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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郯武师-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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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物价上涨,两年不到,供销合作社的老本都贴光了。有人说,高宗藩吃亏就吃在一个“诚”字上,奸商,奸商,无商不奸、无奸不商嘛,你高宗藩不懂权变,不会耍滑头,你做什么生意?你能搞得过那些小商小贩吗?你又要保证商品质量,又要稳定价格,又要保证群众的利益不受侵害,可是谁来保证你,保证你顺顺当当地向上级、向群众交差?
  最苦脑的,当然是高宗藩。他知道老百姓入股的钱一分一厘都来之不易,有的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从鸡腚眼里抠出来的,有个老人听说是高书记指示办的供销合作社,又是宗藩挑的头,二话没说,把自己多少年来搂草、生豆芽卖攒下的棺材钱拿来入了股。高宗藩在动员大家入股时曾以自己的人格担保绝不让群众吃亏,大家信得过他才肯把钱拿来入股的呀!事到如今,大家也看到高宗藩为了搞好这个供销合作社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累,看到他为了大伙的利益付出了多少艰辛,看到了自从供销合作社成立以来给全村群众带来的方便和好处。但是钱是硬货,缺了它,你说什么都解决不了实际问题。
  怎么办?高宗藩苦苦思索了几天,一筹莫展。
  “孩子哭,找娘。”一句当地人谁都会说的俗语,怎么就忘了呢?高宗藩几天的思索总算没白费,终于想到了这一点。谁是娘?党!高宗藩想:“是高政委来找我搞供销合作社的,如今我遇上困难了为什么不去找他?他是代表政府代表党的啊!”
  原国民党的郯城县党部门口换成了两块木牌,一块白底红字“中国共产党郯城县委员会”;一块白底黑字“郯城县人民政府”。高宗藩整了整衣领走进去。高政委临离开东庄村时说过,只要有什么事,尽管到这里来找他。
  一排青砖灰瓦房子的最西面一间就是书记办公室。室内的陈设极为简单,一桌两凳一张能坐三人的竹连椅。东边门后墙角处的地面上摆着两只竹壳暖瓶,竹壳上用红漆写着高凤林三个字,下面还有编号“府01#”和“府02#”。西山墙下一辆自行车,车头直伸到门后。车货架上是一个小小的行李卷,不知主人是要出去还是刚回来。
  此时,高凤林书记正在圈阅一份文件的底稿。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是高宗藩,立即起身离座,拉着高宗藩的手让他坐在大连椅上。高宗藩刚一坐下,高书记便拿起桌上的搪瓷杯,说:“一家子你看我得给你到杯水去”。
  “怎么样,”他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开水递给高宗藩,问:“供销合作社主任当得还过瘾吧?”
  “唉!”高宗藩叹了口气。
  “怎么?不对味啦?”
  “砸啦!”
  “砸啦?这么严重?咋回事儿?”高书记关心地问。
  高宗藩把这两年来如何发动群众入股,如何建社,如何经营等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向高书记作了回报。他原以为高书记非狠狠熊自己一顿不可,不料高书记耐心地听完他的回报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呵,我的高经理,干得不错嘛!”
  “还不错,”高宗藩不好意思地说,“我现在连一条能脱下送去当铺典押的裤子都没有了。”
  高书记收敛了笑容,严肃地说:“咱不能光算经济账,还要算一算政治账嘛!”
  高书记分析说,这两年搞供销合作社,广大农民得到不少实惠,他们看到了集体化的优越性,产生了走集体化道路的意识。这对下一步成立发展农业生产合作社能起到很大的作用,而这个作用是不可低估的。你整天宣传学习苏联老大哥,用拖拉机耕地,农业生产要机械化、人民生活要现代化,土地不连成片怎么行?现在的互助组、变工队,只能是初级形式嘛。至于你们供销合作社赔了本,这是多种因素造成的。有些人见你们把供销合作社搞起来了,就不高兴,你越是搞得好他就越不高兴。那么他就要跟你对着干,通过提价、压价等手段来挤兑你,这是市场竞争嘛!实际上,这很正常,经济规律总是一起一伏,那些不法奸商是左右不了的“
  他这么一说,高宗藩心里亮堂多了,不由长长地舒了口气。
  “我问你,现在农村什么货最难买、最好销?”高书记问。
  “盐。”高宗藩不加思索就脱口而出,他对农民的需求太了解了。
  “好,那咱就卖盐!”
  “那敢情好,可这盐是国家控制物资呀!”
  “是的,但有些不法商人要和国家争,他们贩卖私盐来冲击我们的市场。因为我们的销售点太少啦,谁为买二斤盐跑到码头、临沂去?这个运输大队长还是请你来做吧!”
  高书记又给高宗藩讲了陈毅元帅在上海当市长,十里洋场上的那些大商巨贾认为自己本钱大、路子宽,就故意压价售货,并抢购囤积,想垄断上海市场。结果陈老总向政务院(注1)打了个报告,从全国各地调来物资一冲,资本家老老实实接受对私改造的故事。高宗藩听了信心更增,可又触动了心事:“可咱没本钱了。”
  “那好办,我写信让码头盐业公司赊给你。”说干就干,高书记几笔就把信写好了。高宗藩比他还快,接过信往怀里一揣,给高书记鞠个躬乐呵呵地就走了。高
  用手里的烟袋指着他的背影笑了笑,又继续埋头他的工作。
  高宗藩拿了这封信,那心情真赛如一个奉旨的钦差一般,别提多高兴了。他连家都不回,一直赶到码头盐业公司找张经理。
  张经理看了高凤林书记的信,又打量了高宗藩一番,心里说,别看这人个头不高,岁数不大,来头不小,竟能搬到高书记出面赊东西,不凡!便说:“好,我支持你,你这次打算拉多少?”高宗藩乍来头一回,不知底儿没敢多要,就说:“有个三五车子先卖着吧!”张经理也没让高宗藩去租车,主动找来四辆牛车,每车装二千斤,共装了八千斤盐。
  “高经理,我们一般不赊,但看高书记面子,盐我赊给你了。不过丑话说在前,你可得及时把钱回笼给我们,不然那咱可是砂锅里捣蒜一锤子买卖啦!”
  “放心,放心,你放一百个心吧!”高宗藩喜得连嘴都合不拢。难怪张经理在高宗藩临走时再嘱咐一遍,人家跟他头一次打交道,对他不了解啊!
  果如高宗藩所料,盐好卖得很。两天下来,八千斤盐卖得一干二净。点好钱,扎清账天也黑定了。高宗藩决定把赊货的欠款给码头盐业公司送去。他就是这么个人,吐口唾沫砸个坑,说过的话,哪能不算数?
  当时用的是北海币,该送回去的钱整整装了两麻袋。高宗藩说两麻袋好,正好插根扁担挑着。派谁去,别人不敢去,高宗藩也不放心别人去。他挑起两麻袋钱,大步流星地向码头镇赶去,扁担前头还挂了一杆“汉阳造”大枪——是为吓唬坏人的,里面没子弹。
  人们有个常规心理:远路怕水,近路怕鬼。你想这离家老远的地方,沟沟汊汊的谁知哪个深,哪个浅?所以出门在外一般都不敢随便下水。而越是离家近的地方,越清楚哪间房子的梁上或哪棵树上吊死过人,哪条路边枪毙过土匪,哪条水沟里漂过死尸等等。还有一些炸尸啦、鬼打墙啦,说得活灵活现的,胆子小的人根本不敢单身夜里走。
  高宗藩不怕鬼,他怕人,怕路边黍棵草丛里突然蹿出个大活人来。如果是个坏人,就操蛋了。他踏着坑坑洼洼坎坎坷坷,一路摸着向前走去。此时正是月头,下弦月隐在一大片云中,四周很黑,黑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因为走路热他把上衣敞开着,一阵凉风裹着薄雾吹在汗身子上,使他打了个冷颤。他不由得四下张望,路边坟地里的鬼火飘忽不定。这倒没让高宗藩害怕,他知道这是磷火,世上根本就没有鬼,却有些人像鬼。那些投机倒把的不法奸商,就像鬼一样,他们放出的鬼火,见不得太阳。共产党就是太阳,任何鬼碰上它都得倒霉。
  “开门——”高宗藩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来到码头门口,敲了半天门不见动静。一来是里面的人都睡着了,二来深更半夜的谁想开门,何况这里又是经济重地。
  “谁呀?”连续不断的执著的敲门声告诉里面,不开是不行的,终于有人搭腔了。
  “我,东庄的高宗藩,来交款子的。”
  “啥款?”
  “赊盐的款,张经理知道。”
  住在后院的张经理醒了,他跑到前面一看,进门的是高宗藩,乐了:“哎呀,你这个同志,明天送来好了,这么晚还赶着往这跑。”
  高宗藩说:“咱不是咸菜炒豆腐有盐(言)在先吗?”说着挑起麻袋进了大门。
  等知道高宗藩就这么一路走来的,张经理更激动了:“你做事太认真了!太认真了!”听说高宗藩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连忙安排人到厨房炸馒头片。点钱的事等高宗藩吃了饭再说。
  “伙计,”张经理给高宗藩倒上满满一大碗热开水说,“咱弟俩虽是头一遭打交道,可我看你是个直肠子,厚道人,够一处的。”
  “张经理,以后还要靠你多支持哩!”高宗藩一口气把碗里的水喝完,擦了擦嘴说。
  “好说,有事你只管讲。”
  “我们想再搞点盐。”
  “中。”
  “多搞点儿?”
  “中咧。”
  “二十车行吗?”
  “中,你来拉吧!要多少给多少,不过可不准批给盐贩子哟!”
  “放心吧,就是要跟他们争夺市场的。”
  高宗藩心里有数,他的食盐市场潜力大得很。东南有东海县、西南有邳县、南边就是新安县(注2),他有二百车盐也不够销几天的。
  供销合作社生意越做越活、财路越来越宽,他们卖盐、卖粮食、卖农具,从生活用品到生产资料,凡是老百姓日常用得着的都经营。加上他们诚实待客、买卖公平,受到群众好评。几年下来,供销社由原来的五间草屋、三名职工,发展成为房屋百间、占地三十亩、门市好几个、职工五百余人的中型供销社,在郯城首屈一指,前来参观学习的人络绎不绝。
  高宗藩在担任供销合作社经理期间,内部管理井井有条。当天事,当天毕。当天账,当天结。当天钱,当天清。绝不允许办事拖泥带水。他每天晚上都要到所有门市跑一遍,发现问题及时处理,不许问题过夜。有个门市在收小麦中短款一块五毛钱。他知道这个人是不会贪污的,而且根据财务上一环套一环的管理制度也无法贪污,就守在那里查到下一点,终于弄清了。原来是收款人在找零钱时装在口袋里忘记了。高宗藩批评了他的粗心大意,要求大家一定要养成小心细致的工作作风。
  可是不久又出了一件事,而这事又恰恰出在一个工作极认真、为人极精明的人身上。此人叫做靖玉富,能双手打算盘,是供销社里的会计。他从银行提回的款竟少了十块钱。这是怎么回事呢?
  注①:政务院:国务院的前身称政务院。
  注②:新安县:即今新沂县。
  第三节
  靖玉富是个什么样的人?
  高宗藩心里很清楚。
  供销合作社几百口职工,谁勤劳谁懒惰、谁实诚谁刁滑、谁工作踏实谁干事浮飘,都在经理高宗藩心里装着哩。
  靖玉富的为人高宗藩还不知道吗?不光是高宗藩,全社职工谁又不知道呢?大家公认他为人诚实、工作踏实、头脑聪明、办事精明,少钱的事怎么就发生在他身上?
  其实事情很简单,诸葛亮那么谨慎都能错用马谡,关云长那么大的本领也失了荆州,靖玉富为什么就不能犯一次粗心大意的过错呢?供销社有一笔业务急等着用钱,出纳会计靖玉富匆忙到银行去取。按说取了钱是要数一数的,可靖玉富想:“银行是专摆弄钱的单位,人家都是点钱的专家,哪会错了?!”再说,他知道社里等钱用,怕一张张地数,不知要数到多会儿,大框点了点捆数,就拿回来了。谁知到家一数,其中有一沓就少了一张十元的。这事发生在上午。
  靖玉富把这沓钱单放在抽屉的一角,处理完手里的工作又来到了银行。他找到了银行的王股长,说明情况并把少钱的那沓子拿给他看。王股长看也不看说:“你拿回家去过了,谁知你会不会抽一张出来?”
  这句话伤了靖会计的心。搞财务工作的人,还有比清白二字再重要的么?可是不管你怎么说,王股长还是咬住那句话:“当面不点清,隔了这么久再来找后账,谁知你安的什么心?没门儿!”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了很久也没个结果,靖玉富气哼哼地回来找高经理诉苦。
  十块钱虽说差不多是半个月的工资数,但也未必就是天塌地陷的事。靖玉富受不了的是,被人指着鼻子说自己从集体的钱里抽了一张。他请高宗藩出面处理,给他个说法。
  高宗藩找到王股长,对这件事做了比较客观的分析:从靖玉富的一贯表现来看,他是不会出鬼的。再看看这沓子钱的确像原来没有动过的样子。如果从中抽出一张,整沓子就会松动。看来靖会计的话是可信的。
  “高经理,话不能这样说。”王股长没等高宗藩说完就赶紧把门封死,“我们的点票员都是三年前招干时考进来的中学生,又经过专业培训和实际锻炼,思想和业务技能可都是过得硬的啊!在他们手里出差错,那是鸡蛋吹喇叭没门儿的事。”
  话已至此,说明人家是根本不打算认这个账了。高宗藩还是和颜悦色地说:“是不是月底抖抖现金……”他总想千方百计地为靖玉富争取。王股长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我银行不是你供销社,那么多的钱怎么抖?再说我们也没那个时间!”
  高宗藩的一番苦心使空地上去了。
  靖玉富纵然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按规定制度,出纳员钱账不符,只好自认倒霉,掏腰包垫上。
  难道冥冥中真有“报应”一说,而且又来得这么快?
  事隔不久,靖玉富又带着一个同志到银行提款来了,这次他提的数额挺大。有了上次的教训,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大意了。他很细,先见见钞票的捆数,再查查沓数,然后一张一张地点起来。这时你就说“天上有条龙伸出个鸟来”,保管他也不会分心的。
  两人好容易把钱数完了,各自报出数来一合,靖玉富吃了一惊:“乖乖,咋多出这么些钱来。”根据钱数一算,靖会计心里有数了,他们不是把一部分五元的当了三元的,就是把三元的当作一元的了。这下银行错给供销社的钱可不老少啊!
  “阿弥陀佛,”靖玉富乐了,“你小子也有这天啊!”
  本来他想把钱往柜台上一撂,喊出王股长来当面孬他一顿的,后来一想还是叫他急一急,由高经理出面熊他更过瘾,就不动声色把整整一麻袋钱弄回来了。
  “高经理,这回俺抓住他小子的小辫根了,你打电话狠劲熊他。”靖玉富一直把钱背到高宗藩的办公室里说。
  高宗藩递给他一杯开水,又给打了个手巾把子,让他把事情经过说说。
  靖玉富很激动,他满头满脸冒着热气,连比带划向高宗藩讲述一遍后又说:“高经理,打电话熊死他,给俺报那十块钱之仇!”
  高宗藩手托下巴想了想说:“你别急,咱手里有红小豆,还怕引不来白鹁鸽,这回呀,咱稳坐钓鱼台等他找上门来吧!”
  白鹁鸽来了,焉有不来之理?
  供销社把钱取走不久,王股长突然感到不对头。细细一回忆,刚才点钱时分明是把许多三元的钞票当作一元的点给人家了。顿时头上冒汗,脊背发凉。他心想:这下糟了,上回供销社少十块钱那件事,弄得双方很不是个味儿,这回轮到自己头上了,怕的是对方要一报还一报。
  但是他更清楚,这回错出去的钱数额太大了。弄不好连饭碗都得给砸掉,除非自己有那么多的钱暗暗贴进去。他越思越想越害怕,只好去找刘行长,请他出面调停。
  刘行长望着王股长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他知道高宗藩领导下的人是不会昧这个钱的。凭银行和供销社一贯的关系,王股长找人家当面声明一下,不至于这么犯难,其中必有原因。经他一问,王股长才吞吞吐吐地把上次错款十元钱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刘行长听了后说:“你看,这事就怪你当初处理得欠妥当了。尤其是你把话说得那么满,谁能接受得了?你说银行绝不会出错,这次如何解释?人家要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呢……”
  “行长,您别说了,我知道自己错了。”
  “好,知错就改才是个好同志,你这回就学学大将廉颇,去给人家负荆请罪。”
  “我怕高……”
  “哦,你说高经理啊,我先去给你打前站,你随后就到。只要你态度诚恳,高宗藩那人是不会十分计较你的。”
  好在银行离供销社不远,相互又是遛熟的门儿,抬腿就到。
  “高经理,你忙哪!”刘行长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到了。高宗藩马上起身相迎:“哟,刘行长,你怎么亲自光顾?有什么事派个人来就是啦!”
  “我不亲到西天,难见真佛嘛!”刘行长开玩笑说。
  “算了吧,俺这穷山破庙里哪有什么真佛?”
  “怎么不是真佛,弟子还求你保佑哩,你可得大发慈悲啊!”
  两人打了半天哑谜,各自心照不宣。这时只见王股长已耷拉着脑袋,从门厅里过来了。刘行长把嘴一努向高宗藩说:“你看,真正的香客来了。”高宗藩点头会意,抿嘴一笑。
  刘行长和高宗藩正说着,王股长忐忐忑忑地来到高宗藩跟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高宗藩慌忙跨步上前搀扶:“王股长,你这是干啥?都是革命同志,有什么话不好说?”
  “高经理,以上的事都是俺错了。”股长几乎是带着哭腔说,“你大人大量,别跟俺一般见识。”
  高宗藩原想奚落他几句,问问他“终日打雁这回怎么会让雁啄了眼”,一见他急得那样,便不忍心再说什么刻薄的话了。便指了指办公桌上的布口袋说:“王股长,你放心吧,你错给俺供销社的钱,靖会计早就清点出来了。他要给你送回去,是我让缓一缓的。”
  王股长先听说钱点清了,心里一喜,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再听高宗藩说要缓一缓,脸又拉长了。继而一想,对方既说点清了,就是认了账,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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