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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系演义-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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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宗仁只觉得鼻子里又一阵发酸,大约是不愿在这种公开场合再洒泪的缘故,他默默地转身,走上了飞机。地勤人员闭上机舱门,撤去舷梯,“天雄号”专机奔离跑道,银箭一般射上蓝天。
  李宗仁与白崇禧从此一别,再不能相见。军阀混战是他们赖以生存、相依为命的土壤,这种土壤一经铲除,他们便分崩离析,各奔东西,烟消云散!
  第九十回 风声鹤唳 白崇禧夜宿柳州 回光返照 美议员飞抵南宁
  寒风肃杀,卷起漫天尘埃,天地之间一片混沌迷离,枯黄的落叶伴随着面色憔悴、神色惊惶的国民党败兵,一齐滚过柳州街头。伤兵的哀号,骡马的嘶鸣,美造十轮卡汽车和吉普车、小轿车的喇叭,充塞大街小巷。联接柳州河北和河南的那座唯一的浮桥,整日里车水马龙,人流车走,络绎不绝,拥挤不堪。由于负荷太重,那浮娇仿佛一条受了重创的巨蟒一般,在水面上颤抖着,呻吟着,痛苦地不断扭动着腰身,好象随时要折断散架一般。但是,那些拼命争着过桥的车辆和行人,却管不了这许多,他们只顾往前拥去,象一群惶惶然被赶往地狱里的鬼囚,眼前这道浮桥,便是他们今生来世生死攸关的“奈何桥”①了。吉普车里,小轿车里,坐着身穿黄呢军服,佩着上校、少将、中将军衔的国民党高级军官和他们的穿着旗袍、高跟鞋的太太、小姐,以及大大小小的皮箱和五颜六色的包袱。十轮卡车上载着全副武装的国军、弹药、辎重和刚从桂林中央银行里提出的黄金、白银。浮桥上,前边看不见汽车的头,后面看不见汽车的尾,各种车辆,横冲直撞,竞相争渡,喇叭声、马达声、呵斥声、骂娘声,声闻数里。突然,一辆拉着大炮的十轮卡车在浮桥中间出了故障,马达熄火了,急得驾驶兵团团转,忙在车头插上摇柄,摇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那卡车仍无动于衷。后面步兵的卡车被堵住了,步兵和他们的长官纷纷跳下车来,骂娘、骂祖宗十八代也不管用。最后,一个歪戴大沿帽的军官把手一挥,吼叫一声:
  ①民间传说由人间通往地狱的桥。
  “弟兄们,赶路要紧,快给我把这背时的家伙掀下河去!”
  随着那军官的吼叫,满载步兵的卡车上,立即跳下几十名步兵,他们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拉炮的卡车,在那军官指挥下,吆喝着,咒骂着,使劲推着大炮和卡车,要把这挡住他们逃命的庞然大物掀到柳江里去。那些炮兵们也不示弱,他们知道此刻如果失去卡车将意味着什么,炮兵们一拥而上,凭着个头大,抱住那些正在推车拽炮的步兵,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往柳江里丢,“劈里啪啦”,柳江里溅起一大片一大片的水花,转眼间便有三、四个步兵被炮兵们丢到浮桥下的江里去了。
  “我操你妈的!你们要造反啦!”那步兵军官从腰上拔出手枪,“叭叭”猛地向天上放了两枪,后边卡车上的步兵也纷纷跳下车来,手里提着美造汤姆式冲锋枪,用枪口顶住那些大块头炮兵,眼看一场厮打即将演成武装的流血冲突。
  “站住!”
  “让开!”
  随着一阵严厉的喝叫,一排全副武装、戴着执勤套袖的华中军政长官公署警卫团的士兵们,在一名中校军官的率领下,来到了肇事的浮桥中间。正冲突着的步兵和炮兵们,见来的是白长官的卫队,马上停止了厮打。那中校军官看了看已抛锚的炮车,右手往下一挥,命令道:
  “给我丢到江里去!”
  那些步兵们一拥而上,“嗨嗨嗨”地叫着,忽隆一声响,便把那晦气的卡车和大炮一齐从浮桥上推到柳江里去了。江水飞溅,波涛猛地摇撼着疲惫欲折的浮桥,桥上的人象走钢丝一般,不知什么人惊叫了一声:
  “不好了,浮桥要断啦!”这一声喊不打紧,有人竟不顾一切地往后跑,跑不及的,便往江里跳,一时间浮桥上更加混乱不堪,人喊、马嘶、车鸣,这样闹腾了足足半个钟头,当人们发现脚下的浮桥仍旧横亘着,颤抖着时,才又不要命地从桥上奔过去……
  在柳州河北中国银行的一幢大楼里,餐室中,白崇禧、李品仙、夏威、黄旭初四个人正在默默地用着晚餐。他们只顾低头吃喝,只听到筷子勺子的声音,谁也不说话,好象此时此地,只有保持沉默,才是进餐的最好气氛。餐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跟着进来一位少将军官,大概是他急促的脚步声和掩饰不住的内心惶恐,使四个沉默的进餐者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碗筷,一齐注视着这突然闯进来的少将军官。只见他直走到白崇禧身旁,叫了一声:
  “舅舅!”
  白崇禧用雪白的餐巾,慢慢地揩了揩嘴,又换了一条餐巾,轻轻地擦了擦手,才不紧不慢地问了一句:
  “什么事?”
  这少将军官是白崇禧的外甥,名叫海竞强,曾充任桂军第四十六军第一八八师师长。一九四七年二月二十日,他率部进攻山东解放区时,在莱芜战役中全师覆没,他本人也当了俘虏,后被解放军释放。回来后,白崇禧命他为新兵训练处处长,在柳州招兵买马,训练新兵,补充部队。海竞强的新兵训练处设在柳州河南,他是刚从河南驱车经过浮桥来中国银行大楼的。刚才,浮桥上那一场混乱,他看得十分清楚,因此很担心这座联接柳州南北的唯一浮桥会突然中断。因为飞机场在柳州河南,而桂林在两天前已被解放军占领,现时解放军正用强大兵力由西、南两面大迂回,已形成对整个华中部队的大包围态势,如果浮桥一旦中断,白崇禧便无法赶到柳州河南的机场起飞,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蓦地,山东莱芜战役中那可怕的一幕又出现在海竞强脑海里:从孝义集到吐丝口间的广大战场上,到处硝烟弥漫,尸横遍野,各种武器弃置满地,文件随风飞舞,灰暗的天空中,蒋介石派来的几架飞机,吊丧似的哀鸣着盘旋着,他率领的一八八师和李仙洲的整个兵团五万余人全部覆灭……
  “舅舅,现在大队人马日夜不停地通过柳州浮桥,人马杂沓,车辆拥挤,秩序极度混乱,共产党地下人员又到处活动,我担心,如果浮桥突然中断,去机场就无路可走了……”
  白崇禧仍旧不慌不忙地用餐巾慢慢地擦着手,尽管他内心也非常不安,但在部下面前,却装得镇静如常。此刻他好象听到海竞强说的不是浮桥上的事,而是餐后要去看戏一样,他把擦过手的餐巾随便往桌上一放,唤了声:
  “来人呐。”
  副官赶来问道:“长官有何吩咐?”
  白崇禧显得十分轻松自如地说道:“把麻将给我拿来,我们推几把。”
  副官答了声:“是。”正要去拿麻将,黄旭初却一挥手,制止副官道:“慢!”
  白崇禧望着黄旭初,意味深长地笑道:“旭初兄,你对麻将不是很内行么,想洗手不干了?”
  黄旭初是个细心人,他当然听得出一贯爱使用声东击西战术的白崇禧话中的含义,他摇了摇头,不作任何解释,只是用颇带忧虑的口气说道:
  “健公,刚才竞强说的那浮桥万一中断的事,应引起我们的重视。”
  “哼哼!”正用牙签在剔牙的李品仙,脸上发出一丝轻蔑的冷笑,用鼻子哼了两声,说道:“旭初兄坐镇广西十九年,据说政绩颇佳,为何柳州的浮桥仍是陆荣廷时代的呢?”
  “嘿嘿,鹤龄兄。”黄旭初也冷笑两声,看着李品仙,说道:“这柳州浮桥,虽是陆荣廷时代的旧物,但我黄某人并没有将它拆去变卖废铜烂铁以入私囊。我倒是想问问鹤龄兄,安徽寿县朱家集那座两千余年的楚王墓,至今安在?”
  这黄旭初虽然平时沉默寡言,但他工于心计,喜怒不形于色,因此每每在关键时刻能抓住对手的破绽,一语而中的,使对手防不胜防,不得不败下阵来。现在,李品仙一听黄旭初揭他的老底,那脸上比一口气喝了半斤桂林三花酒都还要热辣。他气得把桌子一拍,指着黄旭初骂道:
  “你懂个屁!老子在安徽九年,钱是弄了不少,可我都用在刀刃上了,德公竞选副总统,南京哪家大饭店不是日夜摆的流水席?为了拉票,送钱、请吃喝,哪点不是用的我从安徽送去的钱?与其说德公的副总统是国大代表们投票选的,不如说是我李品仙从安徽送去的钱给买下的……老子挖了个楚王墓又怎样,总没挖着你家的祖坟吧!”
  看着李品仙和黄旭初两人唇枪舌剑相斗,夏威心里美滋滋的,他知道,李品仙的眼睛正盯着黄旭初广西省主席的宝座,对这个位置,夏威也颇动过一番脑筋,但他认为,论抢夺广西省主席的条件,他暂时不如现时以华中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又兼着桂林绥署主任的李品仙,但夏威有过从李品仙手中抢夺安徽省主席的经验,在这样的场合,他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次机会。他见李品仙如此蛮横无礼,便摇着肥胖的脑袋,冷笑道:
  “鹤龄兄请息怒,说实在的,我真佩服你在安徽抓钱的本事,若论在香港的房产和美国银行里的存款,莫说我和旭初兄望尘莫及,恐怕德、健二公也要甘拜下风啊!”夏威有意在白崇禧面前敲一敲李品仙,他没等李说话,又接着说道:“记得去年七月,我在蚌埠召集全绥靖区军队方面团长以上、行政方面县长以上人员,举行绥靖会议,健公曾亲临训话,健公说:‘国共势不两立,共产党得势了,国民党就死无葬身之地。白俄失败了,还可流浪到中国来卖俄国毯子,国民党如果失败,连卖长衫、马褂的地方都没有!’要是到了那一天,还得请鹤龄兄高抬贵手,解囊相助啊!”
  黄旭初冷笑着频频点点,李品仙气得脖子上暴起两条老豆角一般的青筋,他咚地擂了一下桌子,正要破口大骂夏威,白崇禧却站了起来,戴上白手套,朝李、夏、黄三人挥挥手,淡淡地说道:
  “国难当头,为了党国利益,诸位要精诚团结。好吧,不说了,过河去。”
  副官忙从衣架上取下黄呢军大衣,为白崇禧穿好,然后一行人便下楼去了。楼下院子里停着一辆“雪佛莱”高级轿车和四辆美制吉普车。副官走上前去,为白崇禧打开车门,白崇禧一头钻进那辆“雪佛莱”中去了。李品仙、夏威、黄旭初和海竞强也分别上了自己的吉普车,海竞强在前头引路,后面便是白崇禧乘的“雪佛莱”和李品仙等人的吉普车。五辆小车,鱼贯来到柳州浮桥前,警卫浮桥的正是白崇禧的卫队,那中校军官一见来的是白长官的车,忙命封锁浮桥两头,断绝一切行人车辆,以便让白长官的汽车通过。海竞强乘车首先通过,然后白崇禧和李品仙等人依次过桥。海竞强把白崇禧等人领到柳州河南他的新兵训练处,准备在这里休息一夜。这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了,白崇禧刚刚在床上躺下,海竞强又推门进来了,他走到床前,惊慌地对白崇禧说道:
  “舅舅,我刚接到第十一兵团司令官鲁道源从三门江打来的电话,他说三门江附近发现共军,并说由于兵力单薄,他无法保障长官之安全。”
  白崇禧不耐烦地用手指敲着床沿,对海竞强道:“你告诉鲁道源,就说我要在柳州住一夜!”
  海竞强见白崇禧这么说,不敢再作声,便默默地退出了房间。作为白的亲信,他当然明白,眼下的时间对白崇禧来说,是何等的宝贵。李、白惨淡经营几十年的广西,眼看是要完了,倾巢之日,白崇禧首先想到的,便是他手下这五个兵团几十万人马逃向何处,如何保存这一点老本,以便东山再起。几经交涉,才得到粤籍将领陈济棠、余汉谋、薛岳等人的同意,让华中部队退往海南岛,附带条件是白的部队负责扼守雷州半岛,以阻止共军渡海。这虽有借刀杀人之意,但现在既然是借人家的地盘立足,也就只好忍气吞声了为使华中部队能按计划退往海南岛,白崇禧决定以精锐的张淦第三兵团向已攻占茂名的共军陈赓兵团进击,务需攻下茂名,掩护华中部队向雷州半岛转移;以鲁道源的第十一兵团驻柳州、岑溪,保障张淦兵团的右侧翼和护卫长官总部安全;以徐启明的第十兵团由得江北岸渡江,策应张淦兵团作战;黄杰的第一兵团已向龙州、隘店地区行进;刘嘉树的第十七兵团则由百色沿越桂边境前进,掩护左侧免受包围。白崇禧则亲率长官部及直属部队由柳州往南宁,沿岂钦公路退往雷州半岛渡海进入海南岛。素有“小诸葛”之称的白崇禧当然知道,兵贵神速,他的对手正以疾风扫落叶之势追击、包抄桂系部队,在此危亡时刻,作为最高指挥官,他的惊慌失措必将招致倾巢之下无完卵。因此,他内心虽然惊惶,但表面却从容不迫,以赢得时间,尽可能多地保存下一点本钱。海竞强对此知道得十分清楚,内心充满矛盾,为了白崇禧的安全,他希望白尽快离开柳州,但又怕遭到训斥,贻误戎机。他忧心忡仲地离开白崇禧的房间,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刚坐下,桌上的电话铃又响了,鲁道源又打电话来告急,说据侦察报告,柳州西南共军已越过柳城,其先头部队已抵长塘,柳州已处于共军的包围之中,请白长官赶快离开柳州。海竞强听了,心头坪悴直跳,他实在想不到共军的速度是如此之快,攻占桂林才两天,便要拿下柳州,硬是不让白崇禧在此过夜,连喘一口气的时间都不肯留给他。海竞强想了想,如果此时去向白报告,少不了准得挨一顿训斥,不报告吧,呆在柳州今夜确实危险。他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得去把李品仙、夏威、黄旭初等人分头请来,一同去劝说白崇禧马上飞离柳州。
  海竞强和李、夏、黄等人一起进入白崇禧的房间,海竞强喊了声:
  “舅舅!”
  “什么事?”白崇禧很不耐烦地问道,但见李品仙等人一同来,估计有情况,这才慢慢地从床上起来。
  海竞强立即向白崇禧报告了鲁道源刚才打来的电话内容,李、夏、黄三人同时劝白即刻飞离柳州,前往南宁。白崇禧坐在床上,低头沉思,他原来准备在柳州住上两天的,以赢得尽可能多一点时间指挥部队撤退,谁知连一个夜晚都待不住,他的撤退计划已遭挫折,要挽救已来不及了,他内心象被根钢针扎了一下似的绞痛起来。现在,不走也得走了,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待副官给他穿好大衣后,他严厉地对海竞强命令道:
  “你立即给鲁道源打电话,就说我不但今晚要在柳州过夜,而且还要住上一天!”
  海竞强马上到办公室去给鲁道源打电话,但是,三门江十一兵团的电话已经要不通了,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即刻跑来向白崇禧报告道:
  “舅舅,十一兵团已不知去向,三门江情况不明。”
  “啊!”白崇禧心头一沉,没想到共军会来得这么快,鲁道源竟跑得比自己还快。李品仙、夏威和黄旭初也都慌了,他们深怕在柳州当共军的俘虏,忙催白崇禧快走。海竞强一看情况危急,忙带上自己的妻子,率领两卡车全副武装的卫兵,护卫白崇禧等人的汽车,急急忙忙直往柳州机场驰去。
  到了机场,已隐约听到枪炮声,李品仙、夏威、黄旭初和带着妻子的海竞强,跟随白崇禧匆匆钻进了机舱里。飞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在茫茫夜色中匆匆起飞,机翼下边的柳州,不见灯火,一片死寂。
  南宁的天气,毕竟不同于柳州、桂林,在冬天里也依然有融融的阳光,草木一片青苍,风沙也没有那么大。当阳光铺上那开着花的紫藤架时,宽大的阳台上更显得有几分春意。
  白崇禧起来了,他步出阳台,感到阳光有些刺眼,也许由于连日来的辛劳,休息不好,他觉得太阳穴上有些胀痛,整个脑袋象被一块大毛巾死死地勒着一样。他伸开手臂,活动了一下身子,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头脑里顿时感到一阵清新和松快。他在阳台上踱步,看着楼下的花圃和那座小圆拱门,蓦地,他心里一阵猛震。啊,这不就是当年旧桂系的广西督军谭浩明的公馆么?看着这小圆拱门,使他不禁想起二十五年前,他和黄绍竑、李宗仁在这里聚义,满腮大胡子的黄绍竑推李宗仁坐第一把交椅那激动人心的场面犹历历在目。身居旧地,忆及旧事,白崇禧不胜感慨。想当年,黄绍竑的气魄多么宏大,号召力多么强烈,他擎杯在手,向“定桂”“讨贼”两军官佐发誓,向李宗仁敬酒,硬是把濒于火并的两支队伍紧紧地团结了起来,全军一心,上下团结,将士用命,为统一广西,出兵北伐,驰骋中原打下了基础,事业的兴盛,团体的壮大,绍竑之功实不可没。而今黄绍竑安在?他那一大把胡子早已剃去,民国十九年,李、黄、白联合张发奎反蒋失败,他脱离团体,投向蒋介石,当了浙江省主席,如今国破之时,他又摇身一变,投入了共产党的怀抱。
  “哼!黄季宽呀黄李宽,你真是个没有政治道德的投机军人政客!”
  白崇禧忿忿地咒骂起黄绍竑来了。骂过黄绍竑,他又想起李宗仁来,代总统李宗仁由于应付不了这纷乱的国事,心力交瘁,于五天前已由南宁乘飞机到香港去了,现时正住在香港养和医院,准备赴美就医。
  “德公呀德公,你真是堆糊不上墙的烂泥!记得当年俞作柏曾经说过:‘一只猫甚至一只狗,扶它上树是可以的;一只猪,无论怎么扶它是决不能上树的。’我费九牛二虎之力,扶你登上代总统的宝座,可这一年来,你又为我们做了些什么呢?到头来是国事益非,疆土日蹙,丢下广西这副破烂家当给我收拾!”
  白崇禧埋怨了李宗仁一番之后,他的心情变得十分阴郁,他看着这大好的阳光,特别反感,似乎此时此刻,连太阳也不应该出来。他随口骂了一声“鬼天气!”便走进室内去了。
  他在室内踱着步子,心情仍然很坏,不知为什么,老是觉得黄绍竑举着酒杯向他走来,似乎在向他说:“健生,现在是‘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啦!”他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他多么希望黄绍竑能象当年那样铿锵有力地喊出“精诚团结”的口号来啊,使他和他的华中部队能在南宁重新振作起来,就象二十五年前在这座公馆里发生的事情那样,重新统一广西,然后出兵北伐,问鼎中原。到了那时,他相信,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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