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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鸭变凤凰(蜜月佳期)-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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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停了一会儿,她又带点焦虑地说:“现在反对我们的情绪非常高昂,那威尔甚至提议把所右在巴黎的英国人立刻枪毙。”
  “天啊;”公爵叫着。
  “第二法兰西帝国垮台后,巴黎市内街道都要换名字,”安东妮亚继续说。“法国报界特别强调伦敦大道一定要立刻更名,他们憎恶伦敦这个名字,比憎恶柏林更甚。”
  “这真是最低级趣味的报纸,”公爵尖刻地说。“明天我亲自到英国使馆去!”
  安东妮亚好一阵没有说话,然后她转变话题,问道:“我看得出来你有点头疼,我替你按摩额头好吗?这会有帮助的。”
  她希望她说话的态度没有泄露她的渴望。碰触公爵是一件太令人高兴的事,她真怕他会从她的神色中猪出她有多爱他。
  “或许会舒服些。”他有点勉强地说。
  她站到他的椅子后面,双手放在他的额上,温柔地松弛他的紧张;他记得在他病得很严重的时候,她也曾这样做过。
  “你是怎么学会这个的?”他问。
  “埃威斯发现当马扭伤球节的时候,这样做对它们很有帮助。”安东妮亚回答。
  公爵笑了一下。
  “我早该想到这跟马有关!”
  “我没想到,有一天会用在人的身上。”安东妮亚微笑着说。
  “我非常感谢能让我成为第一个让你效劳的人。”公爵说着。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嘲讽和讥诮,她很想知道为什么。
  近来,他似乎对她的照顾感到很愤恨——或者“愤恨”这两个字用得并不恰当。他好象是在用某一种她无法了解的方式,向她挑战。
  “我们一定要离开,”他突然说。“我们一定要回国,回去过平常的生活;我想,你一定也这么盼望的。”
  安东妮亚真想大叫,那是她最不希望的事!可是,她极力地压抑住了。
  “或许,”公爵接着说。“你宁愿待在这儿,受你那从事新闻工作的倾慕者的关怀、照顾。”
  “莱伯希尔先生是个好人,”安东妮亚说。“等你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想他会帮助我们的。”
  “我怀疑我会需要他的帮助,”公爵傲慢地说。“就象我刚才告诉你的,明天我要到英国大使馆去,让我们的大使里昂爵士安排,把我们安全地送到港湾去,到了那儿,就有游艇在等我们了。”
  “在我们上路之前,你一定要把身体养好。”安东妮亚坚持着。
  “今天下午休息过以后,我打算在花园里走动走动,”公爵说,“我的按摩师说,我的肌肉情况良好,只要不把伤口绷裂,一切都没问题。”
  安东妮亚注意到,他并没有提起:每次他离床起身,都觉得昏眩。
  他憎恨任何软弱的表现,而要用毅力去击倒它,也就是这份毅力,促使他这么迅速地复原。
  她知道,等他们一回到英国,她就会失去他,因此,不论巴黎会发生什么事情,她都盼望能和他至少再待一阵子。
  午餐时,他吃了很多辛苦采购来的食物,然后去休息;男仆来报告,说莱伯希尔先生来了,正在客餐里等着。
  安东妮亚走了进去,他吻她的手,而且握着久久不放,他看她的那种眼神,使她觉得很羞涩。
  “你似乎有点疲倦,”他关心地问。“你现在仍然每天晚上看护着你那位重要的病人吗?”
  “不,”安东妮亚回答。“我睡得很安稳。如果我的丈夫要什么,他会摇铃。他已经好几晚设有叫醒我了。”
  “可是你的潜意识里,仍然不放心地听着。”莱比很了解地说。
  安东妮亚微笑了。
  “你不必替我担心。我的丈夫想要回家。”
  “他昨天告诉过我,”莱比回答。“恐怕不太容易。”
  “他说他明天去见英国大使。”
  “不可能了,”莱比答道。“他今天早上跟最后一个英国外交使节团离开了。”
  “我不相信!”安东妮亚叫着。
  “恐怕这是真的,”莱比回答她。“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想到你,于是就亲自到使馆去了一趟。”
  安东妮亚倒油了一口气,他又继续说:“英国大使馆里没有任何官员,只剩下一个看门人。我想,他唯一的任务,就是向每一个探问的人耸耸肩,象鹦鹉似的重复说:‘我无法奉告任何消息’。”
  “我从没有听过这么奇特的事!”安东妮亚叫道。“我以为英国大使会等所有在巴黎的英国人都撤走,他才离开。”
  “巴黎城里还有四千名英国人。”莱比告诉她。
  “如果大使都走了,我想我们也应该离开。”安东妮亚用恐惧的声音说。“现在还有火车在行驶吗?”
  “我想,即使有,你也不能搭。”
  莱比停了下来,安东妮亚知道他一定隐瞒了什么事情。
  “告诉我实情。”她请求着。
  “我刚刚听说,一列九月十五号从格拉那达开出的火车,被普鲁士人扣押到距巴黎只有二十七哩的斯沙里。”
  安东妮亚惊吓得说不出话来。莱比又说:“我认为里昂爵士和英国领事就是受了这件事的影响,才决定今天早晨离开的。”
  “为什么法国政府不早点让所有的英国人离开呢?”安东妮亚绝望地问。
  “法国政府和国家防卫会议认为,大批的外国人离开巴黎城,会使军队及人民……士气低落。”
  “可是我们都是派不上用场的人口啊!”安东妮亚固执地说。
  “很多英国人都这么跟我说,”莱比回答。“可是法国政府绝不会听的,在我看来,他们把每一件事都搞得一团糟。”
  他显得很愤怒,又接着说:“无论如何,我会想办法让你们离开的,我保证。其实如果我遵从自己的愿望,我会把你留下来。”
  安东妮亚询问似的望了他一眼,可是一看到他的眼神,立刻又把目光调开了。
  “我爱你,安东妮亚。”他悄悄地说。“你一定知道了。”
  “你不应该把这种……事情……说出来。”
  “这会有什么伤害呢?”他问。“我了解你对我有一份什么样的感情。”
  他发出来自内心深处的叹息,说:“我知道对你来说,我的年纪大大了。如果我年轻十岁。我早用尽所有该诅咒的手段来诱惑你。如今,我只能让你完美无暇地离开我。我俘虏了许多女人的心,惟有你,才是我真正爱的。”
  莱比的声音带着点什么,使安东妮亚泫然欲泣。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为自己竟然使这样好的人不快乐,而深觉不安。
  莱比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说:“或许有一天你会了解,在过去几个星期里,我们有那么多独处的机会时,我要格外地约束自己,控制自己,是多么不容易。”
  “你的……友谊对我有非常……重大的意义。”安东妮亚踌躇地说。
  “那不是友谊,安东妮亚。”莱比否认着。“那是爱!那是一份和我过去所感觉的、所知道的都不相同的爱。有时候,我以为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以为你只是我的幻觉,并不真正存在。”
  “你知道,你不该……这样跟我谈话的。”安东妮亚说。
  虽然她这么说,可是心里却奇怪,她为什么要阻止他。
  如果别的男人向她示爱,公爵是不会在乎的,毕竟他爱的是侯爵夫人。等他们回到英国,她的生命中就再没有任何人了,既没有他所爱的,也没有爱她的。
  她转开身了。莱比把手放在她肩上,把她扳过来面对他,一面说:“为什么你和其他女人如此不同?”他问。“你并不特别美,可是我却无法从你脸庞的魅惑中解脱出来。”
  说时,她看见他眼中的痛苦:“我的耳中响着你的声音,你的身材使其他女人显得粗俗、丑陋,除了你,我无法再想任何人。”
  他声调中的邀请使安东妮亚羞涩、害怕。
  然后他放开了她,踱到窗边,凝视着窗外的花园。
  “你离开以后,”他说。“我所有的只是我的梦。我想,有生之年,它们都会一直纠缠着我。”
  安东妮亚做了个无助的手势。
  “我……能……说什么呢?”她问。“你一定知道,我不希望……伤害你。”
  “有一句老话说:‘爱过而失去,总比根本没有爱过好’,”莱比自嘲似的回答。“对我而言,这竟然成真了。你为我做了一件绝妙的事,我可爱的公爵夫人。”
  “什么事?”安东妮亚问。
  “你恢复了我对女人的信心。我眼看她们用一切手段破坏、出卖了第二法兰西帝国。我看够了她们的贪婪、他们的伪善、她们的背信!你却向我证明女人也可以纯洁、坚贞。真诚而无法收买的。”
  他又嘲弄似的微笑着说:“我一直认为,一个男人所爱的每一个女人都会在他生命中留下一座石碑。你留下的石碑上将写着:‘她挽救了我的信心。”
  “谢谢你,莱比。”安东妮亚非常轻柔地说。
  然后不等他告别,她就留下他匆匆地走出客厅。
  “我不相信!”公爵生气地大叫着。
  “是真的,”?亨利·莱伯希尔回答。“由普鲁土两支军队合成的持矛骑兵,昨天——九月二十号——攻到提塞尔士,结果提塞尔士的人不发一枪就投降了。”
  经过一阵寂静,公爵说:“那是说,巴黎现在孤立了。我真难以相信,”
  “人们的想法怎么样?”安东妮亚问。
  “他们的心情是‘让他们来吧!让大炮怒吼、雷鸣!已经拖得太久了!’”莱比回答“不过对那些卑鄙的背弃者,他们也制定了严重的惩罚。”
  “如果他们背弃国家,活该受到惩罚。”公爵的口吻很严厉。
  “我禁不住要替他们感到难过,”莱比回答。“根据报告,他们不仅被错误领导,甚至有很多人没有武器。年轻的轻骑兵第一次遭到训练精良的普鲁士野炮中队炮轰的时候,简直惊恐万状。”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安东妮亚询问。
  “他们全聚集在蒙马特,愤怒的群众向他们脸上吐口水,对他们动私刑,后来国家自卫队用来福枪把他们送回城中心。”
  “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公爵问。
  “从城里传递消息将会非常困难,”莱比回答。“所以可能要用汽球。”
  “汽球!”公爵惊异地叫着。
  “已经设置了一些,不过其中大部分都坏了,好歹也算是个办法,只是不能载运乘客。”
  “我可没有打算从巴黎飞回去!”公爵尖锐地说。“我是在想,能不能向法国当局要求,请他们和日耳曼人交涉。准许特别通行。”
  “我想过了,”莱比回答。“公爵夫人昨天已经要求我想想办法让你们回国。”
  “可能吗?”公爵问。
  “今天早上,我看见四个我认识的英国人快乐地上了一辆马车,车上堆满了食物、行李,还插着一面英国国旗。”
  “结果呢?”公爵问。
  “他们只到了纽利桥,就被押到杜古特将军那儿。他对他们说:‘我真弄不懂你们这些英国人,如果你们想挨枪弹,我们可以射你们几枪,省得你们麻烦。’”
  莱比停了一会,接着说:“那几个朋友发誓明天要再试一次。不过我认为他们不太可能通过的。”
  “那我们怎么办呢?”公爵问:“给我一点时间,”莱比要求着。“普鲁士军正在运输大炮,炮击暂时还不会开始。”
  安东妮亚似乎惊吓住了。
  “你认为他们会炮击我们?”
  “当然,”莱比回答。“如果他们希望巴黎人快点投降,这是最明显的好办法。”
  那一晚,安东妮亚清醒地躺在床上,揣测着是否会听到隆隆的炮声和爆炸声自城中响起。但一切都那么宁静,她想:或许莱比把危险夸大了。
  可是毫无疑问,公爵对他的话很认真的,而且在以后的几天,他显得越来越暴躁。
  他想不顾一切冲出去,亲自看看发生的一切,直到安东妮亚告诉他,如果留下她一个人,她会很害怕的,才终于阻止了他。
  “我不能象关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待在这里。”公爵懊恼地说。
  “如果你被……或是……被捕,”安东妮亚说。“我会怎么样?我会……遭遇到什么事情?”
  公爵曾说过,如果他向法国当局表明身份,他们也许会为他安排。可是莱伯希尔表示,他们也可能认为一个英国公爵太重要了,为了怕他落入普鲁士人的手里,而永不给他离开巴黎的机会。
  “或者,”莱比继续说下去。“他们会逮捕你,拿你当王牌,迫使英国政府对巴黎被围的事更加注意。”
  公爵知道这都是可能的,可是他更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们一定要离开巴黎。
  在一星期永无休止状态的煎熬中,他的身体却一天天强壮起来,他对安东妮亚说:“你那道我决不希望让你置身危险中,可是我确信在法国人投降之前,情况会越来越槽。”
  “你想他们真的会投降?”安东妮亚惊异地问。“总会有人来解救他们的。”
  “谁会这么做呢?”公爵问道,而她也晓得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
  “如果没有外援,围困就会无限期地延续下去。”
  “只能延续到食物吃完为止。”公爵回答。
  “食物不是够维持很久吗?”
  安东妮亚说着,一面想着波伊士的牲畜。
  “图尔告诉我,”公爵回答。“人们都在谈论,如果情况恶化,就要把动物园里的动物杀了做食物;假如肉店的肉价超过了贫民负担能力,那么那些猫、狗的生命也一定会有危险!
  安东妮亚轻轻地叫了起来。
  “我不能想象那种情形。
  “我也一样,”公爵说。“所以,我必须决定,宁愿冒着被捕或被普军枪杀的危险冲出去,还是留在这儿,等着和巴黎人一起挨饿?”
  安东妮亚没有迟疑。
  “我知道你选择哪一样,”她说,“我已准备冒任何可能发生的危险了。”
  “谢谢你,安东妮亚,”公爵说。“我知道你有这份勇气的。”
  他对她勉力十足地一笑,说:“或许这不会比在马场里跃过高高的障碍和深沟更危险,更令人害怕!”
  守在圣·克劳德城门口的士兵,看见一头蹦蹦跳跳的骡拖着一辆木制的运货车向他们驶来。
  赶车的是个女人,身上围着围巾,下巴还绑了一条肮脏的棉布手帕。
  货车快驶到门口的时候,她旁若无人地大声叫了起来:“小心!”
  “危险!”
  “传染病!”
  门前的下士举起了手,她费了番工夫才让骡子停下来。
  “干什么的?”他问。
  她用拇指向后比了比,他看见木头货车里有个男人躺在稻草上。
  “天花!”
  下士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你要看,我有证明。”那个女人用暗语说。“不过要碰这些文件可得小心。”
  他掏给士兵看。可是他根本不打算接过去。
  “你打算去哪里,女士?”
  “出去啊!”她回答。“全城里那些该死的儒夫,就没有一个敢诊治这么严重的天花。”
  下士一步也不肯动,只从货车边缘窥视了一下,看见躺在稻草上的男人,脸上长着明显的红色天花痘,正在发抖。
  “出去,离开这儿!”他粗暴地的。“越快越好!”
  门打开,那女人鞭着骡子,驶出去。
  到了圣·克劳德城外普鲁士的前哨部队,她仍然作同样的解释,可是医生签署的证明却被详细地检查,而且有一个下级军官问道:“夫人,你运送的这个男人或许得了天花,”他的法文有喉音,不过还听得懂。“可是你没有理由要跟他一起出城。”
  她没有回答,只是拉起破烂的衣袖,露出手腕,她的皮肤上竟然有两颗鲜明的红色天花痘!他飞快地把证明文件还给她。
  “赶快离开巴黎,越快越好!”他命令道。
  “我们要去那地斯,先生。”那个女人说。“当然,如果我们能在死前到达的话!”
  那位德国军官并没有听到这句话,他正急急忙忙要去洗他碰过证明文件的手。目送他们离去的士兵们,都松了一口气似的微笑了,其中一个说:“我宁愿死在枪弹下,也不愿意得这种疾病。”
  “对付这样污秽的人真是浪费弹药。”另一个回答。
  驾车远去的途中,安东妮亚把背挺得直直的,努力使自已不回头张望。
  她用手轻拍着骡子使它走得快些。普鲁士的前哨站一消失在视线之外,公爵就从木车的板子上坐了起来。说:“我简直要缩成一小团了!”
  “你可以到这儿来驾车。”安东妮亚回答。
  “正合我的心意。”他答道。
  公爵爬到货车的前面、接过她手中的缰绳。
  “这些可喜的化妆能不能拿掉?”他问。
  “最好再留一阵。”她回答。“莱比警告过我们,到处都有日耳曼人,而且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被俘。”
  “我知道,”他说。“不过根据报告,他们还没有到米斯。”
  “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
  “图尔一定会安全到达哈尔的。”公爵说。
  这位随从是在两天前和一群美国人结伴走的。他们透过特殊途径,幸运地获得法国和日耳曼双方的同意而成行的。
  他们拿到的通行证刚够他们和仆人通行。即使愿意,也不可能多带任何人走。
  结果公爵以一笔在安东妮亚看来是天文数字的巨款法郎,贿赂一个美国人的法国仆人,使他留下,而让图尔顶替他。
  亨利·莱伯希尔和公爵设计出整个计划,而且详细地把计划告诉图尔,连细枝末节也不放过,好让他确实知道该做些什么。
  在一个菜比确信还没有被普军占领的乡村里,要留下两匹为公爵和安东妮亚准备的马。
  “尽可能买最好的,”公爵说,“然后雇当时找得到的最快的交通工具赶到哈尔,游艇会在那儿等。”
  “普鲁士人不会动英国船的。”莱比肯定地说。
  “是的,不过他们可能阻止我们上船。”公爵回答。
  “如果哈尔被普军占领了,图尔就要想办法和我的船长连络,要他把船开到雀堡。”
  “那要远很多啊!”安东妮亚很焦虑地说。
  “我知道,”公爵说。“可是有你同行,我不愿意冒险。如果有必要,我们可以一路穿过乡下,或许我们会很幸运。”
  “目前的报告——不过当然,这不一定可靠,”莱比告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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