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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钩霜雪明-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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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到了另一半藏宝图的平真秀,也在窥伺着想斩杀平野人独得宝藏。三个月前,两人在沅州暗斗了一次,各自吃了点亏。平野人知道,平真秀家传刀法的造诣,还在自己之上,只是自己的武学更杂。总的来说,平真秀是更好的杀人武器,平野人仍是略输半筹。大伯早夭,平真秀的刀法是嫡传的,所以还有一些平野人所不知道的绝招。平野人可以想到的能与之匹敌的,只有吴戈。他相信以吴戈的武功,一定能制住平真秀。
  平野人在山阳县非常郁闷地寻找了十几日后,在县衙口听说数日之前钟秀才在野鹅洼中了伏,吃了一个大败仗,被游击将军谢如松割了两百多个首级。
  他在心里摇头,毕竟只是流寇,成不了气候。
  他暗自回想起八年前遇见吴戈的时候,也是遇到了一群流寇。当时吴戈赴滇办案,而平野人则刚从缅甸八百大甸回来,正想拿这些人试自己新练的刀法,一口气斩杀了七八名匪寇;并肩作战的吴戈,却一个人也没有杀,只是用刀背便打晕了剩下的数名敌人。他醉心刀法,眼光极准,立刻便知道眼前此人,比自己的刀术只怕更强。两人于是成了朋友。吴戈在云南办案期间,平野人颇帮了他几次忙。一个月后,平野人在宣威城外遇到仇家,几乎丧命,却是吴戈出手救了他一命。
  平野人是个武痴。经他再三恳求,吴戈同意与他比武,却不肯用刀,只折了一根树枝。
  平野人说:“中原武术有很大的漏洞,花哨不实用倒在其次,过于求玄。刀上没有什么道理好讲,打得败对手就是真本事。什么五行八卦六合都是狗屁。人刀合一,不过是要这刀听你使唤,讲那么多又玄又虚的东西没有用。”
  吴戈笑了,说,咱们先试试。三十余个回合之后,平野人的右腕被吴戈击中,长刀落地。平野人心如死灰。
  当时吴戈对他说:“不是我赢了你,是你输给了自己。
  “你的刀法太过霸道,快、准、狠无一不缺。因为我用的是树枝,你有心不想伤我,你的刀法就打了一半的折扣。当然原因并不单单是你心软,而是你的刀法本身不够浑成。浑成的标志是留有余地,只发七八分力,甚至多数时候,三五分力便够了。你发力太狠不是错,问题是发力之后必须能收回来、能变化,才能平衡,才能随心所欲,那才是真正掌握了自己的刀。
  “浑成二字,也是我近来才悟得的。对手这一刀,明明轻轻一拨就可以了,为什么要硬碰硬挡?就算你的武功更霸道,不怕硬接硬挡,但硬碰硬不符合‘道’。‘道’是圆的,所以我们的武技也追求浑成之境。
  “任何武术,学到极致都几近于禅。力最下,招其次,招之上才是术,然后是势,最高才是道。我现在也才刚刚明白到‘势’,离‘道’还远着呢。”
  平野人一直记着吴戈的话。其后的八年之间,平野人除了寻找堂兄平真秀,就是苦练武功。他现在也体会到了刀法的“势”。吴戈对他的影响是无形而巨大的。这两年,他很少杀人,因为他的刀已经可以随心所欲了。正因为可以随心所欲,他根本不需要杀太多的人。
  八年前年轻的吴戈侃侃而谈,那时平野人只是似悟非悟。而现在,他明白自己上了一个境界。
  第七章  大祸临头
  钟秀才来到码头时,看到长脚正在挑着两袋米,米袋子在扁担上极有韵律地上下舞蹈着。
  工头愤愤地向钟秀才横了一眼,却害怕钟秀才身边面貌凶狠的邓况,只转头骂长脚:“长脚你小子又偷懒!今天的工钱是别想拿了!”
  长脚低眉顺眼,嘿嘿地笑,转头对钟秀才说,你看你看,这都得赔呀。
  三人来到堤上的,找到一处树阴。秀才说:“来一盘象棋,敢不敢?”
  “还真有不怕输的。什么,还让我红先?真是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啊。”长脚嘿嘿狞笑,“我让你,兵一进一。”
  钟秀才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是什么棋?从哪儿看到的江湖野排局?”
  “你不懂了吧,我有后手金钩炮。厉害着呢!对了,找老夫何事啊?”
  “你听说了吧,我们遇袭,连老邓都挂了彩……你这样不行,我的仙人指路一向十拿九稳,我看你金钩炮怎么个钩法。”
  “听说是老巢被捣啊。怎么这么不小心?小心我这还有匹马,眼瞅着要卧槽去呢。”
  “是一个少年带的路。我没有想到江湖上的人,竟然跟官军搞到了一起,被谢如松这厮捡了个便宜!这是我来找你的目的之一。与这少年同路的,有一个叫平野人的刀客,正在满世界找你。”
  长脚抬起头:“找我?不见不见!下棋下棋。”
  邓况忍不住说:“老钟,他能打闷宫。”
  长脚一把按住钟秀才的手说:“不兴悔棋啊,嘿嘿!”
  钟秀才抹了棋,笑道:“说正经的吧。再问你一次肯不肯帮我?”他站起身,道,“我听说了,这条堤,就在此处要建桥,你们都会被撵走,再次无家可归。桥西那一大片地,淮安王要建一个大园林。你有什么打算?还是来帮我吧。”
  长脚说:“为什么一定要帮你?”
  “你打算在这里窝一辈子?”
  “那你倒有什么打算,说来听听?我跟你就前途无量么?”
  钟秀才冷笑道:“我不会跟你废话什么鸿鹄之志,我只问你:你想安安静静地老死在这小窝棚里,还是跟着我们轰轰烈烈一把?”
  长脚笑了:“轰轰烈烈?你没有看得更远。你现在的情况其实就像咱们刚才那盘棋。我马锁肋外加闷宫炮,你要么就抹盘子认输,要么就是被我车夹炮、抽车抽马赶尽杀绝最后将死。你没有第三条路。”
  “不见得。总有一搏。”
  “你会有翻盘的机会?”长脚又笑,“你不是以前天天跟我说天下大势么,那我问你,如今天下大势是什么?”
  “朝纲腐败,民生艰难,礼崩乐坏,内忧外患。”
  “可哪个朝代不是这样?各朝各代,治,都只是一时;乱,才是长期的。本朝不也有洪宣之治吗?然后不就这样了。”长脚叹道,“所以,你的出路:第一,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最后或者混个游击将军,跟谢如松一样风光。你那些金刚罗汉也得善终,结果与现在天天跟你作战的官军变得没有两样。第二,那些历朝历代响马盗寇的结果你不是不知道,最终难逃覆灭。如果我是你,只怕也会选第一条。”
  “我从来没想过要投降。而且,我杀了谢如松的亲弟弟谢如柏,他与我仇深似海,我没那么容易被招安。依你说来,真没有第三条路?”
  “就算你能翻盘,”他盯住钟秀才的双眼道,“你想当汉高祖、朱洪武?”
  钟秀才双目炯炯:“我现在决没有那个意思,但为什么不可以想一想呢?前一个皇上,重用阉党倒也罢了,五十万大军去‘出狩’,一狩就狩到瓦剌了。现在这个皇上人并不坏,只是未必肯把江山还给他的老兄,天下大乱,就在眼前。本朝太祖如果没有离开皇觉寺,不过是个叫花子和尚而已,将来的事,谁也不知道。”
  长脚打断了他:“我相信,我十二万分相信,如果当今皇上把江山让给你,你肯定比他们干得好百倍。可是你死了呢?估计你十有八九会传给你那宝贝儿子。如果让他当皇帝,我呸,他长大了要不是个昏君才怪!”
  钟秀才有些讪讪地道:“继儒这孩子是不像话。我知道他给堤上的乡亲们添了不少麻烦。他毕竟才十八岁……”
  长脚摆摆手。邓况也有些尴尬,三个人相对无语。
  过了半晌,长脚叹了口气:“你和老邓都是好人。我不会帮你去杀人。别的事,我会看着办的……”
  就在这个时候,骨骨和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疯了一样地跑了过来,一脸的汗,那个孩子的脸上还全是血。
  自号夜叉的钟继儒,也就是吴戈玩杂耍时带头在边上起哄的那个少年,带了一大群孩子聚在旧码头后面的一片废墟里。
  “黑皮,你今天得了多少?”
  一个黑黑的少年老老实实走过来,往夜叉脚下的布袋里丢了十余文钱。然后一个挨着一个,有的三五文,有的一两个铜板。最后一个是年纪最小的骨骨。骨骨没有斩获,只好比划着低下头。
  黑皮道:“你就不会从长脚那儿偷一点?”
  夜叉摆手:“你别瞎胡闹,我跟你们说过,别去惹长脚,那个家伙鬼得很。”
  夜叉快满十八岁,在这一帮孩子中年纪最大,也最有威望。
  大家问:“今天干什么呢?还去胡家的瓜田偷瓜么?”
  那黑皮涎起脸道:“要不咱们爬到丽芳楼去偷看……”话还没说完,就被夜叉在头上打了一记:“没出息的东西!你要被婊子泼几次洗脚水才算过瘾啊!”
  黑皮奋然说:“要不我们今天就去把东门郭四郎他们那一伙给灭了,报小燕上次被抢之耻?”
  夜叉想了想,觉得是个好主意。于是十一二个孩子各自抄了些短棍弹弓,他本人甚至在腰间别了柄从肉铺偷的一尺长的劏猪刀。
  他给自己封了个太子少保开国公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头衔,黑皮小燕一干人等,都有征西将军、平虏将军之职,就连骨骨,也得了个参将。他们与东门郭四郎一班人结怨已久,两帮孩子已打过几次。这一夜,他们悄悄围到了东门边的一家祠堂,这是郭四郎他们的据点,却不见一个人影。
  黑皮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郭四郎他们去看社戏了!今晚不过四更天肯定不会回来。我们还等不等他们?”
  大家觉得很没劲,嚷嚷着回家。黑皮又说去丽芳楼。夜叉没打成架觉得没面子,也觉得丽芳楼好玩,只是人太多了,便道:“咱们十几号人去蹲窗户,没劲。我知道有个地方好。老子今天带你们玩个新花样。”
  沈家大园墙外有一片果林,密密层层,在夜里树影憧憧。一个十七八岁的后生从墙内翻了出来,踅进了林中。他没有发现,十来个半大孩子也随后悄悄跟了进林。
  沈家的三少爷被黑皮和小燕牢牢按住,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一脸惊惶衣衫不整地蹲在一边,满脸的泪水。
  沈三少的口袋全被掏了个底朝天,三两碎银子,一只香囊,一对镯子都被搜了去。
  黑皮道:“这两个狗男女刚才在这里做什么,有谁看清楚了?老子就这么冲上来,没注意,嘿嘿……”
  夜叉在女孩子面前蹲下来,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沈少爷一直在硬撑着,这时被唬到了,说:“你们想干什么?别乱来啊,你们知道我爹是谁么?”
  夜叉回手就是一耳光。小燕在一边拉了拉他的袖子,悄悄说:“他爹好像就是沈记丝绸庄的东家……”
  夜叉冷笑:“你们还不知道我爹是谁呢!老子的老子杀人如麻。”
  沈少爷叫道:“快放了她,不关她的事,我回头给你们十两银子!”
  夜叉一脸坏笑道:“你说清楚你们刚才都做了什么我就放她。”
  沈少爷的脸上青筋直暴:“你们这些小贼别不识抬举!信不信,你今天要就杀了老爷,不然的话,你们一个一个全部都别想活,老爷把你们的脸全认住了!你们这帮堤上的贱民,狗贼!”
  夜叉钟继儒的脸色慢慢变了。他知道自己最受不得人激:“老子今天偏不杀你。老子把你的女人玩了,看你能拿老子怎么办!”
  他转过身,看着那个女孩,看到她露在衣衫外的几抹雪白的肌肤,脑袋里渐渐只听到无数细小的声音在嗡嗡地聒噪。他觉得自己浑身都热了起来,于是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骨骨吓坏了。他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呀呀地叫了起来,去拉钟继儒,并抽出自己带来的木棍,在钟继儒背上敲了一记。黑皮过来就给了他一记耳光,将他一脚踹倒。
  骨骨爬起来扭头冲出了树林。他看到了一处灯火,立刻跑过去,指着树林比划着啊啊大叫。两个沈家的庄客便提了灯笼去查看。
  在庄客的喝叫声中,骨骨看到他的同伴们趁着夜色四处飞逃。他明白闯祸了,便也迅速地逃走。
  他悄悄溜回家,刚想偷偷摸上床,却听见长脚骂道:“臭小子,疯得这么晚才回来。下次要再让我见到你跟夜叉那帮混蛋一起,不怕我打断你的腿!”
  第二天,骨骨心里七上八下,悄悄来到废墟看众伙伴们有没有聚会。几只鸦正在那一片断垣残壁中胡乱叫着,却不见一个人影。
  他犹豫着回头要走,却见小燕正在远处的街角招手,脸上全是血。
  小燕说:“出大事了,夜叉黑皮他们全被抓走了!”
  便在这时,只听得远处有人喊:“别让他们跑了,就是这个小哑巴,他也有份!”
  第八章  无有了局
  程称金的闺女当晚上吊自尽了。也有人说是被程家自己逼着上吊的。
  程老爷带了三十多个庄客围住了沈宅,要沈三少偿命。沈老爷是这里商会的首脑,觉得没面子,一肚子火,但见着儿子鼻青脸肿,又心疼得紧。最后的结果是沈老爷答应事后办个冥婚,算是给程家的闺女一个名分;一面纠集了四五十个庄客,帮程老爷搜捕那群小贼,一面牵头要知县大人作主。
  沈老爷财大势雄,振臂一呼,几大商会的首脑都签字联名上书,甚至于以罢市相威胁,要求清理堤上的流民。华知县当然知道,堤上有一群无赖小儿,到处偷鸡摸狗,但没想到闹得这么大。
  到第二日的时候,商会方面已经召集了三百多条汉子,来回在堤上搜人,并命令他们把那些棚子全拆了,人全撵走。
  当时华知县正在跟淮安王府上的高师爷叙事,便问程老爷:“那贼子可曾找到?”
  “一名首犯和一名从犯昨天傍晚就已被我们擒住,今天又抓到了四个小贼。”
  “那还不速速送到衙门来?”华知县沉吟了一下道,“不是我不出面,这些流民,早一日撵走,大家早一日清静!只是,我县衙人手不够,三五十个皂隶管什么用?而且本县另有一个顾虑……尔等不知,那堤上有一个人,本县怕你们对付不了,便是码头上杂耍卖艺的那个挑夫长脚。”
  程称金与沈老爷对视一眼,禀道:“小的们也听说过此人。有个小哑巴,是前晚给淫贼放风的。他的养父便是这长脚。此人六年前在县里做过捕快,县里的衙役个个都买他面子。所以也没人敢去拿那个小哑巴。我们只好自己动手,倒尚未抓到。”
  华知县跺脚道:“果然惹上了他!这个人很麻烦的。他走的那年我刚到县里,见他不给面子,要办他,全县竟然没一个衙役皂隶敢动他,看着他扬长而去。周典史早跟本县说过,此人是山阳县一霸,又臭又硬。这么多年,他既不给我添乱,本县也就当不知道这个人。但眼下,真有些棘手了。”
  沈老爷道:“这个长脚不足为患。我们商会请了一位沧州的通臂拳郝师父,武艺高强,前岁在泰山设了一年的擂,不曾遇到对手。一杆棍使开来,二十多条汉子近不了身……”
  这时淮安王府的高师爷不慌不忙地说道:“我还道华大人担心的是那些无知百姓,要防民之口。如果只是这一个人,有甚么打紧。沈老爷他们固然已有了位郝师父,王爷更是新近延揽了一位武术高手,可供大人差遣。此人武艺之高,世所罕见,大人不必忧虑。”
  程老爷这时怯生生地道:“至于那个主犯……被拿住后自然免不了我家庄客一顿打……这贱贼却不经打,两个时辰前断气了……”
  华知县皱眉,却也无法,叹道:“人既已打死,也好。反正此贼民愤极大。我也不追究你们动私刑了。”
  沈老爷凑进一步,低声道:“还有更惊人的事。”他回手一招,四名家人便拖着钟继儒的尸体进来。
  “这个外号叫‘夜叉’的恶贼,被小人的庄客打死之前,自称姓钟名继儒,乃是反贼钟汉儒的儿子。”
  华知县浑身一震,霍地抬起头来。
  第九章  英雄归来
  “贱民”。
  听到弟弟嘴里说出这么一个词来形容住在堤上包括吴戈在内的人们,荻小姐实在是惊呆了。
  芸少爷摇头叹息:“这帮贱民反倒是帮了华大人一个大忙。这下子什么功夫都不用做了,不用县衙出面,光是商会的人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他们撵走。如果还不识相,刀枪之下,由得他们不滚?”
  荻小姐隐隐感觉到,余家渡会被弟弟这类有澄清天下之志的人毁掉,或者吴戈这样的人也有份?反正她心中静谧祥和的故乡,已永远离自己而去了。至于吴戈,自己与他之间的距离,也比自己想象的要远得多。
  暴雨将至。这已不仅仅是贫富贵贱之分了。
  商会纠集来的三百余汉子们打起了县里商会武馆“忠孝义烈,保家安民”的绣金旗,一个个龙精虎猛,摩拳擦掌。他们身后,看热闹的围了千余人,跟了浩浩荡荡的一路。
  汉子们跟着高大威武的郝教头,心情激荡,无比兴奋。他们满腔义愤,也觉得自己天大的抱负,这次终于可以一展身手了。这些可恶的贱民,把好好一个余家渡搞得乌七八糟,早该把他们撵走了。何况,天啊,就是住在这么一个狗窝一样的地方的小崽子,竟然把程家的闺女……这些乡下人,竟敢冒犯我们……这些贱民岂止该打,简直是该死了!
  这样的烂棚子,就几根桩子一排篱笆,拆起来真是牛刀杀鸡了,毫不费力、摧枯拉朽、一蹴而就,八卦步、金刚拳、伏魔杵、如来掌全用不着,真是有几分遗憾……这破锅烂缸,当然是砸了;当然是鸡飞蛋打,蛋打了就打了,小鸡,嗯,今晚可以下酒了……什么,这也算是墙?这也能算是床?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啊,都砸了……
  还有人敢来拦?这种不是人住的地方还有人舍不得?不怕老子打你?真不怕?那好,给老子打。
  真是贱民。青壮的贱民被打了。还有老人,打还是不打?还有孩子……***真不怕死,为什么不打?照打。有人流血了。那是活该。他们不让开,就都打。
  血,激起了这些“好汉”们心里潜伏着的破坏欲;而在过去,这种摧毁一切的能力实在是被低估了。他们渐渐双眼变得通红,他们在替天行道,是正义的化身,他们都为自己的力量和勇敢感到骄傲。这些贱民,去死吧。
  郝教头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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