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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你在说什么!”秋怜叶见他话中带刺,心中十分不满。
皇甫翩翩像见了救星似的,叫道:“娘,快去求求唐伯伯,救救他!”
“翩翩,冷静下来,慢慢说。”
唐玉清又是一声冷笑,道:“秋姑姑,还是由我来说比较好。贵千金的姘夫中了天鹰爪,活不过七天了。”
秋怜叶大怒,喝道:“唐玉清,好歹我也是你的长辈!我不许你如此恶毒地中伤翩翩!”
“娘,什么是天鹰爪?什么叫熬不过七天?”皇甫翩翩忧心忡忡地问母亲,暂时没有心思计较唐玉清的用词。
秋怜叶道:“天鹰爪是孤鹰堡堡主孙厉行的成名功夫,招式凶狠,爪上浸有剧毒。中其爪者,无药可解,先是皮肉腐烂,七天后化为一摊脓水。你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不会的!不会的!”皇甫翩翩被震懵了,一个劲地摇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热切地道,“娘,唐伯伯不是给过你两颗续命丹吗?你快给我!快给我!”
“翩翩!”唐玉清大为心痛,抓住她的手,“别再执迷不悟了!安戏蝶已经毒气攻心,别说续命丹,就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皇甫翩翩像被推进了冰窖里,直打哆嗦,半晌才尖声叫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早就巴不得他死了!即使能救他,你也不愿意救的!”她用力挣开他的手,撒腿向外跑去。
“翩翩,你要去哪里?”秋怜叶大急,飞身上前扯住她的衣袖。
“你们都不救他,我自己去救他!我绝不能让他死!若是他死了,我也不要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秋怜叶被他们的关系弄糊涂了,能让女儿要生要死的不是唐玉清吗?
皇甫翩翩古怪地望着她,胡乱道:“人命关天的事你们不管,却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纠缠不休!我真是错认你们了!”
秋怜叶见她一个劲地钻牛角尖,担心她陷入魔障,当下心一狠,掴了她一巴掌。皇甫翩翩吃痛,果然清醒过来,稍顷,又捂住胸口蹲下去,一张小脸痛得变了形,“娘,我的心痛得很!像被刀子割过一样!我的心痛得很!”
秋怜叶方寸大乱,搂住她道:“翩翩,你起来!我帮你去看看他!”
母女俩刚要往外走,唐玉清上前拦阻,冷声道:“秋姑姑,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未来女婿吗?玉妹年幼无知,即便有违妇道也还情有可原;而您呢?不抽薪止火也就算了,反而火上加油,帮着她不遵妇道,这就是姑父遗留下来的家教吗?这就是人所敬仰的秋姑姑的作风吗?若非亲眼所见,玉清宁死都不敢相信!”
这一番话说得秋怜叶哑口无言,长叹一声,道:“罢!罢!罢!你们小辈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皇甫翩翩闻言拂开她的手,绕过唐玉清,独自向外走去。
唐玉清身形一晃,伸出手臂拦住她,道:“我不许你去!”
皇甫翩翩早料到他不会轻易放她走,心一横,拔下头上的金簪,指住自己的喉咙,一字一板道:“我已准备好血溅聚贤庄!”
秋怜叶大惊失色,欺身上前,要去抢她手上的金簪。皇甫翩翩手一紧,金簪刺入了皮肉,细细的血丝隐约可见。她丝毫不觉得痛,也不害怕,只执拗地望着唐玉清,绝不屈服。
唐玉清仿佛受了重重一击,眼神空洞,嘴唇发白。
秋怜叶束手无策,哭叫道:“傻孩子,你怎么这么狠心!我含辛茹苦将你养大,是要你来伤我的心吗?你走!你走!就当我从来没有生过你!”她推了一把皇甫翩翩,趁机将一个荷包扔入她的袖筒。
唐玉清像根木头似的,被秋怜叶拉至一边,眼睁睁地看着皇甫翩翩从他眼皮底下走过。
“皇甫翩翩。”他轻声叫道,“你我二人从此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如有违背,誓同此剑!”言毕,他缓缓拨出青铜剑,将其折为两段。
皇甫翩翩身子一僵,固执地不肯回头,强忍住泪水,义无反顾地走出聚贤庄的大门。小顺子正在马车旁翘首企盼。她拍拍他的头,提醒他也像是在提醒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上车后,她已经想好了今后的去处——永州。对医术颇有研究的姬姑姑一定会治好安戏蝶的!她将意思与小顺子一说,小顺子马上坐到车夫的位置上,一扬鞭,驾着马车往永州方向驰去,很快,就将聚贤庄远远地抛在身后……
安戏蝶的情况很不稳定,马车的颠簸更让他受尽折磨。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平躺着会喘不过气来,坐着时又冷得浑身打抖。皇甫翩翩竭力定下神来,寻思着说点什么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她尝试了一下,很快就放弃了,因为她还没能说完一个完整的句子,泪水就哽住了她的喉咙。她狠狠地绞着自己的双手,想用肉体上的痛苦来减轻精神上所受的折磨。这是一种叫人多么无法忍受的折磨啊,眼看着他痛苦,她却不能分担。
袖内的两截龙纹玉掌梳随着她的手的抖动发出“叮叮”的撞击声。她慌忙把它们按住,手触到之处,似乎还有别的东西。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个绣有海棠花的荷包。荷包内装有一些银两和一个朱红色的小锦囊。扯开锦囊,里面赫然放着两粒米色的丸子,正是母亲从来都不离身的续命丹!
她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又是欢喜又是难过,心急地将一粒续命丹嚼碎,喂入安戏蝶的口中。才半炷香的工夫,安戏蝶已从谵妄状态中挣脱出来。
皇甫翩翩欣喜若狂,眼泪夺眶而出,情不自禁地抱住他,叫道:“安大哥!安大哥!你吓坏我了!”
“翩翩,是你吗?”他认出了她,强笑道,“为什么要哭?在担心我吗?莫要怕,我不会死的……”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花费了他许多精力。猛烈的一阵咳嗽后,他的嘴角溢出一丝乌黑的血水。
续命丹虽然有效,却只能暂时延长他的性命,并不能彻底根除他体内的毒素。
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应该放弃!皇甫翩翩用袖口擦去他唇边的血,更紧地搂住他。
马车外,月亮正冷冷地俯视着地面,投下无情的凄凉的光芒;天际散落着七八颗疏星,闪着幽幽的光;张牙舞爪的树影子像飘渺的鬼似的一个接一个地掠过车身;茂密的树林子里传来不知名的野兽的嚎叫声,狂野、刺耳。惟一真实可靠的是小顺子。他伛着小小的身子,已经疲乏得甩不起鞭子,可他还是用嘶哑的声音急急地吆喝,仿佛这样就可以令马跑得更快些。
皇甫翩翩欠起身,想把小顺子换进来休息一下。安戏蝶察觉到她的动静,清醒过来,剑眉微耸,费力道:“你要离开我吗?”
她摇摇头,道:“不,小顺子累了,我想让他进来陪陪你。”
安戏蝶闭上眼睛,道:“去吧。”可话音刚落,他就做出了完全相反的举动——他紧紧地搂住她的纤腰,将头靠在她的胸前,仿佛梦中的呓语般喃喃道:“翩翩,不要离开我。”
皇甫翩翩屈腿跪着,揽住他的肩膀,下巴抵住他的头发,柔声道:“嘘,我在这儿。”
他宛如孩子般贪恋她的怀抱,那儿柔软、温暖。渐渐地,他安静下来;可过了一会儿,又像被吓了一跳似的醒过来,直到确信她还在身边,才又放心地闭上眼睛。
皇甫翩翩尽量挺直身子,好让他靠得更舒服些。她的腿开始发麻,膝盖仿佛失去了知觉。她并不在意这些,只是心满意足甚至有点儿高兴地望着他的脸,那双好看的含有深意的眼睛不太安稳地闭着;总噙着笑意的嘴微微张着,呼出匀称的气息……这是一张卸下了刺的毫无防备的脸。在这之前,他一直是掌握全局的主宰;一个小插曲,让他毫无保留地露出了脆弱的一面。如果说,她以前是因为某种不得已的原因而牵挂他,那么现在,她可以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能和他在一起,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这一刻,她觉得只要安戏蝶平安无事,她什么都可以不要了。名声、地位、金钱……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安戏蝶的性命重要。
一辆残破的、快要散架的马车歪歪扭扭地从山坳处驶出来,吱吱哑哑地被两匹老马拉至一家路边小酒肆时,再也承受不了重负,被无常勾了魂去,寿终正寝了。只见一只轮子无力地瘫倒在路边,另一只轮子以其快无比的速度滑下斜坡,到了田梗上还不肯罢休,硬是要陷入田间,压倒一片新插的秧;马车的主体车厢在地面垂死挣扎一番后,也回复了它的本来面目——几块粗糙的木板子。马儿受了惊,拖着车把,一溜烟地跑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皇甫闲人骂骂咧咧地从灰尘中爬起来,嚷道:“我说姑奶奶,你就不能找一辆好一点的车吗?差点没把我这把老骨头摔断!”
“你还嫌车破?”何月香跳起来,喝道,“若不是老娘急中生智,从孤鹰堡里偷了一辆马车,你小子甭想活着出来!”
“得!得!横竖都是死,摔死好过被打死。”皇甫闲人习惯性地伸出右手做执扇状,往左手一敲,这时才发现手中并无折扇,一时心灰意冷、长吁短叹起来。
“老娘还没死哪!你哭丧个脸干什么?”
“唉!”皇甫闲人重重地叹了口气。
何月香懒得理睬他,转身叉腰,对着散架的车厢道:“喂!我说你!死在里面了吗?”
“真失礼。”桃红从从容容地站起来,尽管衣裙不整,脸面倒是干干净净的,鬓发更是出奇地齐整。原来她迟迟不起来,就是为了躲在灰尘里面梳妆打扮。
“哈哈哈!”何月香笑得弯下了腰,指着桃红说不出话来。原来桃红在匆忙中顾了这头,忘了那头,只将头部细细收拾了一番,还没来得及整理衣裙,更没有发觉车帘儿勾在她的后襟上,破破烂烂地拖了一地。
桃红的脸皮一向就厚得很,根本没将她的笑放在心上。袅袅婷婷地走到皇甫闲人面前,备加殷勤地问道:“闲人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我的伤算什么!”皇甫闲人哼了一声,转而又痛心疾首道,“我心爱的扇子,我那心爱的扇子啊,再也活不转了!”
“扇子?再买一把不就得了!”
“你懂什么?我那扇不是普通的扇!那是与我朝夕相处、相濡以沫、恩恩爱爱过了十数年的妻啊!”
“嘘!闲人哥哥,你这话千万不要跟外人讲起,不然活活笑煞人家。若遇到那不知事的愚鲁之徒,还要将闲人哥哥当傻子打一顿哪!”
何月香止了笑道:“你这个‘不是外人’的人难道不知道皇甫傻子生平最爱的是什么吗?”
“最爱的当然是我!”桃红理直气壮道。
“啧啧!这女人脸皮之厚,实属罕见。”皇甫闲人长揖到地,毕恭毕敬道,“小生今日才知道天地之大,无奇不有。大开眼界!大开眼界!”
“你怎么这样说人家?”桃红一跺脚,故意装作生气的样子,飞快地转个身,将“与众不同、分外窈窕”的背影留给皇甫闲人。她暗中打算着:等会儿他过来赔罪时,她一定要板着脸,不随便开口;直到他再三告饶了,她才会送给他一个甜得腻死人的笑。
令人气恼的是,皇甫闲人迟迟都没有来给她赔礼;她为了保持那个自认为美丽的姿势,连腰板都挺得发酸了!佯怒薄嗔地一回头,才发现皇甫闲人早已与何月香进了小酒肆,身后倒有几个无所事事的闲汉望着她嘻嘻哈哈地笑。她恼道:“笑什么笑!没见过女人吗?”那几个闲汉笑得更厉害了。她翻了个白眼,学着何月香的样子,挺胸收腹,扭腰摆臀,风姿绰约地往小酒肆走去。身后,烂布飘飘,别有一种风采。
走进酒肆,在皇甫闲人身边坐下后,她一拍桌子,语不惊人誓不休地喝道:“拿酒来!我要借酒浇愁!”
皇甫闲人吃惊不小,慌手慌脚地将大小酒瓶搜罗至自己肘下,生怕一不留神就让桃红抢了去。
桃红反怒为喜,甜甜笑道:“闲人哥哥,你是怕我醉吗?”
“非也,非也。”皇甫闲人痛定思痛道,“我妻不幸仙逝,已让我痛不欲生;如果我惟一的”爱子“再惨遭毒手,我岂不是会生不如死?桃红妹妹,请你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桃红哭笑不得,道:“原来……你真是个傻子!我还是趁早回到公子身边为妙。”
“对,对,对!”皇甫闲人大为赞同,双手依然谨慎地守护着他的“宝贝儿子”,“我估计你家公子此时已经跑回‘月月香’了,你赶紧去的话还能陪他吃吃酒。”他低头咬住酒瓶,美滋滋地呷了一口酒。咂咂嘴,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他受了重伤,上马车时就已是强弩之末,也不知还有没有力气吃酒。若不是为了等你,”他望了一眼何月香,“我断不会丢他在车上。还有你,”他朝桃红努了两下嘴,“不好好地照顾他,跑下车来干什么!女人,”他摇摇头,“不堪重用!”
何月香居然毫不生气,笑吟吟地问道:“兄弟,你身上可带有银两?”
皇甫闲人道:“你应该知道我办事前一向不带这些累赘的。”
何月香又转头问桃红:“你呢?”
桃红摇摇头,道:“出来得匆忙,忘记带了。”
“既然如此,我们两个‘不堪重用’的女人还呆在这儿干吗?就让这有用的男人来付酒钱好了。”何月香一扔酒杯,飞快地起身,拉起桃红就往外跑。
皇甫闲人这才发现大事不妙,闷闷不乐地吃了几口酒后,在老板的特别“关照”下,脱下月白色的长袍,将就着抵了酒钱。
提着两条竹竿似的长腿,慢吞吞地沿路而行,所到之处皆听人言及昨晚安戏蝶将聚贤庄的未来少奶奶拐走之事。当下又惊奇又好笑,急匆匆赶至“月月香”,见到何月香二人,笑道:“二位得罪不起的姑奶奶,沿路来,可曾听到什么消息?”
何月香喝道:“少耍贫嘴!你这厮说安兄弟已经到了这儿,你倒是看看,他现在在哪里?”
“当真不在吗?”皇甫闲人还道是何月香捉弄他,笑嘻嘻地往里屋走去。果然没有看到安戏蝶与小顺子,不由着了慌,道:“莫不是你们将他藏起来了?”
桃红翘起兰花指,指着他道:“闲人哥哥,你真是不一般的傻。我们前脚刚进门,你后脚就跟到。即便要藏,也没有时间呀!”
“是了!是了!”皇甫闲人一拍额头,自我安慰道,“那小子福大命大,说不定真的拐了皇甫姑娘私奔了呢!”
何月香道:“果真这样,倒是好事一件。只怕……”一皱柳眉,将不吉利的话吞下肚,转移话题道:“这次的庄家定是葱绿那臭丫头无疑。她居然愿意花十万两纹银来买我等三人的性命,真是大方之极。好在银票已经到手,等安兄弟平安回来后,再妥善分配不迟。”
皇甫闲人呵呵笑道:“届时我定要将那厮痛打一顿,看他还敢不敢不辞而别!”
桃红笑道:“我亦要趁机踢他两脚!”
三人皆嘻嘻哈哈地耍笑,力图消除心中的不祥之感。然而,时光匆匆,春尽夏来,安戏蝶一直没有出现。那张十万两的巨额银票平平整整地压在米瓮下,也一直没有动过。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在这个鼎盛的时代中,没有独领风骚的风云人物,即便有,也只是昙花一现,瞬息之间就会被更新更年轻的面孔所取代。现在,健忘的人们所关注的不再是曾孤身一人剿灭数百个强人的旧日英雄唐笑尘,而是他的儿子,年仅二十二岁的青年豪杰——唐玉清。
唐玉清的迅速崛起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在五月五日端午节之前,人们让他三分尚且是看在他父亲的薄面上;而在端午之后,若还有人在谈起唐玉清时不带点敬畏的语气,就可以断定此人不是冥顽不灵之徒,便是孤陋寡闻之人。因为在端午那天,在人人都吃粽子、争看龙舟的时候,唐玉清独自闯入孤鹰堡,赤手空拳打杀了孙厉行,并生擒其爱妾葱绿;随后又从葱绿身上入手,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揪出其幕后主脑人物田甜,废其武功、放逐山林,其党羽皆作鸟兽散,为众多冤死的武林人士报了仇。唐玉清因此成为新一代的领袖人物,其事迹亦成了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主要话题:远至他三岁时显神勇,打败一个大他几岁的男孩,中到几个月前,他的未婚妻与人私奔,至今下落不明,近到他与“月月香”的老板娘来往过密、关系暧昧……事无巨细,有真有假,越传越远,渐渐地,唐玉清其人在众人口中变得神乎其神,玄之又玄。
事实上,唐玉清还是以前那个唐玉清,在因嫉妒而产生的癫狂消除之后,变得更加温和、谦逊,更显其家教之严谨、品德之高尚。
眼下,他坐在“月月香”里最好的位置上,斯斯文文地喝最好的酒,安安静静地听人闲谈。众人都认得他,言谈之间颇为顾忌,只说些家长里短的闲话消磨时光。
何月香午睡初醒,懒梳妆,只在唇上点抹了一层淡红的颜色,穿一件窄窄的春衫,系一条大红花绢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极其风流的曲线。倚着柜台,闲嗑瓜子,懒得与众人周旋。
偏巧在这时,从门口走来一个高大粗笨的汉子,进门就嚷道:“给俺上两斤好酒、一斤牛肉来!”听口音不是本地人,倒像是山东来的。
自有酒保替他准备酒菜不提。
这汉子提着酒壶咕噜噜灌了几大口,用袖口一抹嘴,粗声粗气地问酒保道:“兄弟,聚贤庄离此地还有多远?”
酒保提了油盘,躬着腰回答:“不远,往南直走,顶多费一个时辰。”
“他奶奶的!居然还要费一个时辰!俺那婆娘性子最躁,等得不耐烦了,定会做个大大的闭门汤给俺吃!”
“客官是来探亲的?”酒保习惯性地客套了一句。
“可不是怎地!”那汉子再不多话,狼吞虎咽地吃完一大盘牛肉,又三口两口地将酒灌下肚,抹抹油嘴,站起身,紧一紧腰带,就要往外走。
酒保慌忙拦住道:“客官,您还没给钱哪!”
“他奶奶的,瞧俺这记性!”那汉子一撸鼻子,笑呵呵道,“俺忘了跟你说了,你若要酒钱,就找聚贤庄的少庄主要去!”
何月香闻言,吐出瓜子壳,问道:“此话怎讲?”
那汉子道:“俺是跑单帮的,东南西北到处跑,什么地方都要去……”
酒保打断道:“我说客官,您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