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们都有未说出的秘密,这些秘密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还有黑雾村、王主任、顾美、林蓝,他们让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底洞。
这些还不算什么,离我很远。
从近处来说吧,我也越来越发现,马干“五连保”中,除了江城以外的其他三名罪犯,越来越不正常了。
他们越来越像马干了。
第一个,叫李志林,他想自杀,就像人要内急上厕所,饿了要吃饭,发情要女人一样,迫不急待地想死。
监区长看到我时,脸色阴沉,“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没关系,大队长,您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保证完成任务。”
“目前,李志林,情绪非常不稳定,时刻都有自杀、自残的危险,一定要提高警惕。”
“明白,您放心吧。”我一口答应。
值班记录写道:
服刑人员李志林,男,48岁,籍贯山东,因拐卖妇女被判有期徒刑8年,19##年8月投入我监狱服刑,该犯自20##年开始出现自闭状态,不与同犯交流,也不向民警汇报思想,不参加三课学习和劳动。20##年12月初,医院诊断该犯患双肺结核,但该犯不配合治疗,母亲死后,情绪变化异常。
这天下午,我去监内看他,他正坐在床边看电视。
他身边坐着两个罪犯,这两个人监区安排对他进行监控的,防止他有异常行动。
说来也怪,几天前,他还是好好的,可是,怎么突然间变成这个样子了呢?
事情发生三天前,那天,他给家里拨打亲情电话,得知他的母亲去世了,听到这个消息后,他就开始情绪失控,先是大哭大叫,晚上又在走廓里跑来跑去。
更奇怪的是,他喜欢把耳朵贴在地上,听着下面的声音,而且经常是听了一会儿,就一惊一乍的,他这动作和马干一模一样。
他嘴里还念叨着:“一、二一、一二一、小鬼快点滚出去,我跟妈妈一去,我跟妈妈一起去……”
我站在他的寝室门口,他刚开始没有看到我,我就一直站在那里,透过玻璃盯着他。他双腿摇晃,嘴里振振有词,浑身发抖,而且,他的眼神很惊恐,目光直直地投到了地上。
下午的监舍内静极了,能出工的犯人都出工了,昨晚的值星员还在梦中,几个重病犯和残疾犯还躺在床上,耳边时会传来他们零星的咳嗽声……我戴着口罩,穿着白大罩。
我嘱咐那两个罪犯要好好监控,有事情随时叫我。
之后,我出了监门,上锁,回到值班室,心情沉重。
翻开值班记录,上面记载昨天李志林以来闹了三次,每次都声称不想活了,要和找妈妈去。
我在值班室没坐一会儿,我就听到监门尽头的寝室,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那声音听得人心里直发火。
我又打开监门进去,我看到李志林正在地上乱跳,而且要把头往墙上撞,两个罪犯拉着他,仍然吃力,最后没有办法,一个犯人用被子把李志林围上了,他就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被被子包着,躺在床上,这样,他仍然哭个不停,过了一会儿,他不哭了。
他平静下来,他突然说:“妈妈,你来了,别站在门口,进来吧!”
这时,不知道从哪儿来了一股风,把门吹开了,门发出“吱吱”的声音。
我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那两个罪犯吓得脸都绿了。
再一看李志林,他已经睡着了。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十六 我妈在你身后
晚上,分监区依然是我自己值班,因为时间的原因,邓哥被排到和别人一个班,需要过至少四天,我才和他轮到一起。
晚六点,给犯人发药,吃药,打几个亲情电话,犯人收拾好监内卫生,清理厕所,锁好储物间(防止犯人单独跑进去实施自杀等行为)。
我心里一直在想着李志林,他让我坐立不安,睡前,我又加派了一个罪犯,负责监控李志林,事情安排妥当,七点半锁了监门。
监内逐渐恢复了平静,偶尔会有一、二个犯人出来上厕所,或者洗衣服。
我回到值班室,拿出监狱自办的、面向民警和服刑人员的报纸《新生导报》。
那上面主要发表监狱新闻以及犯人自己写的文章。
第一版,有一条新闻:就是监狱里有个犯人女儿考上大学没有学费,全狱民警为他捐款五万元,我记得当时我还捐了一百元。其余几版都是犯人的文章,大多是好人好事,感谢民警,或者是悔罪文……不一而足。
我打开电视,看电视剧《奋斗》,看着看着,我听到监舍里也响起了《奋斗》的主题歌,透过离我最近的寝室窗子,也在看《奋斗》,这似乎是他们消磨时间最好的办法。我闭上电视,翻开《监管改造手册》,总算挨到九点,监内的声音越来越小,监狱的电视到八点就自动关闭,很多罪犯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我透过铁门向里面望去,两个值星员正在值班。
我脱衣服睡觉,不过知道过了多久,我突然听到铁门“咣咣”作响。
我马上起来,开门,看到李志林正满脸是脸地,拍着铁门,大喊道:“放我出去,我要去看我妈妈,她来接我了,就在楼下,她说,她要接我出去,一起过自由的生活,妈妈,妈妈……”
三个犯人过来拉李志林,他却死死地拿着铁门栏杆不放,甚至试图把脚勾栏杆里面去。
他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死盯着我:“齐队长,你把我妈接上来,行吗?她自己不敢上楼。我们只见一面,见一面,她就会走的。您去帮我接她吧!”
“队长,别听他胡说!”一个犯人说。
“他怎么满脸是血?”
“他自己把脸往墙上撞,撞破了鼻子。”那个犯人一边和我说话,一边用力抱住李志林的腰。
三个人,费了九牛二龙之力,才把他与铁门分离,在李志林离开的一瞬间,他竟然看着我笑了,“队长,我妈自己上楼了,就在你的值班室里。”
我猛地回头一看,值班室黑洞洞的,卫生间里有滴达滴达的滴水声……他妈的,我的心竟然也没底了。
大半夜的,竟说些让人睡不着觉的话。
我慢慢地回到桌上,心里一直想着李志林的话,我睁大眼睛不敢入睡。
我小的时候,妈妈常和我说,只有两种能人看到鬼,一种是精神病人,另一种是小孩子,当然,这话都是她哄我玩的。
有时,精神病说话确实挺吓人。
我看着铁门,慢慢地把被子盖上了门,心里依然放心不下。
我的窗户开着,对面的监舍楼灯光通明,我试着闭上了眼睛,心里却直发怵。
李志林的那句话久久盘旋在我的心里:我妈就在你身后。
我睡着了。
可是,铁门又响了。
我打开值班室的门,看到一个双眼迷离的瘦弱、年轻犯人正靠在铁门上,整个人的脸就夹在两个铁栏杆中间,气喘吁吁,“队长,我好像又发高烧,我要去医院。”
“这么晚了,怎么去医院。”我这样说着,5九贰随后拿出一支温度计递给他,“量量体温。”
之所以量体温,是为了证明他是否撒谎。
罪犯的话,百分之九十是不可信的,因为他们除了擅长吹牛,最拿手的本事就是撒谎了。
五分钟过去了,36。5度,体温正常。
又是一个撒谎的家伙。
“你体温正常,回去睡觉吧!”
“可是,我真的高烧了,我的结核好像又犯了。”他依然赖赖几几,不依不挠。
“少废话,赶紧回去睡觉。”
他悻悻离去,拖鞋磨擦水泥地的声音都带有几分怨悔。
第二天,我又给他量了体温,一直正常,第二天晚上,他仍然顽强地活着。并且饶有兴致、乐此不疲地看了一个小时电视。
所以说,他在撒谎。
犯人寂寞了,就想出去转转,哪怕是到下一个楼屋,到监内篮球场站一会儿,去超市买点东西,去食堂打次饭,他们都会眉飞色舞,特别是出工的时候,他们嚷嚷着要上医院,一方面是看病,另一方面就是躲避劳动。
把撒谎高烧的家伙送走,又有一个犯人跑来了。
是刚才监控李志林的犯人。
“队长,他天天说那些神啊鬼啊的,我们都有点害怕,真是受不了他。你说他今晚上说什么?”
“说什么?”
“他说他妈妈就躺在我的床下……”
我很生气,“你又不是小孩,他说梦话你也信吗?监控好他!别被他给蒙了!”
“也是啊!”
“当然,万一他是装的怎么办?你们放松了警惕,他就会有机可乘,实现他驾鹤西游;寻母归天的壮举了。”我想,万一那家伙是装的就惨了,“如果你们还想要这个月的有效奖分,就把脑袋放清醒点,看好那个家伙。”
“队长说的有道理,我们一定做好。”犯人又快步回了寝室。
楼道里又恢复了平静……
我又回到了床上,我心里骂道,今天晚上,谁再叫我起床,谁就不是人。
民警值班的时候,犯人总骚扰,对民警是最大的折磨。
我正准备睡觉,感觉床里有东西,我身体往靠,却被什么堵住了。
我的心突然发毛了,难道我床上多了个人?
我颤微微地把伸到身后,摸了一下,我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我紧张得快喘不过气来了。
我又摸了一下,发现那东西有棱角,晕,是暖气片。
这一夜我头昏脑胀,在半梦半醒中度过。
早六点半,我让对方分监区的民警帮我照看一下,然后,我又带着十几个犯人出去打饭打水,这支队伍,依然成分复杂:哑巴,聋子,独眼龙,矮老头……哑巴又开始巴拉巴拉和我说话,我不理他,他仍然巴拉。
独眼龙用一只浑浊的大眼睛,看着我的脸,“队长,昨天没睡好吧?”
“值班的民警,哪有能睡好的!”
“昨天,您值班室里是两个人吗?”
“就我一个,你不是看到了吗?”
“可是,我晚上上厕所回来,听到你的值班室里有人在说话,好像是聊天。”
“你说梦话吧!别装神弄鬼的。”
“您屋子里死过人的,您又不是不知道。”独眼龙的语气突然像变了个人。
十七 他还是出事了
打饭归来,李志林精神状态很好,还吃两个鸡蛋,他也享受了病号餐。
我吃了一盒泡方便面,加几根榨菜,早餐就完事了。
早晨后,大队长又派别人顶替我,派我去带犯人出工。
下楼,点号、列队、齐步走、一二三四……
在到生产区楼下时,我看到八监区正在进行电焊作业,一件件电焊产品摆在生产区楼的后面,其中,有一个破旧的水箱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水箱很旧,上面满是铁锈,那东西有点像潜水艇。
上午九点,我想这个时间,正是监狱医院到监区消毒的时间,一想起那股过氧乙酸的味道,我就难受得不行。
中午回去休息,我去了李志林的寝室,他正在睡觉,我这才放下心。
下午,厂家车辆进监狱来送加工产品的料,我带十个犯人下楼去卸货。
按照规定,货车进入院内后,要先经过看守所女警的查验,之后,由监区副监区长带车进入监内,下车后,将车头方向摆向监狱内侧,拔下车钥锁,锁好车门。这样以后,犯人才开始卸货。
看到汽车,犯人的眼睛都直放光,搬头东西劲头十足。
搬完东西,我又清点了一下人数,并亲自上车检查,确定没事后,我才决定撤回犯人。
汽车开走,我才带犯人们上楼。
这时,对讲机又喊了起来,“小齐,收到请回话,李志林又犯病了。”
我回到监区,看到李志林正在大喊大叫,我让两个犯人抱住他,安抚他的情绪。
他安静一些后,我向大队长请示,想带他去心理咨询。监区长同意了。
心理咨询室位于教育改造综合楼,就在生产区旁边。
我带李犯去的时候,正好有一位国家心理咨询师一级职称的民警在值班。
他接待了李志林。
之后,开始心理咨询和辅导,在咨询室谈完后,又到了静省室。
后来,又去了宣泄室,那里立着一个像拳击用的假人,李志林进去打了一顿假人,似乎心情平静了一些。
我想,监狱的心理咨询还是有效果的。
在回监舍的路上,李志林走在我前面。
他的步伐很慢,他也不回头,好像有心事,我想他是心怀不轨。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我说:“队长,昨天晚上您辛苦了!”
“没事,只要你能情绪稳定就行。”我想,他总算说了句人话。
“我以后不这样了。”
“那再好不过了。”
“其实,我想告诉你我作的原因。”
“那是什么?”我说。
“是我妈告诉我的,她死后,她就来看我了,她站在我寝室门口,她说,让我好好作,不要让你们有消停的日子过。她每次说完,都会回到你们的值班室睡。真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挤下……”我晕,我本以为他恢复正常了,没想到,他没说几句,又成神经病了。
这天夜里,我依然没怎么睡,他闹了我三回,每次都声称他妈在我身后,在我床上,在我厕所里。
我终想到明白了,他妈是苍蝇,只有苍蝇才会矢志不移地光临我的寒舍和茅房。
监狱医院感觉每天来消毒很麻烦,然后,就把消毒用具交给了我们。
这样,我就每天安排一个犯人消毒。
这方便了不少,但是,那气味我实在受不了。
后来,我叮嘱负责消毒的犯,少喷一点。
李志林逐渐恢复了正常,但精神依然恍惚,我们对他的监控一刻也不能松懈。
后来的事实证明,我说的一点都没错,可是,有些事却已经来不及了。
出事那天我正好休息,下午时接到了大队长的电话:“你在哪儿?”
“在家!”
“马上到市第一医院,李志林喝了过氧乙酸。”大队长大声地喊道。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头嗡地一下炸开了,马上打车去医院。
事情经过大致如此:
由于李志林的病情有所好转,所以对他的监控放松了一些。
那天早上九点,民警带个犯人进监内消毒,消毒后,有一个犯人说要上厕所,就把消毒用的喷壶放到了走廓里。此时,民警已经进入了值班室,进值班室前,他说:“赶紧把走廓收搭干净,然后把喷壶拿出来。”
“队长,喷壶里已经没有过氧乙酸。”
“那也要拿出来。”
民警回值班室去写消毒记录,走廓里只剩下一个犯人和一个用过的过氧乙酸壶。
此时,在民警值班室的桌子上,放着一瓶未稀释的过氧乙酸。
这时,对讲机响了,政治处让民警找一个资料,于是,民警就回到办公室去找资料。看消毒壶的犯人实在无聊,就和他关系不错的犯人聊天。
就在这三四分钟的空闲时间,事情发生了。
李志林准备厕所,他看到喷壶,大喜过望,仔细一看,又什么都没有。
他就溜进了民警值班室。
之前,监控他的犯人发现,他不在厕所,就跑了出来,在值班室门口,他们看到李志林已经拧开过氧乙酸的瓶盖,大家正准备去夺,可是一切都晚了,李志林像挑衅一般,迅速把瓶子对嘴喝了起来……他终于如愿以偿。
我赶到医院时,李志林正疼得张牙舞爪。
“他的食道烧伤非常严重,恐怕有生命危险。”医生说。
“医生,你要想尽一切办法来救他。”监区长说。
医生点了点头,之后采取一系列措施,洗胃、消炎、止痛……经检查,他的食道烧伤严重,成了腐蚀性食管炎,而且食道中下段变窄。
不过,幸好他喝的量不多,他食用的是10%的过氧乙酸原液5ML。但是,仍然做了手术。
他的家属来看他,暴跳如雷,又作又闹,扬言要起诉监狱。
那一段时间,我每天都陪在李志林床头,又是倒呕吐物,又是擦身子,就连父母都没享受过这待遇。
他的哥哥和姐姐始终陪在医院,我在的时候,他们基本上没有插手的机会。
我想,我连尸体都守过,照顾病更不在话下。
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比这再可怕的事情了。
最开始时,李志林姐姐态度十分恶劣,后来,我们多次做她的工作,她的情绪也逐渐缓和。
医院治疗十天后,李志林终于出院了。
李志林姐姐没有再提赔偿的事,也不告监狱了。
我想,是我的行动感动了她。
李志林回到监舍后,没有再提他妈鬼魂再现的事。
不过,他仍然把耳朵贴在地上,听啊!听啊!听啊!!
大家都不把他当作正常人,对他嗤之以鼻。
有时,他也跟着大家出工。
出工时,就算在行进的队伍中,他也会突然停下,把耳朵贴到地上,像一条狗。
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有一天,在队伍行进中,他又一次把耳朵贴到了地上,我把他硬拉了起来。
他静静地望着我,然后,伸出手臂,直直地指着生产区后面。
我顺着他的手臂望去,在生产区后面,靠近围墙的附近,有一个黄色的类似小锅炉一样的铁桶,直径在两米左右,我知道,那东西放在那儿有一段时间了。
我叫它“黄色潜水艇”。
李志林问我:“看到了吗?”
“看到了!”
“我说,那里有个人,你信吗?”
我没有回答他,谁都是知道他又在说疯话。
十八 “潜水艇”的秘密
我们依然每天出工,我依然能看到生产区后面的那个“潜水艇”。
自从李志林和我说那里有人后,我就开始注意那个大家伙了。
它给我的感觉很怪、很突兀。
我问了八监区的民警那里得知,那是厂家要求定做的,据说,后天来取。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第三天的下午,一辆厂家的货车开了进来,那个“潜水艇”和其他几样电焊产品一起被搬上了车。
搬“潜水艇”用了五个犯人,他们满头大汗,很吃力,有个犯人抱怨说:“这是什么东西啊!沉得像个死人。”
他说这话吓了我一跳。
“像个死人?”
车装完后,司机和戒护民警都上了车,汽车启动,车子呼呼地开向监狱大