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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命纵横-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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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泉谷?好个所在!”苏秦大伸腰身做了一个长长的吐纳,竟觉得身上酥软了一般。静了静神,他从长衫衬袋里拿出一只黑黝黝的陶埙吹了起来。这是洛阳人烙在心头的踏青民谣,在《诗》中便是《王风》中的《黍离》,是周人在东迁洛阳时西望镐京废墟,对部族衰落的迷茫与叹息。这首歌儿,在中原战国也许已经被人遗忘了,但洛阳王城的子民却是永远不会忘记的。
  随着悠扬沉郁的埙音,谷中突然飘出了悠长的歌声:
  知我者谓我心忧
  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
  此何人哉……
  歌声苍凉肃穆,却正是《黍离》的老词,那种滞涩的唱法,那种独特的招魂般的呼唤,不是周人绝然不能唱出。
  “燕姬——!你在哪里——?”
  “右手看——”
  苏秦转身,朦胧看见了山花烂漫的山腰中随风飘展的一点雪白。虽然目力不佳,他却断定那便是燕姬无疑,打马一鞭,骏马长嘶间竟箭一般向东边山峰冲来!
  “季子!我来了——” 但闻山腰一阵清亮的笑声,一个绿衣白纱的身影轻盈的从山上飘了下来,堪堪的落在了马背之上。一阵丰满柔软的馨香与温暖顿时从背后包围了苏秦,淹没了苏秦!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奇异感受,闪电般袭击了他,使他差点儿跌下马来。猛然,他一把将那丰满柔软的绿裙白纱揽了过来,紧紧的箍在怀中,一阵急促的喘息,两个灼热的躯体便在马背上重叠了,融化了…… “真是一头饿狼呢。”花草丛中,燕姬摩挲着苏秦的脸颊。
  “中山狼!”一阵大笑,苏秦又将燕姬拉进了怀中。她满脸红潮的喘息着,却是紧紧抱住了津津冒汗黝黑闪亮的结实身躯,任那令人如醉如痴的潮水裹挟着腾腾热汗,恣意的向她冲击,在她晶莹丰满的身体里尽情翻涌,她变成了一叶轻舟在波峰浪谷中出没,又仿佛一片羽毛在风中飘荡,悠上颠峰,飘下深谷,湮没在无边的深深的愉悦里,她尽情的叫喊着呼唤着寻觅着,却又更深更深的湮没了自己……
  阳光徜徉到山顶的时候,燕姬醒了。她没有惊动苏秦,到山根小溪流中收拾好自己,便坐在他身旁,静静的端详着守候着,一任那一抹晚霞从山顶褪去。终于,苏秦睁开了眼睛:“噫!天黑了?”燕姬亲昵的笑着在他脸颊上拍拍:“季子,你是真累了呢。”苏秦霍然坐起摇摇头笑道:“从来没有如此酣睡过呢,冷水冲冲,三日三夜也没事儿。”燕姬咯咯笑道:“真是头中山狼呢。看那边,山根便是小溪,潭中溢出的天泉水,只怕有点儿凉呢。”
  “越凉越好。”苏秦走了过去,躺在了溪中的卵石上,任清凉的山溪哗哗流过自己。
  “夜来何处啊?山洞?谷地?”燕姬坐在溪边大石上笑吟吟的喊着。
  “都是仙境!”苏秦仰面朝天躺在水流中,快乐的高声喊着。
  燕姬笑着站了起来,打开她的随身皮囊,支开了一顶白色小帐篷,燃起了一堆熊熊篝火。此时,一轮明月爬上山顶,峡谷的一线天空碧蓝如洗,花草的淡香和着瀑布激扬的水雾,混成清新纯馥的气息弥漫在谷中,隐隐水声传来,倍显出一种无边的静谧。苏秦出了山溪,只觉得有一种从未体味过的轻松舒畅,竟情不自禁的对着天中明月高声吟哦:“谁谓河广?一苇航之。谁谓天高?跂予望之!谁谓河广?曾不容刀。谁谓天高?暮暮朝朝——!”
  燕姬笑了:“被你一改啊,这首《河广》还真是深远了许多。”
  《河广》原是宋国流浪者的思乡歌谣。苏秦心思潮涌,将“谁谓宋远”一句,改成了“谁谓天高”,意境便大为深远起来——谁说大河宽广?一苇扁舟便可渡过。谁说上天高远,踮起脚来便可相望!谁说大河不宽广?刀砍再多的芦苇也无法逾越。谁说上天不高远?暮暮朝朝也走不到。
  苏秦喟然一叹:“今日天堂,只怕是暮暮朝朝也。”
  “你呀,先来吃喝了。”燕姬笑道:“只要想走,又岂怕暮暮朝朝?”
  “说得好!”苏秦大笑一阵,猛然闻见一股奇特的酒肉香气飘来,驱前几步,却见篝火铁架上烤着一只红得流油的山鸡,旁边摆着一坛已经启封的兰陵酒与两只陶碗,不禁大喜过望:“噫!如何便有酒肉了?”燕姬笑道:“不出一箭,百物齐备呢,回头细说吧。来,先共饮一碗。”“且慢。”苏秦端起陶碗笑道:“总该有个说辞吧。”
  “今日得遇君,永世毋相忘。”
  “魂魄随君绕,来生亦相将!”
  两碗相撞,两人竟都一饮而尽。燕姬的笑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顾不上擦拭,便拿下铁架上红亮的山鸡用短剑剖开,递给苏秦一只硕大的鸡腿。苏秦一手接过,另一手却轻轻抹去了她脸颊的泪痕。“季子……”燕姬一阵颤抖,连忙背过了脸去用汗巾堵住了自己泉涌的泪水,回过头来却又是灿烂的笑容。苏秦大撕大嚼,燕姬一块一块的将山鸡递到他手上,自己却始终只是默默的凝望着。
  “完了?呀!你如何一点儿没吃?”苏秦惊讶的摊着两只油手叫了起来。
  燕姬“噗”的笑了:“看你吃比我吃舒心多了,来,洗洗手擦擦脸。”说着便从身后扯过一个皮囊解开,倒水让苏秦洗手擦脸。收拾完毕,两人默默相望,一时竟是无话。良久,燕姬低声道:“几多时日?”
  “还有十二个时辰……”
  “还来得及。看看我的住处了。”
  “燕姬,你要在燕国永远住下去?”
  燕姬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天地虽大,何处可容我身?我的梦想,一半已经破灭了。剩下的这一半,将永远留在我的心里……燕姬不能嫁给你,不能名正言顺的做你的妻。你不能娶我,不能名正言顺的做我的夫。可上苍偏偏让我们相遇,让我们相知,让我们相爱。你说,我们又能如何?纵然无视礼法王权,可你还有刚刚开始的功业,那是你终生的宏图,我们没有毁灭它的权力……”
  心中一阵大痛,可苏秦生生地咬牙忍住了那几乎要喷发出来的呐喊,不能!他不能给燕姬留下太过猛烈的伤痛。沉默良久,苏秦铁青的脸色渐渐和缓过来,拨弄着篝火低声道:“我只是担心你的处境?”
  “季子,我是万无一失的,对付宫廷权谋,自保还是有余的。”燕姬目不转睛的看着苏秦:“倒是你,太执著,看重建功立业,忽视权谋斡旋,我当真担心你呢。”
  苏秦:“我有预感:六国合纵的真正目标,已经不可能达到了。目下我只有一个愿望:促成六国联军,与秦国大打一仗,使秦数年内不敢东出函谷关!以铁一般的事实说话:合纵抗秦,能够为中原六国争取时间,白白挥霍浴血的时间,那是六国自取灭亡!真的,我不想将遗恨留给自己……”一阵粗重的喘息过后,苏秦慨然笑道:“这个愿望一成,我便与你隐匿山野,做世外仙人。六国自顾不暇,那时谁来管一个逃匿了的苏秦?谁来管一个早已消失的国后?”
  “季子!”燕姬猛然扑到苏秦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竟分不清是笑还是哭。
  山月已到中天,那堆明亮的篝火渐渐的熄灭了。
  二、怪诞说辞竟稳住了楚国
  春申君比谁都焦急,天天以狩猎为名,在郊野官道等候苏秦的消息。
  眼看张仪在挥洒谈笑间颠倒了楚国格局,新锐人士都有些懵了!人心惶惶,心思灵动者已经开始悄悄向昭雎一边靠拢了。连小小郎中的靳尚,也成了郢都的热门人物,昔日的新锐们竟纷纷凑上去小心翼翼的逢迎,求一个穿针引线的门路。若秦国一旦将房陵之地交还于楚国,楚国正式退出六国合纵,楚国变法岂不眼睁睁的就夭折了?第一次,春申君感到茫然无所适从了。对张仪这个人,他实在是揣摩不透,更想不出应对办法。张仪入楚,春申君与屈原事先都知道,可并没有在意,其中原由在于:昭雎是张仪的大仇人,张仪一定会借着秦国强大的威慑力,逼迫楚王杀掉昭雎,昭雎则一定会全力周旋反击,无论结果如何,昭雎的势力都会削弱,楚王都会重新倚重新锐人士。他们认定:入楚对张仪是个泥潭,对他们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春申君与屈原,那时都不约而同的说出了“做壁上观”四个字。
  谁能料到,张仪静悄悄的住在驿馆,竟能与昭雎化敌为友?竟能渗透宫闱与郑袖结盟?竟能使楚怀王大失分寸,置先王遗命于不顾而与虎谋皮?等到春申君与屈原挺身而出,血谏抗争的时候,惜乎大错铸定,为时已晚了。对如此一个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诡秘莫测之士,屈原也是束手无策,只是反复念叨:“一定要等苏秦,此人非苏秦不是对手,一定要等。”
  郢都北门外的山原已经是郁郁葱葱了,淮南的春日比中原要来得早一些,风中的寒气早已消散,和煦的微风中已经有了初夏的气息。春申君与门客们在山原上追逐着星散的野兔狐鹿,眼光却不时的瞟一瞟山下伸向北方的官道。
  “春申君快看,有车队南来!”一个门客站在山头大喊起来。
  绿色平原的深处,一股烟尘卷起,正缓缓的向南移动着。正在这时,一骑骏马从郢都北门飞来,遥遥高喊:“报——,武信君书简到——!”随着喊声,骏马已风驰电掣般来到面前。春申君接过书简打开一瞄,便打马一鞭,向山下飞驰而来。
  北方烟尘,却正是苏秦的骑队。从蓟城出发时,苏秦免去了全部车队辎重,只带领原先的二百名剽悍骑士,人各快马,兼程南下。荆燕乘一匹西域汗血马早发半日,前行联络。马队赶到邯郸,平原君已经在郊外等候;赶到大梁,信陵君也已经在郊野等候。一声问候,一爵烈酒,苏秦匆匆安排一番,便马不停蹄的驰驱而去。一路兼程疾行,竟是与先发两日送信的骑士同日到达。郢都城楼已经遥遥在望,苏秦看见迎面一骑飞来,那熟悉的黄色斗篷随风翻卷,不是春申君却是何人?
  “武信君——!”
  “春申君——!”
  两人同时飞身下马疾步向前,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噢呀,武信君好洒脱!”春申君一番打量,一阵大笑。原来苏秦为了疾行快赶,非但亲自骑马,而且是一身红皮软甲,长发披散,身背长剑,斗篷头盔一概没有,活脱脱一个风尘剑侠。
  “骑术不高,只好利落点儿了。”苏秦也是一阵大笑。
  “噢呀别说,这剑背在身上还当真利落也!苏秦背剑,日后我也学学。”
  苏秦笑道:“偷懒你也学么?不常用可背,你等剑士要背剑,急了拔得出来?”
  “好,回头你教我便了,噢呀快走,屈原等急了呢。”春申君随着话音便飞身上马,一磕马镫,箭弛而出。苏秦骑队随后紧跟,片刻间便进了郢都北门。
  到得府邸,春申君立即命人去密请屈原。屈原这时已经是三闾大夫,军国大政难以参与。但凡大事,春申君却都是与屈原尽量的秘密商议,尽量的不张扬。当屈原到来时,苏秦刚刚用冷水冲洗完毕,换了一身轻软的布衣来到正厅。二人见面,四手相握,苏秦说屈原瘦了,屈原说苏秦黑了,一番感慨唏嘘,直到春申君招呼入席落座。饮了一爵洗尘酒,春申君便将楚威王病逝后的朝局变化与张仪入楚的经过说了一遍。
  屈原拍案愤激:“张仪可恨!昭雎可恶!靳尚可耻!郑袖可悲!楚王可笑!楚国可怜也!”春申君连忙摇摇手,示意屈原不要过分犯忌,又连忙吩咐家老关闭府门,拒绝造访。
  苏秦却是沉默良久方才问道:“讨回房陵,谁先动议?”
  “噢呀,那是我王先提的,本为搪塞我等,不想张仪竟然一口应允了。”
  “盟约双方,谁人签押?有秦国王印相印么?”
  “噢呀,我听一个老内侍说:张仪只写了名号,说相印王印皆在咸阳,回去补上了。”
  “派出特使交割,是何方主张?”
  “自然是楚国。”屈原又愤愤拍案:“张仪忒煞可恨也!”
  苏秦微微一笑道:“看来,事有转机也。”
  “有转机么?”春申君大是惊喜:“噢呀,武信君快说了。”
  苏秦:“张仪为人虽然洒脱,行事却机变细密不拘常法,不似我等这般拘泥。将合纵撕开一个裂口,自是秦国当务之急。当此情势,楚王提出任何要求,张仪都会先行答应下来,回头再谋化解之策。以方才几个事实看,秦国根本没想归还房陵。果然有此预谋,张仪自会先有筹划,将秦国义举传扬得天下皆知,更会带着秦王的印鉴诏书与丞相大印。据此推断:楚国特使一定是无功而返!两位说说,假若如此,又当如何?”
  “噢呀,楚王亲口说的:‘果真受骗,本王自当统帅三军为楚国雪耻复仇!’”
  屈原惊讶了:“如此说来,这张仪也忒出格了!做了丞相,还竟敢拿邦交大事行骗,日后如何立足于天下?岂非奇闻一桩?”
  苏秦笑道:“以王道礼法衡之,说张仪是欺诈行骗,似乎也不为过。然则以战国机谋算计观之,却是无可指责了。生灭兴亡,无所不用其极,自家昏庸,何怨敌国狡黠?”说罢便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噢呀武信君,你就说吧,目下如何走这步棋了?”
  苏秦:“先说三步:第一步,我拜会楚王,为下一步立定根基;第二步,加快组建联军,促使抗秦大局明朗起来,使楚王不致过分松动;第三步,房陵骗局一旦大白,立即联军攻秦。只要打得一仗,楚王再想变也难呢。”
  “妙!噢呀呀果真棋逢对手,非苏秦不能对张仪了!”
  屈原也罕见的舒展一笑:“第三步若能走成,武信君便挽救楚国了。”
  苏秦笑道:“明日拜会楚王,只我与春申君便了,此中意味,尚请屈兄体谅呢。”
  屈原爽朗大笑,曼声长吟:“骐骥伏匿而不见兮,凤凰高飞而不下,鸟兽犹知怀德兮,何云贤士之不处——?”
  “屈子诗才,天下无双也!”苏秦不禁拊掌赞叹。
  “噢呀,屈原兄久不开口,今日吟哦,大是吉兆了!”
  苏秦又说了燕赵魏韩四国已经开始着手调派大军的情势,以及信陵君、平原君的信心,末了道:“从百年邦交看,中原锁秦的历次盟约,软弱处都在楚齐两国。楚国之变,因由在于地域广阔、内乱频仍,往往自顾不暇。齐国之变,因由在于与秦国相距遥远,少有直接的利害冲突。目下看来,六国合纵之薄弱环节,依然是楚齐两国。楚国本是合纵盟主,居于六国合纵之枢要,楚国站在谁边?谁便有了八成胜算。由此观之,楚国齐国,乃是天下纵横的两大主要战场。今次第一局,便是争夺楚国!”
  “大是!”屈原恍然道:“武信君,二位该去见楚王了,我去办另一件事。”
  “噢呀,说得入港,竟到时辰了。”春申君霍然起身:“武信君,进宫。”
  “进宫?”苏秦笑了:“这是丑时,算哪家时辰?”
  “噢呀走吧,车上再说,否则便迟了。”春申君说着拉起苏秦便走。
  在四面垂帘的缁车中,春申君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诉说着楚怀王的怪癖。
  芈槐是个谜一般的君主。由于楚威王的严厉,芈槐也从军打过仗,也在低层官署当过小吏,还在楚威王离京时做过监国太子。该经过的都经过了,可依然是一个富贵安乐素无定性的纨绔王子,忽而清醒得出奇,忽而颟顸得可笑。就说这起居议事吧,楚威王历来是鸡鸣三遍即起,批阅公文一个时辰,卯时准定朝会议事。那时侯,芈槐只要在郢都,每次也都是参与朝会的。可他自己做了国王后,竟是鬼使神差的大转弯!夜里不睡,白日不起,每隔三日,才在午后来到正殿坐上片刻,碰巧有大臣求见便见,若无人求见,便在殿中观赏一个时辰的歌舞,然后便立即回到后宫,即位一年,竟然没有一次大的朝会。大臣要见楚王,就得象猫捉老鼠一般守候在大殿外。
  春申君有一个门客叫李园,在宫中做主酒吏,竟深得楚怀王赞赏,成了随身不离的玩伴儿。每次要见楚王,春申君都要事先找李园打探芈槐的行踪。苏秦要来,春申君更是上心,便派了一个心腹门客专门与李园联络,随时报知楚王行踪,否则,想见楚王也见不上。苏秦听得大皱眉头,心中沉甸甸的不是滋味儿。
  楚怀王正斜倚在坐榻上,观赏一支新近排练成的歌舞,饶有兴致的和着节拍哼唱,却见一领黄衫的春申君匆匆进来,身后还有一个散发无冠的红衣人,不禁大皱眉头,极不情愿的坐了起来,挥挥手让舞女们下去了。
  “臣,春申君黄歇参见我王。”
  “春申君,此地乃王宫,不是人市,晓得?”楚怀王斜眼瞄着红衣散发人,一脸阴云。
  “噢呀我王,此人正是你大为称颂的六国丞相、武信君苏秦了。”
  “啊——”楚怀王长长的惊叹仿佛在吟哦,竟是高低起伏,似乎恍然惊醒一般。随着悠长起伏的惊叹,笑意终于铺满了白胖的脸庞,脚步也移到了苏秦面前:“武信君大名如雷贯耳,先王屡次说要带我见你了。”嘴上说着,眼光却不断上下打量着苏秦。
  春申君心中清楚,拱手笑道:“噢呀我王,武信君风尘仆仆,刚到郢都一个时辰,沐浴后未及更衣,便来拜见了。”
  “噢——”又是一声长长的吟哦惊叹:“武信君如此奋发,芈槐敬佩不已了。来来来,这厢坐了,慢慢说话,上,上茶了——”芈槐本来想喊上酒,一想这是大殿不宜随意摆酒,便磕磕绊绊的喊成了上茶,竟结巴得满脸通红。
  “多谢大王礼遇臣下。”苏秦恭敬的拱手做礼,表示他完全理解这是楚王的特殊敬重。
  芈槐原本不喜欢倨傲名士,如今见赫赫苏秦竟是这般谦恭有礼,心中大感舒坦,呵呵笑道:“谦谦君子,武信君可人呢。那个张仪是你师弟?如何忒般气盛?”
  “秦国强大,张仪自然气盛。”
  “秦国强大么?”芈槐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秦国不强大么?”苏秦也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芈槐一怔,却骤然哈哈大笑:“回得有趣!秦国啊,是强大,虎狼之国嘛。”
  “既是虎狼,大王可知是何种虎?何种狼?”苏秦也是兴致勃勃。
  芈槐困惑的摇摇头:“毋晓得,虎狼就是虎狼,还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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