓缓踱行。

彩霞遍天,逝日西红,池塘中涟漪返影,映得三人衣衫上光波浮漾,如凌晚风。

来到一处探往池心的观景小亭之上,秦绝响收住脚步,扶栏眼望水庭夕照,一时无语神凝。

马明绍声音低柔地劝道:“馨律师太虽没回恒山,却也未必就会出事,少主也不必太过忧烦。这些天您饮食俱废,日渐削瘦,反倒比她还让人放心不下。”

水声豁拉轻响,亭下一红一黑两条鱼正浮出水面,小口圆张,摆尾摇鳞。秦绝响目光落去,淡淡道:“这世上,又有谁,能让人真的放心呢?”

马明绍察觉出话茬有些不对,试探道:“大小姐虽被劫走,一时却也受不着委屈,侯爷武功高强,南下早晚立功归来,也不必担心,如今秦家勃然中兴,盟里尘埃落定,不知少主忧心者何?”

秦绝响慢慢转过身来,望着他的眼睛:“你。”

第三章 折柱

远处红日过檐,亭内为之少黯,池塘中那两条鱼儿忽地轻巧一晃,逡巡远去,没入水面亮色。

“我?”

马明绍直愣愣地瞧着秦绝响,又侧头瞧瞧廊间的于志得,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隔了好一会儿,秦绝响笑笑,扬手按上他肩头:“马大哥,你年岁不小,也该适时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了。”马明绍微怔,忽尔失笑:“少主怎么有兴致拿我开心?人在江湖,每天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娶的什么亲?没的祸害了别人。”

秦绝响像个老人似地感喟道:“正因为不知明日福祸生死,所以这一刻才要高高兴兴啊。”说话时脚下踱着步子往他身后转,手垂下来,顺势不经意地在他胸前虚略划过。

宣云融水,塘底霞沉,亭台水榭墨影幽移,令眼前的世界多了一份异样的生动。

马明绍平静之极,身子始终没有任何提防的反应,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如今咱们在京,虽然看起来形势大好,可是终究上头还有个东厂,闲杂事情,还是以后再说罢。”秦绝响笑道:“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咱们已入蜀大定,你也不用学子龙啦!”说着调笑般用手肘轻轻顶了顶他的后心:“小弟有意给你保一桩媒,还请马大哥万勿推辞哟。”马明绍半苦着脸,转过身来正要说话,就见陈志宾从远处沿廊走近。秦绝响笑道:“哦哟,他也来了,正好正好。”

陈志宾和于志得打过招呼,上亭施礼:“少主,马总管,不知召属下来有何吩咐?”

秦绝响笑眯眯地道:“我准备做大红媒,给马大哥说件亲事,找你来参谋参谋。”陈志宾先是一愣,随即笑道:“这可是大好事啊!马总管,恭喜恭喜!”马明绍道:“你别听少主说笑了。”秦绝响道:“这怎么是说笑呢?有了家室,才能安心做事,有人在心头,做事才有奔头。这人生大事,可是严肃得紧呢。”陈志宾笑道:“少主所言极是。马兄弟早该成个家了,只是繁务太多,总有耽搁,难得少主还替他想着,倒让我们这些做老哥哥的,反要惭愧了。”秦绝响脸挂笑容,背起手来:“你们想到的我要想,想不到的,我更要想。不让大伙儿都过上舒心日子,我这少主爷,又怎算把家当好了呢?”陈志宾笑道:“是,是。还得说您想得周全。不知少主给马兄弟说这门亲,是谁家的姑娘?”

“嗯……”

秦绝响不刻作答,往亭子边缘踱了两步,回头瞧着二人,淡静一笑:“就是我那好妹子、您的闺女,暖儿。”

此言一出,陈、马二人俱都惊住。

好半天,陈志宾才道:“少主,你开的这是什么玩笑?”

秦绝响保持笑容盯着他:“诶,这怎么是玩笑呢?马大哥的岁数是比暖儿稍大了些,但也能知疼知热。他这武功人品是有目共睹的,也不算辱没了我那妹子。”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柳叶眼左横右扫,只见陈志宾满目惊疑地侧头看完马明绍,又朝自己望来,似乎在表情中得到答案,确认这不是玩笑,蓦然间双眉倒竖血贯瞳仁,马明绍则是脸冷无语。

陈志宾浑身颤抖,鼻孔中却又哼出冷笑,不住点头道:“好,好,你果然是人间绝响,放出屁来调子都与众不同!我闺女百依百顺,每日里被你……”

说到此处,嗓子哽住,转过檐角的夕阳,将他脸上两颗泪珠映得澄如金豆。

秦绝响无动于衷,静静瞧着。陈志宾猛甩袖在脸上抹了一把,怒喝道:“你如今把她玩弄够了,便想一脚蹬给别人,真是禽兽不如!亏得陈某当年随老太爷东打西杀立下汗马功劳,不想跟着你竟落个如此下场!”说着“呛”地一声拔刀出鞘,喝道:“今日我父女也不活了,咱们就痛痛快快做个了断!”紧步前冲,抡刀便剁!

马明绍就在他身边,见此情形急忙道:“不可!”手抓已然不及,飞起一脚,追踢陈志宾的肋窝。

陈志宾此刻眼里只有秦绝响,对他的攻势根本不管不顾,刀势丝毫未减。

这一腿眼见要踢中陈志宾之际,马明绍忽觉一物拱入怀中,猛低头——怀里一对柳叶眼闪起寒光,团缩的身形往上一涌——“察啷”一声,火星四溅。

陈志宾一刀劈空,正斩在石栏之上。他一旋身刀又抡起,却正瞧见马明绍的身子被击得腾空离地的一瞬。

刹那间,那手足四肢开张的景象,真有种花朵在睫前缓缓绽放的错觉,令他微微一呆。

眼中马明绍的身子忽然加速向池塘中射去,扎出“绷”地一声,登时水面夕阳金散,树影碎如鳝窜。

于志得在廊间一声呼哨,六名铳手于水庭外墙头现身,各据方位,瞄准波纹中心。

片刻之后,马明绍从池塘里冒出头来,抹了把脸,发现自己被火铳指着,惊道:“少主,你这是何意?”

秦绝响缩回双掌,缓收弓步站直身形,沉着脸道:“一直以来,我都有个模模糊糊的疑问。本舵血案中,死难者除了秦府中人外,还有外面各商铺的人手,若说是秦府高墙大院形如铁桶,被围后不易走脱,那么各商铺分布零散,总能逃出三个两个,事实上却无一幸免。且当时太原本舵刚刚经过与聚豪阁一役,我大伯已经加强了府中守备,门上也加了小心,遇上敌人怎么也能支撑一阵,可是据阿香说,当时只数三四十个数的功夫,敌人已从前院杀透,直插融冬阁。为何府中人会死得如此干净快捷,对方又如此轻车熟路?”

陈志宾惊目道:“难道,是有内奸诈开了门……突施偷袭?”

秦绝响表情平冷,未予确评,继续说道:“以前我一直以为,是东厂的人战力太强,造成了一边倒的局面。可是逮到夏增辉之后,这个想法有了改变。此人虽然满嘴谎话,但谎话里面,总有一部分是真的。他说他们是受了百剑盟的指派,为给聚豪阁栽赃这才出手奇袭,那次行动为避免被认出来,动用的都是盟里潜伏在外的好手。而实际上,他本身确是点苍派的内鬼,却非隶属于百剑盟,而是东厂。由此可知,东厂必有一枝人马潜伏在武林各帮派中,这就是与‘红龙系统’双雄并立的‘鬼雾’一系。我秦门家大业大,自然少不了被他们渗透进来。”

马明绍撑臂按水,急切道:“少主!你怀疑我是鬼雾的人?”

秦绝响并不作答,仍自顾自地道:“给大伯验尸时,发现他头顶十字伤口,你曾峨嵋刺、分水刺地东拉西扯,转移我们的视线。又不住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后来我有意全面扩张,老陈叔和众位元老都力求行事稳健,不住劝告潜在的危险,只有你大力支持,提出中兴三策,又处处投我所好,把扩张战力作为重点。这些还有假么?现在想来,本舵出事后百废待兴,最先赶到拨乱反正、立下功勋的人,自然而然可以得到我的信任,进而就可以参与控制秦家、怂恿我找聚豪阁复仇,为全面实现东厂阴谋创造相应的条件,你就是因此才……”

马明绍大声道:“少主!验尸之前,我没见过陈总管身上的伤口形状,又哪能推测到那假袁凉宇身上去?常思豪本就来路不明,属下难道不该担心?为什么他一来秦家就出逆事?大小姐、祁总管、老太爷一个个都……”

“住口!”

秦绝响挥手一声厉喝,袖如展羽,逼视他道:“还在胡言狡辩!我问你,你把小晴藏到哪去了!”

这问题来得极其突兀,马明绍眼望亭上怔不能答间,目光忽向他身后落去,大声道:“陈志宾!你陷害我?”陈志宾惊道:“这话从何说起?少主……”

秦绝响摆手示意无妨,冷笑道:“马明绍,事到如今,你还在乱咬?陈志宾嘴里从没说过你一句坏话,倒是你来我这儿大说是非、要我提防着他!我且问你,在小汤山泡澡,为何你拖延着不下池子?是不是知道郭书荣华马上要来?接我大姐的事下的是密令,又是谁把消息走漏给了东厂!为什么百剑盟年会之上,小晴能藏在申雪衣下,带着兵刃混进总坛!”

几个问题连珠甩来,犹如重拳击顶,马明绍睁大了眼睛张口无言。于志得拔刀恨恨地指道:“马明绍,没想到奸细是你!老太爷、大爷和众兄弟的血债,今日你还逃得了吗!”

马明绍二目蕴悲,大叫道:“少主!”见秦绝响面上冷冷如冰,于志得和陈志宾都向自己怒目而视,他脸色忽凝,肩头耸起,一个猛子往水下便扎。

于志得见势不好,赶忙口中嘬哨,顿时墙头火铳齐发,射起几道水线。

池中波纹漾散,不见马明绍的影子,众人齐齐探颈观察,陈志宾忽然指道:“在那!”

只见水下隐隐有一道红血线向西潜行,尽头处是水庭通渠之所。陈志宾将手中钢刀掉起反握,准备像鱼叉般投掷出去,秦绝响喝了声:“闪开!”单手拢住亭中一条石柱,鼻翼皱起,丹田摇掼一拱——坛口粗的六棱石柱登时从基座上拔尘而起,顶破了亭角,瓦片木条纷纷而下。

他将柱子夹在腋下,不错神地盯着水中移动的血线,见红色扩散变快变浓,知道马明绍在水底需要换气正在浮上,遂将王十白青牛涌劲运到极致,瞄准时机,猛地涌身向前一掷——石柱挂定风声呼啸而去,马明绍正从水里浮起来,一露头,石柱正中后脑,“唧”地一声血光四溅,如舂腐泥。紧跟着柱体劈水而入,激起大浪如帆。

水波哗然漾开,咕碌碌一串气泡和血冒上来,石柱压着尸体沉入水底。

秦绝响注目瞧着,久久无语。于志得近前道:“恭喜少主清此心腹大患。”

隔了一隔,秦绝响道:“就怕患病的不止一处,不知何时,我这命就会被它们要了去。”

于志得笑道:“马明绍和他提上来那些人力量有限,咱秦家上下还是靠得住的老人居多,不会有大问题的。”忽见秦绝响回头向自己盯来,登时心中一毛:“新人的提拔都是经过少主爷首肯,自己这么说岂非揭他短处?”赶忙陪了一笑:“属下这就去招呼备水,请少主迟后更衣。”

秦绝响仰头瞧瞧残破的小亭,低头看看肩上的尘土,喃喃道:“是该好好清洗一下了。”目光放远,天边最后一抹霞光正如晒干的血般黑去,晚风淡淡抚来,带着水气,一时清新无比。

第四章 泥絮

常思豪虽惦记着秦绝响的事情,却也没太放慢速度。快出河北才见李双吉跟上,询问之下听他说“话已传到”,秦绝响也“知道了”,居然没个准确回应,不由大感郁闷。心想这双吉真是实透心了,让他传话,他果然便只传话,多余一句也不打听。绝响倒底明没明白?听没听懂?也不清楚。郭强和武志铭全瞧了出来,两个暗地里挤眉弄眼地窃笑,一副“要我来办,必不至如此”的表情,倪红垒笑着拍拍李双吉的后背以示安慰,倒把他拍得有些发愣,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常思豪心想秦绝响聪明机灵,那句粗疏隐语他多半能懂。如今自己一身照不到两地事,也顾不得他了,当下加了速度依旧兼程前行。这日过了黄河进入郑州地界,眼见天色不早,便在驿馆中落脚休息。此处是南北沟通的要道,往来歇脚的驿骑不少,打听之下,听说广州方面军情并不吃紧,相反曾一本知朝廷兵至,已然躲藏起来,俞大人每天派人侦察,不时捣巢破个小据点,这仗零零散散的,倒似打成了游击。暗自寻思道:“说什么这曾一本会用兵,看来也是平常。几万海贼对官军,正当以多欺少,他却躲躲藏藏,显然大没底气。看来贼毕竟是贼,比不得正规军队。”次日起程,心头也轻松了不少。

时近中午经过一片林荫夹道,远远可见尽头林开处有一座城池在望,齐中华指道:“侯爷,前面便是新郑,咱们进城打火,略作休整再走罢。”常思豪点头,行至树林边缘时,就见在道边一株树下有人站起身来,朝这边望了一望,似乎确认了什么似地,横身子拦住了道路。

常思豪等勒住马匹,只见那人身上是青白相间的僧衣,脚踩麻鞋,将斗笠往后一顶,露出青森森烫着戒疤的光头。武志铭将马鞭甩了个响:“你这和尚挡什么道?小心化一身马蹄子!”

那僧人倒乐了:“马蹄印在身上,倒也和元宝差不多呀。”

常思豪心知大道上没来由出个和尚必有蹊跷,摆手让武志铭退后。

那僧人上下打量着他,问道:“请问前面来的,可是百剑盟的常思豪常盟主么?”

常思豪执鞭拱手道:“在下便是常思豪,请问阁下是?”

那僧人敛容合十道:“小僧普从,是少林派弟子,奉本门方丈小山宗书之命,在此等候盟主多日了。”常思豪有些奇怪,心想那大头和尚与郑盟主有说有笑,跟郭书荣华如亲似厚,和徐三公子粘粘糊糊,脑子里不知有些什么鬼转轴,如今又派个人在半路上拦我做什么?只听普从道:“常盟主不必多虑,方丈有些事务要与您商谈,知道盟主南下平寇要途经此处,故命小僧守候于此,言说此事关乎天下,务必请您移步一叙。”

常思豪凝目道:“上人何在?”

普从一笑侧身东指,几人移目望去,远处小河畔一片桃林花艳,粉生生犹如落地之云。

本来快马疾鞭眨眼即到,但普从是步行,总不能把他抛下不理。常思豪索性下了马,也步行跟在他身后,一路走来,倒觉得一改赶路的急切,心情变得舒缓了许多。

入得桃林深处,只见前面现出一座小院,青瓦白壁,甚是清新,普从进去禀报,不多时,小山宗书亲自带人迎了出来,一见之下微笑道:“阿弥陀佛,果然是常盟主到了。老衲迎接来迟,还望盟主恕罪呀!”

常思豪合十道:“不敢当。在下闲杂事不少,上人离京也没赶上相送,实在抱歉。”客套几句进了院子,普从引领齐中华等人休息看茶,常思豪随小山宗书穿廊过桥直往后行,一路见院中也是花云盈满,桃枝过墙,颇觉赏心悦目,便眯起眼睛道:“不想这里还有一所少林别院。上人每日闲看桃花,想必惬意得很呐。”小山上人拢须大笑。

来到后园,只见小庭中有一石桌,周围有三个大花椅,仔细一瞧,原来也是三株桃树。桃树本来低矮,加上多年来在剪枝的时候修出了两手相捧的形状,上面架好木板和靠背,铺上宣宣棉棉的软垫,周围花枝包裹,就成了天然的椅子。小山上人道了声“请。”常思豪在左手边桃树椅上落坐,屁股沾椅往后一靠,只觉头顶左右满眼白红粉瓣,如同陷入了花海中一般,心想:“这和尚果然大会享受。”

小山上人在对面坐了,笑道:“可惜方今早春,只能看个花景,若是赶在入秋时来,坐树摘桃而食,则更别有一番滋味哟。”有个留长须的中年仆人奉上了香茶,转身退到一边。

常思豪道:“看在眼里的是花,坐在身下的是树,闻在鼻中的是香,既然树在指边,花已入眼,鼻中香满,这一刻已足令人欢欣无限,又何必为将来那一口香甜,令当下之心有所期盼,变得躁动不安呢?”

小山上人道:“阿弥陀佛,盟主此言颇具禅机,如登高望远,令人开阔。百剑盟大旗不倒,剑家后继有人,老衲真替徐老剑客和郑盟主高兴啊。”

常思豪听听句句唤自己“盟主”,不离江湖身份,便也猜到他两分心思,笑道:“在下才德不具,不过是勉力支撑罢了。哪像上人您哪?少林派在您的主持下威震江湖自不必说,难得的是到了京里,上上下下照样关系通达,您不但是徐家的座上客,更有郭督公做大靠山,可称得起是私官两面,手眼通天呐。想来若没有您这样知晓时务、智慧通达的当家人,少林也不会在江湖上雄屹千年,我们做晚辈的,真该向您好好学学呢。”

小山上人手拢白须,摇着大头,将脸上笑容荡尽道:“诶,盟主这话就说远了,老衲禅心已做沾泥絮,岂逐东风上下狂呢?至于客座谈禅,也不过是为了弘扬佛法罢了。”

常思豪想起立春东厂大宴上,曾听他说过“细雨不自重,故必乘风,星有星辰路,岂效浮萍”的话,当时被曾仕权打断,没再深谈,但他以天星自许,言中颇有与东厂并非一路的暗示,听现在这话,此意更是明显。难道自己以前都料错了?一时脑中急速旋转,心想这和尚是个老油条,就算不是东厂一路,也要多加小心才是,呵呵一笑道:“寒冬腊月里,北风又冷又硬,路上可是苦得很呐,没有东风送暖,上人何必进京遭那趟罪?”

小山上人不说话,从怀中掏出一封书简递过,常思豪迟疑着瞧他一眼,接过展开,只见信纸上都是饱满的隶书,字体颇觉熟悉。小山上人道:“这是郑盟主邀老衲进京的书信,他的秦蚕古隶饱满刚劲,风骨特别,想必常盟主一定认得。”

常思豪仔细看去,确是郑盟主的笔体无疑,见书信里面用词恳切,意在力邀小山上人入京一晤,不由暗暗奇怪。心想这信若是真的,小山上人是被郑盟主邀请入京,而非被郭书荣华叫去的,那么东厂鼓动三派退盟时用他主持公证的事,又岂是假的?

小山上人看出了他的疑惑,说道:“此间并无外人,老衲也便有话直言。之前老衲的师弟宗玉——哦,就是白塔寺的主持小池上人——给老衲来了一封书信,说是因邀来了白教的护法金刚进京,颇觉难得,故而也想邀老衲过去同研佛法,互解疑难。老衲一来是禅宗门下,二来在嵩山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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