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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儿，不要怪他……寒儿，你和菲儿一起听母后讲个故事吧。”
离洛寒不再说话，看着这样的母后，他也不忍心再去刺激她什么，两人都静静地听着她，虚弱的声音在偌大的房间内缓缓响起。
二十六年前，一个七品官家的女儿被选秀入宫，因为还有着几分姿色，就被赐予了美人称号，却只在选秀当日见到皇上一面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才十七岁的她，本该是个无忧无虑的花季少女，可是这冷清寂寞的深宫却将她年轻的心给囚禁了。
几个月后，正在御花园一角闲逛的她邂逅了一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他就是当时才任工部尚书的裴齐峰。两两相望间，莫名的好感自心底涌起，就这样，他们时常会偷偷约会，两人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为他的博学多才所倾慕，他为她的温婉贤惠所爱慕。
只可惜，两人都知道，一个是皇上的女人，而另一个，却有着刚娶不久的美丽娇妻，他们只能做朋友而已。
后来，皇上不知道为何突然想起了她，一朝宠幸，却怀上了龙胎，她不知道是该开心还是失落，同时，她又得到一个更加令她伤心的消息，那就是裴齐峰的妻子也怀孕了。
从此，他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她在宫中安心的养胎，而他就在家中专心照顾怀孕的妻子。
直到……咳咳咳……”
太后又开始剧烈的咳嗽，离洛寒顿了顿，转身去桌上倒了杯水，别扭地递给了正扶着她的裴雪菲，裴雪菲冷笑一下，将水味道太后的嘴边。
太后就着杯子喝了口水，明明淡而无味的水，此刻却感到香甜不已，她欣慰地看看离洛寒，再看看裴雪菲，继续说道：
“直到她分娩那一天，因为她地位低下，再加上有心人的恶意阻挠，连个接生的产婆都没有。贴身丫鬟急急去找皇上的时候，却遇到了裴齐峰带着即将分娩的妻子刚从殿内出来。事情紧迫，裴齐峰那善良的妻子又懂得医术，就这样，大腹便便地她就成了接生婆，让母她顺利地产下了一个女婴。”
“女婴？”
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在两人的耳边炸响，离洛寒和裴雪菲两人双双愣住了。
126 这才是真相？
太后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们两人都知道，里面的女子就是她自己，可是，他只生了离洛寒一个儿子，哪来的女儿啊？
莫非是？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两人的心中形成，但是太后却不顾他们，自顾自地依旧说着，两人只能忍着疑问，继续听着太后的叙述。
“孩子的哭声让屋内的人和屋外的裴齐峰都松了一口气，可是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在此时发生了，也许是因为心情极度紧张，原本还有五天才生产的丞相夫人却突然腹痛难忍了，而且是急产，毫无办法的裴齐峰只能自己上阵，在丫鬟的协助下给自己的妻子接生了出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他的妻子因为劳累过度累晕了过去，而当时的我却是清醒的，他抱着怀中的儿子，再看看躺在我身边的女儿，最后视线定格在虚弱的女子身上，她的眼中是满满的感激和歉意。忽然，裴齐峰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将手中的儿子放到了她的身边，却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她的女儿。
女子震惊了，问他原因，他却说，凭女子现在的地位，生了这个女孩之后，日子一定会更加地难过，而这个男孩却能让她母贫子贵。至于这个女孩子，他会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般对待，做皇帝众多公主中的一员，还不如做丞相府的千金。
女子犹豫了，因为她知道裴齐峰说的都是对的，这样对于她来说，绝对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她看向那个依旧昏迷着女子，要是她醒来后知道，自己的儿子被换成了女儿，一定会接受不了的。
裴齐峰知道她的顾虑，又告诉她，他之前的夫人是因为难产而死的，还留下了一个三岁的儿子，现在的妻子一直都将他当成亲生儿子在照顾，所以再有一个女儿，反而会让她更加的开心，叫女子不要为她担心。而且他又说，作为公主，以后一定逃不过去异国和亲的命运，而若是这样，她还有将女儿留在身边的可能，就是让长大后的他们成亲。”
“不可能！”
一直沉默着的离洛寒突然怒吼出声，他双目赤红，双拳紧握，难以言状的愤怒隐藏在眼眸中。
“朕早就知道你们的关系不一般，可是你也不用为了维护他，编出这么荒谬的故事来。”
面对离洛寒的斥责，太后只是笑了笑，幽幽说道：
“我也想它只是个故事，但却又是真正存在的，因为我的一时私心，害了你们，害了裴齐峰，更是害了裴家的300多条人命，我是个罪人，最最该死的应该是我。”
“朕不相信，绝不相信！”
离洛寒猛地一拳捶在桌子上，上面的茶壶应声而落，在地上碎裂开来。他恨了那个男人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将他除去了，现在却来告诉他，那个他恨之入骨的男人居然是他的亲生父亲，这叫他怎么接受？
“寒儿，是我对不起你，我不奢望你会原谅我，也不奢望你能再叫我一声母后，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怪他，不要再被仇恨蒙蔽了自己的心。”
“不要再说了，朕不想听你的胡言乱语。”
他不会相信的，他的父皇是离国的前任皇帝，一定是她想为自己的老情人开脱，才会这么说的，一定是的。
离洛寒大吼着，忽然朝着门外奔去，转眼就冲了出去。
裴雪菲呆呆地看着失控的离洛寒离去，那被他狠狠甩开的门还在左右的摇晃，心中已是还没反应过来。
“菲儿，母后也对不起你，原本以为将你留在身边，会让你幸福，却没想到……”
抓住裴雪菲的手，太后瘦弱的手不断地颤抖，裴雪菲拿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太后打满皱褶的脸上满是泪水。
这个消息，真是太让她震惊了！
离洛寒居然是裴齐峰的儿子，而裴雪菲才是太后的女儿。
裴齐峰为了让自己喜欢的女人能安稳地呆在宫中，居然用自己的儿子换了她的女儿。之后又暗中将那些有希望登上皇位的皇子一个一个地铲除，最终扶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而后又对他百般磨练，就是为了能让离洛寒坐稳这个位子，因为他知道，这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没有能力的帝皇，最终只会被淘汰。
裴齐峰真的是个聪明的男人，裴雪菲相信，他辅助离洛寒登上这个皇位，并非为的是自己的私心，不然不会到死都没有说出真相，而且，他任由离洛寒对他恨着，怨着，却从来不加解释。原因只有一个，他爱着这个儿子，他心中可能对他有愧疚，所以要将他培养成最最强大的帝王，只有这样，离洛寒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她的母后，那个他始终深爱着的女人。
“他是故意让离洛寒找到他叛国的证据，而后被满门抄斩的吧？”
裴雪菲的声音很平静，她看着太后的眼睛，不紧不慢地问道。
太后顿了顿，苦笑一声：
“是啊，他是个傻瓜，他说一个成功的帝王除了要有一颗仁慈之心外，更加重要的是绝狠的心，他知道寒儿对他恨之入骨，所以，他故意制造了叛国的假象，让一直都想抓他把柄的寒儿发现了，一举将他除了去。我劝不住他啊，他只答应我，会誓死保住你的命，可惜性格刚烈的你在得知全家被灭的消息之后，居然自尽了，幸好，幸好老天保佑，让你又回到了我的身边。”
摸着裴雪菲的脸，太后的眼中满是歉意，这张脸，跟年轻时候的自己很像，可惜，自己的一个错误决定让她受尽了磨难，九死一生，真是苦了这个孩子了。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离洛寒真相？”
原来离洛寒的狠，绝，都是裴齐峰一手造成的，为了他一个人，裴家那么多条生命就这么被抛在了乱葬岗，裴雪菲闭了闭眼，脑海中满是她在乱葬岗初醒时，身下那些恐怖的尸体，就算她现在恢复了记忆，就算她以前做特工时候也曾在死人堆中打滚，但是这样的场景，却依旧成为了她毕生难忘的噩梦。
127 太后出殡
“我当然想啊，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死，看着他一家人被斩首呢？可是他告诉我，如果我说了，就会害了寒儿的，这是个让他在朝中立威的机会，他这般狠心决然地除掉了他们裴家，原本那些还有异心的大臣们就会怯步，才不敢再起异议。于是，我又犹豫了……菲儿啊，是我，都是我，我后悔啊，每天我只要一闭上眼，就会看到几百个冤魂向我飞来，他们怪我的漠视，怪我的冷眼旁观，怪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成了冤魂，我无言以对，只能任由他们抓我，咬我，撕扯着我……”
太后捂着脸，脸上满是惊恐，自从裴家被灭门之后，她日日夜夜都承受着煎熬，她内疚，她自责，她后悔，可是她却不能说，直到知道裴雪菲被离洛寒如此折磨，她为了保护她，以绝食来威胁离洛寒，为的就是能见她一面，能把真相告诉他们。
“菲儿，我罪孽深重，已经生无可恋，唯一放不下心的，只有你了……”
裴雪菲没有说话，只是任由太后疼惜地摸着她的脸，冰凉的触感让她的心异常冰冷，她是楚羽，所以她并没有恨太后的心，但是她受了这么多的苦，也是拜她所赐，所以，她对她，并没有什么好感。
“菲儿，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只是希望在临死前，能听到你叫我一声娘亲，就像平常百姓家的普通称呼。”
裴雪菲冷清的眼闪烁了一下，看着太后希冀的目光，她的嘴张了张，却没法开口，真正的裴雪菲也许会开口叫，但是她不是，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良的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裴雪菲站起身，看着一脸失落的太后，面色平静地说道：
“我没有怪你，所以无所谓原谅不原谅，但是我并不是你的女儿，所以，我不可能叫你娘。”
说完这些话，裴雪菲不顾惊得目瞪口呆的太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太后撑着身子，看着那决然离去的白色身影，呆愣了好久，突然笑了起来，看到这么坚强的女儿，她也可以安心地走了，或许也只有她才能让那可怜的寒儿走出仇恨。
她放心了，真的放心了，她终于可以去地底下向那些冤魂们赎罪了。
阎和206年夏，离国德馨太后薨。
告丧的钟声响彻云霄，离国礼部题奏：
“本月初七日申时太后薨逝，应照定例于薨逝日为始，皇上辍朝三日，本月初七日起大内以下宗室以上，不报祭、不还愿、穿素服，相应移会内阁典籍厅一体遵照。”
自此辍朝三日，举国哀悼，皇上仁孝特定国丧为三年。
七日之后，皇上亲自扶灵，将太后遗体送往皇陵，随行的有皇后和渺公主，以及大公主。
绵延的队伍白纱飞舞，一身白衣的裴雪菲坐在马车里，靠在靠背上闭目养神。太后去后，她就从冷宫搬回了凤鸣殿，这七天里，她和离洛寒没有说过一句话，那日守灵，她看着对面的离洛寒，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但是却失望了。那日发狂离去的他，却好像没发生这件事情一般，太后的身后事样样亲力亲为，俨然就是一个孝子的模样。
裴雪菲想不通，从那日的状态来看，离洛寒显然是受了很大的刺激，但是为何现在又能这般的平静呢？
终于出了这个皇宫，这也许是她离开的一个绝好的机会，去皇陵的路很偏僻，现在他们正在走山道，要在路上离开是不可能的，先不说外面有这么多的侍卫，而且车里面还有一个离若渺。
“姐姐，喝点东西吧。”
正想着，离若渺的声音传来，睁开眼，只见离若渺递过了一杯冰镇的酸梅汤，裴雪菲笑着接了过来，看着这个双眼通红的女孩子，微微叹了口气。
离若渺虽然不是太后亲生的，但是却对她很好，离洛寒也照顾她，所以这次太后一走，她整天哭的跟个泪人似地，太后出殡皇陵，她执意要跟来，离洛寒拗不过她，就同意了。
“渺儿，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喝了口酸梅汤，稍稍去了些热意，裴雪菲出声问离若渺，离若渺摇了摇头，眼神有点茫然。
“不知道，不过刚有侍卫说，今天是一定要赶到的，不然天气太热，为恐有损太后的遗体。”
说到太后，两条清泪又从她精致地脸颊流了下来，裴雪菲看了极为不忍，一把将离若渺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
“渺儿不哭，太后去了，对于她来说或许也是一个解脱，所以你也别伤心了。”
“姐姐，我真的舍不得母后，我的母亲死的早，要不是母后，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没想到她就这么走了，甚至连最后一面我都没见上。”
离若渺在裴雪菲的怀里抽泣着，在她6岁那年，她的母亲文昭仪就病死了，失去母亲的她经常被同龄的公主皇子们欺负，那时候离洛寒已经被皇帝所重视了，所以刚成为德妃的太后就将她收在了自己的名下，当做亲生女儿般地照顾她。
“别哭了，既然太后这么疼你，一定不想看到你这么伤心的，你说对不？”
裴雪菲的话果然起了作用，她抬起头，看着裴雪菲，红红的眼睛如小兔一般，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
“姐姐，你说的对，我已经长大了，我以后不能再让她操心了，这样母后一定会开心的，对不对？”
“对的。”
抬手帮她拭去眼泪，裴雪菲笑着点头，这样的她真像当时在孤儿院里照顾别的小朋友时候的楚羽。
“姐姐，你的怀抱真温暖，渺儿真想一辈子粘在你的身边，可是……”
离若渺的喃喃自语让裴雪菲微微怔了怔，笑容僵在了脸上，只听得渺儿继续用小的都快听不到的声音说道：
“可是渺儿知道姐姐只有离开了，才会开心，所以姐姐，这次如果你要离开，渺儿会尽力帮你的，此次负责安全的是靖哥哥，他会给你做好安排的。”
128 公主发疯
“不，我不会离开的。”
听到离若渺的话之后，原本打算离开的裴雪菲微微一愣，随即语气坚决地拒绝道，她现在已经恢复了记忆，完全可以凭着自己的本事离开，所以不能再连累他们两人了，之前自己没有考虑这么多，可是现在既然知道负责安全保卫的是明靖宇，那么自己更加不能走了，等回到皇宫，自己再找机会离开吧。
“姐姐，您……”
离若渺料想不到她会拒绝，而且这么坚决，她不是一直都想离开的吗，现在为何……
“渺儿，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这次来是给太后下葬的，就不要惹出别的事情来，让她老人家好好入土为安吧。”
裴雪菲知道，只要一抬出太后来，她就没有异议了，果然，离若渺憋了憋嘴，不再说话。
傍晚时候，一行人终于赶到了皇陵山脚下的行宫，将太后的遗体放进了行宫里特制的冰窟里面，大家分散住进了各自的房间。
龙行殿内。
山脚下的夏风很大，从敞开着的窗户直灌进去，吹的纱帐乱舞。一身孝衣的离洛寒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那对面的殿内，住的正是裴雪菲。
七天了，这七天里，他特意不作他想，做着一切自己能做到的事情，就是想麻痹自己的神经，想让自己忘记那日所听到的一切，可是……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真正正存在的，那个他恨了十几年，最后惨死在自己手下的男人，居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有那裴家358条人命，居然都是自己的亲人，这叫他如何接受？
他因为仇恨，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和亲人；他因为仇恨，将裴家的女儿千般折磨，万般虐待，到头来却告诉他，她并不是裴家人，而自己才是冒牌的皇子，那个被自己宣判的卖国贼的儿子。
裴雪菲，他该怎么去面对她？那个倔强坚强的女子，已经被他伤的伤痕累累，他要怎么样才能去弥补她啊？
离洛寒不知，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母后？
他深吸一口气，仰头木然地朝上看着，眼眶中有着些许的水雾。即使她不是生自己的人，但却养育了他23年，她对他的好，无可厚非，所以不管怎么样，她依旧是他的母后，虽然一时难以原谅，但逝者已逝，他是不会再怪她的。
夜，静悄悄的，离洛寒就这么一直站在窗口，门外守着的三全探了几次，也不敢说话。
“啊！！”
忽然，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寂静的行宫内顿时喧哗起来，离洛寒一皱眉，声音是从皇姐居住的姗仪阁内传出来的，连忙打开门，叫上三全一起赶了过去。
“清雪，外面怎么回事？”
裴雪菲也听到了那声尖叫，披衣起身，守夜的清雪正好推门进来，连忙道：
“娘娘，声音好似从大公主那传来的，娘娘要去看看吗？”
“离茉？”
裴雪菲清冷的眼眸微微眯起，这个离茉她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这次离洛寒带上她也不知道是何意，现在不知道又搞出什么花样来了，去看看也好。
“走吧。”
穿好外衣，裴雪菲随着清雪朝着姗仪阁走去，在半路，遇到了从一边赶来的离若渺，于是一同前往。
姗仪阁外，三全和一众侍卫正守在外面，裴雪菲知道离洛寒也在里面，顿了顿，在众人的请安声中带着离若渺走了进去。
“菲……皇后，公主，你们也来了？”
刚踏进内院，拿着剑的明靖宇就迎了出来，吞回差点脱口而出的昵称，连忙行礼道。
裴雪菲点了点头，看着灯火通明的屋内，不解地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情？”
明靖宇看了看里面，语气有点无奈：
“大公主的疯病又发作了，将贴身婢女小红砸的头破血流，还把几个侍卫都咬伤了，现在皇上和随行的太医进去了，这才安静了下来。”
“又发疯了？”
裴雪菲皱了皱眉，那次在茉（敏感词）莉园的事情记忆犹新，当时她那发疯的样子着实恐怖的。
“将军，你知道皇上为何要将大公主带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